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十年无我》 作者:姝舒 【文案】 不是为了想起,只是为了更好的忘记。 相默无言是曾经,曾经那么爱你以为会是天长地久, 最后不过是我一人的独角戏。 缘深缘浅缘浓缘淡,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我以为执著是我,错误的是命运,却没料到不肯放手的是你。 这世上有始必定有终,如果一开始就是种错误你能否陪我执著地将错就错。 ================== 第一章归来 2021年,机场,来往行人很多。我提着的行李箱顺着人流往出走。离开了五年的地方,如今再回来,想起那年狼狈逃离的理由竟有些可笑。 年少轻狂,是我对自己这五年乃至五年以前的归纳。 行李箱有些沉,看着远远走来的女人,我扶了扶墨镜,然后若无其事的停下来,靠着行李箱摆弄着涂了大红色指甲油的指甲。 “到底还是这德行。”有人近了,手臂搭在我的肩上。 我把手里的行李箱往她身前一推,然后转身踏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转个身径直走开,又扬手把手里包向后一扔:“我这副样子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宝蓝色的保时捷正停在机场外面,我走到主驾窗前弯了弯身子,告诉司机他家大小姐正拖着超大行李箱艰难挪步。然后打开后车门坐了上去,等着古靖。 不多时候,果然看到那司机拽着我26英寸的行李箱,前面穿大红色吊带深V长裙的女人拿着我的包包,正是古靖。 古靖,我的高中同学,其实在高中以前我们就认识了,也是我的,初中同学。 看她走到跟前,我打开车门,眨眨眼睛:“怎么样?这样的见面礼物还喜欢吗?” 她翻个白眼,把挎包往我怀里一摔,一屁股坐车里,大吼一声:“你去死!” 我噗嗤笑出声:“你不会生气吧?” “气,当然生气,气得要死!你这个死丫头。”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却扑到我身上竟哭了起来:“你究竟去了哪里?” “德国。”我伸手亦搂住她,却没有像她那样大哭,只是声音平淡,淡到只剩下感叹。 五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甚至离开时也不声不响。唯一通过电话的是古靖,可也只告诉她,我要离开。 当时我说:古靖,我想逃。逃到一个只有我的地方。 当天收拾好行李,匆匆逃离。 “怎么回来了?不逃了?” “逃够了。”我摘下墨镜,笑道。 她直了直身子,仔仔细细将我看了一遍才说:“许欢,你好像变了。” 我点头表示赞同:“人哪有不变的道理,一成不变是固步自封,我挺喜欢现在的自己的。” “你以前很讨厌穿高跟鞋。”她低头盯着我脚上十公分的新款纯白色高跟鞋轻声说。 我抬起脚问她:“好看吧,AJ新款的,我还让设计师给我多镶了几颗钻。” 从前的我的确讨厌高跟鞋,因为在我的生命里曾有一个男人说他喜欢穿运动鞋的女孩儿。然后我便从来不碰高跟鞋,可是后来她要和一个穿高跟鞋的女孩儿结婚,那个女孩儿就是古靖。 我喜欢许昱,古靖从来都知道,因为是我同她说的。那时候我以为只有我俩知道,可是那天,站在亮堂的落地窗前,他说:“我知道。许欢,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的答案,我的结局,原来他从来知晓,只有我像个傻瓜,演着自己的戏,演着一出别人都知道结局的戏。 “许欢,你知道你哥许昱,在找你吧?” “古靖,换个话题吧,我现在不想提他。”我淡淡一笑。许昱会找我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妹妹,手上还有耐华百分之三的股份,他自然会找我。五年前,在我走的时候就已经想到的事情。 “好吧。”古靖看着我无奈道。 “嗯。”我应了一声,没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和AJ的设计师有点交情,你不是喜欢高跟鞋么,我和他说说给你设计一双独一无二的怎么样?” 古靖眼睛亮了一亮,随即又暗了下来,耷拉着脑袋,闷声道:“说吧,条件。” 我嘿嘿笑几声,比两根手指在她眼前。 古靖咬牙:“你个死丫头,刚回来就敲诈我,一开口就两千万,太狠了!” 我摇摇头:“你觉得我缺两千万缺到敲诈你的程度?是两个条件!” 古靖脸色更沉了:“你不会提两个条件,一个条件和我要两千万吧?” 我弹她一个脑门:“你还真是没变,眼里除了钱就是钱,你说古伯父那么清廉的父母官怎就生出你这么个财迷!” 古靖揉着脑袋“谁让你一脸算计。” 我比出一根手指“其一,近期不准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尤其是耐华那边。其二嘛”我又比出两根手指,把胳膊搭她肩上:“你先收留我两天。” 古靖撇撇嘴:“你还不如让我给你两千万。” “许欢”她本低着头,蓦然抬首:“对不起,可是我没有和许昱结婚。” “嗯,”我再点点头表示赞同“你差点成我嫂子了呢,那我得多亏,明明咱俩一样大。” “许欢,我气你不声不响地离开,可是我更气自己。我没能阻止,我怕你会恨我。” “古靖,我从未气过你。即使你真和许昱结了婚,也不关你的事。古靖,五年的时间足够我想得很明白了,当初为什么喜欢许昱,又或者是许昱对我那样厌恶的表情,真的,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用五年的时间去认真思考,那些往事都如烟一样被吹散了。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情,从前是我太执着。” “你”古靖不可置信:“你真的不在意了?。” 我摇摇头说:“不,古靖,我在意。所以我这五年来没有一刻不在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不要去喜欢他。然后,才能若无其事。” “他的处境目前不大乐观,他同理事会正在僵持游乐场转卖案的问题。”古靖看了看我的脸色,声音里有几分担忧。 车内有些闷,我开了车窗,大口大口呼吸车外的空气,却看见正走的路有些陌生,问古靖:“这是哪里?” “还记得上学时候常来的咖啡店么,就在前面一条街。” 原来是这里,不过五年,我竟全然认不出来。走的时候正是严冬,再回来时候却是五年后的盛夏,绕了一圈我又回到原点,来寻找我的终点。 第二章心情不好就买买买 电话铃声想起来的时候,我正在霸占得来的古靖床上熟睡,从早晨十点钟古靖接我回来一直到半夜三点,我在睡觉。 相信,苍天会饶恕我这样一个飞越了大半个地球劳累的人。可是我不能饶恕这个半夜将我吵醒的电话。 看着手里屏幕一闪一闪的名字,我深呼口气接起电话,以平日绝没有的温柔语气问:“白大公子有何贵事?” 电话那头的白大公子一时没有声音,估计是被我那句超温柔的问候给吓到了。 一秒两秒过去,三秒四秒过去电话那头依旧没声。 我举着手机欲砸无泪,他不是被我吓到了,估计压根儿就是耍我。 正要挂断电话时候,那头才传来一阵略急的声音:“你在哪儿?” 他该不会是做梦没醒吧,当时把我送机场的还是他,怎么才两天反忘了呢。想是这样想,可还是回答了他:“白大公子,我在中国。还有,我想白大公子应该明白,现在是中国的深更半夜。” “对不起,我忘了时间差问题。我是问你,你在许家?” 我抱着电话打个滚:“目前正霸着古靖的床。” 他在电话另端似乎深吐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几分:“要不我给你定张床寄到古家?” 我说:“你大半夜开什么玩笑,你最好有点正事,我还要是休息的。” 白大公子沉默了半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直接将电话挂了。 我抱着手机盯着手机屏又看了半天,不明所以,白大公子你果然是在耍我。放下手机再睡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把这一切的罪责推到白大公子身上。 第二天一早古靖看见我顶着的黑眼圈,捧着我的脸看了半天,说“啧啧,果然是美人,还是第一次见人黑眼圈还圈得这样好看。” 我懒得瞪她,拍开她的手,越过她到桌前拿起一大块面包就咬下去。 古靖抬起手就要阻止我:“我说姐妹儿,你是有多饿,咱就不能先洗手再吃饭么?” “唔。”我点头表示认同。 古靖无奈,索性也不再劝我了,只说:“你的手没碰到我的面包吧?” 我抬头冲她笑:“碰了,连你的鸡蛋羹都被我金手指一碰,点蛋成金了。” 古靖就哀怨地看着我。 我说:“放心,我的手指这样金贵才不随便碰你的东西。” 古靖笑话我:“嗯,也是,合着你是怕把那层金贵洗掉才不洗手?” 我轻轻笑了笑:“反正昨晚半夜没睡着我就一直洗手,后来洗得累了就去睡觉。更何况这几年有时候忙起来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古靖的笑意微僵:“这五年你没少吃苦吧?” 我摇头:“没,过得乐不思蜀。” “你打算什么时候,到许家一趟?”古靖叹口气挺小心地问我。 我把最后一口面包啃完,喝口水说:“先去耐华吧,不过在那之前先陪我去商场买两件衣服,我回国时候可没带衣服。” 古靖指了指门口超大的行李箱,我咂下嘴:“唔,好歹从德国回来,我得象征性地多带点东西。听人说那边刀具挺不错的……” 古靖一大口水喷出来打断了我:“停停停,你带那些回来做什么?” “有自己要用的还有随手送人的,对了,我看你那片墙不错,挂油画正合适,我还给你带了护手霜。” 古靖撑着桌子,朝我摇头:“许欢,我不懂现在的你。” 我眨下眼睛点点头:“正好,我也不懂。” 古靖继续翻白眼:“好,我这就换衣服和许大小姐去商场。” 古靖拖着她丁字形的凉拖进了卧室,我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愣。 我想做什么呢?昨晚洗手的时候我也这样问过自己,后来看着沾满水滴的手,抬头朝镜子里的自己轻蔑一笑,管它呢! 这五年,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洗手,可无论怎么洗,依然觉得那双手洗不干净。 白大公子曾经拖着我去看心理医生,后来那医生说我没有任何心理问题,之后我们反而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我坐后座上,看着窗外说:“不要去许家的商场。” 古靖朝我摇头,给我一个爆栗:“该说你是笨还是傻。” 我揉着脑袋:“有区别?” “有!”古靖掰正我的脑袋:“笨就是有点迟钝,傻是压根没治!” “哦”。我盯着她问:“那迟钝能治?” 古靖:“当我没说。” 从小到大,我和古靖几乎无话不谈。所以古靖知道我喜欢许昱,而我也知道她喜欢聂家的老三。古靖问我是笨是傻,我觉得我不笨也不傻,不过笨的是聂家老三。看古靖的样子,想来也是聂家老三迟钝了五年还不知道古靖喜欢他。 我推了推古靖:“你和姓聂的呢,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古靖摆摆手:“我坦白,我和聂杨已经离婚了。” 我决定要将古靖严刑拷打一翻:“你们什么结的婚?” 古靖笑了笑:“你知道的,我爸爸和聂伯父是大学同学来着。你走了以后,我和许昱的婚事就做罢了,可是当初报纸都发了出去,网络上也传得沸沸扬扬。聂杨说娶我的时候,我的一张坐在咱们学校附近小摊上吃的照片正在疯传。” “你的意思是?” “聂伯父的意思。”古靖抬起只手遮住眼睛:“许欢,你说是不是冤孽。” 我拉下她那只手,说:“真惨,那咱俩就同病相怜吧。” 古靖瞪着我:“谁和你同病相怜,我可不像你,一走五年。” 当车在商场停下的时候,古靖的故事我也听了个七零八落。我给她概括了四个字:闪婚闪离。 我走了五年的时间,而古靖和聂杨的婚姻只存在了不到一年。 商场今天人不是很多,一路听了古靖和聂杨的事,也再没心情去逛。反倒是古靖显得极有兴致,跑前跑后的,一会儿拿起件连衣裙问我怎么样,一会儿又拿起T恤让我试,我说了声随便,然后让服务员把古靖所有摸过的衣服都包起来,到柜台结了账。 古靖正比划着一件衣服问我:“这件怎么样?” 我扭头对服务员说:“这件也打包。” 然后古靖低头,看到了我脚下大包小包,吞了吞口水坑坑巴巴说:“许欢你,你疯了。” 我说“不是说不开心时候疯狂购物可以让心情变好么?” 古靖把手上的衣服交给服务员打包,叹口气:“就这么明显么?” “嗯,”我点头“你把心情都写脸上,我看不出来才奇怪。” 古靖往我怀里一扑,闷闷地说“记得你答应我的,AJ设计的独一无二的高跟鞋。” 第三章多年再见 第二天打早我就去了耐华。 一路走到柜台前,高跟鞋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竟让我觉得异常心安。 柜台前的那位小姐看起来二十出头,应该是刚刚毕业,我说:“我要见许昱。” “有预约吗?”小姑娘抬头问我。 我摇头:“如果有预约,我会选择直接上去。” 那姑娘低头兀自翻了半天,说:“很抱歉,我不能让您上去。” 我说:“你不询问一下再答我?” 姑娘很固执得摇摇头:“抱歉,您没有预约。” 然后我问:“你们经理要见你们董事长也要预约?” 那姑娘愣了愣,没回答,我又说:“恭喜你被辞职了。” 我并非真想和她过不去,许昱的办公室我也压根儿用不着去台前问,不过是想找点事,做给许昱看。 踩着高跟鞋上了五楼,正敲了门要进去的时候,门外的一个人问我是谁,找她们董事长有什么事。 我说:“许欢,我叫许欢。找许昱,自然是公事。” 她说:“现在正开理事会,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董事长的。” 我看了看她胸前的工作牌,问:“你不用在会议室外候着?” 她扬了扬手里一大沓文件说:“帮董事长拿资料。” 许昱的秘书,张娜。 我和张娜一起到会议室,他们正讨论得激烈,左右两排人或交头接耳,或低头自顾沉思,坐在正中央的许昱脸色有些泛青。 他们正在说游乐场转卖的问题,许昱不很乐意。 张娜把资料递给他,我看见他的眉头依旧紧紧的,那几页资料翻得很慢,想来他看得很仔细。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的身上,等他看完资料以后的发言,会议室安静下来。 我清了清嗓子说:“我同意卖掉游乐场。” 四下目光一时又都朝我看来,惊讶的,疑惑的,欣慰的。 然后在四下的目光里,他缓缓站起身子,左手还停留在翻开的资料上,右手垂下,抿着唇,远远看着我。 我说:“许董,好久不见。” 他说:“好久不见,许欢。” 我淡淡地笑,随手拉了一个空椅子坐下。他却没有什么表情,没有笑,没有怒,仿佛对待一个陌生人。 其实我于他从来只是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待许昱也坐下,我和他说:“不知道能否麻烦许董的秘书也帮我端杯咖啡?” 他注视着我,点点头。张娜问:“许小姐要喝什么样的咖啡?” “除了速溶的其他都OK。”我说。 许昱继续翻手里的资料,漫不经心说:“给她来杯卡布奇诺。” 心里猛然一紧,仿佛那年深夜我缠着他非要喝卡布奇诺。 我摇头:“还是蓝山吧。” 他蓦然从那堆文件里抬起头,冷冷盯着我,眼神里不带丝毫感情。 我依旧对他报以一笑,问:“许董为什么不同意卖掉游乐场?” 他反问:“我为什么要卖?” 回国那天古靖和我说起这件事情时候,我便私下查了一查。我说:“近些年游乐场生意并不好做,日新月异的游戏方式已经成为游乐场的竞争对手,而显然,天华游乐场更是客流量极少。据我所知,近几年来,天华游乐场营业收入极低,但是每年的维修成本费用以及所负担的工资费用却要高于营业收入。除了亏损还是亏损,这样的游乐场,实在找不出不卖的理由吧。” 许昱看了我一眼,打开电脑,直接投放在身后的大屏幕上:“首先就你所说的网络媒体,不可否认,它们的确有着强大的力,可力不可能一直成为力,之所以是力还因为它们周期的短暂。而天华游乐场一时的亏损也不会是永远的亏损,再者,如果突然转卖耐华特色产业之一的天华游乐场,相信不用我说,定然也会造成一个不小的轰动。接下来引发的一系列问题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这也是许昱和理事会僵持不下的一个问题。 我喝了口张娜端来的蓝山,向右扭头问一个中年男人“如果耐华同时期有比卖掉天华游乐场更轰动的事呢?” 被我问到的是王理事,王理事想了想说:“那要看是怎样的事。” 我点头,站起身来,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KL对耐华出资一亿,且有达成长期合作关系的意愿,这算不算?” “KL?你说的是哪个KL?” “白氏。”我把合同展开给许昱看“回国时拿到的。” “这的确是一件好到不能再好的事,可是KL为什么出资?”王理事看着摊开在许昱面前的合同问。 “这就是比卖掉天华游乐场更轰动的事,联姻!”我把合同翻到后面“上面很明确地写着,KL出资一亿权当聘礼。” 那一亿可是我和白大公子讨价还价来的,一直从五千万抬到一亿,白大公子只能很无奈地答应我。 许昱把我翻开的合同用力合上,盯着我说:“耐华还没缺钱到这个地步。” 我使劲从他手里拽出那合同,再打开:“怎么看都是双赢,而且还是耐华占些便宜。轻轻松拿到一个亿的资金,而且还可以建立双方合作关系。最重要的是可以消除卖掉游乐场以后的不好影响。” 突然,我手里一空。刚刚还在我手里的合同已经被他拍到桌下,他看着我说:“天华游乐场,我不会卖!” 我弯腰捡起合同,站直了身子说:“我们投票表决吧。” 显然,赞同我的方案的占绝大多数,最终以54%46%的结果,天华游乐场转卖案通过。 出了会议室,我和理事们一一握手问好。王理事路过我身边时候笑着说:“许欢丫头果然长大了,几年没见越发厉害。” 我露出几颗牙,也跟着笑:“哪比得上王叔叔,对了,我回国时候带了件宝贝回来呢,保准合您的意。” 正说着,许昱从会议室出来,他随手把文件扔给张娜,就看着我和王理事聊天。 我走上前的拥抱了他,果然看到他脸色一僵,于是我又更用力的亲吻了他的左右脸颊……标准的西方礼仪。 我故作轻松说:“今天会议开得很顺利。” 他冷冷瞧着我,眼神好似要把我看得戳个洞出来,我不在意的摆摆手:“在国外待惯了,不好意思”。 然后随手掏出一块手帕塞给他。 “擦擦吧。”我今天涂了很艳的红唇,现在那印记正留在他的脸上。 他接过手帕再没看我一眼就带着秘书离开了。 第四章回到许家 出了耐华的门,我的呼口气,眼角却有些涩。 沿着街道走,打算去前站乘公交。没几步,一亮黑色的兰博基尼在我身边急急地刹了车。 我不动,那车也没有动静。于是我又继续向前走了一步。 “咔嚓”车门响了,我的身后冷冷传来:“上车。” 不知道为什么,会议室里我可以拿出一切的本事和他争论,会议室外我也可以毫不在意拥抱亲吻,可是如今真要单独面对他,我却没有了回头的勇气。 我抬了脚,终于转过身去,拧出一个很大的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凝结在嘴边,只化成一个字:“哥。” 他弯腰进了后座,并给我空出了位置。 我说:“谢谢,麻烦到北区古家。” 司机透过镜子看了看许昱的脸色,许昱没说话。车里一时只剩下他翻动书页的声音。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我却只觉得这密闭的空间闷得喘不过气来。 良久,他说:“许欢,你是不打算回家了么?” 我定了定神,说:“不是,只是刚回国,东西都在古家。” 他猛然把手里的资料一合,包里,拉了拉链,问:“古浩还好吗?” 古浩,古靖的,从前我们倒经常在一处玩闹。不过这几天我到古靖家时候古浩正好不在。 我有些疑惑,因为都是自小玩儿大的,古浩和许昱关系一直不错,古浩不在家他竟然会不知道。 “听古靖说古出国有一阵子,近期不会回来。”我说,虽然疑惑,也没多问。 他点了点头和司机说:“先到北区的古家。” 五年过去,他似乎也变了很多,原本削瘦的下巴好像更瘦了些,隐约还能看到胡渣,眼神愈加地尖锐,颧骨更凸出了些。 我撇了眼看着车窗外面,车水马龙这样一个形容热闹的词语,可现在看着这样的景色,心里却隐约泛着凉意。夜灯再亮,终究照不亮一整片天空。 车子停在古家门口,我推了车门下去告诉许昱我明天就会收拾东西到许家。 他“嗯”了一声,车子掉头离开。我看着车子渐渐离开,消失在夜色里,仿佛那年我深深陷在黑夜里看着许昱一步步走出我的世界。 回头,古靖正看着我,说:“我一直好奇你怎么可能放得下许昱,现在我明白了,你是根本没放下,你回国,是为了许昱吧?” 我看着她,又看看夜色,敲了她的脑袋:“你言情看多了,哪有那么多放不下的执念。古靖,我已经定婚了,在。” 于是乎整整一个晚上,古靖在追问我的未婚夫。 白岳程,我名义上的未婚夫,KL白氏大公子,也是KL集团内定的继承人。到大概半年时候认识了白岳程,此后白岳程常一脸悔恨地说:“假如我当初没去那条破巷子里还多好。”他说这句话不是毫无道理的,因为此后的七年他一直受我荼毒,回国前坑他一个亿就是我的手笔。 古靖杵着脑袋问我:“白大公子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是不是喜欢你?” 我一大口水喷古靖衣服上:“绝对不可能!”白岳程那样的一个花花公子,身边从来不缺女人。我和古靖说“白大公子唯一一次夸我,是说我像平板电脑。不过白大公子喜欢的女人,可绝对不是平板电脑那种类型的。” 古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不住地朝我身上瞅:“原来你是被嫌弃了。” 我抱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砸她:“你可以不用说出来。” “那白大公子为什么会答应你的要求?” 我嘿嘿笑了笑说:“秘密。” 第二天,我收拾好东西就乘着公交去了许家。古靖要送我,我摆手阻止了她。我不知道这五年间许昱和古靖间还有多少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关系怎样,然而再加我进去,我却难免尴尬。 古靖一手帮我拿着包说:“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打算怎么过去,打出租?” 我接过包:“我还是比较喜欢艰苦朴素地挤公交,到了离许家最近的站点,我会给他打电话。” 古靖只能无奈地看我上了公交。然后我在万安商厦下车,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没联系许昱,而是又打了个出租车。 早知道我就直接打出租了…… 给我开门的是吴妈,她还认得我。看到我,很是激动,把我手里的东西都抢着提过去,和我说:“少爷昨天就说小姐今天回来,让我准备些小姐爱吃的,我本想着待会儿就算准备食材,没想到小姐早晨就到了,早知道我昨晚就该去买。” 我说:“不着急,我吃过早点才来的。” 许昱还没上班,正在餐厅看着份报纸吃着早餐。看到我进来,他微微抬了头和吴妈说:“给她热杯牛奶。” “不用麻烦,吴妈。我牛奶过敏。” 他翻报纸的手顿了一顿,问:“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牛奶过敏?” 我说:“后来才有的。” 从前很讨厌喝牛奶,可是每天晚上许昱必端着一杯牛奶到我房里,常常因为这一杯牛奶我总要同他赌会儿气,可惜我吃硬不吃软,许昱端着牛奶和我说了一堆喝牛奶的好处后我偏偏不买账,躲一杯牛奶躲到浴室都死活不愿意出来。 直到许昱僵着脸,一把把正靠着浴室门偷听动静的我拎出来,硬邦邦地甩下一个字:“喝!”我才不情愿地一口气吞掉整杯牛奶。相较于早晨时候他逼我喝牛奶的方法,这样已算正直。每天清晨,假如我对着牛奶敢冒出一个不字,那后果就是步行走到学校,两小时的脚程,我只得屈服。 后来到了,面对牛奶我已经没那么反感,可每次只要一和牛奶就直接喝到医院,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医生说是过敏。 我看着许昱,他也看着我,问:“你有事?” 我点头,指了指吴妈还提着的行李箱问:“要放到哪儿?” “你的房间还留着,让吴妈带你过去吧。” 我看了看他,见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问:“你今天不用工作?” “今天耐华集体休假。” 第五章争吵 自己都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推门,我曾想象过我不在的这五年间这个房间可能早已经有了他用,即使保留也有可能乱作一团。 一点没变,真的一点没变,仿佛我没有离开,仿佛回到五年前。有我那么高的泰迪还立在床头,还有我当初最爱的格子的床单。 其实我本不是很喜欢格子床单的,可是忘不了许昱总喜欢穿格子衬衫,便把床单、被罩都换成了格子样式,然后睡着这样的,就莫名有了安心的感觉。 然后现在站在这里,看着熟悉的景,看着一成未变的物,突然就觉得从前的自己可笑起来。 我接过吴妈手里的行李箱放在门侧,两步走到床前从前的被罩床单塞给吴妈,说:“多少年了,大概旧得不能用了,这套就扔了吧,再换的时候可以改成绸质的大紫。” “那,窗帘呢?”吴妈问。 “也换了吧。” “真的要扔?其实我手里这套是新的,从前的因为太旧早已经换了,少爷吩咐每年换一次,用的一直都是小姐喜欢的呢。” 我的心里微微颤了一颤,又自己动手把窗帘卸了下来,一并交给吴妈:“现在不喜欢这种了。” “这” “吴妈,就照她说的做。”他靠着门,双手环着胸,素白的衬衫,笔直的黑色西服裤总能被他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屋子里看起来很干净,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书桌上还摆着我最喜欢看的《世界景观摄影集》,走之前翻过的那一页也没有被动过,我将书合上,说:“谢谢你,还留着这个房间。” 房间里旧物如初,仿佛还是五年前,可是我知道,不是五年前,再不是从前了。我已经不是当初的许欢,他也不是从前的许昱,一切都变了。 “你还需要什么,我可以载你出去采购。” 我正打算说不用,又听他说:“反正我今天不用上班。” 他今天开的,是一辆银白色的宝马,我看着宝马,他看着我。 许多年前,我鄙视地看着他的奥迪,傲气地摇头:“美人配英雄,英雄配宝马!” 他饶有兴致地问我:“然后呢?” 我说:“我好歹算个美人,早晚有一天会找到开宝马娶我的英雄!”他敲着我的脑袋“不害臊!” 两个人之间似乎无话可说,只剩下窒息的沉默。 良久,他从一小盒子里掏出枝烟点了火,白色的烟雾缭绕起来,他用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问:“这些年,你,还好吗?” “还好。”我答了两个字,没想多说。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吸着烟,还是没忍住:“吸烟对身体不好。”记得他从前,不碰烟不碰酒,哪怕是场合应酬他也总能推掉。 我看到他捏着烟的手僵了一僵,随即掐灭:“忘了,你闻不惯烟味的。” “这些年烟酒味没少闻。”我轻轻笑了笑,我说的是实话,刚刚到时候,我只能打些零工,什么样的工作环境都得受着。 他却猛然抬起头看着我,目光深邃,仿佛夜空一般。然他只打量着我,什么都没说,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凸起了青筋,嘴唇抿得死死的,脸色发灰。 我问:“你怎么了?” 他没答话。 “哥?”我试着喊他。 他还是没有动静。 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还是没有动弹。不经意间撇见他的车上的挂饰,有些眼熟,刚打算摘下来瞧瞧,一只手快我一步伸过来,抢过了那挂饰,声音有些凌厉:“别动它!” 我诧异,很少见到这样的许昱。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温和的。唯一凌厉的一次,唯一朝我发脾气的一次就是五年前,那一次,我转身离开。 他似乎是呆了呆,手里还握着那东西,我也不在意笑着说:“什么东西紧张成这样?” 他手握地似乎更紧了紧,语气略慎重说:“刚刚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是你。” 我摆摆手,并不介意。我自己没有了介意的理由,也没有了当初那样介意的傻劲儿。 他把手里的挂饰随手往底下的小柜里一扔,快得我看不清楚。 “你这五年一直在?” “你知道的,我是个路痴。一般来说没有意外,我待在一个地方不会乱跑。” 今天的阳光很好,有点微风。柔和的风从摇开的车窗进来,拂过我的脸,也吹乱了他的发型。大概是受这样的天气的影响,我说话的声音亦很轻。 “耐华的事,你不必管,我能应对得了。所以你和KL” “不用”我打断他:“合同如约进行就可以。” “许欢,你还真打算把自己卖了不成?一个亿就能把自己卖出去,在国外五年真没白待!连基本的洁身自好都不懂了么?”他一个刹车,我的身子也猛然向前倾。他脸色不大好,看着我的眼神也愈加冰冷。 “有人愿意那样做,何乐而不为?他就是愿意砸钱买我,他的心意我领,我在国外的确没白待,知道什么人该爱,什么人不该爱,也知道如何让自己不那么犯贱,见好就收,只可惜我懂得太晚。至于洁身自好,哥你不是明白么,五年前我就不懂,何况五年后?!” 我讥诮地看他一眼:“哥要是见不得我样子,那就眼不见为净吧。”说着就要拉开车门。 他拉住我的胳膊,力道有些大,被他握着的那处有些疼。他问:“你又要去哪?” 我想挥开他,可是力气敌不过他,只能气恼地回答:“买床单!” 他的手臂终于松了松,垂了下去,说:“许欢,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哪样?” 他摇了摇头,帮我打开车门:“算了,现在大概已经很好了。” 他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了?我从小和许昱一处长大,对他再明白不过,他看似温和,其实态度最为强势,手段也最为凌厉,很多人都是怕他的。 我不想再和他争论,正如五年前离去就是不想再多纠葛。时间可以洗涤一切,这五年来我恨过他,怨过他,可是然后呢?其实许昱从没做错什么,错的不过是我,可我不能原谅他。 第六章依然介怀 无论走到何处,许昱无疑是耀眼的,从下车到一路看那些面料,周围小姑娘探向这边的目光就从未断过,我离他远了一步看着他,也难怪那些小姑娘花痴,当初的我不也一样? “怎么?”看我离他远了一步,他皱皱眉。 “你的魅力太大,我得退避三舍才不至于像那些小姑娘一样被你迷住。”我开玩笑道。 他随手捡起一块枚红色的单子,问:“这块怎么样?” “看来你是被崇拜惯了,泰然自若,不关自己事似的。”我接过他手里的被单,摸了摸又放下:“我的品味果然和你不一样的。” “那你呢?”他挡在我身前,我只能退了一步问:“什么?” “你刚刚说的不包括你?”他一本正经地问。 我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几年没见,你倒学会了开玩笑。”我笑得直不起腰来,许昱古怪地看了我好几眼,转了身继续向前帮我挑床单。 待他走出几步,我才直起身子,抬手抹了抹刚刚笑出的眼泪,然后追上他,把他刚刚拿起的一块单子夺过来放回原处:“哥,我说过,你和我品味不一样的。” 他的手停留在空中,微握了拳,却笑了笑:“好。” “麻烦让一下。”正在我俩谁都不说话时候,售货员从我们身边经过,我这才发现我们竟然挡在路中间。 “抱歉。”许昱弯了弯腰。 “没事。”那售货员小姐倒也温和,没多计较,反而问:“这位先生是陪太太选家居用品吧,还真是贴心。” “他不是我先生,我们是兄妹。”我摆摆手,着急解释,就怕许昱又不高兴。 那售货员小姐大概也不大好意思,没多说什么就继续工作去了。许昱在售货员离开前就已经阴沉着脸大步离去,我暗暗感叹一声:不过是售货员的一句玩笑,看来他还是生气了。 “许昱!”我大声叫住他,他果然停下来,不过没转身,背对着我。我说:“你大可以放心,我明白你是我哥,永远都是。” 他的背影僵直着,不向前,也不后退,一动不动。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吴妈已经备好饭菜,满桌,都是我曾经爱吃的。 “难为你还记得。”我动了动筷子对吴妈说,其实这些食物,自到德国后我就很少吃了,所以现在对这些食物既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不过对着吴妈一脸的笑,到底不好拒绝,还是象征的吃了几口。 “不合胃口?”吴妈问。 “不是,只是现在胃不大好,看到食物总恹恹的。”我解释。 许昱的视线落在他刚刚夹在我碗里的我从前最喜欢的红烧肉,他的筷子还搭在我碗边上。才刚开饭没多久,他也没吃多少,便放下筷子起身说:“我手里还有点事情要忙。” 说完就起身上楼了,我沉默地吃着饭却更没了胃口。 吴妈收拾过饭桌以后我就在客厅看电视,许昱下来的时候,韩剧里的女主正从后面环住了男主的腰说:“哥哥,不要走。” 然后男主用力地把女主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说:“对不起。” 再后来女主蹲在路旁一个人哭了很久很久。 很傻,可是很真。 我也曾同她一样,毫无形象地坐在路边大哭,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歇厮底里。路上车来车往,霓虹灯亮,成双成对的恋人从我身旁经过,我哭花了妆。 他看了看我看的电视,在我身边坐下,然后说:无趣。 “的确无趣”我说:“因为够傻,不过人总是要傻过一次才能明白自己有多傻的。” 电视里的女主还要哭,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她没有躲,反而哭得更厉害。 我关掉电视,打算上楼睡觉,他从身后叫住我:“给你。” 我回头,他手里躺着的,正是那天在公司我给他用的那块手帕。 他把手帕递给我顺便问:“白岳程的?” 他的手形很好看,白白净净的又很修长。我曾经亦深深地迷恋这双手。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 他展开手帕,指着右下角,那就赫然有一个白字。 这小子,看来是让我睹物思人呢。 “回国前一天晚上,白岳程帮我收拾东西时候塞给我的。”我从他手里接过手帕说。 他深深看我一眼,然后面目表情说:败坏门风。 我失笑,五年前他说我败坏门风,他说再不想见我。五年后,他说的依旧是这句。原来我回与不回本就无所谓,什么都不会改变,在他的眼里,厌恶我厌恶到底。或许这才是我在他心里最真实的样子。 我把手里的帕子给了吴妈,让她洗干净给我送上去。那手帕是白岳程的,我原没打算用更没打算洗。 “出国回来你倒是长了本事,连方手帕也得要别人来洗。”他正上楼梯,估计是听到我同吴妈说话停了下来,不冷不热地瞧着我。 我转身朝吴妈弯了弯腰:“吴妈,麻烦了。” 我不大明白他德冷嘲热讽又是来自何处,几次见面下来,看他的态度我竟以为他是不追究从前的事了,直到刚刚才明白,放不下介怀的不止我自己。 也是,那样一段过往,如今我俩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已属不易。过去的许欢,早在那个为许昱大哭的夜晚消失不见,埋葬在遥远的德国,连同着曾经的那份情愫,统统被时间火化。 五年前的许欢一定想不到今日的自己,我曾无数次想过,假如时光可以倒流,一定会告诉曾经的许欢,不要喜欢许昱,千万不要迷失在那个叫许昱的男孩儿的花丛里。 腕间表盘上的秒针转动时发出“滴嗒嗒”的声响,我在浴室照着镜子看自己,白嫩的肌肤,秀挺的眉,朱红的樱唇,微微笑起来时候有淡淡的酒窝,牙齿也很整齐,依稀还有曾经的样子,只是眉眼间却再不是从前那样天真,从前那样纯粹。 白岳程曾经说我是典型的东方美人,我没有否认,自小夸我长得漂亮的人就很多,我外貌的优良基因来源于我的母亲,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人,也是许昱的继母,如果说我和许昱的相识也算是缘分,那么这缘分便全拜我的母亲所赐,我常常想,若没有她,或许我和许昱便不会有今日,若没有她,我们应当是路人互不识。 人生若只如初见,相见不如不见。 第七章初见 那是2010年的秋天。 他从楼上走下来,穿着白色的卫衣,休闲的牛仔裤,脚下却踩了双粉红色的棉拖。很不客气的,第一眼见到他我就笑了出来。 他瞥我一眼,似乎笑了笑,转头问许竞豪:“这就是今天来的妹妹?” “嗯,以后多照顾这位妹妹。” 他向我点点头,倒杯水抿了两三口才说:“许昱,我的名字。” 我轻轻地“哦”了声,规规矩矩地弯了个腰,甜甜地叫了声:“哥哥好,我叫许欢。许诺的许,欢喜的欢。” 那年,我十五,许昱十七。 这是我第一次到许昱家。 饭桌上许竞豪侃侃而谈,时而给我布菜,我只管甜甜地回应:谢谢叔叔。 许昱就坐在我的对面,他的吃相极好,吃起东西时候亦是慢条斯理,我从未见过吃饭吃得如此好看的人,一时把大脑闪现的一个词语脱口而出:“秀色可餐。” 我的母亲瞥我一眼,我顿时不好意思赶紧低头扒饭。对面许昱竞抬头细细看我一眼说:“这个妹妹倒有意思。” 然后大脑间接性短路的我回复许昱的是:“谢谢。” 母亲看着我摇摇头,无奈也好笑。许竞豪竟似很开心,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吃过饭后,我打算去找许昱玩儿,母亲却以许昱复习为由阻止了我。 说实话,刚刚到C市,许多事情都还陌生,没有完全适应。自己一个人时候竟然有几分寂寥的感觉。 吴妈在厨房收拾碗筷,我凑过去问:“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吴妈笑笑,吩咐我把一只杯子拿到茶几上,给我添了水对我说:“小姐怕是无聊了吧,我刚把遥控放茶几下层了。” 我对吴妈展颜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然后就打开电视看肥皂剧。 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九点,趁着母亲不注意,我端了两杯咖啡去找许昱。 不得不说端两杯咖啡敲门是个技术活,而我把这个技术活做得很好。手是很难腾出来的,用脚又怕会不礼貌,我最初是打算学啄木鸟的,可刚刚把牙齿露出来又觉得太难看。最后我还是用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杯柄,中指护住杯身又用无名指托住杯底,腾出小拇指一搭一搭地扣着门。 许昱来开门时候正看到我翘着的小拇指,然后把目光从我的小拇指移到我的脸上。我趁他还没发问,将两杯咖啡高高托起来说:“哥哥,咖啡。怕你复习会累。” 许昱盯着我看了会儿,竟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不过这么晚,我可喝不了两杯,我还没有失眠的打算。” 我尴尬地朝他笑了笑,努力地使自己表情看起来丰富点:“哥哥,有一杯是我的。” 他接过我手里的一杯咖啡,然后自顾进了屋把咖啡放到桌上才又返身出来,问我:“要进来一起喝么?” 我猛地点头,顿时激动万分,不过激动万分的后果是我一跤摔到地上,连着那杯咖啡一起翻滚在许昱脚下。 许昱颇为无奈地看我一眼,我看了看已经四处横流的咖啡,看看碎了的杯子,又抬起头来看看许昱,然后可怜兮兮地问:“哥哥,我现在还能和你一起喝咖啡么?” 我一刻都不敢错过许昱脸上的表情,不过他似乎没什么表情,似笑非笑终于抚额略无奈地说好。 我就趴在地板上笑得很开心。 “不过,你能不能先起来?” 我只剩下嘿嘿傻笑了。 “有没有摔疼?” “哥哥你有见过摔疼还笑这么开心的么?”我反问。 “那看来是不疼了。” 许昱的话音才落就听见越来越近的母亲的声音:“发生什么事?” 想起母亲说过要我不要打扰许昱复习,才刚刚爬起来进了许昱的卧室,我就又赶紧爬到许昱的床底下。 “没事,不过失手打破只杯子。待会儿让吴妈来收拾就好。”我听到许昱这样回答。 以我现在的角度我只能看到许昱脚上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咦,换鞋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走开的,只专注地盯着那双白色的帆布鞋离我越来越近,直到在我眼前停下来:“你还打算在里面待多久?” 我从床底探出脑袋坐瞅右望确定母亲是真的走开了才慢慢爬出来,深深的呼口气。 “哥哥,你的这个床再高点就好了,床底有点闷呢。”这是我爬出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许昱气定神闲地抿口咖啡:“你是打算以后还爬么?” “不不不不。”我连忙摆手。 “我还正想说你以后完再爬我就换个高点的床,”许昱不紧不慢道:“不过,我很好奇,你躲什么?” 然后我终于把母亲语重心长,严肃严厉地对我说的那番不要影响许昱复习的话绘声绘色地重复了一遍。 “那你还上来?”许昱露出了一点笑意。 “我……”我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的,感觉脸也越来越热。 许昱这才摇摇头说:“不逗你了,”边说边侧开身子:“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是款游戏的主屏幕。 “你…你……”我已经完全结巴了:“你不是,在复习么?” “用不着。”他低低地笑着说,神色里却分明是笃定的轻狂。 “要不要一起来两局?”他摁下遥控进入了游戏开始界面。 “哦…”我胡乱点了点头才反映过来:“可是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 那晚我陪许昱打游戏一直到很晚,我输得很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昱喝了咖啡的原因,他一直都很清醒。没有喝咖啡的我后来困得睁不开眼睛对许昱说:“你看我输得这么惨,给作为师傅的你丢人了。” 许昱似乎摸了摸我的脑袋和我说:“那是因为你的对手是我,输给师傅不用怕丢人的。”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我的房间了,可是从昨晚迷迷糊糊听到许昱回答了几句什么话后就没有印象了。可是我到底怎么回房间的,难道是在许昱房间睡着后梦游走回来的? 第八章早餐风波 那时的许昱已经在高中部准备高三复习,而我才刚刚到C市一中的初中部。 早晨一觉醒来下楼时候发现许昱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沙发上喝一杯牛奶。我匆匆打过招呼就开始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 这时候听到许昱说“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 我蓦然抬起头,不明状况地盯着许昱。他却没有看我,手里翻着本杂志:“现在你还有两分四十秒的时间。” 我艰难的吞下一口面包问:“什么?” “吃早点的时间,现在两分十五。”他随意地回答。 我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许竞豪:“叔叔,我待会儿可以自己到学校的。” 许竞豪还没开口,就又听许昱说:“如果你不和我坐同一辆车,那从这里到学校的路程大概需要步行两个钟头,而且附近并没有那么多出租车。” 我还在垂死挣扎:“我可不可以骑单车?” “许欢你是想要耽误上课么?”许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手中的报纸,杯子里的牛奶也喝得干干净净。这时候的我竟然有点走神,原来他爱喝牛奶啊,也爱喝咖啡,看来下次给他的咖啡里可以多放牛奶。 “三分钟到了,还有家里没有单车。”他双手环着胸,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比我高很多了,他看着我竟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噢。”我低头无奈叹口气,再三望了望桌上还没吃完的早饭。 他却走到我旁边,端起桌上的牛奶:“看你这么恋恋不舍,不如把这杯牛奶喝掉。” “啊?”我目瞪口呆看着他,先是排斥惊讶,后来看他看得久了,脑袋里只想着:他怎么这么好看呢? “乖。”终于在他下一句,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我课间跑到许昱他们班,拽着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哥哥,我饿。” 古浩和许昱是同班同学,他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许昱,在一旁自顾笑得不顾形象,扶着桌子问许昱:“许昱,快去带你妹妹吃饭。” 许昱面无表情看我一眼:“这个点食堂不开门。” 古浩一拍桌子,大笑着说:“噢,对,这个点食堂不开门。” 那时候的我大概是真的大脑缺根筋,竟然半点也不恼,只是脸有点发烫,双手绞在一起:“其实不用去食堂的,我就是想买个面包来着,不过……我没带钱。”在众人的目光下,我声音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就连古浩都不笑了,和许昱说:“你快去给她买个面包。” “我在做题,没时间。难不成我带她去买吃的你来做题?” “许昱,你狠。”古浩把周围的人都散了才把我拉出来,拍拍我的脑袋笑得和大灰狼似的:“走,带你去买面包。” 事实证明,我不分时间场合地点,吃东西永远是狼吞虎咽的。以至于古浩都看不下去了:“要不要再给你买一个?” 我摇头:“不用,我一个就好。不过…古要吃么,我好像吃得有点快了。” 古浩看了看我手里剩的不多的面包,犹豫了会儿才问:“该不会许昱没给你吃饭吧?” “不是不是的,”我赶紧抢着回答:“都怪我速度太慢了,今天还耽误了哥哥的好多时间。哥哥怕我饿,临走时候还塞给我杯牛奶。” 古浩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等会儿,我去给你买包牛奶!” “不要了,我不是很喜欢喝牛奶。” 古浩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叹口气和我说:“以后许昱要是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我。嗯,还有要是再饿了也来找我。” 然后我仿佛在古浩的额头上看到了的“粮票”两个字。 “不过哥哥对我很好的。”我看到古浩的笑脸上很明显的抽了一抽。 古浩把我送回初中部时候,课间时间还没结束。到了班门口有个女孩儿诧异得看了我一眼,又狠狠地瞪了古浩一眼。然后我看看那个已经进了班的女孩儿,又看看笑眯眯的古浩心里顿时脑补了一篇狗血的言情,而我还是其中处在风头浪尖的路人乙。 刚刚告别了古浩我就很狗腿的跑到那个女孩儿身前坚决地表明自己“我和你男朋友没有关系的,他就是送我回来。” 那女孩儿若有所思看我一眼:“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想了想可能是我刚刚说得不够清楚所以她在生气,又把刚刚的话补充了几句:“他和我哥哥是同学,他只是替……” “你好同学,我叫古靖。”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给打断。 “古靖同学,我和你……”我还在试图挣扎着辩解。 “古浩是我哥,亲哥。” 这是我和古靖的第一次交流,不得不说古浩在其中倒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第九章深夜的卡布奇诺 夜里睡得很沉,许是旧事回忆太深,第二天醒来竟有种迷迷糊糊不知何年何地的感觉。 收拾好下楼时候许昱正坐在沙发上翻报纸,现实和记忆重合,我竟有瞬间的恍惚。 吴妈摆了碗筷上来对我说:“少爷等了好一会儿呢。” “其实我早晨没有吃早点的习惯。”我如实对吴妈说。刚刚到的日子很艰辛,我压根儿顾不上那么多饮食习惯,再到后来却真成了种习惯。早餐也是可吃可不吃,不过面对许昱,我可没打算再让他多等。 猛然间,许昱合上报纸,从身侧拿起包大步流星地向玄关处走,我不大好意思地对吴妈说:“麻烦了吴妈。” “可是今天少爷难得说要在家里吃早餐的,怎么就走了呢?”吴妈百思不得其解。 我愣了一愣,想起他刚刚坐在沙发上分明是在等我,难道不是等我出发而是等我一起吃早餐?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奇怪到出乎我的认知。在我的记忆里,许昱早晨从来只给我几分钟的早点时间,以至于我经常到了课间就开始饿,一来二去倒是和古浩混得挺熟。不过现在想想,原来许昱从那时就是讨厌我的,偏偏我还完全没有察觉,一口一个哥哥叫得能甜死人。 我出门时候许昱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他坐在车里,我在车外。我们之间横隔太远,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他大概也是在看着我的。 他看起来似乎比五年前瘦了很多,下巴变得有点尖,颧骨更加分明,眼神却更凌厉了。 一路上安静得厉害,想想从前每次都是我在他身边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我竟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我倒不曾想许昱竟然看得清楚。不过我也老实:“笑从前,笑过去;笑幼稚的,笑可笑的。” “许欢…”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不过对于他对从前事情的看法我一向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归知道,若再让我听一遍却还是太难承受。 “哥,你以后不用送我去公司。我自己可以。”趁着他开口前,我赶紧把要说的话给说了。 “许欢,你一定要这么排斥我?”他声音很低,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像是自言自语,不过我知道他是对我说的。 排斥?一直以来不都是他排斥我么,我对他不过是种避讳,他一直希望的那种避讳。 “许欢,我…” “我知道,你是我哥哥。可是毕竟工作归工作,让人看去了总归是不好的。” 他没再说话,大概是终于说到了他认同的点上,我也终于又安安静静地闭嘴不再多说一句。 可能是太过安静反而有点尴尬,我从他车里随手翻出一张碟子放着听。 很好听的女音在唱着《曾经太年轻》,是蓝又时的歌曲。 窗外风铃一直不安静 风在摇晃不安的宿命 我聆听你回忆经过的声音 开始旅行寂寞很清醒 我在靠近过去的边境 有些恋人只是路过时的风景 曾经太过年轻却绝对真心 我给的爱始终任性 不懂花开只一次的爱情 曾经太过年轻泪纯真透明 你的坚定我仍然还相信 开始旅行寂寞很清醒 我在靠近过去的边境 有些恋人只是路过时的风景 曾经太过年轻却绝对真心 我给的爱始终任性 不懂花开只一次的爱情 曾经太过年轻泪纯真透明 你的坚定我仍然还相信 直到如今你说爱我的那封信 我一直都收藏著 折叠用心让誓言乾净 曾经太过年轻在人海飘零 那些关於我的事情 总有你紧紧跟随的身影 曾经太过年轻泪纯真透明 你的坚定我仍然还相信 这首歌我一度单曲循环,没想到许昱也听这首歌。 窗外的风景过得很快,仿佛是曾经一幕幕闪过,真切又遥远。 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写过的一段话: 一路向前,我会途径多少风景,又会丢失多少心情。为何不能从一而终,为何总要在半路拐个弯道。我不懂又害怕懂,终究还是一年一岁。时光老去的何止是容颜,更多的是人心,毕竟旅途太远,前路太难。 刚刚到公司门口就遇到了王理事,上次和他闲聊我便说起从带了些东西回来,直到碰了面我才想起来竟然忘了把东西带来,简单寒暄几句我才到了许昱给我安排的办公室。 办公室总体倒是干净简洁,只不过沙发上摆了一只hellokitty显得格格不入。这么幼稚,肯定不是许昱,我抱着那只kity想了半天,大概是小助理收拾办公室时候想给我女性化一点。这种东西我倒不是很喜欢,不过在也没少买,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帮白岳程追女孩子的工作我可没少干。以至于那厮在回来前还给我包里塞了个小kity,让我别忘了帮他物色不错的女孩子。 正想着,许昱的秘书张娜拿了几份资料进来,还端了杯热咖啡。 资料不是我要的,咖啡也不是我要的,张娜却送进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吩咐的。 “这些我并不需要。”我随意翻了几页,也没看里面的内容。 “这是近几年游乐场的业绩报告,董事长让人整理过的。咖啡的话也是董事长吩咐的,您趁热喝。” “可是我不需要。”把资料推给张娜我如是说。 可能是我的态度有些强硬,张娜不太好意思地说:“这是董事长交代的任务,我也不敢说了算的。”张娜办完许昱交代给她的任务就离开了。 我一个人盯着那杯卡布其诺,拿起手机拨号给许昱,可是我要说什么,我能说什么呢?直到手机里想起‘嘟嘟’的声音,我才赶紧把电话掐断。 那是刚刚到许家不久的一段时间,我的母亲和许竞豪外出旅游,家里只剩下我和许昱。 夜半时候突然肚子疼的厉害,我又不想太过麻烦许昱便打算自己强撑到天亮,想着睡一觉大概就没事了。可是我低估了肚子疼的强度和持久度,便只好在一个人翻来覆去打滚。许昱听到动静进来的时候,我刚刚把自己翻到床下。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的第一次生理期竟然会在医院度过,许昱还守了我大半夜。我出了满头的汗,一只手却紧紧抓着许昱的衣角:“哥哥,我想喝热热的咖啡。” “想喝什么?”许昱的笑容很温和。 “卡布其诺。”我弱弱地说,其实那个时候整个脑袋都是糊涂的,可能说了什么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我不知道那么晚许昱是从哪里带回一杯卡布其诺,我只记得我再睁开眼睛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许昱指着咖啡和我说“你入睡还真快,我昨晚买回咖啡你竟然都睡着了。” 许昱不大好意思地和我说明了我的状况,我‘哦’了一声,不仅没有正常人该有的羞涩,反而搜肠刮肚把自己听说来的有关于初潮的所有事情都和许昱讲解了一遍,然后许昱就更不好意思了。 第十章同学聚会 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正是许昱。 今天的太阳很好,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正遍布到身上,竟有些太过明亮。 铃声响了一会儿,我按下接听键毫不意外地听到许昱问:“刚刚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 “古靖和我说中午有个同学聚会,所以不用等我。可能的话我下午也不会来公司,提前告诉你一声。” “嗯,知道了。”电话那头是他很平静的声音,然后我挂断电话。 古靖很早就说我安排场同学聚会,我也没多在意,直到今天一早,古靖和我闲聊从娱乐八卦谈到护肤品又谈到她近年来参加过的各种相亲才谈到聚会:“对了许欢,说起相亲这种两个人的聚会,我今天给你安排了一个多人聚会,你可一定要来。” 猛然从相亲谈到多人聚会,我以为古靖是给我安排了一次多人的相亲大会,顿时被雷的外焦里也焦:“古靖我可告诉你别在这方面给我打什么主意,我好歹也是有未婚夫的人,虽然结不结婚是两说,可你我不能害我破坏了良家妇道。” 电话那头的古靖沉默了走一会儿才吼了我几句:“许欢你想哪里去了?我说的是同学聚会!” 作为误解古靖的赔偿,我决定出席这次古靖特意为我安排的同学聚会。 中午到了下班时间,我才刚打开办公室的门便看见许昱,他说:“我送你去同学聚会。” “不用,待会儿古靖会来接我的,也不远就在靖天酒店。” 他就站在我面前,不走也不说话,周围路过的职员看看他看看我又赶紧走开。 我很想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因为在我看来现在的他有太多的不正常,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在我看来真的是过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这次聚会你可能会遇到一个你想象不到却又在意料之内的人。” “谁?”我问。 “聂杨。” 聂杨?聂杨! 一路上想着这个名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古靖开口说话。一直到了靖天酒店打厢房门那一刻,前一秒还和我说说笑笑的古靖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他…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不能来?”聂杨是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虽然再次见到他的确让我惊讶,可也在情理之中。 “我…我没喊他。”古靖只剩下结结巴巴了。 “想象不到意料之内。”我趴在古靖耳旁直接套用了许昱的话,因为除了这话我实在想象不到其他的说辞。 我俩来的已算是晚的,整桌也只剩下聂杨旁边还有两个位置,古靖和我使了半天的眼色,我只能无奈地坐到了她和聂杨的中间。我想他俩都断路了我这个灯泡应该也不会亮。 坐在对面的米爱看到我也有些激动:“许欢,好多年没见你了呢。有几次见到古靖向她打听下你,她也不肯说。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这么消失呢。” “不仅是你不出现,这几年聂杨也很少碰面。古靖说你今天要来的时候,我们说什么都没想到聂杨也会来。果然,这天底下也就古靖还能联系到聂杨了。”开口的是小玉,我还有印象。 当年古靖愤愤不平地和我说:“我昨天竟然看到那个小玉和聂杨表白了。” “聂杨呢?”我记得我是这么问的。 “拒绝了。” “那你在生什么气。”我哭笑不得。 “我就是气!”记忆里女孩那一张生气的脸渐渐和我眼前这张平和的脸重合。我看看古靖又看看小玉,笑了笑没说话,端起酒敬了她一杯。 聂杨一直坐着也默不作声,筷子也未见他动过,倒是自己喝了两三杯酒。 “我出去抽支烟,抱歉先离开一会。”一直没开口的聂杨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古靖没什么动静,只顾着夹菜,倒是米爱打笑聂杨说:“你还是惜字如金,来了也不声不响。竟也没有什么大变化,倒是古靖和许欢怕是被你给传染了,今天竟然也没说几句。” “老同学见面嘛,时间太久我反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怪我。古靖嘛我看她是饿坏了。不过我先去个洗手间,你们先聊着。”我看着古靖摇摇头,她倒是装得不在意,每次夹菜都夹不稳,总要掉些出来。 我是紧跟着聂杨出来的,他正点燃了一支烟。安静的走廊,灯光也不大亮堂,甚至是有些昏暗,他的身影有几分萧条。 我走到他的对面,停下。他两只手指夹着烟支吞云吐雾。 “我听古靖说他并没有…通知你。”可能古靖没注意这么多,不过我倒是好奇:“而且刚刚听小玉说这么久你也很少和他们联络,你是怎么知道今天同学聚会的。” “几年没见,你的观察力倒长进了。”他又吸了几口便灭了烟,扔到地上抬脚踩了踩:“靖天酒店,是我名下的产业。” 聂家同样家大业大,不过我真没想到靖天酒店也是聂家的产业,看古靖一副吃惊的样子,只怕她也并不知晓。 仿佛看得出我在想什么,聂杨又补充了两句:“靖天酒店不完全算是聂家的产业,是几年前我才开始创办的。” “怪不得。”我低低地说。怪不得许昱知道聂杨会来,大概是听到了酒店的名字。 “别和她说。”即使聂杨不点名道姓我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聂杨,你今天来是不是为了…”我试探着问。 “许欢,其实我倒有些希望你别回来,就待在德国。不过…”他沉默了会儿:“回来也好。” 高中时候我和聂杨的关系不错,一个作为我的好姐妹一个算是我的哥们,我一度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不过聂杨态度一直冷冷的,那时我也只希望聂杨能早点开窍接受古靖。 他终于站直了身子,长长叹了口气:“她看起来不太开心,有些闷闷不乐的,你…” 其实我特别想说‘她闷闷不乐还不是因为你!’可想到古靖还是把要出口的话改成:“你放心,我会多陪陪她的,用不着你操心了。”说到最后竟然有些生气。 聂杨离开前抬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我回到桌旁的时候已经有好一会儿,零零散散地也走了几个人,我看了看聂杨还没回来想必是已经离开了,想了想还是说:“我刚刚遇到了聂杨,他说有事所以先离开了。” 第十一章番外之古靖 不得不说古靖这妞的行为还挺奇怪。 就好像她明明那么喜欢聂杨,但是每次问聂杨的问题都是:“你说许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聂杨的心情就好像一路过山车似的,在古靖开口前心里还有些小激动,然后古靖话音一落他那颗心就好比跌落悬崖一样。偏生还不好表现出来,心理活动再大表面也不动声色,不过这时候聂杨身边的气压明显是低了很多。 古靖的想法怪异得奇特,她想着问聂杨有关于许昱的感情问题,一来可以帮许欢,二来嘛没准还能套出聂杨自己对女朋友的标准。然而聂杨的嘴很严,一次都没有透露过,不仅不透露每次谈及这种问题还变得更加冷漠。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古靖还能耐住低压问一句:“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真的不打算发表下观点么?” 古靖打了很好的如意算盘,只要从聂杨嘴里套出他喜欢的女孩子类型就厚着脸皮问他:‘你看我这样的行么?’ 聂杨可不知道古靖这么多心思,本来就愤懑再听古靖还在问,索性把书狠狠一合:“想知道你自己就去问他!” 古靖一时间倒委屈起来,不过想想革命尚未成功,自己仍需努力,郁闷了一会儿就满血复活,抱着聂杨的胳膊死乞白赖地说:“那你陪我去许家啊。” 聂杨感觉自己的心就像在煎锅里难受极了,偏偏古靖还要让他更难受。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说了什么重话伤到古靖,更怕自己忍不住表露了心声吓到古靖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古靖的手还搭在他的胳膊上,那触感很轻,他的心跳慢了半拍。 时间大概过了很久,他终于挣开古靖却没敢使大的力气,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许家那么偏,我想找个人陪我去。” 聂杨特别想问为什么不让许欢陪,可是他犹豫了。他在心里纠结着自己可以陪她可以陪她,同时还计算着今天可以和她相处几个小时,但又在鄙视着自己。他告诉自己即使是自己陪着她,她心里想的也只有许昱。 古靖还真是被聂杨误会挺深,然而聂杨再怎么认为她喜欢许昱,还是没忍心拒绝她。谁让,她是古靖呢。 聂杨和许昱的关系不算差,两家因为有合作往来自小也认识。不过许昱倒是察觉出聂杨对自己似乎有些敌意,然而仔细想了想近期并没有得罪他便也没有想更多。 “你是来找许欢的?”这是许昱开门后第一句话。 “不,是聂杨要来找你的。”古靖着急说。 许昱眯了眯眼,把目光从古靖的身上转移到了聂杨身上,问:“有什么事么?” 古靖用胳膊撞了撞聂杨说:“你不是说有事要问么?” 许昱疑惑地用眼神询问聂杨。 古靖的表现落在聂杨眼里就是羞涩。聂杨瞥了古靖一眼,咳了几声有些尴尬地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许昱更疑惑了:“你…” 聂杨赶紧解释:“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毕竟喜欢你的女孩子那么多……” 许昱拍拍他的肩膀:“放心,目前为止我还没打算喜欢谁,我有一个妹妹就很麻烦了,可不想再给自己添份麻烦。” 古靖在听到聂杨说自己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一颗心就碎得稀里哗啦。更别提后来听到许昱的话也替许欢把心碎得稀里哗啦。回去的一路上古靖就快要哭出来了,无奈聂杨在场又不好发作,只是一言不发心事满怀的样子。聂杨也只以为她是因为许昱没打算找女朋友的事情伤心不好安慰,而且认为古靖是因为许昱才伤心成这个样子,一时间心里更不是滋味。 各怀心事的两人就这样一路到家。到家后古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哭一场,一边哭还一边给许欢打电话:“许欢我和你说件事你可别难过。” “古靖,你怎么在哭啊?”许欢还试图安慰古靖。 “我今天见到你哥了,他说你是个麻烦。”古靖还挺够朋友,自己已经哭的稀里哗啦还不忘给许欢传回情报。而且这姑娘的脑回路绝对不正常,什么叫断章取义,什么叫胡言乱语,这就是! 然后我们的许欢姑娘竟然毫不犹豫地信了,陪着古靖哭得一塌糊涂。许昱听着她在屋里哭丈二摸不着头脑,想问她却什么都问不出来,打电话给古靖一直无法接通便只能又去问聂杨。 哭的一塌糊涂的许欢姑娘也还记得友谊革命,而且头脑竟然还很清醒,没忘记又问了一遍古靖:“你呢,怎么了?” “许欢,我失恋了。聂杨他有喜欢的人了。”说着就哭得就更凶了。 聂杨第二天见到古靖和许欢时候发现两个人出奇一致地眼肿了。才想起来许昱托他帮的忙要对打听下许欢为什么哭的事情。不过看俩人的状况问了句:“你们,还好么?” “不好,很不好!”许欢赌气似的:“古靖失恋了。” 古靖着急去拉许欢,可还是没拦住,只能怯怯地望了聂杨一眼。 聂杨倒没注意到许欢赌气似的表情,他现在可全顾着古靖了。而古靖那怯生生的一眼看在聂杨眼里别提多心疼了,想想从前古姑娘多活泼多生动多热情开朗,现在却因为许昱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他也只是“哦”了一声。 聂杨自动理了一遍思路,然后得到了自己的认知。许昱目前不打算谈女朋友所以等于古靖失恋,而古靖失恋后许欢又陪她一起不开心。所以聂杨再回电话给许昱时候只朝许昱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 许昱已经彻底懵了,而许昱也是这次许欢古靖两人大哭事件中最无辜的一个。 直到很久以后,许欢说起这个话题,许昱依旧是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最后结合了古靖的控诉和聂杨的证词,许昱实在哭笑不得。 第十二章游乐场的回忆 参加完同学聚会回到许家时候已经很晚了,从聂杨出现古靖的心情就不是很好,到整个聚会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成功地把自己灌倒了。她不能开车,而我又不能无证驾驶。 我想过找许昱来接我们,不过想到他接下来的表情便被我瞬间否决。找聂杨?更不行。醉成这样的古靖看到聂杨能干出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好。 思前想后,只能找的唯一一个人,古浩——古靖的。 同古浩也多年未见,刚刚回国那几日虽然住在古家,却正巧赶上古浩不在国内。 我和古浩一起把古靖扶到车上。撞上他疑惑的眼神,我笑着解释:“同学聚会她喝多了。” 古浩点点头,发动了车子然后问:“你这五年跑得够远,真没想到你竟然去了。” 我干笑两声:“我就是随便选了那么个国家,不然古以为我会去哪里?” “最开始没想到你会出国,记得你说过你喜欢丽江。我和许昱翻遍了整个丽江没找到你,又仔仔细细地翻过好多遍,确定你不在才从丽江撤出来。”古浩一边笑一边说:“那时候我和你哥比,看谁能先找到你。” “为什么就不觉得我会出国,觉得我走不远么?”我问。 “法国,也找过。还有其他一些国家,唯独,不过许欢,我可不可以知道为什么是?”古浩把车停在许家大门口的时候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天正好有趟飞的航班,我就直接去了。”我解释,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向古浩道别:“谢谢,我到了。” 这时候,古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选择,也是因为许昱吧,那个,他曾经打算去的国家。” 古浩的问题我没有回答,又或者是不敢回答,对啊,我为什么要选择,为什么偏偏是。 许昱竟然还没有睡,他坐在客厅里,悠闲地喝着咖啡。 “为什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这么晚了。”他随意翻了页文件问。 “古靖喝醉了,古浩去接的我们。”我没有告诉他是我叫古浩过去的。 听到古浩,他手上似乎顿了一顿,慢慢放下咖啡,目光终于转向我:“他都说了些什么?” “nothing,他什么都没说。不过简单问了几句好。”我没有把古浩的问题说出来,也并不想说。 “下次再这么晚回来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如果你不想我去接你,可以让司机去。”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二十五岁,可以为自己负责。”我看着许昱说。 他没说话,很久以后越过我上楼。 “哥,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我从他身后喊住他。 “你想谈什么?”他转过身,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有几分柔和。 “我并没有到耐华上班的打算,我这次回来想的很简单,促成KL和耐华的合作顺便卖掉那个毫无价值的天华游乐场。所以,哥,你不用管我这么多。” “许欢,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天华游乐场?”他返身回来,走到我的面前。 “那你呢,又为什么要对一个游乐场那么执著?”我问。 “因为,那是爸爸留下的。”他一字一句地说,目光坚定:“那你呢,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卖掉天华游乐场?” “我只是…”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答他,难道要告诉他,自己仅仅是想斩断一切有关于与他的那些回忆, 可是那些又是怎样的回忆呢? 今天的星星很多,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夜风吹动树的黑影也吹动了我的思绪。或许古浩说得根本没错,我到究竟为了什么;现在想要卖掉天华游乐场又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我到底是为什么回来。 在我来到许家的时候,天华游乐场刚刚竣工不久。我和许昱是作为第一批到天华游乐场的“游客”。 记得当时许昱一脸不耐烦:“你们见过这么大的游乐场顾客么?” 而我则指着的摩天轮一脸期待地看着许昱:“哥哥,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可能是我笑得太灿烂,又或者说许昱碍于身边的许竞豪不得不同意了我的请求,他摸摸我的脑袋说:“好。” 想来那时候我真的太黏着许昱,一进到车厢里许昱就立刻坐在了我的对面,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这样才能更清楚地看许昱。 我们升得越来越高,我也越来越激动,甚至是口不择言:“哥哥,你说假如我们掉下去了,是不是抱在一起的。” “你的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第一,我们不会掉下去;第二,如果真的掉下去我们也会因为重力的不同我先你后地掉下去。”许昱瞥了我一眼颇为无奈地说。 我低着脑袋只管想着,假如,假如我和许昱真的掉下去我要怎么抓住他和他一起掉下去,然后到时候给他当个垫背。许昱也并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我偷瞄他几眼他没有发现我便明目张胆地看起来。 “你又想做什么?”我正看着许昱,冷不丁他扭过脑袋来被他逮了个正着。 “没…”我赶紧摇头:“就是觉得没带个相机上来好可惜,外面风景这么好,而且在这样一个角度看C市真的是难得一见呢。” 可能是话题对了许昱的胃口,他竟然也开始攀谈起来:“C市其实很漂亮的,你刚来不久还没怎么看到。有时间的话你还可以看看C市的夜景,比现在看起来还要漂亮。” “嗯。”我接着他的话:“我见过照片的,C市的夜景图片,就是还没亲眼见过。” 正说着话,车厢猛然晃了一晃,我本能的拉住许昱,却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扑到他怀里,车厢停止晃动的时候我的嘴巴正贴在许昱的喉结上,我感觉他好像吞了下口水。 我倒真不是故意占许昱的便宜,只是那时候我的大脑已经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有自己应该做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脸很烫,被许昱从他怀里掰出来的时候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正好这时候到了出口处,他好像有些生气,沉着脸一开门便大步迈了出去。 一路上回去母亲和许竞豪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偶尔抬头看看许昱又赶紧低下头。 一直到了家门口,趁着母亲和许竞豪没注意,我才小心翼翼地拉扯着许昱的衣角,红着脸说:“对不起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吃你豆腐的。” 我看见许昱抽了抽嘴角,然后挣开我的手进了家门。然后这件事情的后续是没多久我生日的时候许昱给我的生日礼物竟然是一件文胸!我才猛然想起来,那天在摩天轮上我的唇的确吻在了他的喉结,可是他的手似乎……所以我们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第十三章兄友妹恭 知道许昱有出国打算的消息还是古浩告诉我的,那时候古浩已经成了我的一张保险饭票,我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听他说的。 “你说你每天这么缠着许昱,他出国后你要怎么办?”那时候我刚刚升高二,许昱也已经大二,早早地开始考虑出国的事情。 “出国?去哪里?”我从来没有听许昱说过这个消息。 “你不知道么,你哥打算到德国留学。”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这时候开始留意到德国。 那时候我已经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对许昱绝对不是妹妹对哥哥那么简单的感情,可是又从来不敢告诉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忍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他,问他为什么要到德国,为什么就不能留在国内。而那段时间我也经常听到许竞豪和他的争吵:“你不能出国,我说过你毕业后要到公司来帮我。小昱,你知道的,爸爸身体并不是很好,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对你的公司没兴趣。我和妈妈一样,我喜欢建筑,我想到当一名建筑师!”许昱据理力争着。 许竞豪争不过许昱,不过许昱最后也没有出国。因为后来许竞豪和我的母亲在外出的航班上……丧生于空难。 夜半从梦里醒来,那场事故对我对许昱来说,都绝对是噩梦。 许竞豪去逝后许昱还是接受了许竞豪的公司,他终于没有像他妈妈那样成为一名建筑师,而是成为了他最不想成为的商人。 在我开始读高中的时候,许昱已经在念大学了,他住了校并且很少回家,不过好在他念的大学还在C市,我倒常常偷溜到他的学校去找他。古浩同他也还是一个学校,不过却是不同的专业,有时候找不到许昱了我就去找古浩,然后由古浩带我到图书馆去找他。 大部分时候许昱会继续他手上的任务不会理我,我也不灰心,就坐在图书馆或者教室外面的一排台阶上玩着碎石子,安安静静地等着许昱。不过我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玩儿,通常古浩会坐在一旁陪我一起玩儿,当然古浩也有受不了的时候:“大小姐,咱能不能换个玩儿的,起码别这么幼稚啊,你看这周围人来人往的…” “那我可以自己等哥哥的……是你说你也有事情要等哥哥和他讨论的。”我非但不领情还把古浩教说一顿。 “我还不是怕你乱跑,跑丢了你哥哥找我来要人我可担不起这责任。”古浩只能任命地继续陪我玩儿幼稚的游戏等着许昱。 大学时候的许昱……是真的很忙。即使是我跑到学校来找他,也依旧很难见他一面。好不容易等他做完他的任务从图书馆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我很欢快的冲到他面前:“哥哥我们待会儿要一起吃饭么?” 许昱凉凉看我一眼又看看古浩:“不了,我还得提交这份报告。你待会儿让你古去带你吃饭。” “那哥哥你需要待会儿让古给你带点饭么?”我接着问。 许昱看都没看古浩:“不用,我有腿可以自己到食堂吃饭。” 那时候的许昱…真别扭。然后我和古浩去他们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去吃饭,同时还约了古靖。 这兄妹俩凑到一起就是来耍宝的,古浩看见古靖第一句话就是:“我还以为你会拖着聂杨来呢。” 聂杨前几天时候刚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古靖正伤心着,听见古浩这话顿时没好气:“你还说我,你要是喜欢人家有本事就说啊!” 我在一旁乐得看热闹,这时候古浩捂着古靖的嘴巴向外拖,我抿了口果汁…看来是没热闹可看了。 然后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开始想许昱的事情忙完没有,他有没有去吃饭,吃了什么。这次来看许昱,距我上次看见他其实已经有两个星期了。我们学校两个星期才能放一次假,所以我要想再见到许昱又在两个星期以后。上次见到许昱是什么情况呢?吃到一半他说饭菜难吃就直接走人… 古浩和古靖再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想事情想得快睡着了。他俩倒是终于不再吵了,只是画风和谐得有点出乎我的认知。 古靖夹一块肉到古浩碗里:“哥,你最喜欢吃的肉,来多吃点。” 古浩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谢谢我亲爱的妹妹。”说着又夹了一块排骨给古靖:“你也要多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真是兄友妹恭,可这实在不像这对平时吵吵闹闹的兄妹。我安安静静地在对面观察他俩良久,最后终于决定不能再冷眼旁观。 我抬头朝古浩说:“你还是再说说为什么聂杨没来吧。”又看着古靖说:“然后你再谈谈你哥没表白的那个女孩儿…” 古浩正喝着一碗汤,听了我的话愣是喝叉了气,又连连向古靖摆手。 古靖一边给古浩顺着气,还一边不忘教训我:“许欢你这个坏丫头,不知道我哥容易激动啊,你说他容易么,喜欢人家还不敢表白我都替他着急。”古靖表面上看起来是教训我实际却是明里暗里损着古浩。 古浩一脸受伤偏偏此时还岔着气说不上话来,我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不过毕竟古浩作为我的固定饭票,我得学会知恩图报,不能由着古靖一直欺负古浩。 于是我试着转移话题。 “古靖,明天是星期天也没什么事情,而且就快我哥生日了,你陪我去逛街吧,顺便参考下可以给我哥买什么礼物。我去年送了他顶帽子他不是很喜欢…”那顶帽子他不仅仅是不喜欢,简直是讨厌了,可见我的确不适合任由着自己的喜好来判定许昱的喜好。 “许欢,你还好意思说去年那顶帽子…你的眼光我可真没法恭维,你说是不是啊,哥。”古靖安安生生地坐好在古浩身边,翻我几个白眼说。 “呃…其实也还好。毕竟是许欢对许昱一份心意…”古浩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牵强的。 “哥,你要是觉得许欢去年送许昱那礼物好,今年我也送你顶绿帽子,你可别说你不喜欢!”古靖倒是和古浩犟上了。 “不是…这颜色确实有点。”古浩看了看我问:“你怎么想出这么一个颜色?” 我想了想,然后照实回答:“我在给他选礼物前问过他喜欢什么颜色,是他自己说最喜欢绿色的。” “不是许欢…这喜欢绿色和绿帽子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古浩极力地和我解释。 “我知道啊…差别就是哥哥他喜欢绿色却不喜欢绿帽子。”我点点头。 “不,相信我许欢,是个人都不会喜欢绿帽子。”古浩肯定地说。 “也不对…我就很喜欢唉。”我咬着吸管说。 第十四章被嫌弃的生日礼物 许昱的生日在冬天,那天飘了很大的雪。不得不说那顶绿帽子真的是我挑了所有的商店才找到的一顶我自认为很漂亮的帽子。我回到许家的时候已经近晚上,天空很暗,街上路灯渐次亮了起来,我把帽子揣进怀里生怕被雪给沾湿。 进了家门时候,许竞豪、母亲、许昱已经在桌旁坐好,桌子上是一个很大的蛋糕,许昱正在许愿,他回过头来很平静地看我一眼然后扭头吹蜡烛。 他吹蜡烛的样子,真好看。我一时呆呆站在一旁,竟然忘记了动弹。母亲走过来,接过我带雪的大衣交给吴妈:“快把这衣服拿去收整下。”又无奈地看着我:“今天是许昱生日,你又跑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况且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 我骤然反应过来,也没来得及换拖鞋,飞奔到许昱面前,把怀里的帽子往他眼前一亮:“哥哥,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许昱倒没什么反应,掀着眼皮看我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倒是对面的许竞豪颇有兴趣地问:“小欢给许昱准备了什么礼物,这么有心,明年可要给叔叔也准备一个!” 我高兴地笑了笑,对许竞豪说:“绿帽子,我找了很久的。有的店里都没有,还有的店里的不好看,只有这顶,样式漂亮颜色还很正,我想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许竞豪听了一愣,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小欢还真是有心,这个礼物很别致,很别致。” 我一听更高兴了:“那明年我也给叔叔送一个一样的。” 许竞豪笑得更大声,倒是母亲走过来睨我一眼:“赶紧坐下吃饭。” 许昱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不过他自始自终没有看一眼,只安静地夹着菜。我也像他一样,安安静静坐着夹了大半天的菜,终于没忍住问他:“哥哥,你是喜欢绿色吧?” “嗯。”许昱抬头不解地看了看我,又低头扒饭。他今天穿了件黑白条纹的T恤,在灯光的映衬下脸庞愈发显得柔和,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侧脸,有着很流畅的线条,简直像件艺术品,灯光下仿佛也有了光泽一般。 我吞了吞口水,然后像他一样吐出一个单音节词汇:“哦。” 我一边吃饭,一边继续想许昱到底喜欢不喜欢那顶绿帽子,一边又想着如果他不喜欢那顶绿帽子又是为什么不喜欢。又想了很久,还是没想明白,没忍住,把筷子一搁,有点委屈地问许昱:“那哥哥是不喜欢帽子么?” 许昱大概是终于明白过来,拿起那顶绿帽子看了看,又瞅我两眼,眼神似乎颇为无奈,最后竟然把那顶绿帽子戴到我头顶上,似是思忖一番然后很认真地和我说:“这顶帽子很漂亮,而且难得你这么喜欢,我就把它作为你明年的生日礼物了,反正也就剩七八个月,就当提前送你。” “啊?”然而我当场呆住,哪里有把收到的生日礼物又原路送回的……我就是再傻再笨也能看出来许昱不是很喜欢那顶帽子。 不过…我还没死心。第二天在许昱出家门前把那顶帽子偷偷塞到了他的书包里,他也没发现… 隔天见到古浩的时候,他一个劲儿笑个不停:“唉,我告诉你,昨天你哥书包里塞了顶绿帽子,你说他塞什么颜色的帽子不好非要塞绿帽子。不过也就是你哥,周围人都憋着笑憋成那样儿了,你哥还能面无表情。” “嗯?”我一时没明白过来绿帽子为什么会惹人笑话,,因此也不太清楚古浩的笑点在哪里,只得老实说:“那个帽子,是我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 古浩的笑声戛然而止:“你送的?” 我又“嗯”了一声:“而且还是我偷偷放到他书包里的。” 古浩半憋着笑:“挺好的,挺好的。” 我白了他一眼,把自己跟前的咖啡向前一推:“有什么好笑的!”然后直直站起来,瞪了古浩一眼,拿起座位上的书包转身就走。 不得不说那时候我还是很委屈的,辛辛苦苦搜寻了整整一天,走的脚都疼,千挑万选的礼物不仅被许昱嫌弃还被古浩嘲笑,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古浩从后面追上来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流进了嘴巴里,咸咸的,这是我来到C城第一次流眼泪。 古浩跑到我面前拦住我,嘴里还念叨有词:“你别乱跑啊,跑丢了我怎么向你哥交代啊。你看C市这么乱,人又多……”正说着,低头看见我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你继续说,C市这么乱,人又多,然后呢?”我抹抹眼泪,决定和他呛声,柿子要挑软的捏,欺负人的话…就要找古浩这样的。我挺佩服自己的,这种时候思路竟然异常的清晰,还能想到这么深层次的地方。 “唉,丫头你别哭啊,这来来往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古浩有点手忙脚乱起来,路上来往行人很多,路过瞄向我们这里的也不少。 我继续瞪着他,当然也继续哭。 “你别哭,这样,我明天带你去新开的那家店吃麻辣小龙虾,你看怎么样?”古浩在我的怒瞪下惆怅了很久终于想到这么一个法子,他还是很明智的。那时候正是我脸上开始长痘,而且还有些上火,因此母亲便严禁我吃辣,母亲管的越严偏偏我就更想吃辣。古浩这个建议嘛,正中我下怀。 我抬袖子把眼泪一抹:“你说的,说话算数!否则我就告诉古靖你欺负我。” 古浩低声笑了几声:“行行行,我要说话不算数你就去找古靖告状,找你哥告状。不过古靖最近大概那时间理会你,聂杨她还没搞定呢。至于你哥…”古浩轻轻瞥我一眼:“怕是还没从你礼物的阴影里出来呢。” “那顶绿帽子?”我很好奇。 “所以许欢,以后你送帽子可以,什么颜色的随便你挑……但是吧,咱能不能不选绿色的,看着多闹心。” 我依旧有点委屈:“可哥哥就是喜欢绿色的啊。” 第十五章元旦 许昱高三那年正是学业繁忙时候,平时极少放假,就连元旦他都是在学校度过的。我们的课业任务比起他们倒是颇轻,好歹也放了三天。 那是我和他度过的第一个元旦。我对一这个数字很敏感,在我的认知里,第一次应该都是美好的,是不留任何遗憾的。 元旦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偷偷溜出家门,许家离学校很远,附近又鲜少有出租车,我步行走了很远才上车,等我到学校门口时候已经是四点多钟。 他们还没有下课,我就一个人坐在学校对面的马路牙上。 一月的天气已经逐渐步入严寒,不过好在那天天气不错,身后是枯败的残枝,我就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马路牙子上,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小截树枝。 我一边掰着树枝一边还张望着校门口,树枝掰断的声音很脆,“嘎嘣儿”一声,手里的树枝就越来越短。 我掰树枝的速度极慢,二十多厘米的细木枝能被我掰十多次。在我掰断第十二根枯枝的时候,学校的大门终于打开,有人陆续从里面走出来。 那时已经是五点多,天色渐暗下来,有暖橘色的路灯渐渐亮起来。我坐在暖光晕里伸长了脖子仔细盯着校门口人来人往。 他和古浩一起从校门向外走,他俩在身高上极其相近,不过许昱却要比古浩瘦弱一些。他的身子挺得很直,明明是一身简单到甚至有些土气的校服,偏偏他总能穿出不一样的气质。他从校门口走出来,闲庭信步般。周围的人匆匆忙忙,几乎是小跑似地向外冲,只有他和古浩两个人倒是不紧不慢。 他们两个人似乎正聊得开心,古浩满脸的笑意,可他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若不是注意到他那扬起的嘴角很难发现他是在笑。 许家的司机等在门口,我隔着马路看他,一时间看得有些入迷,就连他上了车我都没回过神来。 我这都图了什么,我暗自懊恼,只怪自己太笨。 我站在灯光下,眼睁睁看着车辆开走,再回神找古浩,才发现就连古浩都没了踪影。 这真是一件令人挫败的事,然而这并不是最令人挫败的事情。俗话说的好,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一定还上了锁。 比我没赶上车更令人挫败的事情就是我出门并没有多带钱。 我现在严重的怀疑我的脑袋是被门挤了的,因为我出门时候带的钱根本不够来回的路费。 虽然我到许家已经有两三个月,从学校到许家的路也没少走,可我依旧不认得路。 于是我只能沿着汽车离开的方向硬着头皮往前走。 此时天色越来越黑,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它们迅速地从我身边过去。霓虹灯也渐次亮起来,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这个季节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不过却没结实。霓虹灯映在河面上有丝灿烂而模糊的光亮,走不动时候我就靠在栏杆上叹口气。 天无绝人之路可我却偏要往上撞,大概也实在是二得厉害。 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可这个真理到了我这里显然行不通。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离许家的距离还遥远着,而我已经逐渐感觉到冷意,尤其是夜风吹过来时候,我被吹得哆哆嗦嗦。 不过紧接着我就又哆嗦了一下,突然之间一只手从我的身侧擦过扶上栏杆,然后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泛着冷意的声音:“这夜景你还打算看多久?” 我迅速地扭头,许昱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侧。他没有看我,目光直直地看向河面。他双臂叠加扶着栏杆,在校服外,他披了厚厚的风衣。 夜灯给他本柔和的面目更添了几分轻柔,我静静地看着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过了很久他才把目光投向我,半戏谑问:“现在不看夜色改看我了?怎么,很惊讶?” 我用力地点头,却突然之间说不上一句话来。 一只大手落在我的脑袋上用力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他看着我竟笑了起来:“古浩说得还真没错,你不是一般地喜欢发呆。” 其实我不喜欢别人揉我的头发,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毕竟我梳头发时候还是很认真的。可现在却被许昱揉成了一团鸡窝,我有那么一点郁闷。 郁闷下的我低头赌气似地拂下了许昱的手,然后就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 “怎么,生气了?”他轻笑问。 我依旧不说话,却感觉鼻头发酸,眼睛也模糊起来。 他捧起我的脸,先是一愣,然后直接笑出了声:“什么事情也值得哭成这样,这次还不是因为你又发呆发过头,你要是喊我一声我还能丢下你不成?”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可他不安慰则已,一安慰我更哭得厉害。 他拿出手帕塞进我手里,然后我听他叹口气:“我记得我小时候也被人给遗落过。七岁那年我母亲带我去书店,她让我坐在长椅上等她,然后她去挑书。可那时候我怎么也坐不住又等不到她回来,然后我就开始满书店地找她。”他说起他母亲的时候,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神色。 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泪一抹:“后来呢?” “后来啊…”他怅然道:“后来就走丢了。” 他没有接着再往下讲,而是沉默地看着远方,我猜想他大概是在回忆。 他不说话,我就也沉默地站在他的身边。他看着远方,我就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着远方。 就在这时,远方的天空突然变得五光十色起来。一朵巨大的烟花绽放在半空中,极其绚烂。 在茫茫的夜色中,那灿然的焰火一朵接一朵,它们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又一点点湮灭。 许昱还看着远方,不知是看焰火还是想事情,他面露微笑,表情极其专注。 我终于也笑出了声,大概算是破涕为笑:“好美的烟花啊,看来我的运气也不算太差嘛!”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我后来常常在想,若不是那一次的阴差阳错,我和他还会不会有如此曼妙美丽的夜晚呢?即使我们相对静默着,可我的目光总还是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那一个夜晚,大概是我离他最近的时候。 焰火结束的时候,他回过头来也收起了微笑:“好了,赶紧回家吧,要不然我爸他们该着急了。” “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我好奇问。 他颇神秘地笑了一笑:“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也不知警惕小心,被一只大灰狼跟了一路都没发现。不过多亏这只大灰狼及时通知我,要不然你今晚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大灰狼?我纳闷,童话故事么。 司机一直等在我们身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母亲和许竞豪早已经用过餐。看我们进门,吴妈赶忙去热饭。 母亲瞪我一眼,却什么都没说,不过那一眼倒是很有警告的意味。 令人奇怪的是今日家里没有一丝元旦的氛围,没有任何应有的布置,比起外面的热闹倒是显得有点冷清了。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元旦那天其实是许昱母亲的生日,也是……忌日。 第十六章训斥 晚饭后已经是九点过,许昱早早地就上了楼。 吴妈在厨房收拾,我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东张西望起来。窗外是一片漆黑,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玻璃上明亮的倒影,然后镜中的女孩儿微微一笑。 母亲从书房出来,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突然叹口气:“许欢,你到我书房来一趟。” 玻璃倒影上面坐着的人一愣,我就呆呆玻璃上母亲的身影,然后轻轻“哦”了一声。 我慢慢悠悠极不情愿地从沙发上挪动我的,磨磨蹭蹭地向书房走去。书房的门并未关严实,还留着一条小缝。我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母亲正坐在书桌前,她的手里还摊着一本厚厚的书。 我低着头靠近她,她也并没有抬头,只是温声细语说了句:“坐。” 于是我又把我的轻轻地贴在了书房的椅子上。 她就坐在我的对面,从我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她低头看书时候浓密的睫毛。她的手很白皙,五指纤长,柔若无骨,此时她刚好把书又翻了一页,翻到了书签的那一页。 那个书签我还记得,是我去年母亲节时候送她的。 看到了书签,她终于拿起来细细地看了两眼,这才把目光转向我。她的手里还拿着书签,另一只手就搭在书上,看我的时候她又把书签插回书里面轻轻合上。 我依旧低垂着脑袋看着桌面,当书页合上我看到了封面上的几个字:世界景观摄影集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然后她用手指肚来回磨砂着那本书,仿佛沉思了良久才开口说话:“许欢,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我…”我懦懦开口回答:“我去找古婧…”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告诉她真实的原因,并不想让她知道其实我是去等许昱的。 “整整一个下午,怎么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叔叔有多担心你?”她的语速放得很慢,可每一个字都能敲进我的心里。 我把脑袋垂得更低:“我只是…忘了带手机。” 她又是叹了口气,才接着语重心长说道:“小昱现在正是高三复习阶段,你让他大晚上饿着肚子出去找你耽误多少时间。况且,即使你叔叔还有小昱不说什么,可是许欢,你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也该懂事了。” 我看着桌面吸了吸鼻子,然后听到自己极细极轻地声音:“母亲说得是。” 她这才缓缓舒口气,声音平缓了不少:“我并不是责怪你的意思,许欢你要知道其实我也是为你好。毕竟我们是在许家,虽然你叔叔待我们极好,可我们总不能落了话柄给别人。” 这番话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从到许家的第一天她就诸如此类多次和我强调,甚至更早是在到许家来C市之前,她就不止一次和我说要乖要懂事切忌惹麻烦。 我自认为自己一直很乖,甚至对许竞豪对许昱从一开始就有几分讨好的姿态。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她也不再多说却也没有让我离开。我就坐在书桌旁,低头听着窸稀窣窣的声音。 她把那本《世界景观摄影集》放到了书架上,又从书架取了另一本书下来摊开在桌面。屋内一时静极,只留下翻动书页的声音还有浅薄的呼吸声。 我心里想着,这时候要是有什么其他的声音就好了,比如掉根针下来也正好能测试一番能不能听到声音。 母亲翻书的动作很慢,这也是一本有关摄影的书。她是一个很优秀的摄影师,那本《世界景观摄影集》当中就有几幅她的作品。 不过我很少看到过她架着相机拍照样子,甚至在来许家之前我知道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 从我隐约记事起,她就是一个相当优雅的女人。即使那时候父亲只有浅薄的薪水,可我的母亲从未有过任何拮据的难色。在我的印象里,家里摆放着一架钢琴却从没有人动,只记得父亲曾感叹过:“淑兰,我记得你弹琴很好听的。” 可我从没有看到过她弹琴,她只是常常静坐着看书。她看的书里头有很好看的图片,景观各不一样,我偶尔趴在她膝盖上央求她给我讲故事,她就望着我叹气:“阿欢,这本书里没有故事的。” 那时候我还小,大概只六七岁的样子。我不是很明白,书里面为什么会没有故事,我心里想着在图片里绿草茵茵的地方一定有会一幢小屋;在万马奔腾的原野上会有执着等待的养马人。 可母亲说什么都没有。 她很少给我讲故事,即使是晚上,每天在入睡前永远只有一句枯燥无味地:“睡吧。”然后熄灯,卧室的门被合上,我一个人躺在,度过一个又一个深夜。 其实我一直怕黑,可是从不敢说。 我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很爱用手绞衣服,这次想得比较入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绞住的竟然是一颗扣子。那扣子本就不大结实,又在我的摧残下被绞了半天,突然之间“嘎巴儿”一声,一道扣子就落在地面上。 不过这枚扣子却并没有发出大的声响。书房里铺了很好看的地毯,扣子只是轻轻躺了上去,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我有点遗憾。 可毕竟也算是遗落了东西,我霎时从椅子上窜下去,趴地上寻找那枚扣子。 这样大的动作自然是惊扰了母亲。她疑惑看我一眼,却没有起身:“你在找什么?” 我丝微笑:“扣子,衣服上的扣子突然掉下来了。” 她淡淡看了我一眼:“一枚扣子丢就丢了,现在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若明天吴妈打扫时候发现了,我让她放你卧室去。” 闻言我松了口气,然后从地毯上麻溜地爬起来,很客气地和母亲道了声晚安,便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这可真是应了那个词:如蒙大赦。 我从书房出来时候,吴妈早已经把客厅都收拾了一遍。看见我出来,她不无担忧问:“怎么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夫人说您了?” 我有气无力地点头,才听见吴妈很是怅然地说:“也别怪夫人说您,今天一下午没您的影儿,人又联系不到,夫人可没少受您的惊吓。” 我心里嘀咕一声:我也没少受惊吓呀! 第十七章曾经的味道 大概是聚会时候喝了点酒,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候脑袋竟隐隐地作痛。 我一边揉着脑袋一边从爬起来,不由感叹:果然喝酒伤身,不过目前看来最伤的还是脑袋。 闹铃响过很多次可都被我给关掉了,此时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是八点半。 我睡得可真够久的。 许昱早早地就出了门,因此我倒不怕遇着他。吴妈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餐桌上是她刚给我热好的饭。 牛奶变成了酸奶,可却极不协调地搭配了小笼包和鸡蛋羹。我诧异地看了吴妈一眼,却什么都没说,默默坐下来开始吃饭。 鸡蛋韭菜馅,我很熟悉的味道。 高中时候无意间和古靖发现了一家铺,韭菜鸡蛋馅的竟然很不错。之后我去学校看望许昱时便时常拎两袋,不过他似乎不是很喜欢,几乎每次都是被我一顿狼吞虎咽解决完毕。 我吃着漫不经心问:“吴妈今天怎么一大早包?” 吴妈看着我手里的笑道:“哪里是我包的,少爷一大早出去买的。听说那个店铺不大,生意倒是火爆,买个还得排队才能买得到。” 我听着一愣,一口塞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吴妈看我发愣,催促我道:“这买回来都有一个小时了,你快吃,厨房还有。” “哦。”我匆忙回了声,才慢吞吞地又拿起一个。 这时候便听吴妈感叹道:“其实少爷很少在家吃早饭,早晨总是太匆忙,早早就到了公司顾不得吃饭。不过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喜欢韭菜鸡蛋馅的了,可我做过几次他总觉得味道不好,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打听到了一家铺。索性也不错,好歹他早晨偶尔会去买两个,也省得我老担心他。” “他以前早晨都不怎么吃饭么?”我试探问。 吴妈摇了摇头:“别说是早晨,就是午饭和晚饭也多为应酬很少回来吃的。你说外头的那些东西怎么能常吃呢!” 我听着心里微微一震,就连手也轻轻抖了一下。筷子落在桌面上,我赶紧拿起酸奶,一口气就是往嘴里灌。却又听吴妈说:“果然还是少爷说得对,他说你现在喝不了牛奶,不过肯定还是喜欢喝酸奶的。早晨出去到超市买了好几盒回来,有原味的,还有其他水果口味的,就在冰箱里头。” 突然之间胸口一闷,一口酸奶堵在嗓子眼里,胸口似乎有浊气向上翻涌。我赶紧向卫生间跑过去,胃里像翻江倒海一般,我对着马桶就是一阵狂吐。 “这是怎么了?”吴妈在旁边担忧问。 等我吐得差不多,我才虚弱地回答她:“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吧。” 吴妈一个着急就要给许昱打电话,还好我及时拦住她,和她说:“我没什么事,不用麻烦他了。他在公司一定很忙。” 吴码轻轻叹了一声点头道:“可不是呢。听说你们小时候常去的游乐场前阵子差点被卖出去,还好少爷拦着这才消停点儿。” 我讪讪笑了笑:“是么,不过既然有人提倡要卖总有道理的吧!” “哪有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吴妈的语气里有一丝坚决:“那游乐场是就是先生给你们建的,怎么能说卖就卖呢!” 许竞豪还在世时候待我很好,甚至有时候我做错事情被母亲批评时候他会站出来为我说话。每每这个时候母亲总是重重叹气:“说到底她还是不懂事。” 今天起了点风,坐在大街的长椅上吹着风微微有些凉。我穿了条灰色的连衣裙,裙摆随风飘动时候,小腿肚子上就开始泛凉意。 “想什么呢,还挺认真的。”古靖端了两杯奶茶丛我身后走过来,把右手边的递给我,自己就捧着左手边的坐下来。 我接过奶茶吸一口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能想什么啊。” 她打量着我,突然很认真严肃道:“没什么?没什么就奇怪了!现在真挺怀念五年前的你的,想什么都直接写脸上,也不用猜。现在吧,我有时候就觉得你离我特别远,因为你脸上永远写着‘我有心事,你猜不着’,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熟人都勿靠近的讯息。” “有么?”我皱眉看着她:“倒是你,五年来一如既往一成不变的夸张!” 她嬉皮笑脸笑了声,把不拿奶茶的那只胳膊搭我肩膀上:“说吧,到底想什么呢,没准儿啊我还能帮你答疑解惑!” 我正色看她两眼,喝口奶茶犹豫了片刻才问:“你还记不记得咱高中时候吃过的一家铺,他家还在么?” “在啊!”古婧冷哼一声:“不仅在,而且发展得还很不错呢! 我一听,她这话里的味道似乎不大对劲:“怎么了?” 古靖把奶茶往长椅上一搁,不乐意道:“被人给买下了呗!一家小铺,出资几百万,呵,关键是地段没变装潢没变,规模还没变!” “那…这和之前有什么差别呀?” “没差别!”古婧的声音里还有点愤慨,她说完拿起奶茶,掀开盖子直接对着嘴就是一通灌。 “谁这么财大气粗,不过你生什么气啊?”我纳闷问。 “谁这么财大气粗啊?”古婧把我的话重复一遍:“还能有谁,你哥!” 我顿时愣住,右手一颤,奶茶洒了点出来,左手还撑着长椅,顿时一动不动。我想,我现在的脸色应该相当难看。 古靖倒是没注意到我的古怪,她还在义愤填膺:“自他买了那家店,我就再也没去吃过他家的!许欢,别人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为了你可是心甘情愿苦着我的胃啊!”说到吃,古靖换了种很凄惨的腔调:“你不知道,其实我好几次经过那家铺门口,可我给生生忍住了,这真是太凄惨了。” 我想了想,问她:“那你怎么知道他家地段装潢和规模都没变?” 古婧立刻着脑袋:“好好好,我招供!我就去过一次,那次跟踪姓聂的去的。” “聂杨?”我惊讶。 她点头:“路上看见他就没忍住悄悄跟过去了,可跟到一半被发现了。你说这种情况我要是逃了那不是心虚嘛!然后我就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了。” “你还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你呢?”她问我:“怎么今天好端端的提起当年那的事情了?” 我面无表情看着她:“味道没变,只可惜吃了俩全给吐了。所以我问一问,万一他家要是改个名字啥的以后不小心买着吃了,那我不还得再吐一回?” 古婧呆了一呆,定定地瞧了我半天才小心翼翼问:“许昱买的啊?” 看我不做声,她又轻轻哼了一声:“他倒是有心。”接着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只可惜了我那可怜的老哥诶!” 我纳闷,这又关她老哥什么事…… 第十八章还好你来了 虽说我在耐华有百分之三的股份,可我基本上属于闲人一个。 从不按点下班更不按点上班,刚回来时候许昱还会等着我上下班,可我连着几天早晨睡到自然醒,下班时间还没到就提前开溜,他大概也终于对我失去了耐心。 和古靖聊完天回公司时候已经是十点半过,瞧,倒是翘班的好时候。 只是这次翘班没那么顺利,公司一般的员工自然不敢管我,可眼看就要出了公司大门,一行人却迎面而来,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许昱。 大概是太突然地看到他,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有点心虚。不敢看到他,不敢让他看到我,然后胆小地把自己缩进乌龟壳里面,不再伸出脑袋来,就连瞟一眼外面的世界都力不从心。现在,我是这样的感受。 心虚让我的行动力变得有些迟缓,没来得及开溜,大脑一片空白时候他已经朝我走来,一步一步地,快速而有力。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等我反应过来要迈开脚时候已经迟了,他迅速地拉住我的胳膊,让我不得不面对着他。他注视着我,眼底是一片星河却又在那一片星河里氤氲着深不见底的雾气。他的手腕很有力气,我的胳膊被他握在手里,而我看着他忘记了挣扎。 仿佛是那年夜色朦胧里他也像这样紧紧握住我的胳膊然后顺势把我带进怀里,温声细语和我说:“你没事就好。” 我的思绪恍惚着,飘得很远很远,远到少年时候的许昱,远到少年时候的许欢,在暗橘的灯光下,也如同现在这样,我抬头仰望着他。 然后我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型,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他说:“许欢,你又要躲到哪里?” 印象里我很少有过伤心难过的时候,古靖常说我就是缺心眼,就连母亲也总是说:这丫头成天傻兮兮的,心太宽了些。 在许多人的印象里,我应当是永远愉悦地笑着,不知痛苦不知忧伤,不识少年愁滋味。可那天晚上,我哭得比任何人都惨,因为那天是父亲的忌日。 自我有记忆以来,母亲对我便极为严苛,但是父亲时常纵容着我。母亲冷着脸说吃糖果对牙齿不好,父亲便偷偷拿糖块给我吃;周六日时候母亲常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去疯玩,父亲便帮我放风;院子里的大树底下埋着一个盒子,那里面有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这是我和父亲的秘密。 他在我十三岁那年永远地离开了我,走得突然,走得悄无声息。一节课还没下,班主任突然找到我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竟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医院的长廊永远充满着消毒水的味道,干净而刺鼻。空旷的长廊里,母亲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时间如同静止一般,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她背对着阳光,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慢慢靠近她,她像是无所察觉一般,直到我走进轻轻唤了她一声,她才抬起头来,眼睛里面泪光忽闪而过,她突然扬起嘴角,低声说:“去看他最后一眼吧,只是…他再不能睁开眼睛看你了。” 我从来不知道他有心脏病,没有人告诉我,直到他死,甚至在他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母亲也从未提及。 母亲去看父亲的时候是从不带我的,每年的忌日里,我总会捧一大束野菊花去看他,背着母亲一个人去。那是他生前最喜欢的花,也是我最喜欢的花。 自我和母亲搬到C市后,父亲也换了新的墓园,这样我们不会离他太远,他也不会太孤单。高中时候课业比较紧张,放学已在午后,我就一个人买了花打车到墓园。看得出来,已经有人来过,在他的墓碑前摆放着一大束百合花。我把野菊花放在百合花的旁边,然后就一直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才转身离开。 天色已经很暗了,墓园又很偏。我一个人抽着鼻子出了墓园,路灯早亮了起来。暗橘色的灯光不大亮堂,隐约拉长了地上的影子。我站在灯光下看着影子,等着出租车,在我的影子旁边,却突然又多出了一条影子。那条影子伸出手臂就要碰到我的影子,我急忙一躲,这才抬头看着身边,竟然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大概是喝醉了酒,他满身的酒气,眯着眼脸色坨红,就连站都站不稳,却还伸出胳膊朝我袭来。 我下意识一躲,身子却蓦然一空,被另一只胳膊拉了过去,有人挡在我的身前。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气味,我鼻头一酸,喊出声来:“许昱…”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许昱打架,他打架的姿势极为干净利落,拳起拳落,后来那男人狼狈离开时候嘴里还口齿不清:“我要报警,报警!” 他缓缓朝我走过来,带着几许放松下来的笑意,他定在我身前时候将我的胳膊一握然后顺势把我带进怀里,温声细语和我说:“你没事就好。” 当时我是怎么回他的呢? 我说:“还好你来了,我没事。” 大概是这件事情对于我的印象过于深刻,这句话,脱口而出。 耐华一楼的大厅里,许昱定定看着我,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呆呆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道:“还好你来了,我没事。” 他似乎极为震惊,惊讶地看着我,我的胳膊还被他握在手里。他握着我胳膊的手越握越紧,我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感觉到疼,还自顾陷在回忆里,笑着道:“哥,你来了真好。” 下一刻我被他急促地拉进怀抱里,紧紧地,牢牢地,我被他拥在怀里。他喘着粗气,良久坚定道:“许欢,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永远不会…” 路灯下那个少年说:“你这个闯祸精,才一小会儿没看着你,你就差点闯了祸。是不是非得把你放进口袋里你才能安生?” 是不是非得把你放口袋里你才能安生? 可是许昱,我从来不在你的口袋范围里面。你曾经说过要把我放进口袋,可你却亲自剪了一个大洞,然后把我丢得远远的,任我自生自灭,难道你不再怕我闯祸了吗? 路灯下许昱模糊的身影忽然幻化成泡沫消失不见,只留下我在原地四下茫然地寻找。路灯突然熄灭,我的周围是一片漆黑,然后我再没了意识。 第十九章白大公子出现 还未睁眼便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毕竟这讨厌的味道。四周很安静,静得没有一丁点声音,我紧闭着眼睛挺尸似地躺在病床上,突然,有极不耐烦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你醒就醒了,还装什么睡!” 这讨厌的声音! 我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果不其然一张放大的令人讨厌的脸就出现在我眼前。他长了一双典型的凤眼,脸型也很好看,皮肤细腻地让身为女生的我看了都心生嫉妒。此时,这个妖孽正微微弯下腰,把脸凑到我眼前,他的鼻子离我很近,近得我忍不住想给他一拳。 我没好气地推开他坐起来:“白岳程,你有病吧!” 他悠闲地坐在我病床旁的椅子上:“许欢你要明白,有病的是你才对。” 我被他噎得说不上话来,便把病房打量了一圈,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来了,堂堂KL大公子不好好在德国待着,竟然跑到了这么一家小医院的病房里。” 白岳程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才问:“你怎么又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 他这句话说得我很不爱听,我立马反驳他:“什么叫做又?我自回国这还是第一次到医院好不好?” “听你的意思我还得表扬你不成?”他扬了扬眉,微微顿了顿说:“好啊,我立马写块牌匾送你公司去,就说今有女中英豪许欢,回国两月只进医院一次,实属硬朗体魄值得嘉奖。” 我紧了紧拳头又松开,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说:“谢谢,不用了!” “别啊!”他越说越来劲儿:“我还没说要怎么嘉奖呢!像你这么勤劳勇敢的女中豪杰,怎么也得奖励本少爷香吻一枚。怎么,开心否?” 我看着他故作呕吐状:“噫吁,呕吐哉!” 他嫌弃地看着我:“本少爷我还舍不得给你我的香吻呢!” 我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问他:“许昱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晕倒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他。” 他望着我眯眼笑了笑:“不,你记错了,是我。” “白岳程!”我略严肃地喊着他的名字:“到底怎么回事?” 他遗憾地瞟了我一眼,然后颇得意地说:“还能怎么回事!还好我一下飞机就跑你们公司去找你,结果我人往公司门口一站你就直接晕许昱怀里了。” 我捂着脸,沉痛道:“我的错。” 紧接着又听他激动道:“也亏我还算机智,我哪儿能把你这么个大灰狼扔给小白兔啊,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喊一声‘怀下留人’,许昱被我吼得一怔都没认出我是谁来!” 我纠正他:“他本来也不认得你是谁!” 白岳程绷着脸,气愤地用手指哆嗦地指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让我怎么说,你就是这么感谢恩人的?” 我只能再三敷衍地谢着他:“谢谢您嘞!您要想继续说的话就赶紧的,不想说的话前面右转就是门。” 他叹了口气没看我,一时之间也没了声音。 我心想这莫不是生气了吧? 白岳程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就是咕咚下咽。一口气干掉大半瓶的水才淡淡笑了笑:“我和许昱说我是你的未婚夫,然后问他有什么资格不把你给我,他说不上来,所以我带走了你。” 我听着一愣:“你真这么说?” 他很是严肃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良久他却突然笑出声来:“我骗你的你也信!” “切!”我翻他一个白眼:“以你的胆量,我猜你也不敢。” “是啊,我的胆量你再清楚不过。”他幽怨地叹口气又幽怨地看着我:“许欢,好歹我也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阔别已久你不问我的近况也就罢了,还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 还好我对他了解的够深,要不然还真要被他一副深情的模样给骗过去。我冷笑两声:“白大公子,他不是别的男人。你要真是我未婚夫,许昱也算是你哥。” 白岳程顿时蔫儿了下来,一副受挫的样子:“好歹我比他大一岁,许欢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我问。 他耷拉着脑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为了整我,让我对着一个比我还小的人叫哥哥…” 我白了他两眼:“容我提醒你一句,当初这个主意是你先提的。” 他一听更蔫儿了:“我就说你怎么答应得那么爽快,许欢,你可真是我的天敌。” 我和白岳程认识有四五年了,这话他不止说过一次。谁能想到鼎鼎有名的KL大公子就是那么喜欢被人怼,每次不被怼到无地自容就不尽兴。不仅如此,他每次被我狠怼一顿后都会默默掏出一个小本子,把我怼他的话一句一句地记录下来。 我时常说他就是一个“受怼狂”。 我仰头看着他笑出了声:“怎么不拿出你的笔记本再记录下来?” 他一把拉过椅子又坐下来:“许欢,你还真是不关心我啊,我这大老远的是为了谁才跑过来的?” 我听得懵了懵,很是认真得想了想,突然想起来他回国前塞给我的hellokity,茅塞顿开:“哦,你说那个hellokity啊?” 他听得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我一听顿时头大起来:“我说白大公子,我才回来两个月你就让我帮你物孩子,我到现在人还没认全呢!哦,对了,耐华之前有个前台不错,只可惜在我回来第一天就被我给辞了,我要是早记起来这事情一定给你留着。” 白岳程一脸痛恨:“许欢,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想了想试探问:“难不成你还是比较喜欢洋妞?” 白岳程忽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的表情难得的一本正经,过了好半天他才深吸口气,然后说:“其实中国妞也不是不可以。” 第二十章晚归 许昱不知道抽什么疯,一个出了名的工作狂,这天竟然没有去公司而是待在了家里休息。 客厅的领地被他给占领,我又不能一直在卧室待着,愣是把时间磨到了九点半才装作刚刚起床的样子,惺忪着“睡眼”走下楼梯。 他穿了身偏休闲的衣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桌子上是一杯明显放凉了的咖啡。 大概是察觉到我下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然后便又低头看着报纸,十分漫不经心:“起得这么晚,我没让吴妈给你留饭。一来你昨晚半夜时候才回来,想来和你的未婚夫相谈甚欢,那一身的酒气估计你肚子也是很饱的。再有就是你平时吃早饭时间太晚,吃饭这样不规律所以胃才会有毛病。” 我一只脚刚迈下楼梯,又收了回去,就站在楼梯的最下面一层看着他:“我昨晚凌晨过才回来的,你还没睡?” 他眼皮都没抬,回答得也颇简洁:“嗯。” 我了然地点点头:“哦…”其实昨晚我并没有喝多少,本着尽地主之宜的心意,回国第一天就让人家陪我待医院我还是很愧疚的,因着这份愧疚的心情我决定请白岳程吃饭。 可白大公子何许人也,以他的眼光和品位,C市怕是没有餐厅能入得了他的眼。既然如此,好坏都一样,我就拉着他到了医院附近的一家路边摊吃麻辣烫。 白大公子吃得还是很开心的,用他的话说:“毕竟这是你第一次请我吃饭,太难得了,以你那种对我抠门抠到家的脾性,等这一顿实属不易。为了这个,必须走一个!” 当然,我最后没和他走成,他一人干了三瓶啤酒,而且他一边喝还一边抢着我杯里的和我说:“许欢,这个啤酒太好喝了,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啤酒。” 我无奈地回他一句:“我上次托人带过去的北京二锅头,你也是这么说的。” 白岳程略尴尬地呵呵笑了笑:“那不是从来没喝过嘛!” 我白他一眼:“上上次宴会时候,你抢了我杯里的红酒也是这么说的。” 白岳程默不作声,他拿着酒瓶低垂着脑袋,然后没头没脑问了句:“许欢,你还回德国吗?” 我叹了口气,从他的手里拿过酒瓶:“现在已经很晚了,喝酒不能开车。你住哪里,我打车送你过去,然后我再回许家。” 白岳程抬起头朦胧着眼睛问:“回?” 我觉得为了帮白岳程接风我也是拼了,大晚上的一个女生架着一个大男人上了出租车直奔酒店,酒店的前台看着我和白岳程的目光暧昧不清,我也无暇去解释,把白岳程这厮拖进房间便赶紧赶回许家。 客厅已经一片漆黑,我没有开灯,就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那一点白月光,摸索着完成放包、换鞋等一系列动作。 夜凉如水,大理石地板上像洒了一层薄冰,晶亮亮的,脆脆的,我蹑手蹑脚尽量放轻动作,生怕踩碎着一地冰亮。许昱的房门虚掩着,我望着他的房门,看着透过门缝的一线黑暗,终于在夜色里无由来地叹了口气。极短的一眼后,我收回视线,看着与他的房门遥遥相对的我的卧室,轻轻迈开脚步疲惫不堪地走过去。 我依旧没有开灯,也没有拉窗帘,一推开屋门就直直地躺在床上看着根本看不清的天花板,捂着胸口想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有什么想决堤涌出,突破防线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持续到什么时候,我终于沉沉睡去。 而现在,我端着水杯靠在墙边,低着脑袋故意不去看他。报纸翻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突然出声问了一句:“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我对食物向来没什么挑剔,因此想都没想便回答:“吴妈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我听见他似乎笑了笑,说:“忘了和你说,吴妈早晨做好早点,八点过就回老家了。” 我猛然抬头看着他,愣了好半天才不可思议地说:“吴妈现在也有双休了?可她老家那么远,来回两天够吗?” 他把杯里的最后一口咖啡喝干净,说:“吴妈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之前她一直不放心我一个人,说什么房子太大太空,一个人难免孤寂了些。正好最近你也回来了,我就趁着这几天给她放放假,也让她休息休息。” 我听着又是愣了半天琢磨了他话里的意思才回过神来:“让吴妈休息是应该的,可这两天的饭要谁做?” 他放咖啡杯的手一顿,带着试探的语气说:“我的秘书给我推荐了家不错的餐厅,我已经让她帮我订了位子。要不你今天就和我出去吃?”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对比了自己做饭以及掏腰包请古靖或白岳程吃饭,跟着许昱蹭饭这种选择还是比较靠谱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即使还没吃也要先学着软下来。我眼尖地看到了许昱桌前已经空了的咖啡杯,二话不说三两步到他跟前端起他的空杯就往厨房跑。 不得不说厨房的灶台还真是一片狼藉,从这一片狼藉里不难猜测他刚刚喝的那一杯咖啡出自谁的手里。所有的用具都还没有清洗,就零散散地摊在灶台上。我颇忧伤地看着眼前的情景,然后放下咖啡杯转身从冰箱拿出瓶水走到客厅递到许昱的手里。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却什么都没问,默默地接过水,拧开瓶盖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过了好半天才问我:“你不会还没学会煮咖啡吧?” 我看着他,郑重地告诉他:“不,我只是不想收拾你的厨房。”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语气异常地欢快说:“挺好的,我们今天去吃牛肉怎么样?” 大概是他话风转变得有点快,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愣怔地看着他麻溜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快步到玄关处穿好了衣服,回头看着我说:“愣着做什么,穿衣服!”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今天早晨才换好的睡衣,又望了望许昱,透过他再一次看到了年少时候在门口等着我不耐烦的少年。 第二十一章共进午餐 我本来以为许昱说的牛肉应该是牛排无疑,结果没想到牛肉还是那个牛肉,只是他所说的牛肉是西红柿炖牛腩。 餐厅的位置有点偏,那是一条不引人注意的小巷子,在巷口停了车,步行从巷口进去。小巷还是石板路,靠近路边的石板的夹缝里露出一点青苔,潮潮的,湿湿地展示着一丝绿意。许昱走在我的前面一点,他偶尔会放慢脚步,然后我也随着他脚步的放慢更慢了些,他微微顿了一顿,然后又会恢复之前的步调。不多时,他终于停了下来,在小巷的深处,是一座二层的小阁楼,很老旧古朴的样子。 园子里种了点蔬菜,还有一棵长势颇茂密的树,顺着那一片田地向里走,阁楼的屋门大开着,门口还立了一个牌匾,上面写着:进门前请摇铃铛,自带蔬菜请向左送去厨房,右边二楼就坐。 牌匾旁,靠着木门边缝的地方,可不正直直垂着一个铃铛。 那铃铛看着有一个拳头大小,颜色并不鲜亮,裹着一层沉暗的,因年代关系遗留下来的铁锈。拴着铃铛的是一根粗的麻绳,麻绳已经被磨得有了毛边儿。许昱摇了摇铃铛,铃铛就发出阵清脆的声音。 他带着我进了门上二楼,刚刚迈上台阶,才转个弯就有服务员等在一旁,引我们到了靠窗的一处位子。 大概是因为新鲜采摘的蔬菜,这里的上菜速度稍慢了一些。我就和许昱面对面坐着,餐厅正中间有一个小吧台,那里放着些报纸还有几本杂志。我等得有些无聊,就连窗外的菜圃都看腻了,尤其在许昱的注视下,竟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索性就去吧台拿了本杂志,顺便也给许昱带了份报纸。 我把报纸递给他,顺便解释了一句:“我看你在家常看这份报。” 他接过去看都没看说:“这期我看过了。” 我坐下来摊开杂志,和他说:“你都不看一下,怎么知道看过没?” 许昱站起来把报纸放回吧台上说:“我每一期都看。” 这里的每一张桌子都是小小的方木桌,索性我们点的菜也不算多,一个西红柿炖牛腩,一个杏仁炒肉干,还有一只秘制的用锡纸包得十分完整的烧鹅,外加一个小凉菜,小小的桌子刚刚放得下。 他今天换了件挺休闲的外套,服务员上菜时候,他已经把外套脱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他倒是十足十的放松,也没多招呼我,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说实话,要是一顿饭下来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这种场景总是难免尴尬。于是我试着找话,问他:“能不能来瓶酒,有红的就喝红的,有白的就喝白的。要是红白都没有,啤的也成。” 他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块牛肉,把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峰:“你昨天刚胃肠炎,今天就要喝酒?” 我听着一愣,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问:“胃肠炎…谁说的?” 他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认真到放下了筷子,端起了水杯,并且喝了口水。然后过了半晌,他才悠悠叹了口气,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还要去德国,对吗?” 我听着又是一愣,一愣过后紧接着是一阵头疼。想想白岳程昨天问我的,不由得连心肝肺都开始疼。 大概是看我不说话,他突然以一种很悲凉的声调轻轻笑了两声,然后又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和我说:“我就知道你还会去的。” 我撑着脑袋,头皮阵阵发麻:“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成天就想着德国德国。我看你们两个双宿双飞得了!” 古靖曾经和我说过这么一句话:“许欢,你不知道你有多会冷场。” 现在我终于见识到我冷场的威力了。我一个“双宿双飞”撂下,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面,许昱再没有一句话。他不说话,我也无话可说。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午饭吃完回家,他停车把我放在家门口,自己却没下车。我下了车看着许昱,试着敲了敲窗问他:“你不下车?” 他摇下车窗,目视前方:“公司有点事情,我先去处理。” “哦。”我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继续问他:“所以是谁说我有胃肠炎的?”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拉开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袋东西扔我怀里:“仔细着自己的身体,有任何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如果给我打不通就找我的秘书。”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下:“还有,不管是公司还是家里面,最好不要有闲杂人出现,晚饭等我回来去超市买点菜再做。” “闲杂人?”我嘀咕着,不要有闲杂人出现还让我去公司干嘛。 袋子里装了不少的药,都是各种各样治疗胃病的。 我是很久之后才听吴妈说起这些药的事情,那天白岳程把我带走后,许昱接连给白岳程打了几十通电话却都无人接听。晚上十一点多,终于接到电话的许昱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了医院,只可惜那时候我和白岳程已经离开了。 我看着大盒小盒的药不由感叹:白岳程还真不是一般的坏啊,他一句胃肠炎,我得被逼着吃多少药,而且最重要的是,药这个东西可不是能乱吃的。他真是害惨了我,迟早有一天我得找个机会把这些药都塞到他嘴里去! 我端着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自艾自怨,看着那一摊药发愁,犹豫到底要不要喝。正犹豫间,门铃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急促地敲门声。 这会是谁?许昱有钥匙不会敲门,吴妈才刚刚回去,古靖现在也很少来许宅。难不成是送快递的? 我端着热水去开门,才露出一条门缝,白岳程突然从门缝中挤进来,满脸嬉笑和我说:“sprise!” 我端着水愣在原地,被他这么一吓,杯里的水也险些撒出来。 “什么sprise,我看你是有病吧!” 他是个超级自来熟的家伙,趁我还愣在原地的功夫,竟然开始给自己换拖鞋,一边换还一边说:“我和你说啊,许家也太难找了,这地方可是有点偏啊!” 我反问他:“所以你到底怎么找来的?” 第二十二章闲杂人等 我没料到白岳程会来,所以并没有提前拿出多余的拖鞋。不过他换拖鞋的速度确实快了点,我还没反应过来要给他找拖鞋时候只见他已经飞快地了自己的鞋子。待我终于回过神来,许昱的拖鞋就在他的脚上了。 这画面…真是不忍直视。 高三那年,不速之客古靖带着聂杨来许家,也是这般情况。 许昱周六日一般很少回家,因此我们也把它当作一个寻常的周六日,可那天诚然不是一个寻常的周六日。 进门后的聂杨随便换了双拖鞋就把许昱的拖鞋穿在了脚上,我们一贯是主随客便,就全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门铃响了三遍,客厅电视的声音有点大,而我们三人又在客厅靠里面的一张牌桌上打着扑克,正是热闹头上,门铃声竟没人听见。 接下来,许昱自己用钥匙打开了门,就一个人站在玄关处冷着脸看着我们以及聂杨脚下属于许昱的拖鞋。 事情发生的太快也太突然,古靖和聂杨诧异地和和许昱打了个招呼,我就拿着牌呆呆地看着他,直到吴妈从楼上下来,喊了声:“少爷您回来了?” 我这才放下手里的扑克牌,直奔着许昱跑了过去。然而他似乎并没有看我,他弯腰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然后从我的身侧擦过去,一直走到聂杨身前,将拖鞋轻轻一放,和聂杨说:“换了拖鞋来我房里来。” 说完,他就穿着脚上的运动鞋上了楼。我们仨不明所以,也并不觉得许昱会因为一双拖鞋的事情对聂杨怎么样。 当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和古靖本不得而知,后来还是聂杨说漏了嘴,才使我们知道了这段因为一双拖鞋引发的一场“灾难”。 据聂杨供述,那天的楼梯不大干净,因为每一阶上都有许昱的脚印。聂杨推门进去的时候,许昱的屋里拉了窗帘,窗帘的布料很厚实,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因此虽然是白天却也是一片幽暗。 屋子里没有开灯,在一片幽暗里面许昱坐在沙发上,然后抬手向聂杨扔了一个遥控器,并且吐出一个单音节的字:“开。” 聂杨照做了,他按下了遥控器的开关键,墙壁上的游戏界面亮了起来。许昱让聂杨随便挑一个游戏,结果聂杨挑了一个赛车。 论赛车,聂杨哪里是许昱的对手。 可许昱偏偏要聂杨赢,如果他赢不了,就得一直和许昱比下去。 许昱也不会让着他,用聂杨的话来说:“他玩游戏时候就和打鸡血似的,他不打鸡血我都赢不了他!总之错穿许昱的拖鞋真是太可怕了,如果仅仅是打游戏还好说,他竟然还拿出什么五子棋跳跳棋围棋军棋象棋来,最后还问了我一句,说你是不是挺会打扑克的?” 聂杨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谁能想到为了一双拖鞋,许昱能想出这么多整人的方法。 而现在,我看着白岳程脚上那双依旧的拖鞋,不由得捂住了眼睛。 白岳程踩着许昱的拖鞋在客厅晃悠了一圈,然后以一种领导人视察的口吻说:“还不错,就是墙上那幅画太丑了,这种审美这种眼光,品味堪忧啊…” 我轻轻咳了几声:“那是我挑的,前两天在我的指挥下刚刚挂上去。” 白岳程一愣,嘿嘿干笑几声说:“是么…” 我的手里还端着要喝药的热水,我望了眼桌上的药,气不打一处来,就直接把热水硬白岳程手里。 白岳程惊讶地看着我又看看手里的水杯,感动道:“许欢,几日未见,你竟对我这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把药他的手里。他狐疑地拎起来,好奇问:“这是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居下临高”地看着他解释:“治胃肠炎的,送你了。” 白岳程捏着药说:“胃肠炎?我又没有胃肠炎,你送我药干嘛?”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给你药自然是让你吃的。” “不是吧…”他皱着眉,苦着一副脸:“可我没胃肠炎啊!” 我冷眼看着他:“你没肠胃炎难不成我就有?” 他一听,果然泄气了,讨好地看着我问:“让我猜猜,许昱买的?” 我点点头:“是你说我胃肠炎的,现在当然得由你来负责。” 白岳程小媳妇似的,委屈地指着我:“许欢,你个没良心的,我可是为了你好。” 我继续点头:“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本来就没有良心。” 闻言,他静默了一下,然后习惯性伸手去摸裤兜。我知道他是在找烟。 烟和打火机刚掏出来,他又放了回去。 我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坐在沙发上,过了大半天才问我:“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最开始不是说把这边的事情处理清楚就回去?” 客厅里面,茶几上花瓶里插的几支迎开得正好。我就指着迎对他说:“等花开败了我就回去,况且我也还有事情没理清楚。” “好。”他说:“那我就等到迎谢,可是许欢,你确定你能等?” “我怎么不能等?”我反问。 伴随着我反问的话还有身后许昱的声音,他问的是:“她怎么不能等?” 我不知道许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的对话他又听去多少。他正站在玄关处,门才刚刚合上,就定定地看着我,然后急促地走过来,在我的身前停下。 他和我靠得很近,近得只要我鼻尖稍稍靠前一点就能碰到他的胸膛,他低头注视着我,身上还带着茉莉花的香气,他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不停地打着转:“如果这支迎不会谢呢,你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回去了?” 我无言以对,良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白岳程在一旁干着急:“你怎么能不回呢?” 许昱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他终于注意到了白岳程:“白先生,请你注意你的措辞。不是回,而是去,况且,她也不是非去不可。” 白岳程向来嘴笨,面对许昱言语攻击,他虽气急败坏,一时间却无力反驳。好不容易想起了什么说辞,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正要开口,却不料许昱下一句:“许欢,我不是说了,不要放闲杂人等来家里,他怎么来了?” 白岳程:“……”感觉自己是在单机……木有人看么(伤心委屈脸)好吧,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单机也是要一直更下去的 第二十三章叫一声爷爷 对于白岳程被许昱当作闲杂人等这件事情,我是抱有绝对的同情心的。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毕竟是许宅,许昱作为许宅的主人,自然拥有对闲杂人等不容分说的解释权。 但是白岳程脸皮极厚,他对不要脸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通常都有着很好的把握,逢场作戏这种小把戏更是信手拈来。 白岳程笑看着许昱,然后突然一把把我扯过去。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自信得大有狐假虎威的样子。 他就满脸得意地盯着许昱说:“好歹我也算你准妹夫,怎么就是闲杂人等了?” 我顿时一个惊天霹雳被雷到外焦里更焦,“呆若死鸡”地被白岳程搂着,都忘了辩解。而始作俑者犹还不觉,趾高齐昂地和许昱夸夸其谈:“虽说你年龄比我要小,到时候跟着许欢喊你一声哥确实有些亏了,可为了许欢,别说是一声哥,哪怕是一声爷爷我也愿意。” 我刚刚从愣神中反映过来,却还有点发懵,就听见白岳程一声“爷爷”,然后我就顺着白岳程的话茬接了过去:“那你倒是喊啊…” 许昱气定神闲地看着白岳程,白岳程以一种十分悲愤的眼神看着我小声说:“你怎么这么不成器!” 我不止一次和白岳程说过,对于他遣词造句的能力我很是担忧,继他从前说我“不吃馒头蒸口气”和“不懂得出国休息”,今天终于又扯到了不成器上面。 我只能再一次地纠正:“白大公子,这和我争不争气,有没有出息,成不成器都没有任何关系。唯一有关系的是,你刚刚说要喊他爷爷…” 白岳程气得直跺脚,才刚跺了一下,许昱突然皱了皱眉,说:“等一下。” 我暗叫一声不好,果然许昱的眼神变得凉飕飕的,比吹空调的感觉还要酸爽。 白大公子犹还不觉,顺着许昱刚才的视线低头看着拖鞋,然后说:“这是你的拖鞋吧?你都什么品位,一个大男人竟然穿这么粉嫩的拖鞋。” 这时候许昱的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了,只可惜白岳程还没察觉,继续一副嫌弃的表情说:“许欢一个大姑娘都穿灰不溜秋的拖鞋,你穿得比她都少女…难道?”白岳程惊讶地捂住了嘴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少女心呀!” 完了,我撑着额头,替白大公子默了一把哀。 下一刻我就看见许昱揪着白岳程的衣领,拖着他出了家门。 这是,要把白岳程扔出去的节奏? 被拖着的的白岳程也不反抗,嘴上却喊着:“许昱你可想好了,我们KL可是对你们耐华出资一个亿的!” 听到这一个亿,我赶紧追出去,可不能让许昱太过冲动了。 许昱拖着白岳程一直到泳池,淡淡回了一句:“你的一个亿,以为我稀罕?”然后将白岳程向前一带,手一松,可怜的白大公子就整个人冲进泳池里,还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事后我告诉白岳程他那天掉得相当壮观。 白大公子从水里冒出头来,就是破口大骂:“靠,你发什么疯?大不了我不说你少女心还不成么?” 把白岳程丢进泳池的许昱则淡定很多,他淡定地脱掉上衣随意丢在地上,然后一头扎进水里,只简单明了地回答了两个字:“比赛。” 白岳程还没反应过来时候,许昱已经冲了出去。白岳程就浮在水面上看着许昱:“你要比赛就提前招呼一声啊!” 许昱自然不会理他,白岳程只能也像许昱一样一头扎进水里。 其实白大公子真挺可怜的,他一直到被扔进水里都是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许昱为何突然抽风。而且他那件衬衫已经湿透了,打湿的头发全然没有了之前那样风骚的发型。 这一局比赛的结果不言而喻,两个人在实力方面本不相上下,可许昱比他先出发,白岳程自然就输了。 这可是白岳程第一次输得这么惨,输得这么狼狈。不甘心的白大公子爬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再来!” 许昱从地上拾起衣服塞我怀里,云淡风轻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白岳程气愤之下,把湿透的衣服也脱了下来,然后二话不说就要往我怀里塞,却被许昱一把拦下然后丢在靠椅上,还顺带着解释:“别弄湿了我的衣服。” 比赛再一次开始,这次白岳程和许昱同时出发,可他竟然还是输给了许昱。 白岳程瞪着许昱:“再来!” 不过许昱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随手从我怀里抓过衣服,还顺便抓了我的手就向屋里走。 身后白岳程大声呼喊着:“喂,你要去哪里!” 许昱一边拉着我,一边回白岳程:“如果你还想下围棋就过来。” 被许昱拉着手的感觉很奇妙,他的掌心温热有力,我在他的身后试着往回抽了抽手,却没抽回来。 时间很漫长,也很短暂。漫长的是我的回忆,短暂的是他放手的瞬间。 白岳程还没进来,我就和他面对面站着。他还着胸膛,衬衣的纽扣未系,有水珠从他的胸前滚落而过,衣服就紧紧地贴在身上。 他挡在我身前,我一时动弹不得。玄关处光线不是很好,昏昏暗暗的,我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一阵温热突然覆在我的手背上,他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里。我抬起头看他,他也在看着我,他头发上的水珠就从我的脸颊滑过。我听见他说:“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突然之间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此刻又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刻我该说些什么。 这种古怪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白岳程推门进来,我才匆忙抽回自己的手。许昱突然轻轻笑了一声,笑意不明里,那笑声也有些古怪。 白岳程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看我俩的古怪样只问了声:“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又想什么新花招为难我吧?我发现你们兄妹俩在为难我这德行上还真是像得很。” 第二十四章许昱pk白岳程 白岳程不会下围棋,我在他和许昱下围棋时候刚刚知道了这件事情。 白大公子从前把自己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坐在许昱的对面,他所执的白子被许昱围追堵截,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为了给白岳程加油打气,他每落一子我就鼓一下掌,但是悲催的是每次都在我掌声未断时候,许昱干净利落下一招好棋。 或许也算不得好棋,面对白岳程这个猪一样的对手,他每一次落子前都毫不犹豫,仿佛是未曾思考随手一落,从容得不像是下棋,倒像是家常便饭。 我想了想,白岳程这么一直处于劣势是不是太惨了点? 我有心想帮他,可奈何我也不会下棋。从前死缠烂打地要许昱陪我拿围棋下五子棋,我都输得一塌糊涂,以至于我从不敢在围棋上向他讨教。 我是一个好胜心很强的人,害怕输所以也输不起。我不敢同他下围棋,只在五子棋时候打闹了一番从此也再没有碰过。 我想,我唯一真正输给他的,便是我捧了一颗真心而他却踩在脚底下。我承认自己笨过,傻过,所以不会再笨再傻。 不可否认我帮白岳程还是有私心的。好歹在他俩的对弈中,我还是为白岳程鼓过掌的,他输不就是代表我输? 因此,我犹豫了一小下便打破了沉默问许昱:“我之前听聂杨说,错穿了你的拖鞋就是各种下棋,怎么现在还加了游泳啊?” 许昱果然抬起头来看我,我想他现在一定已经被我分散了注意力,趁机和白岳程使了个眼色。谁知道白岳程这小子没领会我的意思,他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恍然大悟过后一脸痛恨地看着许昱:“原来不过是为一双拖鞋,你怎么不早说?” 许昱却没理白岳程,他依旧看着我,忽然笑了笑:“你还记得?” 他笑得突然,倒把我看得一愣,我稍微想了想解释说:“是,聂杨后来说过当时你拉着他下棋…” 许昱了然地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白岳程却突然用质问地口吻说:“聂杨?聂杨又是谁?许欢,看来你魅力也不小啊!” “你闭嘴…” 白大公子乖乖地闭了嘴,虽然他的理解能力不太好,不过以他的智商我又不能太和他较真。 许昱笑容未断,他倒是难得的开心,竟然真和我解释起来:“听说白先生游泳不错,正好家里也有泳池,我也很长时间没游泳了,所以就和他比了一局。” 我一边抠着手指一边默默总结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白大公子就是点儿背。 白岳程在一旁痛心疾首时候许昱落下了最后一颗黑子,颇和气地和白岳程说:“你输了。” 我只能又默默地为白大公子默了一把哀。 许昱站起来推开门出了书房,我就一屁股坐在许昱刚才的位子上,也学着白岳程那种痛心疾首的表情,长叹道:“你太给我丢脸了…” 白岳程大概心情也比较沉重,他竟然没反驳我,反而顺着我的话点点头:“我肯定会再赢他的。” 许昱正一个人收拾厨房,他在清洗上午时候用过的咖啡机。厨房很大,他一个人在厨房竟显得有些空旷。 我走过去,靠着墙看着他收拾。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来看我,说:“晚饭想吃什么?” 我摇了摇头:“反正也都是出去吃,刚刚古靖给我打电话,她约我出去吃饭。” 他似乎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工具,随意在围裙上抹了抹手,然后说:“正好,我今天也约了客户。本来想让秘书给你送饭的,现在你既然约了古靖,倒也省事。” 我笑了笑没说话,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是他眼里的一个麻烦。不过我当麻烦也当习惯了,从前听到麻烦二字还会难过伤心,现在却已经麻木。 白岳程走的时候是下午五点钟,我和他一起出门,就坐着他的顺风车到了古家。 正好到了古靖家里的饭点,保姆刚端上饭来,古靖招呼我过去坐。 古家只有古靖和保姆,古靖的父母和古浩都不在,不过菜却摆满了整张桌子,各式各样的,从荤菜到素菜,就连咸菜都摆了好几种。 我惊讶地看着古靖:“就咱们两个人,你要不要这么铺张浪费?” 古靖有气无力地瞥我一眼:“你以为是给你准备的啊?真要给你准备的,我才舍不得呢!” 不是给我准备的? “那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家就你自己了,伯父伯母和古呢?” 古靖无精打采:“出去了。” “出去了?”我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古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一边夹菜一边平静地说:“今天下午聂杨和聂伯父突然来了,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大桌子菜。” “聂杨?”我拔高音量:“他来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他又抽什么风了跑我家来了,我那亲爱的爹和哥竟然还瞒着我。我就说,今天张姨准备了那么多食材肯定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可我想破脑袋瓜子也不会想到,他聂杨跑我古家来了。” 我试着镇静了一下,接着问她:“所以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复婚,聂伯父是这么说的。” 我被惊得不轻,愣是反应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复…复婚?” “可不是。”古靖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嘲讽道:“大概是那次同学聚会看我过得可怜,他那恻隐之心又犯了,所以跑来同情我可怜我。又或者是聂伯父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强迫他和我复婚;再或者就是我爸看我实在嫁不出去,所以…”她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可即使她不说我也明白她的意思。 “唉…”我只能跟着叹口气:“今天还在许家说起聂杨,想咱们从前时候三个人的关系多好。可现在,只有咱俩了…” “是啊。”古靖也跟着感叹:“我有时候常在想,你说一直以来他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若他知道,怎么可以那样若无其事那样的冷漠;可再仔细一想,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那样冷漠那样若无其事。”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呀,总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憋着。” 她瞥了我一眼:“你不也一样?” 我俩就相互看着对方,倏然笑出声来。 笑罢了,我问她:“你今天吵架了?” “嗯呐!”她答得痛快:“要不然哪儿能有咱俩这一大桌子的饭。” 说完以后她就趴在桌子上自顾笑了起来,笑了好半天都停不下来,一直笑到眼泪流出来。 第二十五章撮合(上) 用古靖的话来说,那天着实不是令人开心的一天。 古靖下午五点五十准时进家门,古父正坐在客厅里摆弄着他的象棋,那副象棋颇为精致,还是大前年时候古浩送的贺寿礼物。也不知道当时古浩从哪里弄了这么一副象棋回来,据说是晚清遗留下来的,算件古董,而且采用的是上等的金丝楠木,品相又相当完整。古父是棋痴棋迷,很早前和许昱下棋时候就眼馋许家的白玉棋子,每次去许家总要同许昱战上半天。不过古父向来节俭,虽是爱棋可却舍不得花大价钱。 古浩的那副棋送得很合古父的心意,因此古父只是象征性说了他两句,便喜滋滋地研究棋去了。 这副棋在古家金贵得很,古父很少拿出来,更多时候是摆在橱窗里每日受着古父的供奉。 所以,从古靖一进家门老家看见自家老爹摆弄那副棋她就觉得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她老哥,要搁平日里,她进家门是绝对看不见自家老哥的。古浩近期迷上了一款游戏,每天都准时下班,甚至有时还不到下班时间就早早地给员工休息,然后第一时间赶回来登游戏。晚饭时候,保姆,古夫人和古靖轮番来敲门,可即使这样,一个礼拜七天,古浩有三天是吃冷饭的。 就这么一个网瘾boy,今天竟然早早地侯在客厅里。她刚进门脱了一只鞋,古浩顺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冲她嘿嘿笑了两声;她脱掉了另一只鞋,古浩的一个橘子已经剥好了。等她完全放下包,脱掉外套,古浩慢悠悠地从客厅走过来,掰了两瓣就往她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问:“妹子,要不要喝水?” 这真的是……太不像她哥了。 至于她的母亲…就更别提了。她的母亲很不反常,还是如从前一样坐在客厅,如往常一样地坐在古父跟前端茶倒水,如往常一样地冲她打招呼:“小靖回来了?” 但是…她母亲的眼神为什么一直瞟啊瞟,甚至瞟到最后,把目光放在古父的金丝楠木象棋上:“呀…这象棋的材质真不错,你看看,还能看见金丝呢!” 古靖是个俗人,她从来看不出什么材质的好坏,想当初古浩把象棋拿回来时候古靖还唠叨:“你太奢侈了,你真的太奢侈了……五万块钱,我买堆石头沉水底还有声音呢,你倒好……买了几块木头回来,这扔水里可不就是水漂。” 不得不说,古靖的俗是很有遗传性的,而所谓的遗传性便是遗传了古夫人。 说起古父一直舍不得给自己买一副好象棋的原因,除了自身的节俭以外,就是他的夫人总在他耳旁唠叨:“对一件东西的喜爱不能以最终有无所得来下定论,象棋就是象棋,玉质的也好,什么象牙檀木的也罢,终究不过是象棋。” 可今天,这么个比古靖还俗的大俗人竟然开始欣赏那三十多粒儿金丝楠木的象棋子儿! 古靖狐疑的看了古夫人一眼,古夫人立刻收回视线,继续看那几颗金丝楠木的大子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古夫人的眼神里面有那么一点心虚。 她再回头望了望身边的古浩,古浩立刻呈四十五度角仰头望天,然后望了半天才装作后知后觉地发现古靖在看他,捧着手里剩下的半个橘子温柔地问:“还吃不?” 古靖:“……” 好吧,这么看起来,似乎自家老爹还算比较正常的了。 她收拾好,从洗手间出来,却看见古浩已经坐在沙发上,挺严肃地在和古父古夫人谈什么。 保姆还在厨房忙活,餐桌上面却已经摆了不少的菜,古靖相当惊讶地问:“今天怎么还不开饭?” 古夫人讪讪地笑了笑,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张姨还有两道菜没做好,你先过来坐。” 古父和古夫人坐在一排,古浩坐在靠右的一侧沙发上,然后古靖就坐在了古浩的对面。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似乎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古父和古夫人两人互换了个眼色,然后就听见古父轻轻咳了一声,从桌上拿起一枚棋子,慢悠悠地念叨:“这棋真是好棋啊…” 古靖不知道古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附和一声:“哦。” 又听见古夫人对古浩说:“我和你爸一直知道你兄妹俩孝顺,你说晚清金丝楠木象棋这么难找的东西你都能翻腾出来,就为了给他过个生日,真是有心。我最近呐就常感叹,果然是儿女大了,一个个儿地都有自己的主意。” 古靖嘀咕两声:“大前年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古夫人颇宠溺地瞪了她一眼:“这丫头,该记的从来不记。” 古靖倒是无所谓,顺手端起古父用紫砂壶泡好的一壶普洱给自己添了一杯,她先是闻了闻味儿,又用舌头舔了舔,顿时愣住了:“这个茶…不会是去年姨夫从云南带回来的那包吧?” 古浩两眼一亮:“真的?”然后顺手给自己也添了一杯,抿了口,惊讶道:“我的爹,你今天太大方了,大方得都不像我爹了。” 这次轮到古浩被瞪了,被瞪了的古浩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想了想说:“其实吧…这副棋是别人给的,我不过也是借花献佛。” 仿佛是事先预备好的,古父惊讶了声:“哦?” 紧接着,古靖就听到了一个自己不想听到的名字。 “大前年,聂杨来找我,他说知道您喜欢棋,就当作我的礼物给您。” 聂杨…古靖愣愣地想,怎么又是聂杨。 古父点点头:“嗯,我记得听老聂说过,他家祖传下来一副金丝楠木的象棋,看来是这副了。” 古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因为这一切都发展得太顺理成章了,她还没理清楚这一切是怎么谈到这步的,门铃响了。 她极其迫切地想逃离这个讨论聂杨的局面,为了避免这种名叫聂杨的尴尬,门铃一响,古靖就立刻跳了起来,争着抢着跑去开门。 然后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彻底愣住了。因为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提及的聂杨。 古靖这才电光火石间一片清明,瞬间想明白今天的反常都反在了哪儿。 怪只怪自己反应太慢,没想到一家人联合起来给她设了这样一个局。 第二十六章撮合(下)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她站在屋门口,手里还握着门把手,她的对面是聂杨,聂杨的身后是聂杨的父亲。 聂杨的父亲对她一直很好,从婚前到婚后再到他俩离婚以后,聂杨的父亲从来没给过她一次难堪。 此时,聂杨的父亲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小靖啊,近来怎么样,你爸在不?” 可怜古靖平日里挺机灵的一丫头,此时也只呆愣地点头:“聂伯父好……我爸,和我妈都在家。” 说完她就后悔了…其实聂父不过象征性问两句,看今天的架势,两家人必定是商量好无疑。然后她侧身把过道让出,自己一个人就颇落寞地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 聂杨的父亲先进屋,聂杨跟在聂父后面。古父一看见老友,便激动地站起来,互相寒暄一番,好不热闹。在一片热闹声中,聂杨却突然回头望向玄关处,正看见古靖一个人呆愣地站着,仿佛和客厅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的身影那样的孤单,那样的落寞,那样的惹人心疼,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迈出了一小步,停了停,终于大阔步地向古靖走去。 古浩站在客厅里,透过人影看着聂杨的动作,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聂杨的脚步在古靖身前停下,古靖依然低着头一言不发,可看见走过来的那双脚也明白自己身前的是谁。 聂杨没有立刻说话,他思考着该说些什么,虽然在家打了无数遍的草稿,可真的站到了她面前,却又变得茫然无措起来。于是他只能使劲儿地想草稿,可越想反而越想不起来。然后,他只能按着现在的想法,说:“先到客厅。” 他不想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门口,仿佛被排斥在世界之外;他也不敢强硬地把她拉回来,物极必反,他害怕她越跑越远。 于是,他只能抑制住内心所有的冲动,不痛不痒地说,请你先回到这个世界。 当时的古靖是怎么想的呢,用古靖的话来说:“许欢,你说是不是真的他就那么讨厌我所有的一切,讨厌看到我,讨厌和我说话,所以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简洁那么冷漠那样的毫无感情。是…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他也不用被逼着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可是许欢,我不懂,我想不通,既然他不喜欢我,那又为什么要和聂伯父来我家,难道他再一次地屈服了?” 可怜的聂杨,压根不知道自己一番婉转的心思就这么被古靖给误会了。 在古靖的认知里面,聂杨再一次的屈服意味着聂杨更进一步的讨厌她。 这是她不希望看到的。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厅里面,张姨果然已经将菜上齐了。 然后,她看着满桌的菜,淡淡问了一句:“今天筹备的事情,你们只瞒了我一个人?” 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很好。 古靖终于把目光投向聂杨,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不痛不痒地问:“所以,今天又是为了什么?” 聂杨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能让她不那么尖锐。正尤疑时候,聂杨的父亲开口了:“小靖啊,我和聂杨今天来,主要是为你俩复婚的事情来的。” 复婚? 古靖愣了一愣。 古靖的妈也在一旁附和:“是啊,你和聂杨老大不小了,到现在也都还单身。毕竟你俩自小就认识,也知根知底,之前那次是太马虎了些,所以这次咱们两家人认真商量一下…” 古靖后来一度回忆到,那天有一桌好菜,一屋好人,可她实在没有一个好心情。 不管当时环境如何嘈杂,旁人三言两语讨论声不绝,古靖只愣愣地站着看着离他不远处的聂杨。 她用力地去看他的表情,可他却实在没什么表情。他也一言不发地在看着她,似乎是等她开口说什么。 可是他想要她说什么呢? 她想了想,反正聂杨打心底是不喜欢她的,所以他等的大概不是她那一句答应。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他是在等她一句答应,那是他的真心么? 不是,只怕在他的眼里,她从来都只是感情上的一条可怜虫。而现在,他又想施舍她了? 她不要。 于是古靖摇了摇头,聂杨眼里唯一的一点亮光也终于彻底灭了下去。 他听见她说:“你们事先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五年前就犯过的错为何还要再犯一次?” 犯错,她竟然把他们之间的联系形容为犯错。 那一刻,聂杨想笑,瞧,多可笑,原来他对她十多年的喜欢不过一场错误,可他笑不出来。 他想,他喜欢的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另外一个人。 她想,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对感情这样的冷漠。 然后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关键时候,古父站了出来,他皱眉看着古靖问:“闹够没?怎么五年了你还是这副长不大的德行?” 闹? 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在闹。 觉得她无理取闹,觉得她就应该接受这份来自感情上的施舍,觉得她应当见好就收,觉得她应该适可而止,觉得她…理所应当和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然后是日复一日的心痛。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她在闹…那好啊,她就闹给他们看! 反正…她在他心里也没什么形象可言,已经无所谓了。 她蓦然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般大吵大闹:“我就是没闹够,怎么,我连我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了么?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你们什么时候真正替我着想过,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不懂!现在,从现在开始,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管我!” 所有压在心底的积怨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她这次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眼泪流个没完没了。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的眼睛是个水龙头,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古父恨铁不成钢似地说道:“你…你真是要气死我,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闺女!” 接下来就是一阵劝慰,古父也还犟着脾气。这时候聂杨的声音有些淡,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罢。” 脚下的实木地板变得越来越模糊,似乎有几声长叹,然后就是一阵收拾东西的声音,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她身前那个模糊的影子一直没动,直到其他人都出去,传来卡嚓一声的关门声,他才终于挪动到她跟前来。 聂杨抬起手想帮她擦眼泪,抬到一半又把手重重放下去,然后似喃喃自语地问:“古靖,你就真的那么喜欢许昱么?” 第二十七章不是童话 古靖和我说这话的时候还红着眼,一边红着眼还不忘数落聂杨:“聂杨我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对他我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可是我哥,他竟然和我家老头一起瞒着我,还有我妈也是,平日里净说什么我是她贴心小棉袄,可到了正经时候她就棉袄穿半袖跑了。” 我被她说得忍俊不禁,一下子笑出了声:“你这个比喻用的,还半袖,是说你爹还是你哥?” 古靖还愤愤不平:“除了我哥那个叛徒还有谁,亏我当时还和他站统一战线,结果他呢?倒打一耙!”说到这儿,古靖想起什么似的:“而且大前年他送我家老头那副棋,我就说他那么一个比我还俗的人竟然想到送那么文雅的玩意儿,现在看来,只怕是他们当时就串通好了。” 我安安静静地听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然后想了想问古靖:“可是他们到底为什么要串通?而且还是从大前年时候开始,拉这么长的战线,为了撮合你和聂杨?” 古靖二傻子似地点头:“可不是,他们还真是有心,能准备这么久,然后到今天给我这么当头一棒。恐怕我是第一个在家里赴鸿门宴的了。” 到底是一人一件伤心事,我也确实分不出闲心去照顾她,只能感慨两句:“感觉像聂杨追着你跑似的。” “屁!”她竟然爆了句粗:“我追着人家跑人都不稀罕,还他追着我跑…只怕他巴不得一辈子不看到我。而且他不喜欢我就算了,还非要说什么我喜欢许昱。谁瞎了眼要喜欢许昱啊!” 我愣了一愣,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感觉身上都颤了一颤。 她也愣了愣,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表情,古靖停顿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和我说:“对不起啊许欢…是我瞎了眼,比喜欢许昱还瞎眼地喜欢上聂杨。” 说着她还不停的感叹:“咱俩姐妹怎么这么苦命啊!”她一边说,一边拿余光瞅我,看我一直不说话,拿胳膊肘子轻轻推搡我一下:“话说…你和许昱到底怎么了?今天听你电话里面,似乎又有什么事情。” 我摇头:“能有什么事情,无非还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停了停,思考了片刻,又说:“白岳程来了。” 古靖刚端起水杯,一大口水就喷了出来。 我睨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激动?” “天呐…”她感慨万千:“千里寻妻,他竟然回国来找你了。” 嗯…古靖这厮绝对是言情看多了。我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纠正她:“不不不,他只是在待得无聊了。” 古靖依然张着嘴:“所以他和许昱有没有碰到?” 有没有碰到,我想了想,似乎碰到两次了吧。 我点头回答她,然后又想了想问她:“听起来怎么感觉你对他俩更感兴趣一些?” 古靖啧啧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情敌……我对她的理解能力也是很忧伤。 “什么情敌,我们仨在感情上没有任何纠葛。” “那许昱呢?”古靖问。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问题更不是一个好话题。 我很无奈地同她讲:“即使是有纠葛,那也是在从前,而且是我单方面对他的纠葛。” 俩人正说着话,有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响起,这是…古家的人回来了? 我向玄关处望去,只看见一个高瘦的背影,正在门口换鞋子。 我试探着喊:“古?” 果然是古浩,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微笑问:“来也不打电话和我说一声,否则我肯定不出门,和古靖好好招待你。” 古靖明显还在生古浩的气,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嘴贫。” 这兄妹俩…多少年了还是这老样子。 我笑了笑说:“招待就不必了,刚回国那两天在可没少在你家白吃白喝。” 闻言古浩大笑起来,他看着我,神色间却有那么点奇怪,看不出在想什么。笑罢了才开玩笑似地说:“那早知道我就早回来两天,和古靖两人一起把你藏起来,让许昱那小子一辈子找不见你。” 这笑话说得有点冷,让人笑不起来,然后我试着转移话题:“伯父伯母呢?” 古浩看了一眼古靖,古靖正一个人盯着桌面没有参与讨论的打算。他只能探了口气:“几位长辈有些时候没见了,所以难免多唠几句。我听说你在,就早早赶了回来。” 这时候古靖嘟囔了一句:“总算是有比游戏重要的事情了。” 古浩重重地咳了一声,瞪着古靖,古靖却没理他,自顾站起来端着盘碗跑厨房去了。 “这丫头…”古浩不无感叹,感叹完古靖才问我:“刚刚和许昱电话里联系过,他让我帮忙送你回家。” “哦…”我了然,淡淡问:“看来他今天还挺忙的。” “忙?”古浩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什么似地,附和我说:“对啊,他是挺忙的。你也知道,耐华那边现在逼他逼得紧,他不想卖那个游乐场,可董事会又有不同的意见。” 难得听古浩说起耐华的事情,我还是有些惊讶的,惊讶过后想了想他和许昱自小的关系,问:“那你觉得呢?” 古浩笑了笑:“如果是我自己公司的我说什么也要卖了…可是我了解许昱,了解耐华,更了解这一路走来他的不容易。我明白,对于他来说,那个游乐场意味着什么,那些他不想失去的人和事,那是他的执念,许欢……你能明白么?” 我点点头,最终又摇了摇头:“我终究还是看不透他。” 他沉吟片刻,突然谈起另一个话题:“我听许昱说,KL的大公子昨天去公司了?” 想起那天丢人的情景,我很无奈地点点头:“是,我事先也不知道。” 这时候古靖从厨房露出个脑袋,贼眉鼠眼地拿眼睛溜我:“好呀许欢,这件事情你可没和我说。” 我无精打采地抬起胳膊指了指古靖:“你妹似乎对白大公子很感兴趣,你们要是真想处理她,我可以帮你们把她推销给白大公子。” 古靖咬牙切齿:“许欢,亏我那么帮你。” 我瞥她一眼,很无辜地说:“我这不也在帮你么。” 古浩倏然笑出声音:“那还是算了,只怕到时候解决了她这个麻烦我会碰到另一个更大的麻烦。” 古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走出来,大爷似地一坐沙发上。 古浩也坐了过去,他换了壶热水给我添了一杯,问:“我还听许昱说白公子去许家了?” 我答了句是,然后又补充说:“他还错穿了许昱的拖鞋。” 古靖一口茶水呛在了嗓子眼里。 古浩愣了好半天,才大笑说:“怪不得他今天说话口气都变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是因为这个。”古浩说着说着竟笑得说不下去,等笑得差不多了才和我说:“你也是,不提点下白公子,许昱发起魔怔来可是连我都怕。” 发起魔怔? 我好奇地看着古浩:“难不成你也穿错过他的拖鞋?” “不不不。”他摇头。 “那是为什么?”我继续追问。 他却突然不说了,客厅里面霎时一片寂静无声。 然后他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颇有些悲凉意思,让人听了一怔过后能体会到一丝酸楚。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古靖,却见古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们男人之间的情感嘛…你明白的。” 男人之间的情感…… 我顿时冒了一阵冷汗,不会吧… 古浩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眼神竟流露出一丝悲痛,我一时沉在他的眼神里失去了过多的思考,脑海里只回旋着古靖那句:“男人之间的感情。” 这真是句充满魔性的话。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在一片寂静无言和古浩的沉默里,我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许昱的电话。 我狐疑地看了古浩两眼,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许昱的声音分外平静,他用一种没有任何起伏的音调问:“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立刻回答他,而是稍微顿了会,也没有在思考,只是任由时间流逝。不过也没有很久,大概过了五六秒,我回答他:“马上。” 他“嗯”了一声,然后挂掉电话。 我手机还握着手机,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冲古靖说:“我该回去了。” “怎么了?”古靖小心翼翼问。 “没什么,待会儿伯父伯母要回来了吧?可现在也不早了,我怕是等不到他们回来。” 古浩顺手从沙发上拿起外套:“我送你。” 古靖比古浩晚一步站起来:“我也一起。” 古浩无奈地看古靖一眼:“你凑什么热闹。” 不过古靖的速度倒也快,她已经跑到玄关处去换鞋,一边换一边还念念有词:“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灰狼送小回家,像我这样正义感爆棚的人,有时候就是要大义灭亲的。” “啊?”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大灰狼和小,你不会是说你哥和我吧?” “可不就是!”古靖掷地有声:“你不会忘了那年元旦你没赶上许家的车,可不就是这只大灰狼悄悄跟了你半路才给许昱打电话的。” 我又是一愣,突然想起来那年冬天许昱神秘的一笑,当时他怎么说呢?他说要不是多亏这只大灰狼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原来,不是童话啊。 第二十八章如果爱情结不了果 天色确实已晚,不过C市的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灯火辉煌,五光十色,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车窗外的景色总是一闪而过,我和古靖坐在后排,一路上灿烂的灯火时常映进来,即使车内没有开灯也分外明亮。 古浩在专心开车,我坐在他斜后方,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我偷偷瞥了眼古靖,难不成是担心自己妹子的终身大事? 谁知道古靖在我瞥她的那一刹那,也突然也扭过头来,我俩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相遇了。她笑了笑,也没说话,伸了个懒腰靠在靠椅上,很是休闲。 我靠过去,压低了声音问她:“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你们家现在全家都是你哥这么个状态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淡淡说:“许欢,其实我有时候挺想不明白的,老一辈总爱拿终身大事来说事情,可难不成结婚就真的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像做任务一样,不是为了爱而在一起,仅仅是为了结婚两个字。其实我挺不赞成把终身大事等同于结婚的,仿佛人一生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结婚一样,我从来不认为它应当是一种目的。” 她说的话我还颇认同:“你说得倒也没错,只是毕竟你爸和你妈不能认同。” 她紧接着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可不就是这个问题,我时常同他们讲,在我的字典里面结婚应当是爱情的结果。” “那他们呢?”我问。 古靖垂丧着脑袋不说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子已经停下,古浩却坐在驾驶座上没动。 因为周围已没了路灯,车内一片漆黑。黑暗中似乎听到一声长叹,然后暖橘色的小灯亮起来。 我听见古浩说:“我家老头子说,如果爱情结不了果,那就把爱情当作婚姻中可有可无的附加品。” 话音落下,车内又是一片沉寂,我看见古靖的头垂得更低了些。古浩一直背对着我俩,我看不清他说那番话时候的表情。 时间一秒两秒地过去,车内的气氛还是静得让人发闷。 沉寂的气氛最是难熬,在那沉寂中压抑着的是本就无法抑制的情绪。 可世事就是有这么事与愿违的时候,即使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崩溃的临界点,我们还是不得不伪装着自己,然后装作若无其事。 所以说人真的是种很厉害的生物。 厉害得可怕。 我推开车门,才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其实你家老爷子说的也不见得没有道理,毕竟爱情这种东西可遇不可得,又不能强求。即使相爱的人最后都不一定能在一起,又何况是一场精疲力尽的追逐。” 这话说给古靖听,可倒更像是说给我自己听。 陡然间,古浩转过身子来看着我,他的目光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他就用那种我看不懂的目光看了我很久,然后问我:“所以,这是你和白公子订婚的原因?” 我一时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问题上,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不是,我俩的情况说纯粹就纯粹,说复杂也复杂。不过是些利益的牵扯,没什么比利益这种东西更纯粹的了;不过利益这种东西天生又具有复杂性,so…”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们这大概算是…互帮互助?” 古浩听着也是一愣:“倒没想过你和白公子是这样的联系。”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淡淡道:“这个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正要转身,我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深秋将结未结的冰水,疏远冷漠带着一点点的柔韧,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性,一旦聆听就掉进深渊里。 他说:“可这世间所有的联系都能斩断,就好比你当初一走了之,杳无音信。纯粹又如何,复杂又如何,这个世界上从来只有你想断与不想断的联系。” 倒影在车身上的,那个清俊的影子,他就在我的身后。我的脚底仿佛突然生根,突然就动不了了,我很清楚我现在应该转过身去,用力挤出一个最大的微笑,然后问候他一声“哥。” 可我做不到。 我感觉我浑身在颤抖,我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钻进车里去,然后就不用再看他。 可即使那样做,也是需要勇气的。 而比那个更需要勇气的,便是面对他。 我的脚下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又听见许昱说:“谢谢你们送她回来,你们先走吧。” 然后他将我向后拉了一把,重重关了车门,就拉住我的手向家门走去。 我一路上都属于一种懵懵的状态,脚下软得无力,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似的。 到客厅里,他放开了我的手。然后就站在我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其实我很害怕那种相对无言的局面,尤其是和许昱。若是同别人也还好,大不了就是尴尬,可许昱不同,每每这种时候,我总觉得自己那颗卑微的心再次裸地摆在他的面前。 是,我承认我是个玻璃心,摔不起。 我以为他又要说点什么,谁知道他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蹲下身子,打开茶几的抽屉拿出两瓶药来:“今天你走了以后白岳程又返回来,他说你在德国时候就常爱闹胃病,经常用的就是这个药,让我拿给你。” 我看着他手里的药,心跳得慢了半拍,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接过药,问:“白岳程没说别的吧?” 他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想听他说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我有些莫名其妙。 他缓缓站起来,身子却有点僵,然后到厨房端了壶刚烧开的热水,兑了凉白开给我倒了一杯,递在我跟前:“这两天,我会监督你吃药,当然…还有你的饮食。” 饮食… 我一向管不住嘴,可又实用是心疼自己的胃,现在只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吴妈,期望她回来能做点我喜欢吃的。 然后我问:“吴妈呢,吴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提起吴妈,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暂时不会回来。” 不会吧…听他的意思,难不成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是要我跟着他蹭饭吃? 第二十九章他做的早点 都说许昱这个人的眼光很毒,他看人看事一向很准。自从他接管耐华以后,投资了几个不错的项目,有一些直接带了巨大的回报,还有一些处在增值的上升空间。至于用人上,他更是有独到的眼光,我还记得在许竞豪离世之初,许昱接管公司。那时候他也才二十出头,又是新接触公司的事务,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手生得厉害,可他呢?把自己关在书房大半个月,到公司第一天就是接连召开董事会,然后大幅度的调离管理层职位,那阵子公司的调整无异于大换血,可就在他接手后的几个月,公司状况明显好了起来。 有时候我常想,是不是说我在他跟前从来都是透明人呢?比如现在,他很快就看穿了我的心思,然后指了指厨房:“我今天去超市买了些蔬菜回来,我有问过医生肠胃炎在饮食上的注意事项,所以近期你的伙食,就暂时由我负责了。” 什么…他负责,而且,咨询医生? 我感觉自己的胃顿时抽了一抽…这才真真是胃疼。 正自顾伤感着,许昱快步走进厨房端了一只碗出来,那只碗的瓷很薄,碗边在灯下还隐约透着光。 他把碗搁在茶几上,把搪瓷小勺递给我,说:“趁热吃,南瓜养胃。” 吃? 我抬头看了看钟表,已经九点半了。这样晚,他是从哪里端出一碗汤来? 我对此感到很疑惑,不过还是从他的手里拿过勺子舀了一小口,味道竟然还不错。 有南瓜的香郁还有紫菜的清香,我不由得又舀了一小口,这么舀着竟然停不下来了。 我扭头看了许昱一眼,他似乎带点期待地看着我,问:“怎么样,还合口么?” 我点点头:“还行,这是哪家外卖?” 他愣了愣,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沉默了半晌说:“楼下,随便订的。” 我猛然意识到……这该不会是他自己做的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可他没有再说,我也没有追问,只是一勺一勺地舀着汤,机械似地送进嘴里。 一下子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许家的碗多为袖珍的小碗,平日里吃饭要想吃饱需要添两碗饭,因此这一小碗汤很快就被我给吃光了。 许昱坐在我旁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正坐在茶几和沙发间过道的边缘处,我要想出去要么是经过他,要么是绕一个大弯。 可绕一个大弯终归太过明显,我只能拿着碗站起身来和他讲:“我去把碗洗了。” 他抬头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碗,然后也站起来,从我手里拿过那只瓷碗一声不吭地去了厨房。 在我的印象里,他确实不是干这种活儿的人。 我看他走进了厨房,也跟着过去,就安安静静地待在门口看着他。 果然,桌还摆着一个炖汤用的砂锅,正直愣愣地立在天然气灶台旁。 许昱洗碗还是洗得很溜的。 趁他还没彻底收拾好,我赶紧转过身打算离开。只是在转身的瞬间,无意间看到了边儿上的垃圾桶,我的心便沉了一沉。 那只垃圾桶里,装满了削下来的南瓜皮,还有明显浪费掉的南瓜块和紫菜。 心底的一根弦突然绷断,仿佛有声音散漫开来,我看着那只“盛着”他试验品的垃圾桶,问:“你是第几次做成功的?” 我明显看到他的背影一僵,手里的动作停顿下来,然后小声说:“我没数,不过我确实没做过汤。我只向吴妈学过一道,可惜你现在不吃了。” 我的心肝俱是一颤。 这道菜我有多久没吃了呢? 我记得我刚到许家时候吃的第一顿饭就有,不过许昱不是很喜欢,他总说太腻了些。我时常和他开玩笑说:“像我这种食肉动物怕是一辈子都明白不了的腻。” 每到这时候他也总淡淡一笑,说:“希望如此吧。” 可到了后来我到底是对这道菜腻得吃不下去。 大抵是希望的事情原本就很难如期望的那样。 有些事情根本就是不能抱有期望的,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有些晚。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其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清晨时候屋内还没开窗户,大概是空气不流通的原因,卧室里有些发闷。阳光透过纱窗隐约照墙面上,待我打开窗后,墙壁上的纱窗影就开始晃动了。 到底是早晨时候的风,吹在脸上很是清爽,我站在窗帘前静静地吹风,直到手机调的闹铃声响起,我看了看时间,正好八点。这个时间许昱应该已经上班了吧? 只是我才刚转了个身,便响起一阵敲门声:“早饭好了,你记得来吃,要不然该凉了。” 我就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听着门外没了动静,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小声地说了声:“哦。” 我到客厅时候许昱还没走,他正穿着西服在厨房忙活着什么。笔挺的西服和厨房不是很搭,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可偏生他本身就是一道极亮丽的风景,举手投足间竟让这场景和谐了许多。 我坐在餐桌前瞄着他的背影,看见他挽起袖子把一只碗放在微波炉里,然后按下电源。 他转过身来时候我还正在直直地看着他,他看见我愣了愣,我却不躲不闪还看着他。 他目光闪了闪:“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刚下来。”我说,然后看了看手表问:“已经快八点半了,你还不去公司?” “马上,反正我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他说着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最近几别吃凉的,我怕你起得晚所以把早点先保温了。” “哦…”我随意问:“是什么早点?” 他又折身过去把食物从微波炉里取了出来,端到桌前,微笑和我说:“山药鸡汤和几个。” 汤…“难道又是你自己做的?”我微怔。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却大方地承认:“我觉少,早晨早早醒来也没什么事做,索性就熬点汤。正好你最近胃不舒服,你可以多喝点。”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拿起汤匙舀起一小勺尝了尝:“味道不错,有香菇的味道。” 他神色间一松,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之前喜欢菌类,各种蘑菇还有木耳你都喜欢,看来你的这个口味还没变。” 我点了点头:“要是变得改头换面,那不得面目全非了?” 他紧紧看着我,很严肃地问我:“所以…”刚说了两个字,他的话又突然停下来,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说话,也不好问,只能默默拿起一个吃起来。 第三十章往事不堪回忆 这馅大皮薄,而且料调得还很有味道,一口咬下去,汁就出来了。馅是肉馅的,配着葱的味道很是鲜美。空气里顿时充斥着属于肉的独特的清香。 的味道和前几日吃的有些像,可又不那么像。今天的明显肉馅比较足,而且个头也比较大。 他就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一个下肚才问我:“你还记得高中时候的那家店吧?” 我点头,能不记得吗,他家的可没少吃。 紧接着他又说:“那家店我盘下来了。” 对于此事我倒是不惊讶,前两天刚听古靖说过,还和古靖讨论了一下谁那么财大气粗的问题。 可能是看我的表情太过于平淡,他稍微愣了下几乎肯定地说:“看来你已经听说了。” 我继续点头。 又听他说:“据说那家的老师傅有个调馅儿的配方,我盘下铺以后让老师傅收我做了个徒弟。” 我习惯性地点头,点过头才反应过来,呆呆看着他……难道说,这也是他自己包的? 我嚼蜡似地咀嚼着食物,然后颇艰难的咽下嘴里的,轻声问他:“你今天早晨几点起床的?”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沉默了片刻,淡淡说:“五点多。”说罢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之前差不多也这个点醒来的。” 在我的印象里,许昱虽说不上是起床拖延症,可也绝对不是这个时间点起床的。除却之前上学时候,每逢周六日,他也是要睡到七点多。 犹记得那是他大三那年,因为赶上了我十八岁的生日,许竞豪一定要给我办一个家庭生日宴。总之那天下午时候许昱从学校回到了许家,他回来的时候吴妈的最后一道菜正好出锅,当时的我还在一旁嬉笑着:“看,就连今天的晚饭都特意等着你。” 大三的许昱事情特别多,那阵子又正赶上他最忙的时候。他看起来浑身乏累,随意收拾了一下就坐了下来。 那天的晚宴他没说几句话,只是简单的祝我生日快乐,然后送给我一只小造型存钱罐。 虽然小造型很可爱,可要搁平日里我绝对是不会喜欢的。但是有一个词叫屋及乌,许昱送我的每一个礼物对我来说都珍贵得不得了,因此我手捧着那只小看向许昱的目光都快要冒出火花了。 可能是那晚上我的目光太过热切,在那之后,每逢节日他送我的都是一只小,嗯,不同造型的小。 不过那两天他确实是累坏了,晚饭后就直接去休息了。因为许家的位置比较偏,距离许昱的学校更是远,所以第二天时候他不得不早早地起床。 他那天大概是不到六点就起床的,因为打早就有一节课,听许竞豪说,那天许昱起床起得颇艰难。 正巧那天是周六,我周六日休息在家,就也早早地起来偷溜到车上去,待许昱上车时候看见我,我冲他笑了笑:“正好不用我特意去找你了。” 他有些无奈,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看我仍没有退缩,只能让司机先开车,然后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的行踪。 我在车上再三和许昱保证不会给他捣乱,他才允许了可以带着我一起听课。 当时我是怎么想到要和许昱一起听课呢?好像是看了个什么电视剧,剧里面的女主每天都和男主一起听课,当时觉得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然后大早上头脑一热就跟着许昱来学校了。 事情证明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听课并不见得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我不太清楚许昱平时在学校是什么时候起床,可那天明显是起早了的后遗症,他那一节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更不要说夏季本就容易犯困。 我就坐在他旁边,老师讲的东西又全然听不懂,难免有些无聊,就用胳膊撑着脑袋看许昱的侧脸。 他强撑着,忍着困意在听了。好不容易捱到一小节课下了,讲台上教授却突然说:“我们课间来点个名。” 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如我一样,当你关注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关注属于他的一切,包括是别人喊他名字的时候,甚至对这个名字比他更为。 因此,在教授喊到“许昱”的时候,我迅速地抬起头看着讲台,然后很大声地喊了:到! 全班的目光瞬间看向了我,包括许昱。他这时候可是完全醒了,不过明显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全班已是哄笑成一团。 我从来都知道像许昱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一定都是一个焦点。只是我没想过许昱聚焦的范围会这么广,全校的名人,就连老师都知道学校有许昱这样一号人物,更不要说讲台上正授课的教授。 他看了看我旁边的许昱,又看了看我,然后竟笑了笑说:“小姑娘反应倒是挺快嘛,只是你这个算抢答,可是违规的。” 教室里的人继续笑,我感觉自己的脸开始犯烫,仿佛有一团火似的,直从脸颊烧到了耳根。 许昱很无奈地看着我说:“说到底我昨晚不该回去。” 我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回去就不会起那么早,还是不回去就不会把我带过来,只小声地说了句:“我错了。” 之后的小半节课过得一下子漫长起来,我全程低着头想之前丢人的情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时隔多年,本以为不过一桩已经淡忘的囧事,可我却又突然记起来,往事历历在目,却早已经不堪回首。 我忽然就没有了声音,放下碗筷,然后默默地拿起了端进厨房。 许昱跟在我的身后,神色不明地看着我。 那些久远的往事啊,全部都是我的记忆,属于我的记忆,那一段有着许昱的记忆,带着花香又带着如玫瑰般扎人的刺。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终于在我的身后响起,不紧不慢的语调一如从前:“我先去公司了。” 我没有回头,听着他慢慢走出房门,全身蓦然一软,才后退一步一点点靠着墙蹲下来,终于无可抑制地痛哭起来。 第三十章了,明天就要进下一卷。嗯,是这样的,这个文比较短,所以现在已经是三分之一了呢。三分之一已经来临,完结还远吗~~ 第三十一章怎么都这么凶 2014年,那年的夏天似乎出奇的热。 六月的天热得人无精打采的,下午时候古靖给我打电话,说:“许欢,今天晚上别睡,凌晨时候应该就可以查成绩了。” 我抱着电话打个哈欠,看了看时间问她:“你要从下午激动到晚上呀?” 古靖傲娇地哼了一声,然后嘟囔着:“也不知道聂杨要报个什么样的学校,我只希望我和他的分数可不要差太多才好。” 我就在电话里咯咯地笑起来:“古靖同学,我看你中毒已深,你真不考虑去看看精神科?” “许欢我算是发现了,你自己那档子还八字没一撇,就会笑话我。”她不服气地说。 她说得我倒是没放在心上,还十足得意地说:“你放心,我迟早会撇的,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好。” 她闷闷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挂断电话。 客厅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就坐在沙发边上想着之后填报志愿的事情,幽怨地叹口气。 许昱就读的学校是C市分数要求最高的一个学校,而我和许昱当年的成绩相比,差距何止是一星半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点,我一转头就看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被他这么看着我有些不大习惯,再加上我的那点小心思也有些许害羞,然后我听见他问:“刚刚是古靖?” 我点点头,不做声。 他又问:“她考得怎么样?” 我摇摇头:“不清楚。” “那你呢?”突然之间他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微微惊讶,稍怔了怔,才后知后觉地继续摇头:“也不清楚。” 他似乎是料到我这么说,若有所思地点头,倏然笑了笑:“B大不错。” B大?我一愣。 又听他说:“我听说聂杨也打算报B大,虽然B大离C市远了点,可它的几个专业还是很强的。” “那C大呢?”我脱口而出,甚至是未经思考。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时没接上话,就直看着我,眼中却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沉沉道:“B大更适合你一点。” 不过我向来把打不死的小强作为我的偶像,因此我听了倒也不灰心:“那C大我也可以试试嘛。” 俩人正谈论着,许昱的父亲从门外进来,温和声中带点急切地问我:“马上就要出成绩了吧?”之后还加了一番感慨:“三年这么快就过去了,上次还是许昱,一家人陪他等成绩等了大半夜。可他倒好,咱们辛苦等着,他自己一点也不在意,早早地跑去睡大觉了。” 许昱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说:“没什么好等的。”然后起身上楼。 许是听到许竞豪的声音,母亲从书房出来,淡淡笑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许竞豪回答说:“公司最近有点事情,我陪大家加了会儿班。” 母亲摇头叹气:“你说你一个当大老板的还陪着员工一起加班。”一边说着,一边向客厅走过来。 许竞豪就大笑起来:“瞧你说的,我是老板又不是祖宗,老板是拿来用的,祖宗是用来供的,怎么能总让人供着。” 我坐在沙发上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也呵呵跟着赔笑。嘴角刚一扯,扭头正看见许昱回头看着我这边,他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喜怒,我被他看得发懵,便也笑不出来了。谁知他看我不笑,自己竟扬了个嘴角浅笑起来。我看得又是一愣,不太明白他怎么就忽然笑了。 许竞豪也看见了许昱,他只当许昱是被他刚才一番说辞给逗笑的,没多想,就嘱咐许昱说:“今晚上谁都不准早睡,怎么也得等小欢的成绩公布以后再睡。” 许昱瞥了我一眼,望着许竞豪:“对了,有件事忘了和您说。” 许竞豪打量着许昱,似乎是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可许昱这个人隐藏得向来深,没几个人能真正看得懂他,因此许竞豪只好皱眉问:“是什么事情?” “我过阵子打算去实习。”说起实习,许昱的语气很是轻松,神色间也是满满的愉悦。 “实习?”许竞豪皱着的眉头松开:“也好,毕竟你都快大四了,也该开始实习了。那这样,你什么时候想开始实习,就和我说一声,公司那边随时准备着。” 许昱静默地看着许竞豪,过了片刻轻笑道:“爸,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声音虽很轻,可那很轻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分说的坚决。 许竞豪没说话,可他明显不那么高兴。他死死看着许昱,不言不语,手却开始哆嗦。 许昱见许竞豪没什么反应,接着道:“您知道,我学的是建筑,所以我实习的岗位也必定是和建筑相关的。” 许昱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扶着楼梯的把手,很是悠闲惬意,不紧不慢问:“看来您对这事没什么看法,算是默认了。” 许竞豪闭上眼睛,看起来似乎极为痛苦,良久才睁开眼睛,定定瞧着许昱,祈求一般问:“小昱,你有没有想过耐华,耐华将来要怎么办?” 许昱似嗤笑一般,目光从许竞豪脸上移开,神色难明地说:“那爸有没有想过我呢?” 许竟豪沉默不语。 许昱淡淡地笑着,不知为何,他明明是笑着,语气也如同往常一样轻柔,可我分明感受到了一瞬的冷意。 许昱还保持着刚才的表情,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把目光投向我,就连母亲都顺着许昱的目光看向我。许竞豪始终没作声,眼底却是一片沉默的愠怒。 这实在是个很尴尬的局面,没有人作声,一片沉默里隐藏着无限的波涛汹涌,仿佛一切都处在爆发的边缘却又在隐忍着什么。 空气如同凝结了一样,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成为静止。甚至连脚步都不曾有过挪动,一触即发变成一场定格的表演。 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气氛,沉寂的背后是忍无可忍的压抑,压得人喘不过气,心脏都在不停地收缩,然后变得心慌手足无措。 我舔了舔嘴唇,试图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氛围。 只是嘴巴刚动了动,就看见母亲一记凌厉地目光向我瞥来,我眼睛跳了跳,又低下头去,然后小声嘟囔:“怎么都这么凶。” 第三十二章情书 只是我的小声明显还不够小,本以为就是自言自语,谁曾想在这一片静默里自言自语也成了“外放”,大家俱是一怔,然后才听许竞豪笑起来:“凶?”然后摇头笑叹:“是我操之过急,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母亲也忙笑着圆场:“别听她瞎说,她就是嬉皮笑脸惯了,但凡是有一天没人和她笑,她就觉得凶。” 许竞豪还在玄关处,说罢三两步走到客厅,然后坐在了软绵绵的沙发上,摘掉领带和手表,坐姿颇为惬意。 许竞豪随意往沙发靠背一靠,双手环胸,眼睛直直看着许昱,然后眉头一挑,说:“咱爷俩坐下聊聊,难得今天咱俩都有时间。” 许昱淡淡一笑,说:“也好。” 然后他闲庭信步般从台阶上走下来,经过我身边时候吩咐我:“你去我卧室,就在书桌旁有一副棋,麻烦你帮我拿过来。” 我傻笑着乐呵呵地点头:“不麻烦不麻烦。” 他大概是料到我会这么说,也点点头,然后问我:“这样不凶了吧?” 我没想到他竟然回我这么一句,想到刚才自己的表现一时间觉得有些丢人,却根本无法敷衍了事,只能咬牙面红耳赤地点头,接过他的话头:“不凶了,一点都不凶了。” 他心情似是极好,很轻松地说:“那就好。以后你若觉得我们凶,也像今天这样说出来就好。” 我硬着头皮说:“嗯,会的。” 他迈过我身边,坐到了许竞豪对面,也没看我,然后说:“去拿棋吧。” 我松了口气,上二楼到他的卧室去找棋。可我这个人一向笨,按着他说的地方找了一遍愣是没找到,后来我索性把抽屉都翻腾了一遍,却还是找不到。 棋没找到,书信却找到一封。许昱的抽屉里有本,这个的作者我向来很喜欢。我拿起来看了看,想着一定要和许昱借来看,一张纸就翩然落了下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空间,我是这样,许昱也是。从小我便明白这样一个道理,随便看别人的书信是不礼貌的。只是那张纸掉落到地上正好是正面朝上,那上面还有一行大字:“许昱,我喜欢你。”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大气都不敢出,慢慢蹲下身子,盯着那张信纸。 这是我第一次读情书,只可惜这封不是我写的也不是写给我的。 这封情书,给我爱的人。那娟秀的字迹如行云流水般,把对一个人的爱慕写得酣畅淋漓。 很唯美,可惜我却并没有心情欣赏。 我把书信轻轻拾起来随意夹进这本书里面,并且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抽屉。 然后相当落寞地下楼,站在许昱面前闷闷不乐说:“找不到,我找不到。” 许昱看着我,然后站起来无奈地说:“那还是我去找找看。” 我心不在焉地说:“嗯…” 许昱诧异看我一眼开玩笑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找棋还找得心情抑郁了?” 我颇抑郁地回答他:“我写字太难看。” 许竞豪就在旁边一直听着我俩的对话,听到我说写字时候才开口说:“那正好,我书房里有好几副之前的字贴,你可以拿去练练。” 我郁闷地在心里嘀咕:“我又不写情书。” 没过几分钟,许昱就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两罐棋子。他把棋轻放在桌子上,一边把棋盘放好一边和我说:“也不知你是怎么找的。” 我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难不成他发现我偷看他的情书了? 只可惜他话说到此处却不再接着说,我只能提心吊胆地站在一旁,连假笑都笑不出来。 他也没看我,待把棋盘摆好了,礼貌性地向许竞豪让了让,许竞豪也不客气,便执黑先走。 我向来不懂围棋,因此看得也无聊,才转过身打算上楼,只听身后许昱说:“围棋一直放在书桌下面,你以后闲下来时候可以学学。” 我松口气,转过身去回了个:“是。”然后以一种十分轻快的语气接着说:“虽然我不会围棋,不过可以用围棋的棋盘玩五子棋。” 许昱抽空瞥我一眼,那眼神里有一丝无奈,他哭笑不得说:“那你还不如去地摊上几块钱处理一盒五子棋比较划算。” 我没再说话,然后相当愉悦地上楼躺在床上,顺便拨通了古靖的电话。 古靖大概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就打电话给她,她接起电话时候有丝惊讶:“你这是想通,晚上要和我一起等了?” 我深吸口气,说出了我从许昱那里得来的情报:“如果没有意外聂杨应该要报B大。” “B大?”古靖惊呼:“B大的分数有点高,我好像够呛啊…” 我只能鼓励她:“加油吧…” 她在电话里唠唠叨叨:“加毛线的油,考都考完了。啊,我不管,我现在专业方面也不挑了,只要能让我进B大,随便哪个专业都可以。” 我觉得古靖是真的魔怔了,只能很无奈地和她讲:“你要想清楚啊,天涯何处无大学,何必单恋B大一枝花。” 她哀嚎一声:“有聂杨啊…我可不想异地恋。” 我也没办法再同她讲什么,只好说:“那你保重吧!” 她一下子不做声,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又说话:“你呢,你难道不想进C大?” 我拿着电话也叹口气:“如果说你进B大还有一线希望的话,那我进C大可就没半点可能了。” 古靖还挺同情我,她安慰我说:“你从高中入学开始,C大就是你的目标,这辛苦努力了三年,总会有那么点可能吧?” 我想了想,把右手的电话转移到左手,躺在床上粗粗地,重重地长叹一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今天还看到了有人写给许昱的情书。” “什么?”古靖嗓门瞬间拔高:“情书?” 我忧伤地点头:“对的,就是情书。” 然后我就不再多言,等着古靖来安慰我。谁知道她惊呼了两声就不再说话了,开始保持沉默,过了半天才沉重地发出一个单音节词汇:“牛!” 我有点无语,又听古靖说:“这也太勇敢了,我是不是也该效仿一下,写个情书什么的给聂杨?” 第三十三章什么时候才能勇敢 虽然作为朋友我不该打击她,可作为真朋友我还是很友爱地提醒她:“书法和文笔,你觉得你擅长哪一个?” 古靖一下子不做声了。 我继续提醒她:“而且单擅长一个还远远不够,你必须得有机的结合起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之就是情深意重还要文采飞扬。” 古靖沉默半晌,然后说了一个字:“滚…” 我没理会她,接着刚才的话说:“当然,除此之外,最为重要的是你要有敢对他说那句话决心。” 古靖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天到底受什么打击了?” 我抱着电话摇头:“我今天算见识了什么是情书。那封情书写得,让我一个情敌看了都觉得无法拒绝。” 古靖轻声说:“可怜的孩子,一看就是没收到过情书。” 吴妈来喊我吃饭时候我刚刚挂掉和古靖的电话,客厅里许昱和许竞豪一局已过,不过棋子都还摆在棋盘上。 许竞豪就看着棋盘,笑呵呵说:“这一子错满盘输,没想到今天又被你摆了一道。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许昱只是极淡地笑了笑:“方才有一步很险,还好你踩着圈套进去了,要不然被你反应过来,这一句不定是谁输谁赢。” 俩人谈论得热火朝天,吴妈已经把饭菜都端了上来。母亲看他俩还没什么动作,便也开始催促:“难得你们父子俩今日切磋了一番,不过还是先来吃饭,把棋盘摆着饭后再谈也不晚。” 许昱和许竞豪相视一笑,许竞豪说:“吃饭,吃饭。” 我坐在许昱的旁边,一顿饭下来也默默地不说话。许竞豪今日的心情明显好很多,看来今日父子俩交心交得还不错。 我坐在一旁落落寡欢地听着许竞豪说笑,也没太多的心情去听。许昱偶尔抬起头来笑一笑,接上几句话,就连母亲也一直笑吟吟的。 我胡乱塞了两口便离了席,向许竞豪说了一声就去书房找字帖,然后拿了帖子到房间里开始练习。 我觉得我可能是受刺激了。 半夜时候,翻开覆去的睡不着,又加上天气的闷热,浑身上下都是湿汗。我撑着胳膊坐起来,透过窗帘未合上的缝隙遥遥望着窗外,只见这夜乌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深邃的夜色里静得让人发慌。看了看床头柜的钟表,原来刚过凌晨,这夜还漫长,我却没了睡意。折腾半天躺下坐起又躺下,我终于还是坐起来把被子推一旁去,然后顺手拿起水杯到楼下。 客厅里已是一片寂静,仿佛是一幅沉寂的图画,容不得人打搅。我尽量放轻下楼的脚步,只是还未下得楼,客厅里的灯刹时亮了起来。 客厅里的灯不是特长亮的那种,而且很幽暗的柔光紫,淡淡的,添了一丝静谧的气息。 “咦?”我有些好奇,这么晚了是谁? 然后就看见许昱从开关处坐回了沙发,他手里正端着一杯咖啡,眼底微微有些倦色。他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带着笑意问:“你这是大晚上也在惦记成绩?” 我愣了愣,随后摇摇头:“夜里醒了有些渴。” 他闻言轻轻笑起来,他每次笑的时候都仿佛是暮春时的太阳,温暖而不燥热,让人无由得心情舒畅。他抿了口咖啡,就换了种很悠闲地坐姿靠在沙发上,然后睨我一眼:“醒都醒了,不如和我一起等你的成绩。”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问:“难道你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等我的成绩?” 他点点头,眉毛微微皱了皱:“阿姨和爸都熬不行,所以先睡了。不过爸在睡前叮嘱我务必得熬到你成绩出来才能去休息。” 我心情一下子好起来,脚下生风,几步小跑就到了许昱跟前,然后从茶几拿起壶给自己的杯里也添了一杯咖啡。 他看我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我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问:“现在已经过凌晨,是不是可以查了?” 许昱喝着咖啡不紧不慢地说:“再等一会儿。” “为什么?”我很好奇。 他却没说话,又过了好一会儿,壶里的咖啡都喝完了,他突然回过头来问我:“你喝这么多咖啡待会儿还睡得着?” 我撇嘴:“本来也睡不着。哥哥,你不也睡不着吗?” 他微微点头:“当然睡不着,不过这样的话我明天应该能睡一整天了。” “睡一整天?”我念叨着他这句话,不是很理解。这时候又听他说:“否则我怕明天被你们给烦一天。” 我仍不解地看着他,他摇头失笑:“爸爸肯定会让我帮着你看学校的。” “啊…”我呆呆地有些失落地说:“这样啊……”是为了不帮我看学校所以才…… 然后就在一片无声里我听见他说:“恭喜你许欢,你的高考分数是六百五十分。” 我顿时怔怔看着他,却看见他低低笑了一声,然后定定瞧着我,说:“你做得很好也很棒,我很高兴。” 高兴吗? 我该高兴的,因为他也在惦记着我的事情,不论为了什么,他多多少少是想着我的。 可我并不高兴,因为我很清楚地记得,近几年C大最低录取分数线,六百八十分。 差三十分,之前要再有三十分我才有可能……进到他所在的学校。 可单单差了三十分。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来,摆在我的面前,然后解释说:“我们该击一掌庆祝下的,轻轻击一掌。” 我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我的手掌覆上去。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庆祝,他给我的庆祝。 我只拿手掌轻轻触碰了一下便迅速地放下,因此也没发出什么大的声响,只是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好在灯光幽暗也看不出什么,我舒口气,然后就坐在许昱的旁边不再多说一句话。 仿佛是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能听到钟表的滴答声,有什么在幽暗里滋长萌生,然后突然“砰”的一声,是一声断弦。 许昱站了起来,他把壶拿到厨房,然后转身走向楼梯。到楼梯口时候停下脚步,目光扫到我这里,然后说了句:“你也早点睡。” 说过以后可能他自己也觉得不大不大对劲儿,然后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喝那么多咖啡,想来也睡不着。” 许昱说得没错,大概是咖啡因的作用,我失眠了,一晚上满脑子都是方才在客厅许昱的侧脸自己从他书里掉落的那封情书。 我只记得在我睡着前脑子里想得最后一个问题是:我什么时候能像那个女孩儿一样勇敢呢? 第三十四章沦落人何苦为难沦落人 我和古靖两个人抱着厚厚的报考指南胡乱地坐在地上,好在古靖的卧室铺着地毯,坐上面倒也舒服。 古靖把书随意摊在膝盖上,长叹一声:“我觉得我进B大不是一般的危险,我的分数比去年B大录取的最低分才多了三分。也不知道今年具体情况怎么样。” 我翻开我手里的书,却把目光定格在书页前排的C大,果然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这时候古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许欢,你的分数去B大肯定是足够的,要不你也报B大好了。” “怎么?”我瞅她一眼:“你想让我帮你看着聂杨?” 古靖小狗似地泪汪汪点头。 我还没说话,她又开始长篇大论:“而且你不是喜欢服装设计么?B大的服装设计也很不错啊!” 我有些无奈地感叹:“你把我想说的都说了。” 古靖拍了拍我的肩膀:“虽然B大离C市远了一点,不过你放心,你要什么时候想去C大找许昱,我可以陪你啊!毕竟我老哥也算许昱的校友,到时候我们就充分的利用他好了。” 我把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拿下去,就自己一个人从地毯上站起来,随手把书一合躺在了她的床上。 我有些小忧伤。 不过我的心思古靖向来最清楚,于是她也站起来,整个身子向后就靠到了我的旁边。我俩一起看着天花板,然后她说:“你也别灰心,不过就是一封情书,也许不小心带回来的也说不定。况且要是许昱真有什么消息,我哥那个大嘴巴能撑到现在?” 我还在忧伤,感怀道:“可是喜欢他的人都那样优秀…” 古靖赞同地接过我的话:“这倒也是,要我是你哥我也不太可能选你。” 我感觉我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沦落人何苦为难沦落人。 我俩正说话时候,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我和古靖赶忙坐起来,却见原来是古浩端了一大盘水果进来。 水果都是切好的,古浩把它放在书桌上,看了看凌乱地摊在地毯上的书,有些好笑地说:“看来你俩今天是没什么成果了?” 古靖瞪着古浩给他一记飞刀:“谁说的,我俩连院校和专业都定下来了。” 古浩愣了愣:“看不出来你们还挺有效率的。” “那是!”古靖颇为得意。 古浩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看着我问:“所以你们决定好的学校和专业是什么?” 古靖看我一眼,用一种似挑衅的目光看着古浩:“B大啊!正好B大开设了服装设计专业,倒是很合许欢。” 古浩看着我问:“是么?” 我点点头:“目前是这个打算,而且聂杨也去那里,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古浩怔怔地点头,又问:“你哥呢,他知道吗?” 我微微笑了笑:“就是哥哥建议我到B大的。” 古浩就不再说话了,我觉得他有些奇怪,可又谈不上哪里奇怪,就只好又说了一句来缓解尴尬:“如果古靖也到了B大,我会照顾她的。” 古浩终于把目光转向古靖,不可置信问:“你也报了B大?” 古靖正要说话,古浩却突然用手扶着自己的脑袋:“你先别说话,让我想一想。” 古靖就不说话了,看着古浩一个人在理思路。良久,古浩抬起头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古靖说:“你可真是我的亲妹子。” 古浩的话其实我不是很懂,这件事情怎么突然就牵扯到了血缘关系的问题上了呢? 古靖倒是和没事人一样,淡定地看着古浩然后毫不退让地看着古浩,直看得古浩低下了脑袋,发出阵阵唉叹:“我算是白有你这么一个妹子!” 古浩出了房门我很好奇地问许欢,方才古浩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古靖看着我笑语嫣然:“没什么,不过还是他很久之前看上的一个女孩儿。他让我帮忙打探下情报,我不仅不帮着他打探,反而呢还帮那个女孩儿……接近她男神。” 我震惊且佩服地看着古靖,不由说:“你真是太剽悍了!” 古靖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看我哥也挺可怜,我也不忍心的。可俗话说帮理不帮亲,我只好让他一直可怜着了。大概是因为这样,他觉得在我眼里聂杨比他还重要。” 我也长叹一声,正打算安慰她,又听古靖说:“不过在我眼里聂杨确实比他要重要。” 我正要拍上她肩膀的手放了下来,她却突然扭过头来,冷不丁冒出一句:“所以看在我哥这么可怜的份上,你以后能同他多说两句也就多说两句,他很喜欢有人和他说话的。” 她的话锋转变太快,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时候她早已从桌子上捡了块柚子开始剥着吃起来。 录取结果出得很快,古靖终于如愿踏着“及格线”进了B大,不过她当时不敢不服从调剂,虽然填报的第一志愿是聂杨想报的,可到底是分数不够,最后被胡乱分到了一个专业。而我也被B大的服装设计专业所录取。 从知道录取结果的时候,古靖的嘴就没合上过,她逢人就笑,自己一个人时候就偷偷乐呵,比走大街上捡了五百万还高兴。 我也挺替她高兴的,这样的话以后我想到C大看许昱,大老远的路上也好找人作伴。 高考结束以后我们度过一段挺长的假期,不过那阵子许昱找了个实习单位,白天时候很少在家,就连晚上也回来的很晚。 我一个人不想在许家待,索性就跑古家天天和古靖腻一起。只是古靖一心都扑在聂杨身上,她每天和我分析最多的就是聂杨的星座聂杨的血型然后综合得出聂杨的性格。 我一边和古靖八卦着聂杨,一边坏坏地想:“聂杨会不会正打喷嚏?” 我一直以为作为和许昱同级的古浩应该也是很忙的,事实上却不是这样。我每次去古家时候,古浩很少有不在家的时候,不过古浩确实很宠他这个妹妹,我在古家待的前一个礼拜,古浩每天都拿一本出行指南来,一一指着书上的景点讨好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不过古浩也不止一次说过古靖不识抬举,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古靖都会白他一眼:“你还有没有其他花招?” 第三十五章谁说我不去 古浩很憋屈,我也替古浩憋屈。讨好自己的亲妹子就算了,还得换着花招去讨好。可古靖这丫头也挺倔的,我在这上面又帮不了什么忙,因此只好同情地看着古浩说:“节哀。” 可能是我这两个字让他更触景伤怀,他听到我的话以后身子重重地一晃,自己一个人呢喃着:“这样啊…” “唉…”我叹口气,同人不同命,同样是兄妹,怎么许昱和古浩、我和古靖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然后我又用一种了然的眼神看着古浩:“要是我,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对许昱的。” 古浩后退了一步,然后没说话,极其缓慢地背过身去,仿佛在慢动作回放。我于心不忍,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我也是你半个妹妹。” 我没看到古浩的表情,不过我想他大概是被我感动了,因为我清楚地看到我说那句话时候他颤了一颤,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对我今天的表现很满意,我回头看古靖,正看见古靖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摸了摸脸上,也没什么呀! 古靖还在看着我,我嘻嘻笑了一声,问她:“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我记得你说过你哥很喜欢和人说话,让我和他多说两句,我觉得我今天说得还挺多的,你觉得呢?” 古靖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你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沉默了一会儿,悠长地叹口气:“我对我哥更愧疚了。” 我想她愧疚是应该的。大概是看我一个外人都对他哥哥这样好,她这个做妹妹的终于也良心发现了。 于是我很愉悦地点头:“你知道就好,你看你哥多不容易。要是许昱对我能像你哥这样对我我就很知足了。” 古靖看着我,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深呼口气说:“许欢,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又过了很久,古靖和我说:“我们明天一起出去玩儿吧,让我哥载着咱俩,去哪里都可以,出去吹吹风,也正好…换换心情。”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我心里想看来我的作用还挺大的,古靖都被我给触动而改变主意了,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肯定了古靖这个建议:“好,那明天你们就直接到许家来接我。”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不过第二天早晨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故。 我早晨穿好衣服下楼,见吴妈正在打包便当,便疑惑问了一句:“吴妈,怎么打包这么多便当?” 吴妈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笑答我:“不是说小姐和少爷今天要和古家的兄妹出去野餐?夫人一大早就嘱咐我多备点吃的,路上饿了吃。” 我听着一愣,大概是母亲误会了什么,所以才嘱咐错了吴妈。于是我赶紧解释说:“不不不,哥哥不去,只有我和古家兄妹。”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谁说我不去?” 我一回头,就看见许昱正站在楼梯上遥遥望着我,我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昱倒是表现得很淡定,他从容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然后到我的旁边,微笑和吴妈说:“不过不用带太多,我们一共只有五个人。” 五个人? 我再一次惊讶了,就把眼睛瞪大使劲儿眨巴了几下才结结巴巴地问:“怎么又成五个人了?” 许昱看了我一眼,低低笑出来:“聂杨也去,昨晚半夜时候聂杨给我打电话,说是你们要去后坡,他喊我一起。” 我有点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古靖?” 吴妈准备了一大箱的食物,聂杨来的时候已经七点过半,他穿了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和条纹衬衫。门铃响的时候我还在洗漱,许昱去开了门,我听见声音就探了个脑袋出去。聂杨手里拎着书包,冲我笑了笑:“许欢,你今天可是有点慢啊。” 然后许昱慢悠悠地说:“她一直慢,和她一比乌龟都要骄傲了。” 我嘴里正塞着牙刷,没法儿反驳。 聂杨放下书包,和许昱说:“我骑车来的,待会我坐你车。” 我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聂杨已经和许昱并排坐在客厅里。只是听他说到车,我这才想起来昨天回家前还吩咐古靖第二天一早来许家接我。 因为去的地方不远,所以也没有太多可收拾的。许昱把一箱食物放进了后备箱,还没合上,远远就驶来一辆保时捷。那辆车我认得,正是古浩的爱车。 我和许昱还有聂杨就看着那辆车向我们驶来,不同于我的忐忑,许昱和聂杨倒是一脸淡定,对于古浩的到来毫不意外。 车身在我们旁边的奥迪附近停下,车窗被摇下来,就看见古浩探出了头冲我笑着说:“上车!”然后他才看到我身后的聂杨,古浩眉头一皱,问:“你怎么一大早的在许家?” 聂杨点头笑了笑:“我待会儿坐许昱的车走。” 古浩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昱说:“什么,他也来?” 许昱淡淡点头:“我已经把我们今天要吃的东西都备好了。” 闻言古浩扭过头把目光看向我,我被他看得一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点心虚,就直接躲到了许昱的身后,吞吐地说:“我也和哥哥一辆车。” 古浩沉默了半天,然后把车窗摇了上去,一踩油门车就开出了老远。 我看着古浩开远的车摇着头自言自语:“还好没坐他的车,他这车速肯定超了吧?” 在我身前的许昱笑了一声,然后突然挪动了一下。我讪讪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们也去,昨天是我喊古来接我的。” 许昱若有所思:“看来今天我要是不去的话,你们三个坐保时捷?” “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错。” 谁知道许昱了然地点点头继续说:“古浩开车超速,还好我也要去。要不然你今天就要坐一辆超速的车了…”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昱顿时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属于英雄的光环。于是颇崇拜地说:“哥哥好棒!” 许昱笑眯眯说:“一般,一般。” 第三十六章郊游 聂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上,我上车时候他正仰头靠着后座眯眼打盹。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聂杨,他半睁开眼睛看我,问:“怎么了?” 我凑到他跟前,小声问:“今天是古靖让你来的?” 他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摇头,似笑非笑说:“她怎么会喊我来,不过我也算帮她了桩心愿吧。” 心愿?我想了想,古靖最大的心愿就是聂杨,即使不是古靖喊他来的,可他最后到底来了,也算是满足古靖一件心事。 于是我点点头,很高兴地说:“她一定会开心的。” 聂杨感叹一声:“是啊,她肯定会开心的。” 既然不是古靖喊他来的,那也就剩下一个古浩了。我疑惑地问:“古浩怎么突然想起喊你来了?” 聂杨笑了笑:“也许是打掩护的也说不定。” 打掩护…什么掩护? 我好奇地看着聂杨想听下文,他却又闭上了眼睛假寐,我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他。不过作为古靖的朋友总要替她打探出什么消息才算对得住她,因此我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许昱。 只可惜许昱正在开车,他没空理我。大概是车里太长时间没动静,许昱终于透过镜子里看着坐在车后如同被弃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我。 许昱清了清嗓子说:“打掩护…就好像狐狸捉兔子时候用的障眼法。” 狐狸捉兔子?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我没好气说:“那不是助纣为虐嘛!” 镜子里许昱似乎笑了笑,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六月份末正是盛夏,天气十分炎热。不过还好这一天有些凉风,吹散些燥热。 后坡是C市最负盛名的公园,尤其是到了夏天时候树叶茂盛,草坡是一片深绿,在一片绿意中,有星星点点的小花,淡淡的很是优雅。 前面隐约是古浩和古靖兄妹俩,他俩已经把工具利落地从后备箱里面拿出来,就靠在车身上等着我们。 我们走过去时候古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聂杨神色间有点不自然,他到古家兄妹跟前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站在古浩的身边攀谈起来。 许昱拿起被古浩搁置在地上的工具看了看,皱眉问:“怎么还拿了渔具?” 古浩解释说:“打算自己烤鱼的,我们调料都备好了。” 许昱了然道:“先紧着吴妈备好的吃就可以,况且许欢不喜欢吃鱼。” 古浩愣了愣,才看着我问:“你不喜欢吃鱼?” 我正想回答,许昱又赶在了我之前说:“她除了加工好的小鱼干,那种刺多的鱼都不喜欢吃。” 古浩若有所思说:“这样啊…我看你平时那么喜欢吃鱼干以为你也会比较喜欢吃鱼的。” 其实不止古浩这么觉得,刚到许家时候吴妈也一直这么认为。直到有一天吴妈很好奇地问我说:“是我做的鱼不合口味吗?怎么从不见小姐吃?”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吴妈隔三差五变着花样做鱼是为了我。我只好讪讪笑着解释:“我不太喜欢鱼肉,刺多,吃起来麻烦。” 不过这话我只对吴妈说过,没想到许昱竟然也知道,对此我有些惊讶。我盯着许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昱回过头来微笑看了我一眼,然后似笑非笑小声和我说:“偶然听你母亲说的。” 母亲?我有片刻的失神,倒不曾想过母亲竟然会和许昱聊到我的饮食习惯。 许昱朝古浩晃了晃手里的渔具,询问:“走吧,现在先去钓鱼?” 古浩摇摇头:“要不算了吧。” 站在他不远处的古靖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然后说:“就算不吃鱼也可以钓鱼的吧?大不了等鱼上钩了我们再放回去。” 聂杨附和说:“我觉得可以,大家好不容易一起出来一趟。” 许昱点点头,和古浩说:“正好许欢还没钓过鱼呢,今天也算让她体验一遭。” 古浩没说话,走到许昱跟前和许昱对视一眼,弯腰从地上捡起鱼竿,然后向河的方向走去。 古浩有点奇怪,他今天的话很少,如果没人问话他基本上都是一言不发的。我坐在许昱旁边扯了扯许昱的袖子,悄悄问:“古今天怎么了,我看他好像不是很高兴。你们闹别扭了?” 许昱注视着古浩,然后淡淡说:“可能是路上超速被罚款了吧,你没看古靖今天也不大对劲?” 我使劲儿地点点头,古靖今天确实不对劲儿,而让她不对劲儿的那个人正一个人坐在岸边上钓鱼。只是毕竟是我和古靖之间的秘密,我却不能告诉许昱。 我正一个人独自思量,许昱突然把鱼竿塞到我手里说:“你来试试。” 他的动作太突然,我一时间有些惊慌,哆哆嗦嗦地抓着鱼竿说:“我不会啊…” 我的心在颤,手在颤,鱼竿也在颤。 许昱无奈地叹口气:“你不都看我钓半天了么,怎么还没学会?” 我低着头小声说:“我笨…” 就在这时一只温柔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我的耳旁传来一阵温润的声音:“这样,手一定要稳。” 我蓦然抬起头来,是许昱,他现在竟然握着我的手。我紧紧地盯着他,又听见他说:“看我干嘛,看鱼竿。” “哦…”我呆愣地点头,忘记了思考,只是完全听着他的指挥把目光放回到湖面上,可手却颤得更厉害了,我仿佛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发芽了。 可能是太过紧张,那天我没有钓到一条鱼,奇怪的是古浩竟然也没有钓到。钓得最多的是许昱,其次是古靖和聂杨各收获一条鱼。 许昱和古浩先离开河边去拿食物,我和古靖、聂杨三人就继续在岸边。 我总觉得夹在他俩之间有些尴尬,便借机说:“反正我也钓不上来,我去帮他们收拾东西。”便放下鱼竿赶紧逃离了岸边。 我到草坪时候许昱和古浩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我还没走到跟前便听见古浩的声音:“看不出来你对许欢的喜好了解的还挺清楚,我以为你没那么关心她的。” 我的脚步一停,就站在离他们几米开外的地方看着他俩。 然后我听见许昱回答:“毕竟我俩一起生活那么久,她的喜好和性子我还是摸得很清楚的。” “摸?”古浩嗤笑一声:“也是,你随便问个人都能知道的事情,我却无人可问。” 许昱有很长时间没有答话,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正要走过去,才听见许昱很轻的声音:“去年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香辣鱼,难道你就没有注意过吗?” 第三十七章情敌见面 去年的香辣鱼? 我的思绪瞬间飘回到两年前,那是许昱大二下学期,周末许昱没有回家,我便央着古浩带我去找许昱。 我们找到许昱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嗯,他在收情书。 大概是秋季,树叶开始泛黄然后一片一片地向下落,午后的太阳透过林荫映到地上一片斑驳。时有风吹来,便有树叶莎莎作响的声音,那声音响起来时候心也随之轻颤。 周末的校园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人嬉笑地走过,又恢复一片安静。许昱站在林荫下,他穿了浅灰色的卫衣配着一条很宽容的牛仔裤,怀里抱了一摞资料。此时他正低着头,我站在远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唯一能看见的是他对面的一个女孩儿。 那女孩儿穿了细碎花的半身裙,上身着淡蓝色的衬衫,从我的角度看去很是优雅。这个时候,那个女孩儿手里正端端正正举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昱。 说实话,我不用猜都知道她在做什么以及她心里在想什么。 可我猜不到许昱的想法。 我看见他俩僵持了一会儿,然后许昱伸手接过了那个信封,嘴角动了动,也听不到他说了句什么。 他这是收下了? 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轻易就收下对方递来的情书,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古浩在我的身后,观看了整个过程以后他毫不意外地感叹:“我就说徐浣肯定是喜欢许昱,今天果然表白了。” “徐浣?”我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古浩翻我一个白眼:“你把自己的名字说一遍。” “许…”才说了一个许字,我猛然反应过来:“她和我的名字竟然是同音!” 古浩点头说:“可不是,之前许昱给我介绍她的时候,我一听她的名字也是吓一跳呢!” 把她介绍给古浩?为什么要介绍给古浩,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紧紧看着许昱的方向,终于一个没忍住,就朝着许昱大声喊了一句:“哥!” 然后飞快地跑到了许昱身边。 因为我来C大之前并没有和许昱说过,所以他看到我有丝惊奇:“你怎么来了?” 我故意带着撒娇的口气说:“我怎么不能来了?” 许昱无奈地看着我:“你这样一个人乱跑,家里面会担心的” 我这才指了指身后的古浩,语气轻松地说:“是古带我来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眼都没有看徐浣。 按着古靖之前的说法,情敌之所以被称之为情敌,那是因为情敌双方都对对方有着深深的敌意,而且这层敌意一定会通过眼神噼里啪啦地传递出来。刀光剑影,电闪雷鸣,就看谁比谁更厉害。 可我实在厉害不起来,我不敢正眼看徐浣,我怕我的气势压不过她,还没开始比试就输给了她。 不过许昱并不知道我心里的这些弯弯道道,他淡淡地望了眼古浩,然后语气平平地说:“我就说她怎么会这时候跑来,原来是有你在。” 通常许昱生气的时候不会发很大的脾气,相反,他的神色越是淡漠,语气越是平淡不紧不慢,那反而是他生气的象征。 而现在,他的所有表现都很符合这项特征。 我暗自揣摩,难不成是古浩在这个时节点上把我带来坏了他的好事? 一想到他有可能生气,我就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低眉顺眼地站在他跟前,感觉自己是受气小媳妇似的。 古浩慢慢踱步过来,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我们来的的确不是时候。”只是声音里面却没有一丁点歉意。 许昱就这样和古浩对视良久,他俩谁也不再说话。我站在许昱跟前一时间有点尴尬,可又不好随便乱动弹。 就在这个时候,我似乎感受到一道目光在看着我。我一回头,发现徐浣正歪着脑袋看我。 既然是她先看我的,而我也已经看到了她,我只能不情愿地朝她笑着打招呼:“嗨。” 她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说:“你就是许欢吧,常听你哥哥提起你。” 常? 我的玻璃心顿时又碎了一地渣渣。 可她都这样说了,我只好礼貌性地回她一句:“是吗?不过我却不曾听哥哥提起过你。” 然后她冲我微微一笑,大方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徐浣。清风徐来浣花溪,你可以这样记。” 被她夺了先机,我一时有些呆,愣怔中把手递了过去在她手里一握,说:“你的名字好有文化…” 她没有其他多余的语言,只是看着我笑了笑又看着许昱。 C大附近有家很有名的餐馆,叫胖头鱼。这是一个听起来很萌萌哒的名字,可实质上他们家的菜色以爆辣闻名。 古浩知道我吃辣,又询问了许昱和徐浣的意见便把吃饭的地方定到了胖头鱼。 我们去的时候五点刚过,正是人多起来的时候。我和徐浣两个人先占着座位,许昱和古浩就去点餐。 我们靠窗而坐,透过明亮的窗户能看见偶有行人走过。外面有一排挺拔的杨树,树叶开始泛黄,还有些将叶子黄未黄,却依然固执地紧紧依偎着树枝。有几片叶子落下来,也是飘飘荡荡,漫无目的一般,最后才很不心甘情愿地扫到地面上。 最挺拔不过翠竹松柏,可在我看来青杨亦算挺拔。它们笔直地站成一排,在寂寥无人的街道上,巨冠层层分布成一伞柔黄。 像是孤独而漫长的等待,从发芽到枯黄虚无,走过一年四季,“从生到死”在生命最后的尽头里却还坚持着那一丁点对于生命的期待。 徐浣坐在我的对面,我看着窗外的时候,她在看着我,那目光里有打量有好奇。 大概是看我一直看着窗外,她主动和我说话,她的声音很轻很细,轻细得像是天上最疏淡的云,让人听着便讨厌不起来,她说:“秋天还是到了,其实我不喜欢秋天。也不是说不喜欢秋天,相反,它的景色它的温度我都很喜欢,可以说一年四季的景色和温度里,最让我舒服的就是秋天。可我偏偏对它喜欢不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终于回头认真看着她,她正笑吟吟地看着窗外,仿佛是自说自话。我沉思了一小会儿,也再次把目光看向窗外:“因为秋天之后就是冬天。” 她点了点头,对于我的回答毫不意外:“没错,冬天太冷了,冻得人心都一起冷,冷得。”然后她想了想又问:“那你呢?” 我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说:“冬天,我最喜欢的是冬天。” 和徐浣恰恰相反的冬天,很冷,也正因为冷,所以可以勇敢地说出我很冷。每个人都有一座自己的小房子,我们会用尽办法去保护它,有的房子里装着胆小和懦弱,有的房子里装着卑微和,我们总想着要怎么打扮这座小房子才能让人看不到房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然后给它涂了重重的颜色添了夸张的装饰,久而久之我们自己都快要忘掉小房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掩饰得久了心会累,会乏,会想着什么时候我可以不用去假装,但同时也在想着这层假装永远不要被人给看穿。 冬天,大概只有在冬天吧,小房子穿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衣,不刻意不虚假。当冻得的时候就大声地喊我好冷,再也不用去伪装,因为在冬天大家都是一样的冷,喊出来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小房子,我的小房子里冷冷清清,不过还好,还有一丝名叫许昱的温暖。 不多时,许昱和古浩便已经点好菜坐了过来。许昱坐在了我的旁边,古浩挨着徐浣坐下。 胖头鱼家的特色招牌菜是香辣鱼,这是来他家吃饭的必点菜目。除此以后还点了三荤两素,荤素搭配得倒是不错。 三荤里还有一道我最喜欢的,在我的看来,桌上无论摆了多少菜,只要其中有一道是,这就已经是我眼里的最高规格。 就摆在我眼前,不过我也不好意思先动筷子,便微笑地看着徐浣说:“浣姐姐先吃。” 古浩惊讶地看着我不可思议的说:“难得呀许欢,就你平日里嗜吃如命的性子,你今天的表现简直就是当代版的孔融让梨。能受到你这么高规格的礼遇,不简单呐不简单。” 毕竟有外人在,更何况是情敌,被古浩这么一说我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可又不能去反驳。对方那么落落大方,我怎么还能再去凸显我的斤斤计较。 搁平日里,古浩怕是要被我怼死,不过眼下我也只能吃一个闷亏。 就在这时,我听见许昱低低笑了一声,和古浩说:“你今天的话似乎有点多。” 古浩激动说:“我平时话也不少。” 许昱“哦”了一声,然后笑着说:“我的意思是,你一个外人怎么还那么多话。” 古浩顿时没话可说,低着头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嗯…古浩嘟囔的是“我迟早会是你妹夫”,然后去扒拉盘子里的肉。 今天的菜里面如果没有这条香辣鱼那简直就是完美,可是,没有可是。 这是一条鲤鱼,虽然比起鲢鱼,它算是刺少,可刺少也是有刺。我这个人最懒不过,喜欢的理由除了好吃就是它没有一丁点需要啃的骨头。可这鱼肉……吃一小块都得小心翼翼极耗时间,更有时候,即使你吃得再小心,如鲠在喉也是在所难免。 我基本上没怎么动那条鱼,害怕被鱼刺卡着,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吃鱼,我还是有点聪明的。 不过也有破例的时候,比如今天。古浩一直招呼着我吃鱼,说是招牌菜怎么也要尝一下。徐浣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然后也附和着古浩说:“你尝尝,挺不错的。” 我实在不好推脱,只能在用筷子挑了一小块鱼肉,然后慢慢地挑着刺,又一丁点一丁点地送进嘴里。 古浩一边还吃一边问我:“怎么,不合胃口?” 我摇摇头,勉强撑死一个笑脸:“没,吃多了有些腻。” 许昱突然扭头看了我一眼,他那一眼看得我有些心虚。 我一下子想起了我和他开得那句玩笑:“像我这种食肉动物怕是一辈子都明白不了的腻。” 许昱倏然笑了笑,然后搁下筷子和古浩说:“以后别再带她吃鱼,外面做的鱼都太辣,林姨不让她吃那么多辣的。” 对于许昱的救场我是心怀感激的,可自那以后古浩就很少带我去吃辣了,包括麻辣小龙虾。 对于吃不成辣这件事情我很伤心,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越来越少去找古浩。反倒是许昱,偶尔带我出去吃一顿点两个辣菜,还稍微安慰下我的胃。 第三十八章飞来横锅 这件事情之后我基本上再没有见过徐浣,我没有问,许昱也从来没提起过。久而久之这件事情被我渐渐地遗忘,或者说是刻意搁置在了心底一处尘封的角落。当这个角落突然被打开,那个名字跃然回到我的脑海里面,我猛然想起来那天在许昱的的房间,那封情书的落款正是徐浣。 难道说,就是许昱那时候接受的那封? 我几乎是立刻就有了断定,可又排斥着自己心里的那个断定。 我依然立在原地,可能是想事情想得太出神,直到听见身后古靖的声音:“许欢,你怎么站着不动了?” 古靖的行动力很高,她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候,右手已经缠上了我的左胳膊,把脑袋凑到我耳朵边儿上说:“许欢,你太不讲义气了,把我一个人扔河边儿上。聂杨都不理我,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尴尬。” 我勉强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什么都有个过程,慢慢来吧。” 古靖诧异看我一眼:“这回答不太像你啊,你又受什么打击了?” 又? 我倒没计较她这个用词,压低声音和古靖说:“我好像知道许昱书里夹的那封情书是谁写的了。” 古靖一个惊讶,没忍住,很大声地问:“谁?”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许昱和古浩果然已经在向我们这边看,古浩疑惑问:“什么谁?这里…有谁怎么了?” 我赶紧摇头,然后用眼神暗示古靖,古靖还被我捂着嘴巴,她反应过来以后使劲儿瞪大眼睛用力地摇头,一边摇头嘴里还发出轻微的声音。 我这才松开她,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音量说:“我的大小姐,咱能小点声呗?” 古靖讨好地笑了笑,然后用极低的声音问我:“所以说到底是谁?” 我叹口气,抬起头来飞快地望了许昱一眼,颇伤感地说:“他的校友。” 古靖:“你废话…” 不过古靖还没套出我的话,就听见古浩冲我们喊:“你俩嘀咕啥呢,不吃饭了?” 我和古靖互看一眼,然后一齐抬头冲古浩呵呵笑了笑。 聂杨路过我俩身边的时候朝古靖看了一眼,那一眼有些古怪,看得我和古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古靖盯着聂杨的背影嘟囔:“我哪里惹他了吗?怎么感觉他对我挺不高兴的。” 我摇头不明所以:“可能是他平时那么努力考了B大,结果你一个混日子的也踩着分数线进去……他感觉不公平?” 古靖一拍脑门:“完了…我这还没表白过呢,就遭到冷眼待遇了。” 我很同情古靖,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更同情自己。 我俩过去的时候,许昱和古浩两人早已收拾妥当。草坪上铺了很宽大的方形餐桌布,便当工整地摆在了桌布上。桌布的颜色很鲜艳,衬着青翠的草坪,竟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觉。 许昱把餐盒递给我,我稳稳当当地接了过去。然后我看到古浩把原本要递给我的餐盒打了个弯拐到古靖跟前,几乎是同时,聂杨也把餐盒递给了古靖。 古浩瞪了聂杨一眼,然后几乎又是同时和聂杨双双收回了餐盒……可怜的古靖就这样凌乱在原地不知所措。 再然后…凌乱了的古靖自己默默地从一旁捞过一盒饭,她低着头打开了盒饭。那姿势……颇有种委屈之中的冷清。 于是我决定,我还是多同情下古靖好了。 再看古浩和聂杨,他俩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波澜不惊从容镇定,仿佛刚才递出盒饭的不是他俩。 很古怪,古浩和聂杨之间。他俩虽然没有再看对方一眼,可就是有一种气场不合的感觉,仿佛是在较着暗劲儿。 这是……聂杨把怒火蔓延到古浩身上去了? 我默默地往许昱跟前挪了挪,许昱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说:“你和古靖一凑到一起就整天神神秘秘的,你们刚刚又在聊什么?” 我怔了怔,没想到他竟然也会问这样的问题,硬是扯着嘴角云淡风轻说了句:“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许昱玩味地看着我说:“没说什么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看我?” 心跳刹时加快,竟然偷看也被他给发现了,我不知道该组织怎样的语言去解释,就在这个时候沉默的古靖却突然开口了:“许昱,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的太阳穴突地一跳,就连聂杨都震惊得猛然抬头看着古靖。 许昱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他才低沉着声音问:“你听谁说的?” 古靖看着我,她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快速地指向古浩:“我哥,他说的。” 被冤枉的古浩正吃着饭,结果这“飞来横锅”就这么砸到了自己脑袋顶上,一口饭噎在嗓子眼儿里被呛得不轻。他一边含糊不清断断续续说:“给…我水,快……给我……水。”一边还和许昱解释:“不是……我,真不,我…” 可怜的古浩正说话说不清楚,古靖又趁机抢过古浩的话:“我哥说他不是故意的,他真不是故意告诉我的。” 只怕古浩作梦都没想到,自己有被自己亲妹妹出卖的一天。不不不,都不算是出卖,而且纯粹的冤枉。 我觉得有点对不住古浩,愧疚之下从食物箱里拿出了一瓶水递给古浩,和他说:“你慢点喝…别着急。” 古浩好不容易把卡嗓子眼儿的东西咽下去,静静地缓了四五秒指着古靖说:“还是许欢好,不像你,成天就知道诬赖我。” 古靖笑眯眯地看着古浩,语气里头丝毫没有负罪感:“哥,你要敢做敢当。你别忘了,今天的郊游还是我提出来的呢,虽然我很抱歉今天出卖了你,可你也要勇于承认呀!” 古浩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承认?我承认什么!” 古靖笑得一脸无邪:“你说呢?” 我不得不佩服古靖这瞎掰撒谎的能力,能把谎撒得这么纯天然毫无破绽,而且在关键时候甩锅给亲哥,对质时候还能脸不红心不跳,也确实是种本事。 不过比起古浩的激烈,作为真正当事人的许昱倒是显得淡定得多,他没有看古靖,反而是看着我问:“这就是你们刚才神神秘秘讨论的内容?” 我只能点头。 又听许昱松口气说:“我还以为你们是在说我什么坏话,原来不是。” 舒卖萌打滚求收藏,卖萌卖萌,打滚打滚!! 古靖作者你都多大人了还卖萌,丢不丢人?! 舒哼,你连个聂杨都搞不定还好意思说我! 古靖…… 第三十九章你真的恋爱了么 古靖在一旁嘀嘀咕咕:“我们能说你什么坏话。” 这时候聂杨却突然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我吃饱了。”然后转身向远处走去。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不由问。 然后就听到古浩阴阳怪气地说:“谁知道,他又不仅仅今天是这样。” 我转头看了看古靖,正见她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想到古靖为了帮我不惜撒谎诬陷亲哥哥,我总觉得我也要为她做点什么才好。于是我只能放下筷子,和许昱说:“我去看看情况。”然后追着聂杨的背影跑过去。 他正站在河岸边儿上,目光沉沉地看向远方。我也朝他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见河对面的隐隐青山。 我试探着和他说话:“你今天…心情不好?” 他没回答我,我心里想是了,聂杨和许昱有一点很相同,那就是心情不好时候都不怎么说话。于是我继续试探问:“是因为古靖?” 聂杨突然回过头来看我,从他的目光里我读出了肯定。 看来……是真应了我的猜想。 我只好在脑子里飞速地打着草稿,然后安慰他:“其实这个事情你也别太在意,毕竟很多事情吧有时候都是命里注定的,而且也要看个人运气的好坏。命里有时那就是有,命里没有也不能强求。就好比是我,拼了命的学就是为了考C大,结果呢?可能C大就不该是我的,所以我去不成。” 聂杨点点头,低喃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看他似乎听进去了一星半点,继续劝解他:“所以你再看,你努力地考上了B大,这是你的命里有时终须有;而古靖踏着录取线进了B大,何曾不是她的命里终须有?确实,她没你努力没你刻苦,结果却考上了和你一样的学校,我知道你多多少少觉得不平。可命这个东西从来没有什么好不平的。” 听到这里,聂杨终于再次把目光看向我。我心里喊了一声阿弥陀佛,他可算是听进了我的话。 我正要继续安慰他,却忽然听见他说:“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事生气?” “难道不是?”我惊讶问。 聂杨摇摇头:“其实我也不止一次地和自己说,毕竟……”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大家都是朋友,她开心就好。可今天再见到她,我才真正明白这句话有多难,她越是开心我反而越是伤心,她越是高兴我反而越是生气。”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说的这话,和我说的不还是一回事嘛! 聂杨苦笑了一下,又和我说:“我今天说的话你别告诉古靖。” 我只好答应了聂杨。 从郊外回去时候古靖和古浩同一辆车直接回古家,我一边和古靖挥手告别一边想着古家今晚肯定又是一场家族大战,于是愧疚感更深了些。 不过聂杨说什么也不和我们一辆车,他打电话叫了司机过来,然后和许昱说:“自行车的话改天我托人去取。” 许昱也不强求,便载着我回许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我轻声问许昱:“哥哥你真的谈恋爱了吗?” 许昱却没说话,他一路上安安静静地开着车,而我最害怕不过寂静,只能没话找话,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都说过些什么。 我们回到许家已经是下午时刻,不过太阳还没落山,它斜斜地挂在西边,将沉未沉,却把周遭的云彩也染得绯红。 许昱去停车,我就路边上等着他。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道路上来回踱步,因为无聊就来来回回数着地板砖的格数,许昱喊我的时候我刚刚数到二百八十六。 他从我对面走过来,在我身前停下,双手插兜,带着笑意看着我,然后说:“今天有没有到三百?” 我仰起头摇了摇说:“哥哥,你今天比之前快了二十个格子。” 许昱低斜着脑袋轻轻笑出了声,才又把目光转向我,点头说:“这么说来我还是有进步的。” 我看他心情似乎不错,便说:“那当然!”接着又趁机问:“你毕业以后也会去现在实习的公司工作吗?” 他挑眉:“为什么这样问?” 我低声说:“因为最近几乎都看不到你的,我在想……如果到时候你真的去那家公司工作,而我又到外地读书,我是不是就更见不到你了?” 许昱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他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吟说:“即使我以后真在那家公司工作,那我抽空去看你好不好?” 虽然我觉得他可能一年也来看不了我几次,不过聊胜于无,对于他主动说要来看我我还是很开心的。于是我立刻欢快地答应下来:“好啊!” 可能是我的样子有些滑稽,许昱好笑地看着我说:“进去吧。” 吴妈向来勤快,我们进门时候,餐桌已经摆满了饭菜,不过许竟豪还没回来,母亲就和吴妈坐在餐桌前。看见我俩进来,母亲对许昱说:“你父亲今天约了人,不回来了,我们先吃。” 许昱淡淡说了声好,然后去换衣服。 我坐在吴妈对面,和母亲隔开一个座位,母亲扫我两眼,然后竟夹了块肉到我碗里,问:“今天玩得怎么样?” 我停下扒饭的动作,咽下嘴里的一口饭才恭恭敬敬地说:“挺好。” 母亲似是欣慰地点点头说:“那就好。”然后看着坐在对面的许昱,说:“许欢这孩子向来比较闹,难为你也不和她计较。” 许昱说:“林姨说的是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客气。” 母亲点点头:“你若这样想那再好不过了。” 没有了许竟豪,今天这顿饭明显没有之前的气氛热闹,母亲说完那句话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许昱倒是向来话少,而我又碍于母亲的威严不好多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死气沉沉的,直到搁下筷子的那一刻我才松口气。谁知道这时候母亲也把筷子一搁,和我说:“许欢,你和我来书房一趟。” 第四十章你是在教训我? 到许家这几年我不止一次被母亲请进书房,以至于到了后来一听母亲说书房两个字我就犯怵。 我仔细认真地想了想,我最近似乎也没犯什么事呀,母亲找我能有什么事情? 不过想想近两年每次进书房都没什么好事情,想来这次也差不多。 我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许昱,许昱悠闲地看着我,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母亲已经走到书房门口,看我还坐在椅子上,催促说:“怎么还不过来?” 这时候我对面的许昱站了起来,转身向楼梯走去,说了一句:“我先上楼了。” 我最后的一丁点希望就这么破灭了,我只能哭丧着脸走进书房,可进了书房又不好把不乐意表现得太过明显,便强撑起微笑问母亲:“有什么事情?” 母亲招呼我过去坐,然后语气出奇温柔地问我说:“我听许昱说你已经定了要去的学校?” 我轻“嗯”了一声,低着头说:“我和古靖还有聂杨,我们三个都定了B大,而且结果已经出来了。” 母亲沉吟片刻,说:“挺不错的,你一直喜欢服装设计,正好我也打听过,B大的服装设计在国内算得上佼佼者。你这也算求仁得仁,求果得果,没白费了高中三年的努力。” 今天的母亲有点反常,她很少有一口气和我说这么多话的时候,我感觉有些奇怪,却只能压下心头的怪异,回答说:“母亲说得是。” 母亲突然叹口气,拉开抽屉拿出个小玩意儿递给我,解释说:“这是一道平安符,你带好,算是……给你的毕业礼物。” 我愣怔地看着那道护身符又抬头看看母亲,愣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拿过那个护身符,和母亲说了句:“谢谢。” 今天着实是印象里母亲和我说得话最多的一次,母亲把礼物给我之后没有让我立刻出去,竟然开始和我聊之前的一些事情。 她说:“许欢,你知不知道我和你许叔叔是怎么认识的?” 对于母亲主动聊从前的事情,我虽然好奇却不知该怎么回答比较好,只能沉默地摇摇头。 母亲轻声叹口气,似在回忆什么一样:“我和你许叔叔很早就认识了,那时我还在念大学,你许叔叔是我的资助人。那个时候耐华就已经上市,并且在我们学校设立了助学金,我拿了耐华三年的助学金才知道,原来我的这位资助人竟然是一位年轻的先生。后来学校举办表彰会,我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亲手从他的手里接过证书,才算第一次见到他。” “后来呢?”我试探问。 “后来?”母亲反问一句轻笑起来:“哪还有什么后来,那是我最后一次拿助学金,再然后我就毕业再没见过他了。”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起从前的事情,不过乍一听母亲说起多少还是觉得有趣,而且家长里短的又让人放松,我轻呼一口气,笑着说:“这样说来母亲和叔叔也算是缘分了。” “算是吧。”母亲轻声说:“其实今天和你说这么多,主要是告诉你哪怕上了大学也不要荒废了学业,尤其不要把时间浪费太多在感情上。” 怎么突然就扯到感情了……我不明所以地看着母亲,却见母亲也怔怔看着我,然后说:“我想你爸……一定也是这样。” 似乎很久没有听母亲提到父亲了,她说起父亲时候眼角闪着泪光,说:“许欢,谢谢你这么坚强,你爸爸一定会以你为傲的。” 每每想到父亲,我总不由得一阵心伤,而此时我强忍着眼泪,点着头:“我知道,爸爸他一直在天堂看着我的。” 母亲伸过手来,覆在我拿着护身符的手背上,恳切地说:“希望你,永远都能这样坚强下去。” 我想我会的,因为我没有理由不坚强。不论是怎样的现实,终究是要对面的不是么?与其懦弱地哭丧着脸,为什么不笑呢? 从父亲去逝那一刻,我便深深明白的一个道理,伤疤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 所以我向来很少哭,故去的父亲不会喜欢,母亲不会喜欢……没有人会喜欢。有时候比起让人厌烦的哭泣,讨好似的欢笑其实更加有用。 从母亲书房出来的时候,刚过八点。我上了二楼回房时,许昱的房门大开着,不过房间里却一片寂静无声。 我站在我的房门口遥遥看着许昱的房间,正要转身,许昱冷不丁出现在门口,突然开口问:“怎么干看着,不敢进来?” 我惊了一惊,只否认说:“没…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他问。 “没什么…” 许昱盯着我看了两秒,好奇问:“怎么这么蔫儿,挨骂了?” 我有气无力地摇头:“没,不过是和母亲聊到一些旧事。” “哦。”许昱点头,又看了眼我拿在手里的护身符了然说:“那看来聊得还不错。” 我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又听许昱说:“不过我还是比较想知道你好奇的是什么,能盯着我房门看这么久?” 他倚着门框,目光里有一丝戏谑,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然后想到方才思考的问题,我大脑一时短路,未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哥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昱目光一片深沉,神色晦暗不明,他的眼神在我脸上打量了几遍才问:“你也是听古浩说的?” 我咬着牙点头:“我想问,她是不是徐浣姐姐?” “徐浣?”许昱反问:“你觉得呢?” 我只觉得心头一片苦涩,胸口翻涌着说不清的滋味儿。只得将方才母亲和我说的话轻描淡写地和许昱重复了一遍:“母亲和我说要以学业为重,感情上不要投太多精力。” 许昱目光倏然犀利起来,他冷笑一声说:“不要投太多精力?许欢,你是在教训我?” 我感觉头发一阵发麻,它顺着我的血液游走然后传输到心脏,紧接着全身俱是一颤,才艰难地开口:“我…不敢,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他又是一个反问,才森然地点头:“也是,到底别人的话都比我说的可信。” 第四十一章我们见一面吧 我默默地低着头不再说话,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再去解释。 我没想到说到有关于徐浣的话题他会这样生气,只好缄口不言不再发表任何观点。 直到一阵轻微的脚步摩擦的声音响起,然后是重重的关门声,我才抬起头来看着对面被关上的门。 我转过身去,突然看见楼梯下,隐约有母亲的衣角擦过。 我心里一惊。 急急忙忙地跑到楼梯下去查看,见书房的门依然关得严严实实,这才松口气。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踏实,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的许昱一直本着一张脸,然后冷漠地和我说:“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第二天早晨起床时候,许昱早已经不在,听吴妈说是实习公司有事情,所以他今天提前出发。 其实我也有挺严重的起床拖延症,不过却全被许昱治好了。上学时候为了不让他等我,每天早晨都早早地起床,然后和他一起去学校。 我挺享受每天那段独属于我俩的时间段。 至于周六,为了能和许昱一起吃早饭,我几乎没有睡过懒觉,更不要提许昱实习期间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我更是珍惜得不得了。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和他一起的所有时光都是享受,一秒都不舍得耽搁。甚至,不远万里,只为看他微微一笑。 可今天许昱早早的出发,这意味着我可能今天一整天都看不到他了。 我兴致缺缺地吃着吴妈准备的早点就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院中的一大片花圃旁。 许家有一片很大的花园,里面种了各种杂七杂八的花,除了玫瑰和郁金香还有好些我叫不上名字的。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我自己在一个小角落里种的一小丛迎,它的颜色没有玫瑰艳丽,它的味道没有郁金香浓郁,甚至它的花朵都小得可怜,可就是这样小的花,一束束,一簇簇,竟也开得热火朝天,很是热闹。 大概是因为夏季,几只蝴蝶在丛花里来来去去,还有几只蜂蜜嗡嗡闹着。我就看着他们飞来飞去,想着这可真奇怪,同样是采蜜的,蜜蜂就是勤劳的小蜜蜂,采蜜只是种劳作;而蝴蝶就是蝶恋花,采蜜成了一种爱恋。 花圃的旁边是一棵粗壮的梨树,这棵梨树有些年份了,因着让它自由生长,所以枝节横生,盘虬交错。尤其是到了盛夏时节,绿阴如盖,阳光都很难进入。只有地上零零星星地斑驳着一点阳光,也仿佛是被剪碎一样。 我坐在大树下,倚着静谧的阴凉透过院子看向远方,望穿秋水,却等不来他。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后来就靠着树打起了盹,直到吴妈轻轻摇着我把我叫醒:“贪凉是要感冒的,要不回屋里睡会儿?” 我迷迷糊糊地点头,而大门却没有丝毫的动静,我认命地进了屋。可不知怎么,上了二楼,看着许昱闭着的屋门脚下竟像生了铅,迈一步都沉重。鬼使神差,我竟然推开了许昱的房门,然后重重吐了口气,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我有些胆怯,可终究管不了自己的心。胆怯这个东西有时候总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勇气给取代,至于是什么样的勇气,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勇气,谁也说不清,所以很多人把它命名为冲动。 冲动,何尝不是一种勇气。可这样的勇气通常伴随着内心的犹豫,它是犹豫时候的不管不顾不计后果,可终究是有后果的。 我拉开了抽屉,找那封徐浣写给许昱的信。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我只知道我想找到,想再打开它的内容……想再看看,能让许昱如此庇护的女孩子。 可那封信……竟然不见了。 书本的夹层里,抽屉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 全身的力气像是被突然抽走,我顿时软软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许昱的抽屉,按原位开始摆放。 就在这时,许昱落在家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刚刚收拾完抽屉正要出去,可看着书桌上一闪一闪的手机屏,犹豫片刻还是便顺手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女孩子,她声音很轻柔,问:“许昱,你现在有时间吗?”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哥哥他有事出去了,你可以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静默了良久,才说:“你是……许欢?” “是的。”我说:“我是许欢。” 然后我就听到她说:“许欢你好,我是徐浣……我找他有事情。” 徐浣……我拿着手机一滞,电话那头竟然是徐浣。 接下来,我听见自己淡漠的声音:“我们见一面吧,我是他妹妹,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徐浣没想到我这样说,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我也不急着催促她,只是一边拿着着听筒一边静静地听着秒钟滴答的声音。 在这样一个炎热的盛夏,我的心底却一片清凉。我低垂着脑袋看着光亮的地板,才听她犹豫说:“好。” 心底一块石头落地。 我去C大找徐浣,周一正是开始忙碌的时候,尤其是中午刚过,大家陆陆续续地从教学楼出来,人潮涌动,我站在路旁的一棵树底下看着人群,想象着许昱每天也是这样走出教室,在人群里熠熠生辉,总有他自己的光亮。 想得有点深,没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徐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我的身后,疑惑问:“在看什么?” 我被她的声音一惊,有些无措地回头看她。她的个头比我高一点,今天穿了一件碎花的连衣裙,衬着她纤细高挑的身材很是好看。 我低着头,软糯糯地开头:“没…没看什么。” 徐浣朝我刚刚看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快学期末了,事情比较多。可许昱近两天也没来学校,所以他的同学就先把东西放在了我这里。我本想交给他的,可惜我也找不到他。” 我了然地点头,原来是这样一回事,然后朝徐浣伸出手去,理所当然说:“那交给我吧。” 徐浣笑了笑,然后有些犹豫地把东西递到了我的手上,我接过那沓资料看也没看,歪着脑袋看着徐浣,终于鼓足了勇气,说:“我们再聊点其他的吧。” “其他的?”她问。 “对,其他的。”我看着她,然后我补充道:“比如许昱。” 第四十二章棒打鸳鸯 C大附近有家很棒的甜品店,虽然我并不是那么喜欢甜食,不过大抵女孩子都对漂亮的食物没有抵抗力。 可能是因为中午是饭点,大家都去吃正餐,甜品店没那么拥挤,我和徐浣找了一处安静的座位,点了两份草莓蛋糕和酸乳酪还有果汁。 徐浣只好奇地看着我,见我一直一言不发便问我:“你有什么事情?” 我在脑海里快速地打着草稿组织语言,想着要怎么说比较好,而她突然一问,我的思路瞬间被打断,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问:“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 她明显一愣,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她吸了一口果汁想了一会儿,摇摇头,笑得有些勉强,说:“我们是同学。” 我迅速地否断了她的话,很肯定地说:“不…你喜欢他!” 徐浣猛然抬起头直直看着我,那目光里有惊讶有震惊更多的是肯定。 她结结巴巴说:“你……你都知道?”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徐浣,淡淡说:“我看见了你给他写的情书。” 她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又说:“文笔很好,字也很好看。” 她依然不作声,只是自己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我就看着她的眼睛,问:“可是我比较好奇你是北院的,怎么认识在南院的许昱?是你主动追求他的?” 她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我看不懂她什么意思,不过也没心情理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长话短说道:“我知道,像许昱这样优秀的人喜欢他的不在少数。可是徐浣,你们是不可能的。” 她怔怔地问:“为什么?” 我指了指自己:“因为我是不会同意的。”我顿了顿,换了一种轻一点的音量:“你们不合适,虽然我并不讨厌你,可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她看起来有些失落,我于心不忍,可想到许昱,又咬着牙关继续说:“还有…哥哥也不喜欢你。” 我闭住了眼睛,接受着内心的谴责,只觉得一阵愧疚,就连心都变得酸楚,却还不得不继续骗她,只是声音却越来越轻,轻得和蚊子似的,轻到自己都听不见:“你…不要再喜欢他了。” 徐浣比我想象中脆弱得多,她身子一颤,眼睛里晶亮亮的,她低头垂着眼,紧紧咬着嘴唇,声音很低很轻带着一点哭腔说:“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我只是卑微着喜欢着他,哪怕没有回应,远远看着他也好。” 她的话我听着为之一动,再看她的神态竟觉得刚才的自己实在太过残忍,便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颇愧疚地轻声安慰她:“徐姐姐你别哭,我错了,不该和你说这些。” 徐浣摇了摇头,说:“和你没关系,其实这些事情你不说我自己心里也明白。” 她说:“不过是一厢情愿,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古靖是被我的电话吵醒的,我回家以后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晚上都在胡思乱想。我想给许昱打电话和他坦白,可深更半夜的又不敢扰他,只好等到第二天天刚亮,就和古靖通话问她:“古靖,你说我该不该给许昱打电话坦白啊?” 古靖打了个哈欠,像是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说:“你想打就打啊,打给我干嘛…” 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古靖又匆忙说:“要打电话赶紧的,别憋着。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挂了。” “别啊…”我赶紧说。 古靖又是一个哈欠,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说:“我的祖宗啊……您还有什么事?这刚过六点。” 我抬头看了看点儿,小声说:“天都亮了。” “只要我的眼睛没睁开就是天黑!” 然后我清了清嗓子,长话短说:“我昨天去见徐浣了。” “徐浣”古靖一头雾水,问:“谁啊?” 我回答得简洁明了:“就是前天说的,他那个校友。” 古靖先是不以为意:“校友…一个校…”说到这里,她明显停顿一下才用一种比较高昂的声音问:“那个校友?!” “是。”我说:“我去和她说让她不要喜欢许昱,还告诉她说…许昱不会喜欢她的。” 古靖沉默了一会,说:“真没想到……你还有胆儿肥的时候。” 我低声说:“我也没想到,这次是我冲动了。” 古靖一时间没回我,我又继续说:“我一宿没睡着都在想昨天的事情,我想我有些过分了。许昱能把她的情书一直留着,至少说明她在许昱心里是有一定位置的。是我太自私,可棒打鸳鸯到底是不对……” 古靖倒吸一口冷气:“你该不会是想和许昱说你打了他的鸳鸯吧?” “嗯。我想了一晚上,许叔叔对我和我妈这么好,我不能恩将仇报。” 古靖恨声道:“这都扯哪儿去了,恩将仇报都能扯出来。许欢,你要知道,一旦碰到感情,我们都是利己的。” 我反驳她:“我可是记得你说过,你帮理不帮亲。” 她含含糊糊说:“那不一样。”然后很正经地说:“许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和许昱说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我叹口气说:“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不说的后果,一旦有一天他知道他和徐浣之所以不能在一起是因为我在捣鬼,那么……他会有多讨厌我呢?” 古靖沉声说:“那你就能保证你现在说了他就不会讨厌你?” 我想了想说:“总比之后被他发现……要好一点吧。有个成语不是叫做坦白从宽么?” “坦白从宽不是这么用的。” 古靖劝了我半天,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不要告诉许昱这件事情,可我到底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几经犹豫以后还是拨通了许昱公司的电话,可却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我不甘心,又打了两次,却依旧没人接。我想,这是不是老天爷也觉得我不应该告诉许昱呢? 谁知道晚上时候,许昱却特意打电话过来问我有什么事。 我吞吐说:“我昨天……去找过徐浣。” 许昱却一点都不意外说:“我知道,她都和我说了。” 第四十三章许欢,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顿时忐忑起来,心想着难道她已经告状了不成?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说,又听许昱说:“谢谢你帮我把资料取回来,你放我房间就好了。” 我提心吊胆地问:“还有呢?” 他的语调微微一挑:“还有?” 我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说:“比如……我俩讨论的关于你的事情。” 许昱对此还颇有兴致:“你俩能谈论我什么事?” 我两眼一闭,心一横说:“我错了,我不该说闲话,棒打鸳鸯的!” “谁是鸳鸯?”许昱问。 “你和徐浣姐…” “闲话?你说什么闲话了?许昱又问。 我慢吞吞地说:“就是和她说……让她不要喜欢你,因为你是不会喜欢她的。” 许昱“哦”了一声,然后轻哼一声又问:“虽然你说得倒是没错,可我比较好奇,你单听古浩的一番说辞就断定我和徐浣在一起?” 良心发现这个东西其实很有传染性,一旦你发现了一小点,就会无限地蔓延下去。 于是我又咬了咬牙说:“我还错了……我不该诬陷古的。是我那天去拿棋的时候……看到了她给你的情书。” 许昱并没有如我预料中那么生气,他只是了然地答了一声,然后问我:“你看完有什么感想?” 我被他突然这么一问,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说出了自己脑海里仅有的想法:“字很漂亮,文笔也好。” 他轻声笑了笑:“她是文学系的,不过你多练练其实也能到她那个水平。”他说完这句话后还安慰我说:“别灰心。” 我心里想着……这都哪儿是哪儿啊。 我抱着电话好奇问他:“你不生气?” 他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许欢,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和许昱的通话结束以后我迅速地打电话给古靖,给她讲了许昱那些古怪的话。 古靖听了以后松口气:“许欢,还好还好,看来是你想多了,我猜是那个徐浣单方面喜欢许昱,但是许昱肯定很烦她。所以她打电话让许昱去拿资料,许昱都不愿意接她电话。而现在,你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所以许昱高兴还来不及。” 我听着也跟着古靖一起谢天谢地:“还好还好啊…” 挂断了古靖的电话,一条短信就进来了,是许昱发来的。他在短信里说:“有份礼物本来打算等你开学那天送你的,不过我打算提前了,算是惊喜。” 我微微有些讶异,回短信问:“什么礼物?” 他快速地回我:“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对于许昱的礼物我很期待,虽然他唯一送我的就是生日礼物,而且每年都是千篇一律,可即使是这样,哪怕这次依然是一样的,我还是雀跃无比。 大概是因为,每一份来自心爱的人送的礼物都珍贵无比。 听吴妈说许昱是周六回家的,只可惜那天一大早我就被古靖喊去古家。 古靖和聂杨进行了激烈的争吵。 事情的开端是这样的,古靖也不知脑子哪片发热,清晨竟然去晨跑,晨跑就晨跑,后来跑着跑不动了就打了个出租去了聂杨家。 这丫头竟然一点也没犹豫,抬起胳膊就敲聂家的大门。聂杨的爷爷有晨练的习惯,恰巧也从外面回来,看见古靖在敲门就顺便问了一句:“丫头,你是来找聂杨的?” 这不问还好,一问,古靖就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哗哗地流,流得停都停不下来,而且还不停的抽噎,抽得说不上话来那种。 聂家的老爷子是很“通情达理”的一个人,看到古靖这样,没多问,就坚定地认为是自己的孙子欺负了古靖。一时间很是生气,二话不说,拉着古靖就进了家门,然后径直冲到聂杨的卧室一脚踹开了门。 聂杨当时很懵,他正在睡梦中,莫名其妙地被惊醒,还以为发生了地震,结果倒好,是自己的爷爷踹开了门,而且自己亲爷爷身后还带着古靖。 聂杨想自己肯定是在做梦,于是刚坐起来倒头就又躺下了。 聂家老爷子一看更生气了,人姑娘都找上门来了,他的亲孙子还能这么淡定。气愤之下也顾不得古靖,冲到聂杨的床前就是把被子一掀,气得哆哆嗦嗦地指着聂杨:“说你是孙子你还真是孙子,你给我当孙子也就算了,还出去装孙子!” 聂杨被老头子骂得一头雾水,一看卧室门口古靖还目瞪口呆看着这边,急忙从聂老爷子手里抢过被子先遮了遮羞,才不明所以地问:“爷爷,您说什么呢?” 聂老爷子气得话都说不清:“我说什么……你还有脸问我说什么?”然后用手一指古靖:“小靖多好的一姑娘,我们老聂家和古家又是世交,可你看看你,你怎么能做得出对不起小靖的事?你这要我怎么和古家交代,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聂杨一口气没提上来,愣是咳了半天才神色古怪地看着古靖结结巴巴说:“爷爷……您想多了。” “我想多了?聂杨,人女孩子都找上门来了你还不承认!” 古靖一脸无辜,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吞吐说:“爷爷……您……确实是,误会了。 聂老爷子:“你不用帮他说话!” 古靖快哭出来了:“真不是……” 聂老爷子颇伤感地叹口气:“你别怕,爷爷罩着你,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古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聂杨,聂杨沉默了看着古靖说:“你大早上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古靖犹豫了一会儿,说:“没什么,就是B大的事儿,我知道我一个学渣和你考一样的学校你多多少少觉得不大公平。” 古靖的话还没说完,聂杨就打断了古靖的话:“就这事?” 古靖点点头,聂杨和聂老爷子说:“爷爷,您听到了?” 聂老爷子有些羞赫:“听到了,听到了。爷爷这不也是为了你们年轻人好嘛……” 聂杨笑看着聂老爷子:“那爷爷,您的孙子现在要穿衣服,麻烦您把门带上。” 聂老爷子了然:“明白明白,爷爷这就出去。” 聂老爷子到门口,聂父和聂母正尴尬地站在一旁,聂父低声和聂老爷子说:“爸,您这是干嘛?” 聂老爷子嘀咕一声:“我这不是想早点给他栓个媳妇嘛!” 站在旁边的古靖:“……” 不多时,聂杨穿好衣服拉开门看着等在门口的古靖,丝毫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而且和古靖面对面站着,问她:“你还有其他的事?” 古靖摇摇头。 聂杨点头脸上有些笑意:“你这样也不怕我误会什么。” 古靖听着,心突得一跳,脸上一僵,违心地说:“其实我不想去B大的,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受的……分数线刚好够而已。” 谁知道聂杨脸色突然一变,厉声道:“谁稀罕你去,爱去不去。”说完就是把门一甩。 古靖失魂落魄地站在聂杨卧室外,然后一个人站了很久才拿出了手机拨通电话说:“许欢……”然后就是哭得泣不成声。 第四十四章说好的礼物呢 我到古家的时候古靖还在哭,这几天古靖的父母外出不在家,古靖正坐在客厅里一个人抹眼泪,她跟前已经摊了一堆卫生纸,而她还在抽抽嗒嗒,古浩站在她跟前,一块一块地给她递卫生纸。 这该是怎样一副凄惨的景象…… 古浩看见我来了,好像看见救星一样,激动地说:“许欢,你可来了。” 然后把卫生纸递到我手里说:“你好好安慰她,我约了人打球,先出去了啊……” 说完,古浩就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对此,我很无语也很无奈。 可也没办法,只好到古靖跟前,轻声细语问她:“怎么了?” 古靖泪眼朦胧看我一眼:“我看你那么有勇气,就想我也要有勇气一回,所以我今天去找聂杨了。” 聂杨,又是聂杨。 我叹气问:“受挫了?” 古靖点点头:“我不该一时脑抽,跑过去自取其辱。” 我拍拍她的肩膀:“你明知道他现在因为学校的事情不待见你,你还非要往他眼跟前蹭,他能待见你就奇怪了。” 古靖一边抽抽嗒嗒,一边百思不解地说:“我记得他从前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可总归人都会变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好似变了个人,可能他终于看清和我不是一类人所以疏远了吧。” 我摇了摇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听许昱说人都是好面子的,尤其是男生。我估计聂杨也就是这两天置置气,过阵子肯定会好起来。毕竟你俩从小到大的交情,眼下又考进同一所大学,互相之间照应还是应该的。” 古靖怅然:“希望如此吧。” 其实这几天听古靖一番说辞我也觉得聂杨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聂杨和古靖的交情比我要久,可现在两人间的联系反倒不如我。 难道是聂杨有什么事? 我心里想着,回家以后定要拜托许昱帮忙询问一下这件事情,只是我没想到我竟是再寻不着机会求他了。 陪着古靖聊了一上午,眼看到了中午饭点儿我才急忙忙和古靖说:“我和家里人说中午时候就回去,现在十一点都过了,许家又偏远,等我回去不知什么时候了。” 古靖忙站起来,有些担忧地说:“都忘了问你今天怎么来的,我这不着调的哥正经时候从来用不着他。” 我哂笑:“早晨许叔叔上班顺路送我来的,我待会儿打车回去就好。” 古靖嗔笑,看我一眼:“要不你和家里人说一声,今天中午就不回去吃饭了,正好今爸妈不在,我哥又约了人。你总不忍心看我一个人吧?” 这可真让人头疼,我揉着脑袋,左右强不过古靖,只好拨通了许宅的电话,告诉吴妈:“吴妈,麻烦转告许叔和母亲一声,我今中午暂不回去了。” 吴妈笑问:“可是在陪古靖小姐?” 我点头称是,又补充了一句:“古靖今天心情不大好。” 电话那头的吴妈便按着我的嘱咐转述我的话,正转述时候,却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你问她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我顿时愣在一旁,又听那个声音继续说:“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她。” 这个声音……我内心一阵激动,心跳得也越来越快。 果然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吴妈才解释说:“今早少爷回来了,一直等着您呢。好巧不巧的,您今日出门,少爷的意思是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他去接您。” 我掩下激动,恨不得说现在立刻就回去。可我看了眼古靖,我才答应她,况且她今日心情实在不好,我咬了咬牙,说:“那就午后吧,两三点钟,早一点或迟一点都可以。” 古靖鄙视地看着我,然后动了动嘴,无声说:“见色忘友。” 我笑了笑,没理她,不过心情却好了很多。 我们中午没有在古靖家吃饭,市中心有家餐厅颇为不错,那里的菜色古靖最喜欢。 不过我倒不是很喜欢那里,我常和古靖讲:“可惜了这家餐馆那么大的盘子,才装了一丁点菜,怕是喂猫都不够。” 古靖一边翻菜谱一边漫不经心说:“这样才好多点两份,要是每一份的量都那么足,我们哪儿能尝这样多的菜色。” 我对这种说话不可置否,不过说起来这其中也有一桩趣事。 有次我和许昱说起对这家餐厅的看法,许昱二话不说就带我来了餐厅,然后点了一堆菜告诉服务员说:“你们把我刚才点的相同的都做进一份里面,记得一定要满盘,如果满不了,那就请厨师继续加满。” 当时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无语,很是诧异:“这是做什么?” 许昱怎么回答呢? 他淡淡说:“这样盘子就不浪费了。” 我咯咯笑起来,他却没笑,反故意本着脸问我:“你笑什么?” 我用一种很天真的眼神看着他反问:“不是哥哥你逗我笑的吗?” “我逗你?”他倏然笑起来。 我点点头:“可不是?只怕我日后再和古靖来这餐厅都要笑个不停了。” 许昱哭笑不得:“那这样说来,你路上还逗我说美人配英雄,英雄配宝马,那岂不是日后我若换了宝马就得天天笑不停了?” 可能是所有关于许昱的联想都是件快乐的事,这样想着我便又不由得笑出声来。 古靖一脸古怪地看着我,不乐意地问:“怎么,我说的很搞笑?” “不是不是。”我连忙摆手,解释说:“只是今天许昱回来了,我突然想起来他前两天说要带件礼物给我,有些好奇。” 古靖更感伤起来:“看看你再看看我……你说我要不直接跪聂杨跟前负荆请罪好了。” 她现在是满脑子的聂杨,就好比我是满脑子的许昱。 午饭后我约莫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就让古靖先回去,然后我给许昱打电话让他来接我。 我在餐厅门口等他,天空下起了毛毛雨,一点一滴地落下来。不过这却并不影响我的心情,因为雨很细碎,我索性跳进雨里仰起脸享受着那毛毛的触感,很舒服。 路过的行人惊奇地看着我,我就回个笑脸,然后又站在屋檐下开始数着步子。 许家离这里有一定的距离,我知道许昱来的没有那么快。可是才刚数到二十,手机铃声却响起来,我一看,正是许昱。 他这是来了? 好快。 我一阵欣喜,不敢迟疑,赶紧接起他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许昱低哑的声音:“许欢,我有事情过不去了,得先回公司,今天就先让张叔来接你吧。” 我一怔,而后有些失落的说:“哦。”然后转念一想或许我应该更懂事一点,便强笑着说:“没关系,你有事先去忙,不用管我。” 他没有回答,却也没挂断电话,我们俩人就这样在通话中相互沉默着,唯一能听到的是他短促的呼吸声。 我心里想,他是忘记挂电话了么?诧异地看了看手机,我终于主动挂掉了电话。 过了没一会儿,就看见许家的车子驶来,这时候雨势渐大,濛濛烟雨里我似乎看见远处一个背影远去,那背影像极了许昱。我正要细看,车子在我身前停下,张叔打开车门撑着伞过来,和我说:“小姐上车吧。” 我再看远处,已经是空茫茫一片,只剩下几层雨帘反反复复地降落。 我上了车坐在后座,却仍疑心,问:“哥哥已经回公司了?” 张叔目光有些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看了看窗外的雨,启动了车子,平静地回答:“是。” 车子缓缓开动,我靠窗而坐,只觉得似乎有雨点落进来,一扭头见车窗犹开着个小缝,顿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却没多想,动手把车窗摇了上去。 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已成瓢泼之势,我和张叔说:“果然是六月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明明还好好的。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到公司没,可别赶上雨。” 张叔没说话,我就一个人看着窗外想事情。正想着忽然觉得屁股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挺硌的慌,便挪开屁股用手去摸,这一摸竟摸出一部手机来。我觉得那手机有些眼熟,便把它拿来细看,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手机,是许昱的。 可刚才,他分明用这手机给我打电话,说有事情过不来。他是在车上打的电话? 但是电话挂断过了没多久张叔就过来了,如果他是在车上打的电话……那,他现在在哪儿? 我倏然想起来刚刚恍惚间看的那个背影,几乎立刻断定,那是许昱无疑! 可他为什么要骗我? “停车!”我猛然大喊出声。 张叔被我这么一吼,惊了一惊,立刻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问:“怎么了?” 我紧紧注视着张叔,问:“我哥在哪儿?” 张叔沉默片刻,笑着说:“当然……是去公司了。” 我摇头,语气坚决地说:“他就在附近对不对?”我拿起手机晃了晃,几乎是恳求着说:“他的手机落车上了,张叔,我们去吧手机拿给他好不好?” 张叔犹豫了会儿,长叹口气,掉转了车头。 我们追上许昱的时候他正一人走在雨里,他手里握着一把伞却没有撑开,就淋着雨前行。 司机连按了三四声喇叭,他也没回头,只是走得更靠边,甚至靠到了路边上。 我让张叔停下车,自己就拿了他的手机撑着伞冲进雨里,大喊一声:“哥!” 他浑身一颤,却依旧没停下反而走得更快了,我只能一边跑一边大喊:“许昱,你给我站住!” 可能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他身子明显一震停了下来。我迅速跑过去,用伞将他罩住,把手机举起来说:“你的手机落车上了。” 他僵直着身子转过身来,说了句“谢谢”便从我的手里拿过手机。我眼尖看见他又要转身,连忙扯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弹。 过了很久,我听见他疏远而冰冷的声音:“还有什么事?” 我咬了咬下嘴唇,觉得有些委屈,只好吸了吸鼻子说:“礼物,说好的礼物呢?” 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胳膊一颤,他看着我,突然笑了笑,拂开我的手,说:“抱歉,我忘了,以后再补给你。” 第四十五章开学 那天的事情很奇怪,我后来一度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许昱总是闭口不言,甚至自那天以后便连平日的说话聊天也少了起来。 我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三番五次追问,但他总是含糊其词说:“公司出了点事,比较急。” 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能这样的急,急得来不及和我打个招呼就自己一人风雨里上路。 大学开学前夕,许、聂、古三家到机场来送我们。聂杨的父亲临时有事没有来,只有聂杨的母亲和他的爷爷为他送行,聂家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聂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你可得加把劲儿啊!” 聂杨的表情有点别扭,他瞥了古靖一眼,然后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我尽力。” 古家倒是来的齐全,古浩和古靖的父母悉数到场,古父一如往常的本着脸,说话间也很有指点江山的味道:“你到了那边,平日里要多听聂杨和许欢的,外面不比家里头,不准撒野!” 古靖翻个白眼:“我什么时候撒过野。” 古父冷着脸:“你还顶嘴。” 我们就在一旁掩着嘴笑,古靖的母亲拉扯着古父的胳膊,笑说:“行了,你说她顶嘴,我看你比她还贫。要我说这丫头成天胡言乱语没个正经,全是遗传了你。” 古靖很赞同的点头,却被古父瞪了一眼。 古浩手里拎着古靖的行李,看古父唠叨古靖的时候就躲远了点,跑我侧边去了。古靖被唠叨,他就幸灾乐祸袖手旁观,一副享受模样。 不过古靖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古靖冷嘲热讽说:“哎呀,哥你千万别得意太早了。等我去了B市以后,爸妈跟前就剩你了,他们天天也只有你能唠叨,到时候你就把我那份也一起受了吧。” 许竟豪看着古家兄妹也笑出了声,感叹道:“小浩和小靖的感情真好。” 古父附和说:“哪里,他俩每天吵吵来吵吵去,拼得你死我活和仇人似的。要我说还是你家许欢和许昱,亲得和亲兄妹似的。” 古父说这句话的时候,许昱正站在许竟豪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一个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好像是在默默听我们说话又像一个局外人,仿佛我们谈论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能是古父提及他名字的那句话声音比较大,他身子忽然抖了抖,抬起头来直直向我看来,那目光里带着一丝茫然,又有一些无措,可也只是一瞬间,这一瞬间过后他迅速地扭头看着古父,才一副冷静的模样说:“那是自然,我会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可明明是极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我怔了一怔…… 我所求的,从来不是这个,可既然他想的只是如此简单,那我又能如何? 只能把所有的想法都深藏在心底吧,最起码……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 许昱说完那句话便不再多说什么,只远远地站着。他的身影落寞在半抹阳光散开的薄雾里,容不得任何人靠近。 我亦不能。 母亲却忽然到我身边来,似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和我说:“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立刻给家里打电话。还有……记得我那天和你说的话。”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小声回答说:“记得。” 母亲似是欣慰,却仍用忧心的目光看着我:“记得就好,有什么事情一定记得打电话。我给你带了维C,你一定得记得按时吃。” 我觉得有些好笑:“我知道了,你吩咐的我保证一件不忘。” 许竟豪也在一旁开导母亲:“你也别太担心,这不是还有小靖和聂杨,况且你要真放心不下她就时不时去学校看一看,反正也就飞两三个钟头,一天都够个来回。” 母亲笑得有些勉强:“是我紧张了,许欢一向都做得很好。” 我握了握母亲的手,她冲我笑了笑然后松开手,说:“快登机了吧?” 我看了看点,可不是已经到时间了。 正在这时,催促登机的声音响起来,我从母亲手里接过行李和他们道了别就向检票口走。古靖和聂杨走在我的前面,我低着头慢慢地向前,走到一半却突然停下回头看向许昱。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转身看他,正看着我的目光没来得及掩饰,就直直撞在一起。他愣了一秒,两秒,三秒,忽然一下子转过身去径直向机场外走。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许竟豪和母亲也顺着我的目光向许昱看去,一直到许昱走出机场,古靖连喊了我好几声:“许欢,你快点,要来不及了!” 我缓慢的转过身,彻底和他背道而弛,一步一步地走进检票口。 他没有和我说再见,我只好在心里和自己说:“许昱,再见。” 可惜,他永远不会听见。 飞机慢慢起飞,一点一点上升,离地面越来越远,也离许昱越来越远。 刚开学的B大很热闹,我们三人在不同的专业,因此报道时候并没有一起。 九月份热气未散,宿舍还有些闷热,我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到了宿舍,宿舍其他人都还没来。古靖的宿舍离我的宿舍倒是不算远,在我的楼上。 古靖先来我的宿舍帮我一起收拾东西,然后我俩再一起收拾她的东西,因为我们来的早,当天晚上宿舍来的人不算多,我就跑到古靖的宿舍去睡觉。 古靖梦里头嘟嘟囔囔说着什么:过两天就要去表白。 我半睡半醒听得也不真切,翻个身就又睡着了。 不过古靖没去表白,因为赶上了军训。为期一个月的军训很累,从早到晚基本上没有空闲的时间,少得可怜的午休时间压根不够休息,大概是这时间古靖无暇顾及聂杨,又或者是她没空去告白。 不过她没去告白倒是有人来向她告白,军训开始不到一个礼拜,她们班有个叫何项的男生成天往女生宿舍楼底下跑,可能是因为时间比较紧,也没准备什么花,直接从花圃里偷摘了一堆叶子拼了个“ILOVEYOU”,我们在窗户边看着,边看边笑,还说这男生的创意不错。只可惜后来被路过的老师看见,以破坏花草为由将这男生揪到了教务处,最后这男生在入学不到一个礼拜时间就领了个处分,破了学校的记录,更惨的是第二天军训时候被教官给知道了,罚他浇了一个礼拜的水。 这么一罚……这男生再也没出现在宿舍楼底下。 古靖最开始知道有人和她表白时候很苦恼,再没人表白时候她就更苦恼了。 中午吃完饭,她抽空跑我们宿舍把我拉出去,无语地说:“你说我的桃花怎么这么弱,速度倒是挺快,可谢得更快!” 我就笑话她:“就你那也算桃花?我看就是一堆树叶,不过可惜了那么些树叶,你说人家长得好好的,突然被人给揪下来摆了堆乱七八糟的字。” 已经要八月中旬了,很多小可爱是不是要开学了呢?窝这一章真的好是时候呀~就叫做开学哈哈 第四十六章聂杨的“告白” 这件事情后来在学校广为流传,而且还被传成N个版本,很长一段时间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谈。 版本一还算是正常的版本,说是“大学男生破坏树木为求爱,被校方发现得处分心灰意冷而放弃”,古靖成了一个无辜的躺枪者。 版本二是升级版,叫做“男子为博红颜一笑损公物,神秘人暗搓搓举报阻止是嫉妒!年度最劲爆新闻,两男同追一女争风吃醋”,古靖成了一个祸水红颜。 版本三是终极版,传为“男子为气基友追女生,基友一怒反污蔑。最荡气回肠的爱恨情仇,他们最后能否牵手”,这一版中,古靖实力打了回酱油。 不知为何,第三个版本的流传度最广,可信度还最高,整得古靖很尴尬,每天走学校里头一堆指责她的:“真不知道人家两个人的革命友情,她掺乎进去干嘛!” 搞得古靖总是惨兮兮,向我和聂杨抱怨:“天地可鉴,那男生真的只是为追我而追我啊……” 聂杨倒是淡定,平静说:“也没什么区别。” 古靖愤恨一拍桌:“区别大了!”说完以后还又加了两句:“他又不是那天才向我告白的,报道那天他就非我搬行李,还要请我吃饭,我就说怎么那么有同学爱,现在想想,他分明是居心叵测,就连后来的告白我看也是早有预谋。而且你说,他要告白就正正经经的告白,可结果呢?被批评了一顿就没影儿了,明明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个,结果现在搞得我骑虎难下,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出名啊……” 聂杨盯着她看了半天,冷笑问:“怎么,你看起来还挺失望的?” “废话!”古靖冷哼:“长这么大好不容易被人这么隆重的表白,结果是这么个收场……太潦草了!” 聂杨想了想问:“那你想怎么收?” 古靖回答得毫不犹豫:“那当然得是我显得不厌其烦,却很有耐心地劝说他‘同学,好女孩到处都是,你不必这样执著于我,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接下来他被我说的话所打动,终于看透爱情的真谛找到自己的所爱。” 我不可思议看着古靖,见了鬼似地说:“你做梦。” 谁知道聂杨竟然一脸认真地看着古靖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过了没两天,军训终于结束了。古靖成天念叨着要和聂杨表白,我实在受不了她的唠叨,就和她说:“要不你这两天就和他说?” 古靖很坚决地摇头,摇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我好奇,问她:“怎么,不告白了?” 古靖皱着眉,郁闷地说:“刚军训完,都晒黑了。我现在和包青天都一个色号了,顶着这一身非洲兄弟的皮去找聂杨告白……不被拒绝就奇怪了。” 确实,一个月的军训大家都黑得不成样儿了,古靖更是,她晒得比其他人还黑,黑得黝黝发亮,显得一嘴牙都异常的白。 古靖很惆怅,她没想到自己会黑得这么厉害,以至于后来几天,古靖都只约我吃饭,看见聂杨就远远地躲开,说什么不能让自己喜欢的人看见自己的丑样子。 对于她这种举动我很无语,只好问她:“你要是半年都白不回来就半年不见她了?” 古靖想了想:“那我这就买几贴美白面膜,早饭前来一贴,午饭时来一贴,晚饭时候再来一贴。一天贴三贴,我就不信白不回来!” 我抚额:“大小姐,您当敷面膜是一日三餐呢?” “那怎么办啊……照这样下去我得等到什么时候。而且现在军训结束了,聂杨那么优秀,肯定已经有很多人蠢蠢欲动了。我得先下手为强啊!” “先下手为强,早几年你干嘛去了?”我笑她。 古靖就不说话了,一副懊悔的样子,大概是在认真思考我的问题。 也不知道古靖后来有没有像她说的那样,一天三贴面膜的敷,总之她依然没向聂杨表白。 倒是过了大概两三天的样子,正巧是个周末,古靖习惯性地睡懒觉,谁知道被人从睡梦中给喊醒了。 窗户外头传进来“古靖,你下来”的喊声,而且还很清晰的是聂杨的声音,古靖一个机灵立刻坐了起来,跑到窗前向楼下看,正见聂杨手捧了一束玫瑰花站在宿舍楼底下。 古靖呼吸一滞,以为眼花,揉了揉眼,楼底下的人还在。古靖想,难不成是自己还没睡醒?赶紧又掐了大腿一把,且下手还颇重,这一掐掐得泪眼都流出来了,可楼底下的身影竟然还在。 聂杨……聂杨真的来和她告白了? 古靖顿时激动起来,激动的古靖第一反应就是给我打电话,她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许欢,不得了了!聂杨在楼底下和我告白!” 我听了她说的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以后也为她开心:“这是好事啊,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聂杨向古靖告白,很快就剩我一个人,我又想起了许昱,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古靖明显没打算放过我,她很激动地说:“不行,你快来,你和我一起过去,给我俩当个见证人。” 我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先到了古靖的宿舍,打算陪她一起下去。到古靖宿舍时候,聂杨正好给古靖打进电话,电话里头聂杨有些不耐烦地问古靖:“你还下不下来?不下来我就走了。” 古靖哪能让聂杨走,赶紧说:“马上,你再等我一分钟,不不不……三十秒!” 说完就是一个转身,拉了刚进门的我往下冲。古靖明显还没收拾,仍然穿着睡衣,头发也乱成了一团鸡窝,蓬头垢面的,脸上还犯着刚刚起床的油光。 下了楼,聂杨果然在一旁站着,他穿了身挺休闲的衣服,手里拿了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看见古靖下来,愣了一愣,然后才快步地走过来,把玫瑰花往古靖身前一递,一脸不耐烦。 古靖无暇顾及聂杨的表情,她还一脸的感动,眼看就要感动地稀里哗啦地去接那束玫瑰,聂杨却突然说:“好了,你可以收场了。” 古靖猛然抬头看聂杨,不解问:“什么收场?” 聂杨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你要显得不厌其烦,然后却很有耐心地劝说,接下来我要被你说的话所打动。” 古靖被他说得一噎:“你就是为了让我收次场才……” 我看得目瞪口呆:“天呐……聂杨,这就是你说的也不是不可以?” 聂杨点点头:“既然是互帮互助,反正我这样做也只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古靖讶然,笑脸一下子冷了下去,说:“不用,你爱帮谁就帮谁去,反正用不着来帮我。” 说完古靖就一个人走了,她看起来很是失望,甚至还带着一点绝望。 聂杨茫然地看着古靖:“她还是不高兴?” 我象征性地拍了拍聂杨的肩膀:“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实在,实在得让人无语。” “你这是什么意思?”聂杨问。 我说:“古靖的意思是希望在大学收获一份爱情,有人真心实意地和她告白。你这不就打着告白外衣的玩儿她?” 聂杨的脸色越来越冷,到最后他把花束往我怀里一扔,说了句令人费解的话:“不可能!” 我一吓……这都是什么深仇大恨。 第四十七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结结巴巴和聂杨说:“你……别这样。其实古靖也真没做错什么,你不必这样记恨她。” “记恨?”聂杨似笑非笑看着我:“你以为我只是记恨她?” 还不止记恨……那他的恨得有多深呐! 聂杨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回去以后只能和古靖说:“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聂杨对你好像不仅是记恨,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得罪他的地方?” 古靖脾气更火爆,把我递到她桌上的花抱起来往地上一摔,冷着脸说:“我哪儿敢得罪他?我就差把他当我祖宗天天供着了,他就是大爷,我可惹不起!” 那一大束玫瑰还是挺惨挺无辜的,我看古靖今天的状态大概是没法儿和她交流了,就先回了自己的宿舍,走之前顺便把那束被摔得七零八落的玫瑰给捞了起来。 回宿舍时候,只剩下室友小雯一个人在看书,我疑惑地问她:“其他人呢?” “一个约会,俩逛街,还有一个在图书馆待着。” 我怅然地叹口气,看来每个人都有事情可做。 小雯眼尖,看到了我手里的玫瑰花,便问:“哪儿来的花?难不成有人追求你?”她问完不等我回答就说:“也正常,你长这么漂亮,要是没人追那才叫奇怪。” 我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解释说:“这花不是我的,我替古靖收着。” 小雯扑哧笑出声:“古靖的行情不是一般的好啊,之前是树叶现在是花。不过要是有心仪你的男生看见你捧了这么一束花,估计心都得碎成渣渣。” 我心思一动,又微微咳了咳,把花放在桌上,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凑到小雯跟前颇神秘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小雯压根没想到我会追问这个问题,她一脸茫然问:“什么不太好?” 我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就说算了。 中午小雯去食堂吃饭,我没去,就自己待宿舍里头,把那束花周周正正地摆好拍了张照片给许昱传了过去。 我抱着手机有点紧张,时不时地点开和他的聊天框看有没有什么动静,等了半天都不见有回复,我不死心,又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你觉得好看吗?” 仿佛一颗碎石子入了湖面波澜不惊,我想他大概是不会回我了。 只是我那时候不明白,即使表面波澜不惊,可毕竟是入湖的石子,单看表面永远都不知道湖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许昱没回我,便收拾了下桌面,悻悻地锁了门去食堂,连手机也没带。 可能是因为周末,今天食堂的人不算多,我随便找了一个空桌坐下来。B大的伙食整体还不错,尤其是到了每周周六,食堂的大师傅要给我们改善伙食,因此这一天的饭菜更加丰盛。 不过我今天却没什么胃口。一想到许昱,整个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儿了下来。正一个人无精打采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我对面,眼前顿时一暗。我抬头,一个长得挺秀气的男生正微微低头看着我,然后指着我对面的位子问:“这儿有人吗?” 我摇了摇头:“貌似没有。” 男生端着饭坐了下来,犹豫了会儿伸出只手:“你好,我是大二数学系的秦继羽。” 数学系……那岂不是和聂杨一个系的? 我瞬间友好地递上自己的手:“你好你好,我叫许欢,我有个朋友也在数学系。” 秦继羽这个人很有趣也很健谈,他一听我这样说忙问:“这么巧?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聂杨。”我说:“就是不久前测试第一的那个聂杨。” 秦继羽“哦”了一声,神色有些古怪:“聂杨……我倒听说过。” “他这个人……”秦继羽莫名地笑了笑:“也算是名人了,原来你们是朋友。” 我便说我们是高中同学,没想到又凑在了同一所大学。 秦继羽就开始和我感叹缘分,然后又讲了他来B大近一年的趣事,我只觉得好玩儿,不知不觉竟过了大半个钟头。 回去的时候,为了显得绅士一点秦继羽把我送到宿舍楼底下,我上楼去又和我说:“你不是明天要去图书馆么?我倒是知道图书馆有个好座位,明天早一点我带你去?” 毕竟还是刚刚认识的人,我不想麻烦,便拒绝说:“不用了,我随便坐哪儿都一样。” 他想了想,然后说:“那也成,不如咱俩结个伴,反正我明天也要去图书馆。” 面对秦继羽这种开门见山的邀请我不好回绝,况且又是在刚拒绝过他的情况下,只好勉强同意了他的邀请。 回宿舍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手机,结果许昱仍旧没有回我,我有些失望。刚放下手机,一条短信就进来了,我立刻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短信的内容是:“这是我手机号,明早我在宿舍楼前等你秦继羽。” 我愣了愣,然后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我没告诉过他啊! 我第二天是被小雯的闹铃吵醒的,小雯早晨有晨跑的习惯,所以她一般六点不到就起床了。我看了看点儿,还早,便躺下继续睡,可却不知为何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就坐起来,给手机开了机。谁知道刚开机,就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而且还是许昱的。 我心跳顿时加快,点开那个未接来电,竟然是半夜两三点钟时候的电话。 许昱在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这太不合常理了,我抬起头来看着被我水瓶里的几只玫瑰,会不会是它的缘故呢? 可又觉得不大可能。 纠结了半天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想着许昱现在可能还没起床,回电话恐怕会打扰到他,我就先把手机放一边儿去洗漱。 回来时候正巧手机铃响起来,我关了闹铃简单收拾了收拾,就下楼去吃早饭。 早上的人不算特别多,不过也不少。有晨跑回来的,有在路边背书的,还有像我一样出来觅食的。 因为一睁眼看到了许昱的未接来电,我早把秦继羽约我的事情忘到了爪哇国,直到我啃完包子都快走到图书馆楼下了,铃声响起来。 我昨天没存秦继羽的手机号,因此看见那个陌生又有点眼熟的手机号疑惑了会儿便接起来,问:“哪位?” 秦继羽:“……” 他可能没想到我的记性这么差,长叹一口气说:“你忘了昨天约好的,今天一起去图书馆?” 虽然我的记性不算特别好,不过总归还算能记得住东西,经他一提醒立刻想起来昨天的事情来了。可又不好意思和他说我已经一个人走到图书馆底下了,只好和他说:“麻烦你再等会儿,我……马上。” 第四十八章面子要看留给谁 挂了电话我立刻往回返,一路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女生楼底下,我往前面一望……瞬间愣住了。 不远处秦继羽正双手叉兜在楼前来来回回地走动,而在秦继羽几步开外的地方,一个穿着深灰色卫衣的男人正背靠树站着,他戴着帽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楼前偶尔有人走过便朝他看一眼,他却没有丝毫反应,头也不抬不去看任何人。 那个人是……许昱? 我不敢相信,一时间愣在原地远远看着他。 倒是秦继羽眼尖,他一下子就看见了我,微笑看着我说:“许欢你来了啊?” 然后“刷”地,许昱抬起头,目光直直朝我射来。他的眼神有点冷,看得我脖子一缩。 秦继羽没发现我的异常,抬脚就向我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脑袋,帅帅地一笑:“你今天可迟了!” 我被秦继羽拍得一愣,不过这时候我无暇顾及秦继羽。我的目光落下秦继羽后面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许昱,不知为什么,突然就紧张起来,就连手都无意识地抱成拳。 秦继羽看我一直不说话,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顺着我的目光向后一看,这一看不要紧,正和许昱撞了个脸对脸。 许昱站在他的身后,不过却没有看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犯怵,不知为何突然就有点心虚,连着心里的那些雀跃的小激动都给掩了下去。 秦继羽并不认识许昱,不过他看我神色怪异,也能猜出和许昱有些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继羽突然搂住了我,挑衅地看着许昱问:“你有什么事?” 许昱盯着秦继羽的那只手,眼神闪了闪,这才正视着秦继羽,拧着眉问:“是你?” 秦继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问:“你认识我?” 谁知道许昱竟然冷哼一声,语气也很冷:“我还没那么闲。” 许昱这个人嘴巴挺毒的,秦继羽被他说得一噎,脸色瞬间变得不是很好,只是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说了句:“我也是。” 许昱:“人云亦云。” 秦继语:“……” 许昱的毒舌我是见识过的,但凡他想怼人,一般情况下是没人能说得过他,最起码我至今还没见到过。 秦继语大概也看出来了,自知说不过许昱,便换了话题:“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说完就要拉着我走。 我哪里还会走,赶紧挣脱秦继羽的手,很怂地赖在原地。 许昱这才挑眉一笑:“看来她并不想跟你走。” 秦继语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迫于许昱的目光,我只能点点头,然后向许昱身边靠了靠。 许昱对我的这种表现似乎很满意,他用一种极其平淡的笑意看着秦继羽说:“我们有没有事都和你没关系,你可以先走了。” 秦继羽自然不甘心,他不甘地看着许昱问:“凭什么?” 许昱再没看他,低着头轻笑了声:“你没这个资格问,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 “家事?”秦继羽皱眉重复了一遍,仍疑惑:“你们俩……” 许昱环胸颇有气势地看着秦继羽,秦继羽被他看得一怔,竟然没再说话。 我常说许昱就会吓唬人,他一拿出这种气势来,整个人都显得凌厉起来,别说是秦继羽,就是我和他相处了这么久都会害怕。 只能说秦继羽运气不太好,但凡碰到个其他人,他可能也不会落得太狼狈。可站在他对面的是许昱,许昱这个人最是淡定从容,可淡定从容里偏偏就有那么几分不容分说的决然。 用许竟豪的话来说,他这是少年老成。 也难怪大家常说我孩子气,可不,和这样一个老成的人一比,恐怕再成熟的人也会被说成幼稚。 许昱只三言两语就把秦继羽给打发了,我想了想问他:“你这样是不是太不给人留面子了?” 许昱幽幽道:“面子这个东西也得看最后留给谁,有的人可以留,有的人……根本没必要。” 好吧,你狠……我暗暗想。 许昱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抬头看着秦继羽离开的方向,皱眉道:“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 “你认识?”我好奇问。 “不认识,就是觉得在哪里见过。”许昱说。 不过相较于许昱有可能认识秦继羽,我倒是更比较好奇许昱为什么突然来我们学校。 我试着组织了一下语言,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却突然听许昱说:“送花的就是他?” “什么?”他问得突然,我没反应过来。 许昱只好解释:“昨天你给我发的图片。” 我一愣,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反应过来以后就看着他笑:“那束花是我替古靖收着的。” “就这样?”他好看的眉峰一挑。 我摊了摊手:“就这样。” 他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恋爱了?” 许昱点点头:“真的只是这样?那刚刚那个男的是谁?” 我只好如实交代:“真的只是这样,刚刚那个男生和聂杨是一个系的,凑巧认识,然后约了今天的图书馆。” 他看起来仍然不大赞同:“随便什么人也约,许欢,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他说到省心两个字的时候,我突然就想到了大雨那天他丢下我一人行走在雨中,于是我低声说:“那你就让人省心了吗?那天的雨那么大……” 许昱没想到我会翻旧账,说到那天的事情,他顿时面如土色,不再说话。 我却没打算罢休,伸出手来,定定瞧着他,理所当然说:“礼物呢,今天补上了没?” 他的眼神里似乎隐忍着什么不明的情绪,在尽力克制着,然后我看见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才打起个微笑和我说:“抱歉,我又忘了准备。”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在乎他到底有没有带礼物来了,他的话音才落,我便立刻拉起他的胳膊说:“那正好,我们现在就可以出门去买一件回来。” 不仅是许昱,就连我自己都被这句话给惊到了,我一边讪讪地打量着许昱一边小得意地想,我今天胆子似乎变大了呦。 许昱当然没什么意见,他任由我牵着他的衣袖到学校附近的集市上,一直一言不发。 因为学校附近小摊居多,也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我就随便挑了起来。街边有个妇人担子里放的几件银饰颇好看,虽然廉价不过也算有质感。放在里面的一串手链很抢眼,我拿起了看了看问许昱:“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许昱只看了一眼,便问了价钱将那串手链买了下来。 他这简直是神速,我都还没到回过神来,他突然从我手里拿过那串链子,嘴唇一动,吐了两个字出来:“伸手!” 我呆呆地把手伸出去。 他带手链的动作有些笨拙,戴了好半天才戴到手上,我嘴上虽然说他也有笨,心里却喜滋滋的,满满的高兴仿佛随时都能溢出来。 许昱看着我手上的链子也很满意,不过满意了没多久,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还没问你,早晨那个男生,他为什么要摸你的脑袋?” 这个问题还真把我问住了……我怎么知道秦继羽为什么突然犯神经摸我脑袋。 可是在许昱压迫性的目光下又不得不说些什么,只好很勉强的解释:“可能是我这个发型比较像皮球,让人一看就想拍。” 然后……许昱竟然伸手拍了两下,说:“也没那么好拍。” 我:“……” 我揉了揉头发,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许昱:“你呢?你为什么突然来我们学校了?” 许昱沉默了片刻,过了很久,他才说:“我记得你母亲告诉过你,要以学业为重,感情的事不要操之过急。当然……”他顿了顿说:“如果你实在有喜欢的人,那我们也不会反对,只是,我担心你所遇非人,所以过了看看……也算是,替你把关。” 第四十九章如果喜欢那就是喜欢了 许昱是当天来当天走的,我本来打算喊古靖和聂杨出来一起吃顿饭,不过古靖一听聂杨的名字就炸毛,嘴里只嚷嚷着:“我不去,我不去!” 拉不来古靖,我又打电话给聂杨,和他说:“今天许昱来了,我们一起吃个饭?” 聂杨沉吟片刻没说话,我一下子想到了古靖的话,突然有了计较。 是了,因为之前那档子事情,在古靖跟前连聂杨的名字都不能提。而作为另外一个当事人的聂杨……只怕也是这样吧。 于是我只好软下声音:“我知道你不喜古靖,可你也戏弄过她了,这心结总该解了吧?你以后就不要和她作对了。” 聂杨沉声问:“她和你这样说的?” “不是。”我否认:“她自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古靖确实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她是这样说的:“靠!他竟然敢耍我!他就讨厌我到这种地步?得,讨厌就讨厌,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老娘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这种话我自然不会和聂杨说,他俩的火气都不小,这话一说……还不得炸了。 聂杨的声音听起来挺平静的:“那就好。” 我松了口气,才接着说:“而且你放心,今日古靖就不来了,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会撞见她。” 聂杨没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已传来一阵忙音……竟然是聂杨挂了电话。 我和许昱说了说情况,心里约莫着估计古靖和聂杨是不会来了。 许昱比较好奇:“他俩怎么了,吵架?” 我揉着眉心:“岂止是吵架,那就是天雷勾地火,第三次世界大战。现在倒好,俩人谁也看不惯谁,我夹在中间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许昱皱眉:“这么严重?” 我点头:“是啊,非常严重。” 许昱抬起手臂,似乎犹豫了一小下,然后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那你就别掺和了,小心伤及无辜。” 我眨巴着眼睛猛地点头:“好的。” 许昱对我的悟性很满意,他看着我笑着说:“就咱们两个人,这顿饭我就不吃了。C市还有点事情,你自己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他说着微微停顿一下:“还有……不要随便依赖别人。” 我想……我唯一依赖的,大概也只有许昱了吧。 一时默默无言,我没再说话。 许昱的脸色有些沉,他走在我前面,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一步步地跟上他。 他的步子快了些,我跟得有些费劲,索性就小跑起来,大概是听到我急促的脚步声,走在前面的许昱竟然放慢了步伐。我呼口气,也渐渐不再跑了,改成快走在后面跟着他。谁知道眼看我要追上他,他又快了起来。 一路上时快时慢,后来我索性就赖在路边不肯走了,等着他回头找我。 他果然回过头看着我,我以为他要过来了,谁知道他只是静静看着我,哑着声音开口:“你便送我到这里吧,我自己去机场。” 我愣了一愣,趁我愣怔的功夫他竟然扭头就走。我哪能让他就这么走,立刻又追上去,拽住了他的胳膊,可怜巴巴说:“不,我要送你到机场。” 许昱拂下我的胳膊,不容拒绝说:“别闹。” 我撇了撇嘴,不乐意,可又抗拒不了许昱,只能换了个要求:“那我再送你几步,好歹出了学校,看你上出租车。” 许昱扭头看了看身后,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向后望了望……距校门口不过几十余步。 他默认了,大概从那时候我们的终点就不一样了,他的目的地在C市,而我的终点堪堪只在校门口。 道不同,便隔了万水千山。 后来我终于明白我们为何迈不过那一道坎,原来我们看到的,从不一样。 许昱回了C市后给我发了条短信:“已回,勿念。”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然后把它收藏起来。 小雯刚从隔壁宿舍回来,她看我坐着一动不动看手机,便靠过来,问:“你哥回去了?” 我木讷地点点头:“是,回去了。” 小雯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她笑着说:“你们兄妹俩看着还真不像兄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情侣呢。” 我心底倏然一颤,想着自己这些年对许昱的一片心意,心里多少有些苦涩,只能勉强笑着说:“是么?” “可不是。”小雯笑着笑着突然凑到我耳朵跟前神秘地说:“只怕是有人还真的以为你们是情侣呢。” “谁?”我下意识问。 小雯却两手一摊,然后指着房顶说:“天知道。” 我顿时哭笑不得:“你这话,说了和没说还不是一个样子。” “那可不一样。”小雯眼珠一转,突然说:“对了许欢,我好像还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许昱立刻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不过我肯定不会把真实的想法说出了,我下意识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小雯打了个哈哈,笑嘻嘻说:“没什么,比较好奇我们的系花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这是个很无聊的问题,因为什么样具体是个什么样子从没有定性,于是我只好回答她:“我只会喜欢我喜欢的男生,如果我喜欢那就是喜欢了。” 她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愣过后渐渐低下脑袋,似乎是喃喃自语:“是啊……如果喜欢那就是喜欢了。” 我觉得她有些不大对劲,便试探问:“你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看得出来并不想多说。她不想说我便也不会追问,我正要起身去厕所,却突然听见她低声说:“我们只有喜欢上了一个人才会知道自己到底会喜欢一个怎样的人,‘喜欢’真是霸道,一点都不按规律出牌,甚至毫无规律可寻,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喜欢上那样的一个人。” 她的一番话触动了我,可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不语。良久,她却突然看着我说:“许欢,你这么漂亮,性子又好,应该没有人不喜欢你吧?” 没有人不喜欢我吗? 我的眼前闪过母亲淡淡的眉眼,想到那场大雨里他拂开我的手然后转身而去。 没有人不喜欢我,是这样吗? 在小雯肯定的目光里,我怔怔地点了点头:“也许吧。” 最近看到了留言评论,我很开心,谢谢你们愿意倾听这个故事,让我知道我不是在单机。 第五十章好歹你也算见过情书的人 第二天,我的心情不是那么好,想着近来心情同样不那么好的古靖,便把她拉出了宿舍。 古靖虽然心情不好,不过还不影响她的观察力。她看了我一眼就问:“你这是怎么了,许昱走了你不开心?” 我点头又摇头:“也不全是。” 古靖问:“那是怎么回事?” 我抱住古靖,靠在她身上:“实在不行你也别要聂杨,我也不想许昱了……咱俩在一起吧。” 古靖抖了一抖:“别啊,我……我请你吃饭。” 我掩面颇忧伤说:“近来心情不佳,三天没吃肉了。” 古靖颤悠悠说:“行……,我请你一个礼拜的。” 我立刻从古靖身上坐起来,犹豫地答:“那……勉强成交吧。” 古靖哭丧着脸:“我的生活费……” 我扬起张惨兮兮的脸问她:“有困难?” 古靖精神抖擞,立刻说:“必然没有!” 我欣慰地看着她:“我就知道你还是舍得的。” 从古靖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身上拔下一个礼拜的可不是一般的难得,因此我很珍惜这次机会。 当下就立刻拉着古靖到食堂,直奔而去。古靖一脸肉疼,心疼地摸着口袋嘱咐我:“你少吃点。” “你不会想反悔吧?”我问。 “没……”她一咬牙,把钱包递我手上,挪开视线,说:“我是怕你胖得没人要。” 我叹口气:“说得好像不胖就有人要似的。” 古靖脸上一僵,转身就去找座位。我心情一不好时候就容易口无遮拦,本来是说自己的,谁知道把古靖也一起给说了。对此我很愧疚,愧疚的结果我掏出了自己的钱包,付了我和古靖的这顿饭钱。 看吧……拔古靖的毛果然是不容易的。 我端着两人份的正向古靖走,身后却是一句不算熟悉且惊喜的声音:“许欢?” 我扭过头,竟然是秦继羽。好歹算是认识,我只能打个招呼:“好巧啊……” 他点头:“是挺巧的。”然后目光向下瞥到我手里的两份饭:“你和朋友来的?” 我向古靖的方向看了看,客气地说:“是,她正等着我过去呢。” 我没再理会秦继羽,端了饭去找古靖。古靖倒是瞪着眼睛一脸揶揄地看笑话,她看我过来,露出消失了好几天的笑脸,笑嘻嘻问:“哎,刚刚那是谁?” “一个朋友。”我简单地回答。 不过古靖明显没打算放过我,我拍了拍桌子:“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朋友我可是都认识。” 我无奈地看着她:“刚认识的。” “哦……”古靖拉长声调:“你这里似乎有情况啊。” “别瞎说。”我打断她的话:“你再瞎说我可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我把她的钱包往餐桌上一推,说:“今天就暂且放过你了,所以为期一个礼拜的从明天开始。” 古靖摇头咂嘴:“啧,还以为你当真大发慈悲了呢。” 我很淡定地看着她:“如果我不是大发慈悲我会和你没完没了的聊聂杨。” 一说起聂杨,古靖的脸色果然垮了下来,她惨白着一张脸:“你果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到聂杨,我一下子想起件事情,觉得多少应该和古靖说一下的。 我犹豫了会儿,还是说:“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古靖不以为意。 我重要呼口气,只得将这事情娓娓道来:“你还记不记得高考结束那会咱一起去后坡那次?” 古靖的目光满是疑惑:“记得啊,怎么了?” 我说:“那次我和聂杨单聊过,他说了几句话不过却不让我告诉你。” 一听到有关聂杨的消息,古靖果然面色凝重起来:“他说什么了?” 当时聂杨怎么说来着?我细细回忆了一下,不过他绕来绕去的话太过复杂,我只好稍微总结了一下说给她听。 “他说毕竟朋友一场,他也想你开心。可他一见到你,你越高兴他就越不高兴,你越不高兴他就越高兴了。” 古靖的脸白得像纸,她喃喃自语问:“他真是这样说的?” 我又想了想,回答说:“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我也没想过他会这样小气的。” 古靖紧紧咬着嘴唇,似是伤心,转而又愤恨起来:“他也知道是朋友一场,即使是不喜欢我也犯不着这样憎恶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小心翼翼问。 古靖冷笑一声:“他不是讨厌我么,不是憎恶我么?好啊,那我可得抓住机会好好恶心下他好了。” 我不太懂古靖说的恶心,不解问:“怎么恶心?” 古靖嘴角一扬,故作轻松说:“既然他上次捉弄我,那我这次恶心他一次也不是不行吧?” 恶心他一次…… “你不会是想……和他表白吧?”我惊讶问,上次聂杨用告白这个手段耍了古靖,所以……古靖要去恶心聂杨一次? 可我总觉得他俩之间似乎有些奇怪,可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我沉思了一会儿,认真地问古靖:“不是我说,你俩到底怎么到这地步的?” 古靖白我一眼:“我怎么知道,那你得问他!” 他俩的事情我想不通,可又不想让事态发展太过严重,只好先稳住古靖:“你先别轻举妄动,冷静下来咱再理遍思路,别真闹得以后没朋友可做了。” 古靖毫不在意:“反正我看现在也就那样子,索性我就趁这次机会摊牌,成与不成就在这一次了。” “成了也好,可不成你又能如何?”我还是不大赞同古靖这冲撞的做法。 古靖也不说话,她一个人低头想了半天,才说:“反正不成就是没朋友做,而现在也是没朋友做……这不就是最坏的状况了?” 对于她这种看法我没办法反驳,既然没法儿反驳只能选择帮她,于是我问:“说吧,要怎么帮你?” 古靖一声轻叹:“那就和我一起研究一下怎么写情书吧!”说着她幽幽看着我:“好歹你也算是见过情书的人。” 见过别人写给许昱的情书。今天在一个盗版网站看到了这个文,有点小心塞……它不仅盗文,竟然还把它分进了玄幻魔法里面,有木有小可爱愿意告诉我,这个文很像玄幻魔法么? 第五十一章抱歉,我没兴趣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和古靖研究各种情书的写作技巧,有深情款款型,还有逗比搞笑型,还有直白朴素型,当然也有夸张肉麻型。 我们研究了几天,还是没定下任何一种类型,后来古靖很豪气地和我说她要自创一种类型。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支持她的所有决定,所以我也很坚决地说:“那你写吧,等你写完我再陪你演习一遍。” 古靖这封情书耗时还挺长的,大概用了一个礼拜,修修改改可算是写出了一份完整的情书。 不过从情书的篇幅上就能看出她写得不是一般的认真……她竟然写了足足七八页。 我想,她这样好耐心的时候可真少见,也只有在聂杨的事情上,她比什么都认真。 在她递情书前我俩先演习了一遍。 学校有片不小的树林子,秋天时候树叶开始枯黄,落叶凋零在林荫小道上。这条小道是一条碎石子路,脚踩上去很舒服,就和做按摩似的,路旁的草地上有几块石头,工整地立在边上,因为常年充当凳子的职能,这石头被磨得有些光亮。 这里来的人并不多,我便在这里陪古靖练习。 古靖四下看了看没什么人,才把情书给掏出来,清了清嗓子说:“你可知,我喜欢你很久了。” “你可知,我喜欢你很久了,久到我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眼里只有对你的悸动。你的一言一语,我会变得无比在意,有时候我会觉得你近在咫尺而有时候又会觉得你远在天涯。或许是命里注定,我绕不开你带给我的这一份思念,每到夜晚,这思念便化作天上的星星,多得数不清。哦……白天也在思念的,白天的思念是空气,无孔不入,更加恐怖。我知道,或许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我,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对你说,忍不住……就像下雨一样,那样的随心所欲酣畅淋漓,喜欢到极致,极致的极致没有终点,我和爱情在赛跑,可我始终追不上它也追不到你。但我还是想问……你可愿意放下步伐,等等我?”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是真的在对聂杨讲,讲了两句,看我没什么反应便停下来问我:“你觉得怎么样,我这样说可不可以?” 我不清楚聂杨,不过看过许昱曾收到的那封情书,把两封情书比较了下,还是觉得徐浣那封写得更好一点,可即使是徐浣那样的水平也不见许昱接受,我叹口气,一时间感慨起来:“反正这个水平许昱是不会收的。” 可能是我的话太具有打击性,又或者是她被我的情绪所感染,顿时也蔫儿了下来:“被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网上的那些范文比我这个好太多了。” 古靖虽失望,可好歹都写好了,而且她仔细想了一想,就算再怎么写,她也不可能写得比这个更好了。 谁让她最不会这种煽情的东西…… 古靖向聂杨表白那天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天空是一片蔚蓝,没有云彩的时候太阳更加肆无忌惮地着灼气,好在秋天的风还算凉快。 古靖起了个大早,天才蒙蒙亮就打电话,说是睡不着了,要我和她一起到聂杨宿舍楼底下等着。 当时的我迷迷糊糊的,可舍命陪君子,虽然古靖也算不上什么君子,但我这个人最重义气,为了朋友上刀山下火海可能做不到,不过早起个床还是没问题的。 我俩饿着肚子坐在男生宿舍楼下,太阳还未升起,天色朦胧,隐约露出一点鱼肚白。 古靖手里捏着信,看着日出开始感慨:“没想到第一次看日出不是和聂杨,而是和你……唉,想想今天的告白,我怎么都觉得这不是个好迹象。” 我无奈地说:“这和日出有半毛钱关系,而且……大清早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的是您古大小姐。你以为我愿意饿着肚子陪你在这里看太阳破壳啊?” 古靖被我说得一噎,就在此时,我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我指着肚子,用一种‘果然如此’的语气说:“你看吧……我肚子都叫唤了。它今天受这样的苦累可全是为你。” 古靖垂头丧气:“姑奶奶,你不会是还想再加一个礼拜的吧?” 一听我一下子高兴起来:“难道不应该么?你想啊,如果你今天和聂杨告白成功的话,这不得好好纪念一下?如果是纪念的话,还有什么比更适合用来纪念的么?” 古靖一想:“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天越来越亮,天际也成一片绯红,男生宿舍楼前渐渐有人出来,古靖立刻来了精神,站起来也学着那天聂杨那样的音量,双手叉腰仰头高喊:“聂……” 刚喊了一个聂字,聂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到古靖跟前,古怪地打量着她:“你做什么?” 古靖一惊,聂杨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原有的准备计划,她看着聂杨结结巴巴说:“你……你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聂杨好笑地看着她:“我怎么不能现在出来了?”说着看了站在古靖身后的我一眼,我马上仰头望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古靖故意咳嗽了一声,用胳膊戳了戳我,示意我说点什么来缓解下气氛,于是我只能看着远处的太阳,干笑着说:“啊……你们男生宿舍楼前的日出不错。” 聂杨注视着古靖,而古靖正用一只手遮着眼,过了半天,古靖转过身拉我的手不甘心说:“算了算了。” “什么算了?”聂杨出声问。 古靖扭过头却不看聂杨的眼睛:“和你没关系。” 聂杨一声冷哼:“是和我没什么关系。” 说完也不再看我和古靖,径直从我俩面前走过去。 果然让古靖给说中了……她这个告白,不是一丁点不顺利啊。 古靖很委屈,第一次写的情书都没递出去,没递出去就没递出去吧,就当她没写! 古靖拿起情书就要撕,可到底是一片心意熬了不少的心血,就这样撕了又不甘心。 思前想后,古靖折磨自己磨了一整天,终于定了决心给聂杨发了条短信,说:“我有几句话要说给你听。”她本想强势一回,不管怎样也要给他看,可终归还是小心翼翼地又加了一句:“你可愿意听?” 没一会儿功夫聂杨就回了过来,就一句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抱歉,我没兴趣。” 古靖的一颗心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第五十二章你女朋友我们会负责送回去 古靖大晚上的要去喝酒,说是要借酒消愁,我一听她这话就脑袋大。 古靖不会喝酒,甚至可以这么说,沾酒必醉。有次我们在古家开party,古浩整来两箱酒精度数极低的鸡尾酒,我们是当饮料来喝的,只有古靖很郑重地喝了不到两瓶,醉了。 古靖酒品不太好,一喝醉酒就容易胡乱说话。聂杨上个厕所的功夫,她就把许昱认成了聂杨,叽里咕噜说了堆没人能听懂的话。当时的许昱一脸嫌弃,把古靖推古浩怀里,还煞有其事地和古浩交代:“你妹是不早恋了?我看她刚刚好像认错人,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古浩还是挺维护自己亲妹子的,当下怼了回去:“你妹才是早恋呢!” 作为许昱妹子的我那时颇为尴尬,许昱还以为我受了委屈,差点和古浩打起来。清醒以后的古靖还不止一次教育古浩:“你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呀!” 自那之后我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不让古靖碰酒。 什么酒都不行,哪怕是果脾! 古靖不甘心,嚷嚷了好几回,看我态度强硬说不动就服了软,后来我陪着她去超市买了两大瓶雪碧和可乐,好方便她以饮料代酒来消愁。 学校的超市关门晚,我俩去的时候已是九点过半,超市里竟然还有不少人,而且还有熟人。 我没想到在超市还会遇着秦继羽,倒是惊讶了一回。不是说看到秦继羽是件多么令人惊讶的事情,而且秦继羽身边的那个女孩,竟然是我的室友小雯。 小雯正挽着秦继羽的胳膊,站在一排货架前低头挑东西,全然没看到不远处的我。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可又不太好意思。 古靖常来我们宿舍,倒也认得小雯,她看我有些愣神,便朝我看的方向望去,正看见小雯的一张侧脸,挺意外地和我说:“诶,那个不是你们宿舍的小雯?” 我点了点头就要拽着她走。 古靖有时候挺不开窍的,她不明白我为何要走,还又问了一句:“走什么走,不打个招呼?而且……我怎么觉得她旁边那男生有点眼熟啊?” 我心里想,能不眼熟嘛……你前天早上才刚见过啊。 我拉着古靖的衣服压低声音不太好意思地说:“你看他们在买什么?咱们现在过去多不好……” 古靖定睛一看,先是声调一扬:“哦?”然后平静下来了然说:“哦……” 她说了两声哦没有立刻走,还津津有味地盯着人家看。可能是古靖的目光太有好奇性,终于引来小雯的主意,她看着古靖不确定地说:“古靖,许…欢?” 彼时我正背对着他俩,闻言只好转过身来,不大情愿地打招呼:“嗨……好巧啊。” 小雯手里拿着一盒花花绿绿的东西笑得有些尴尬:“是挺巧的。” 我试着把目光从她手上的东西挪开,终于看向了小雯身后的秦继羽,笑了笑,却没说话。但是秦继羽稍微咳嗽了两声,问:“你们也来买东西?” 我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和小雯说:“我们买好了,先回去了。” 小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和古靖正要走,听秦继羽在身后说:“正好,我们也买好了,反正顺路一起吧。” 我以为他是说我们和小雯顺路,犹豫了一小会儿也便同意了。 到柜台结了账,小雯把东西塞到包里,古靖拎着两大瓶饮料。我一想,古靖今天心情不顺畅,我总得替她分点重量,就把她手里的东西都接了过去,抱在自己怀里。 那天晚上的夜路很漫长,不是美好而且因为难熬。我没想到秦继羽也会跟过来,毕竟从超市到男女生宿舍并不算顺路。 一路上安静得出奇,总觉得有一股很诡异的气氛在蔓延,只能默默地一言不发。我从没听小雯说起过有关秦继羽的事情,没想到他俩竟然是这样亲密的关系。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也没有告诉我的必要,这样想来内心便释然很多。只是对秦继羽却没什么话好讲,如果说我们一路上三个女生一个比一个安静的话,那么最能说的非秦继羽莫属了。 因为尴尬,我和古靖走在前面,给小雯和秦继羽留出私人空间。不过秦继羽倒是时不时凑到我们前面来,非要帮我们提东西,说什么:“两瓶饮料有点沉,我帮你们提一路吧。” 古靖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她当下有点不乐意了:“再来两瓶我们都提得动。” 古靖就是这么个性子,本来我俩就是互相互助,而且一直以来也习惯了。 而现在被秦继羽这么一问,搞得好像是古靖欺负我,让我一人提东西似的,古靖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而且用古靖后来的话说:“他谁啊要帮你提东西,要是许昱的话我还乐见其成,他一个不相干的人管那么多事干嘛!” 我自然知道古靖的心思,不过原本就没打算让人帮我提东西,我向后看了眼小雯,见她一个人在后面颇寂寞地走着,便和秦继羽说:“小雯的包也不轻,你还是帮她吧。” 秦继羽终于没再说话,但是也没放慢步子,而是始终保持着不快不慢的步子和我们走在一排。 许昱常说我笨,可愚笨如我,在这么明显的情况下也能看得很明白了。 到女生宿舍还有一段路,我故意放慢步子,回头笑嘻嘻和小雯说:“你怎么和蜗牛一样慢?”然后掉头走到小雯跟前,和她聊起了天:“你今天去图书馆了?” 小雯轻轻点头:“看了会儿书。” 我点了点头,似乎就没什么话说了。正想着古靖什么时候也掉头过来,却见古靖突然站在前面不动了,她面对着秦继羽,指着前面一个岔口,语气不是很好:“你走这边的话距男生宿舍还是比较近的,到女生宿舍楼下再回去太绕远了。” 秦继羽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古靖不耐烦地说:“行行行,你女朋友我们会负责送回去。” 话说到这个地步,秦继羽只能不再和我们同路了。他离开时候还朝我看了一眼,我皱了皱眉没理他,然后松口气快步向宿舍走去。 第五十三章喜欢眼看眼缘 回到宿舍已经十点过,其他人都洗漱完开始各干各的,看到我俩一起进来问了句:“你俩是一起出去的啊?” 我冷着脸回答:“不是。” 同寝的人不明所以,看着小雯问:“怎么了?” 小雯脸色有点白,她把书包往桌上一放,然后咬着嘴唇哽咽和我说:“对不起。” 我有些生气,就连语气都是冷漠,可又不想影响到其他人,只好喊她:“咱俩到楼梯口说。” 十点过后的楼梯口没什么人,距宿舍又有一定距离,这里很是安静,最适合说事情。 我冷冷看着她,问:“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小雯瑟瑟缩缩一脸愧疚:“是我帮他……” “帮他追我?”我反问:“我就说他怎么会有我的电话,现在看来是你给他的?” 小雯不可能看不出来秦继羽对我的那点心思,可她竟然什么都没说,而且还一副默默承受的样子,对秦继羽方才的表现又见怪不怪,只能说明秦继羽压根就没有瞒着她。 小雯是个很瘦弱的女孩,因为哭泣她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看起来就像纸片似的很惹人心疼,她弱弱地说:“许欢,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不仅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了他,还给了他你的行踪,我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 她紧紧握拳,咬着嘴唇:“明知道……他不过玩弄感情,明知道不该帮他……可是许欢。”她声音嘶哑,竟然抽泣起来:“可是许欢,我做不到。” 她靠着墙慢慢蹲下来,抱头哭泣,把脑袋埋进膝盖里:“我也明知道他根本不喜欢我,可我就是管不了我自己。我离不开他,我真的……还不想放弃。” 我靠墙站着,面对面看着她:“该说你傻……还是傻?” 我叹口气苦笑一声:“或许说你这个女朋友真伟大,帮着男朋友追其他人,连男朋友都是共享的。” 她沉默以对,良久低声说:“他一直都这样……一直。”说完又重复了一句:“可我真的离不开他。” 离不开他……这句话让我感同身受,我想起了许昱,我不也一样,离不开他么? 不过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许昱,哪怕有一天有人要撵我离开,我也要死皮赖脸地留在他身边……就像,现在的小雯。 可许昱毕竟不会是秦继羽,我很清楚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而且,他也不会这样刻意地伤害我。 那天晚上,我和小雯之间更多的是沉默,虽然没有再商议,我们俩人却一致地缄口不言,没有对宿舍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再那以后,秦继羽试图来找过我,不过我并不想听他说话,都三言两语挡了回去,再后来偶尔在学校里看见他也当作不认识的陌生人,连招呼都不想打。 我后来和古靖讲过这件事情,不过把她给恶心得不得了,用她的话说:“就和吃了死苍蝇一样。” 她问我:“你就不生气,见面都不发顿火?” 我淡淡笑了笑:“有什么可发火的,我本来也没有要喜欢他,而且根本不会喜欢上他,虽然有点不乐意他竟然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可偶尔倒是挺庆幸的。你说要是太单纯的姑娘,被他三言两语给哄骗了,那不是太可惜了嘛……” 古靖就感慨:“是啊,还好你喜欢许昱,要不然你这么单纯指不定就被骗跑了呢!” 我说:“就算没有许昱我也不会喜欢他的,喜欢这个东西有时候是要看眼缘的。” 古靖再叹口气:“也是,眼缘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不过我运气不好看上了聂杨那个木头块。我现在都巴不得聂杨能有两分秦继羽的性格,可惜啊……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喜欢过谁。” 可不是么…… 这件事情过了有一阵子,大概到快期末考试时候,有一天小雯突然慌慌张张地到图书馆去找我,她虽一脸窘迫,可声音却满是焦急带着点哀求的意思:“许欢,你能不能借我两千块钱,我得去趟A市。” 看她这样着急,我便多问了一句:“怎么,出什么事了?” 她似乎不大愿意回答,说:“许欢你先别问了,我真的急用。”她说完怕我不同意似地赶紧又加了一句:“我回来以后保证还你!” 我对两千块钱倒不太在意,在我来B大时候许竟豪一次性给了我大半年的生活费,我最开始不太关心数额,后来有次出去取钱时候顺手查了下余额,一看竟然是个六位数。 我平时买的东西不多,花销也甚少,因此虽然已到了学期末,卡上的余额还是一个挺大的数字。 我想了想和小雯说:“我不是不借你,只是……”我本想问问看还有没有其他能帮忙的地方,不过猛然想到我俩近来一直冷淡的关系,到嘴边的话愣是给憋回去,为了缓解尴尬顺口问了句:“你自己一个人去A市?” 她大概以为我犹豫是不想借给她,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垂头丧气说:“是……我知道我不该找你借,可我实在没办法,我问了宿舍其他几个人,最多一共能拿出三千,还差两千……” 她这么需要钱?我愣了一愣,想着看来真是要紧事了,虽然不知道她到遇着什么事,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再多问,便说:“你也别和她们拿了,我借你五千,如果到时候还不够……你再和我说。” 她握紧的拳一松,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良久低下头紧紧咬着嘴唇想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的。” 其实……不一定非要还,小雯的家庭情况我了解一些,她是本市人,不过却不是市里而是乡下。早前曾听她说起过一些,她母亲在她很小时候就不知所踪,父亲又重病离世,为了供她念书就连70岁的奶奶都外地打工一直到她念了大学。不过她向来要强,入学之初对她的情况稍有了解,宿舍里的人便商量过要怎么帮她,可她所不愿意,后来我们明白了,她一路走来接受过很多“施舍”,可现在她想靠自己来解决这些问题。 除了国家的助学金,她平日里在校外兼职打工,学习也比常人要努力,她曾经也说过,她学习就是奔着奖学金去的。 因此她今天拉下面子来和我借钱时候我便很是惊讶,要知道平日里在月底她的工资还没结算时候我们主动要借给她钱,她也不乐意接受。 我知道能让她开口借钱的事情一定非常艰难,而以她的经济能力来说,五千块钱并不是个小数目。 她不会不还的,我甚至觉得,她要是不那么要强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于是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相信你。” 第五十四章许欢,今天多亏了你 她猛然抬头看着我,眼里满是光亮,我对她轻轻笑了笑问:“老师那里的假你请好了?” 她点了点头,眼底还一片湿意说:“还好是期末,也没几节课了,我考试时候应该就能回来。” 我看着她,心思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男朋友呢?他不陪你一起回去?” 她张了张嘴,过了好半天,撑起个笑脸说:“一起,我们当然一起了。” 我陪着她去银行,把我的钱取出来存到了她的卡里面。 她一路上和我说了好几句谢谢,我看着有些心酸,便在公交站牌跟前和她道了别:“你是今天就到A市?” 她点头:“嗯,越快越好,我买了今天晚上的车票,坐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到了。” “夜车?”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会很累吧?” 她苦笑两声:“没办法,我怕等不及,希望赶紧过去。” 我知道她下了的决定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便说:“那你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到了那里的话就给我们来个短信,好歹让我们放心。” 正说话间回学校的公交车已经远远开过来,她看到了便提醒我:“公交车来了,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直接去车站。” 我挥了挥手,和她告别:“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路上小心。” 她点了点头算答应,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不知为何心头却突然浮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甩了甩脑袋,还真是庸人自扰,一天尽想些有的没的。 到了学校门口刚下公交车,就接到了古靖的电话,说是她已经先到了食堂现在只等我过去。 她已经备好红烧肉,一个人坐在凳子上还翘着二郎腿,不远处,和她隔着四五个桌的是聂杨和他同寝的人。 古靖一脸的傲娇,时不时瞄聂杨一眼就来一句冷哼。我一看这不对劲儿的情况就知道,他俩之间又出事儿了。 我挺小心地问她:“怎么,聂杨又惹你了?” 她摇头,冷嘲热讽地说:“可不,来的路上看见了,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和我打招呼。唉,你说,他的心是有多大!面对面都能和没事儿人一样,能不气人嘛!” 还好,她的声音并不高,聂杨倒也听不见。 “就这样?”我回头扭头看了看聂杨,见他正望着我们这边,便点头示意,他面无表情,也微微点了点头。 古靖还是一脸气愤,她塞一大口饭到嘴里含糊不清说:“就?还想怎样啊!我有时候想想自己真委屈,你说我是为了谁才……” 古靖说自己委屈,她语气也委屈得不得了,周围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而且她声音还越说越大,我一惊,也顾不得她嘴里还嚼着饭,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说:“今天的饭不是很合她的胃口……” 古靖“呜呜”着让我放开她,我偷偷看了看聂杨,才发现聂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他们的餐桌上饭菜似乎还没吃尽,他的室友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这边。 我放开古靖,随手拿起纸巾擦了擦手,古靖在一旁把嘴里的米饭都咳了出来,还喘着粗气。还好我眼疾手快,把我的那份饭赶紧挪到一旁。 我想想这似乎是我造成的,便不大好意思,说:“你没事吧?”但是转念一想,归根结底我还是怕她说错话,依她的性子恐怕刚才我不拦着她,她现在要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都说了。 这样一想,我也觉得自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就很理直气壮地和她说:“你不知道,刚才的情形有多危险,要不是我拦着你,你这张嘴能冒出什么话都说不定!” 想来是刚才太过胆战心惊,她缓了一会儿才用一种劫后余生的语气说:“许欢,今天可是多亏了你。” 然后古靖把脸皱成一团,挺可怜的小声嘀咕说:“我是为了谁才来B大的,现在倒好……连表白的机会也没有。” 我就任由她嘀咕,然后坐下来开始吃饭,边吃边说:“今天可饿死我了。” 她嘀咕完自己的,终于注意到了我,看我吃得狼吞虎咽,便笑话我:“还说我呢,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长时间没吃饭了呢。” 我咽下口米饭,说:“今天给小雯取了五千块钱出来,她急用。” “小雯?”古靖皱了皱眉:“她怎么了?” “她有急事。”我拿筷子扒拉着菜,不过还是有着忧心,和古靖商量:“说是有急事,可又不肯说是什么事情,我也不好再问了,就先拿给她五千块钱。” “五千?你都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就借给她了?” “反正她又不会去做坏事,虽然我们关系一般,可她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张口借钱。”我解释说,可到底还是有些替她着急:“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急事,她今天晚上就走,现在都已经去车站了。” 古靖愣了愣:“这么急?”然后想了想问:“她不是有个男朋友,那男朋友没陪着?” “谁知道呢!”我说:“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我就没听她说到过秦继羽了,偶尔会遇见他俩,不过……也没说过话。说起来,最近似乎有一阵子没看见过秦继羽了。” 古靖叹口气:“行了,你也别管别人的事了。我觉得你还是管管我吧,你看我现在多可怜。” 我也叹口气:“与其可怜你,我还不如可怜我呢!许昱都有小一个月没和我联系了,他到底是有多忙,我每天晚上发给他的短信,运气好的话回两个字,运气不好一个礼拜都不见回音。” 不过好在已经快期末了,我想着等期末一放寒假,过年那两天许昱怎么也会在家待着,总能见到他吧! 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可在期末前一天小雯竟然还没回来。我们宿舍几个人有点放心不下,便试着给小雯打电话。我给小雯连着打了三五个电话,却总打不通,想着或者她在路上不方便接电话,便等第二天时候再说。 可到了考试那天小雯依旧没回来,我们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找秦继羽,可秦继羽竟然也和失踪了一样,据他的同学说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学校了。 怎么会这么巧?我没深想,又等了两天,期末考试陆陆续续都考完了,我找导员问她知不知道小雯的情况,辅导员只是说前几天小雯打电话来说是退学了。 我惊了一惊,她退学了? 我不大相信,寝室其他人也不相信。她明明在走之前还说期末考试前肯定回来,她明明那么热衷学习的一个人。我们思前想后,她的急事看来不是一般的急,定然是个棘手的大麻烦。 就在这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条短信:“许欢,你能不能来A市一趟?” 第五十五章前往A市 A市是我老家,说起来自从到了许昱家以后我还再没有回去过。而且现在小雯又有事情,在犹豫之间,我抉择的天平更偏向了去A市。 正好最后一科考完,我买了打早的机票,大概下午时候就能到。走之前我和古靖说了一声,古靖嚷嚷着要陪我一起去,我想着要放假回家了,我不和她一起回去也好,正方便她和聂杨在路上培养培养感情。 对于我这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她考虑了一下觉得貌似也不错,然后故作不情愿说:“那我只好凑合着和他一起了。”不过说话语气倒是十分欢快:“你说要不我这次买个火车票,软卧,然后我俩弄个对铺?” 对于她这种别出心裁的心思只能让聂杨的表现评判对错了,所以我和她说:“你开心就好。” 去A市的事情我没和母亲说,只是在飞机起飞前给许昱发了一个短信说:“我去A市了,过两天就回去。” 我没等来许昱的短信,已经开始了登机提示,我只得随着人流向里面走,登机前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我关掉了手机。 早晨起得有点早,我便带着眼罩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恰好快到A市了。 我的内心雀跃期待,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阔别已久,飞机落地的那一刻,我终于又和它重逢。 那一刻激动得有些想落泪,出机场的时候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正一个人站在机场门口,尽情体会那种久违的熟悉感觉,旁边走来一个人,笑着问:“你来了?” 我一惊,竟然在这里碰见秦继羽,可是又一想他和小雯是男女朋友,大概是和小雯一起来的,便四下看了看找小雯,惊讶问:“小雯呢,她没过来?” 他摇了摇头,目光突然悲戚下来:“小雯她……在医院。” “在医院?”我又是一惊,忙问:“她怎么了?” 他叹口气:“医生说情况不太好,不然也不会喊你来……” 如果这时候我认真想想,不难发现这事情是有蹊跷的,小雯走之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就生病了?而且即使是生病,为什么要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住院?可消息来得太突然,这个时候我来不及思考,便让秦继羽赶紧带我去医院看小雯。 秦继羽是从医院来的,我们便坐着他来时候的出租车到医院。 我心里有些着急,也无暇顾及窗外那些熟悉的街道,只一直问秦继羽:“小雯怎么突然就病了?” 秦继羽沉痛地说:“可不是,说病就病了。”然后和我念叨了半天小雯近来怎样不好,语气悲切,让我也很忧伤。 可听到一半,我突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小雯的手机最近一直打不通呢?” 他顿了顿说:“欠费,钱都拿去看病了。” 欠费? “我怎么记得好像是无人接听状态?”我嘀咕一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目光微闪:“可能你们打电话时候还没停机。” 你们……他说的是你们! 可他怎么知道打电话的不止我一个,而是我们? 我猛然盯着他:“小雯的手机在你手里对不对?” 他没说话,我终于反应过来,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前天,我还收到了小雯的短信,可你却说小雯最近一直昏迷,那发短信的人,是你?” 他眼神微微一变,却还是承认了:“是,我想着只有你能帮她。” 我扭头看了看窗外,沉声问:“所以,她现在在哪家医院,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秦继羽愣了愣,说:“第三医院。” 他随口一说,根本想不到我老家是A市的,虽然有两年没回来,可也还记得现在走的这条路完全不是去第三医院的。 我冷眼瞧他,连名带姓地喊他:“秦继羽,你到底打算把我带到哪里?” 他还试图掩饰:“去医院看小雯啊。” “医院?”我冷哼一声:“你确定这是去医院的路?” 我死死盯着他:“秦继羽,你到底要做什么?” 秦继羽看起来稍微有些惊讶:“你竟然还认识路?”不过被我戳穿后他终于不再伪装,露出了狡诈的笑脸,他嘴角眉稍俱是一挑,身子靠前朝我压过来,语气轻浮问:“你猜我要做什么?” 我使劲儿推他,嘴里大喊着:“你这个变态!师傅,停车!” 出租车司机却像没听到一样,秦继羽用看笑话的神色看着我,拿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嘘,别吵。”然后他脑袋凑近一点,到我耳朵边上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司机和我是一伙儿的。” 我心里一凉连着手心也迅速地凉了下去。他的手在我的唇畔流连了一会儿才离开,我喘口气问:“小雯呢,你把她怎么了?” 他看起来有些惊讶,眉头一挑说:“你果然是重情重义,许欢,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重下去。” 一路上我尽量不去看他,时不时瞟着窗外在心里默记着路线。秦继羽随意地坐在我旁边,似是笃定我跑不了。 出租车七拐八拐才使进一条小巷子里,这条巷子很偏,若不是刻意来找一般人是很难发现的。可我对这里,确实谈不上陌生。 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门口,司机终于停了车。秦继羽拉开车门,颇得意地看着我说:“大小姐,下车吧。”说着还向我伸过一只手。 我嫌恶地看他一眼,定了定心神从车上下来。正在这时候,手机“叮咚”一声,进来一条短信,我瞬间不敢动弹了。 秦继羽看了看司机,商量说:“要不要收了她的手机?” 司机咧嘴一笑说:“拿出来。” 我极其不乐意地掏出手机,我很明白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如果我不配合他们的要求,那么很有可能他们就会强抢。所以我拿出手机以后试着提了个要求:“我能看看短信内容么?” 秦继羽倒是好说话,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说:“好,不过你得告诉我们你收到了什么短信。” 第五十六章受骗 我迅速打开短信,竟然是许昱发来的,他发的内容很简短,说:“到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 我趁着手机还在自己手上,顺手删掉了之前发给许昱的短信,然后又迅速敲下“是”这个字发了出去。 秦继羽皱眉,面上一急就要过来夺手机,厉声问:“你做了什么?” 我立刻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我只回了一个字,我要是一直不回短信他们可能会以为我失踪然后报警的。” 秦继羽半信半疑地看看短信内容又看看我,他不太相信我会这么配合,问:“你哥说的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我把手机收了起来,说:“没什么意思,我们搬过家,本来打算这次放假回去一起去看下之前的小学老师。” 也不知他信了没,他声音又温和了一些说:“这里人比较多,你多和她们相处会觉得她们人都很好。还有,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将手机交由他们保管,毕竟人员杂乱,丢了就不好了。”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倏然笑出来:“你才说她们很好的就又怕她们拿我手机,这算不算是矛盾?” 他没料到被我抢白,一时间有些尴尬:“总有意外情况的,小部分也还是有不那么友善的。” 我似了然地点头:“想必是每个人被你们拐来时候你们都用这样的方法骗走了她们的手机,所以她们才巴不得马上偷个手机……联系家里人或者报警?”我特意在说到“骗”字时候加重了语气。 被我毫不留情地说破事情,秦继羽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我无辜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怕我联系人,不如这样,我把手机电池给你,这样的话我拿一个空手机壳也没用了。” 秦继羽想了想,怀疑地看着我的背包。我便当着他的面将背包翻腾了一遍,然后说:“你可以放心了,我没有备用电池。” 秦继羽犹豫片刻,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司机,司机微微点头。 我松口气,正要拔电池,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这次是个电话,我一看是许昱的来电。 接,还是不接? 我咬牙正要挂断,司机却突然出声:“接!” 我怔了一怔,扔犹豫着不肯接,秦继羽说:“你接起来正常谈话,开免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明白。” 我心里迅速思考一番,然后接起了电话。 许昱的声音一如平日里的温和,可语速却很快,他问:“你刚刚短信里面说的当真?” 我说:“是,小学班主任对咱俩挺不错的,也顺便看看我们当年住的那条街。” 我将“那条街”三个字咬得极为清晰,没错,秦继羽带我来的这个破落小巷子,好巧不巧正是我曾在A市老家的后街。 然后我听见他说:“好,我陪你一起。” 我低下头,掩住眼睛里的那一点光芒,说:“哥哥,那……你等我。” 他说:“好,不过现在要尽快解决件事情,你也等我。” 我轻轻笑着说:“好……我等你。” 说完我便挂了电话,然后拔掉了手机电池交给秦继羽:“好了,这下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了。” 秦继羽接过电池,垂着脑袋,说:“许欢,如果你听话的话,我以后倒是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他的话我全当耳旁风了,也没在意,抬脚便买进了大门,回头挑衅似看着他问:“这样呢,算听话么?” 其实我拔掉手机电池的原因很简单,他们若翻我手机,难免会发现什么。 屋子狭小而杂乱,我们十几个女孩子住在一起,男人拥挤在隔壁。当我被带进来的时候,有些女孩子哆嗦地看着我,有的则很麻木继续着自己原本的事情,也有人看了我一眼便咬紧嘴唇低下头默默流泪。 流泪的那个人,正是小雯。 我和小雯挤在一起,当我在她身侧坐下时我听见她小声的“对不起”。 其实我挺佩服自己的,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只是要生生扯出个笑脸来确实挺不容易的,扯得脸都有些僵,纵然是苦笑,可这笑却最挂不住。 我知道,虽然我被骗到这里和小雯脱不了关系,可说到底不是她将我骗到这里的。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抽噎着,那声音很小,若不是我离得她怕也听不见。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神色木然,也不再说话。 我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转而覆在了小雯的手背上,安慰她说:“这和你没关系。” 想了想怕她听不懂,又解释了一句:“他的事终究和你没关系。” 她神色间有些动容,身子一颤,喃喃说:“可是许欢,真的会没关系吗?” 我又问她:“你现在还觉得你俩有关系么?” 她没回答,我看着她,用一种极其悲悯的神色看了她一会,然后放开她的手,也学着她的姿势,和她并排坐在一起。 “小雯,秦继羽有没有和你说是怎样骗我来的?” 小雯目光微闪:“他告诉你我出了事?” 我摇了摇头:“如果是他说,那我不会来的。”紧接着我注视着小雯的眼睛不紧不慢说:“小雯,他是以你的名义,让我来的。他用你的手机给我发短信,所以我以为那是你。” 小雯面色灰白,像是想到什么,紧紧抓着我的手着急说:“那宿舍其他人呢,你来找我她们总知道吧?” 我看着她又再次摇头:“我谁都没有说。” 只告诉了古靖。只是古靖也不会神机妙算,她定然不会料到我身陷囹圄。 我现在只想着许昱能明白我的暗示,然后赶快报警。 不过这毕竟是我的底牌,轻易不轻易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问小雯现在是怎么回事,她咬着唇不说话。我俩对面的一个女人早盯着我俩了,看我问起小雯现在的状况,很是得意地走到我跟前,挺兴奋地说:“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做的可是一桩大事业!” 我打量她两眼,突然笑了笑问:“是什么大事业?” 第五十七章反驳 她把头昂了昂,胸膛也是一挺,颇有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世界现在正处于经济全球化时代。” 她说完看了我一眼:“你好歹是个大学生,这总归是懂得的吧?” 我点点头:“经济全球化确实能做出大事业。”我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说:“可咱打拼事业的资产是不是有点少得可怜了?” 她便也坐下来痛心疾首地说:“身为新时代的大学生,你们的眼光一定要长远一些。”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经济全球化是机遇也是挑战。要想干出一番大事自然就要把握机遇,可现在就在这莫大的机遇面前我们国家有假冒伪劣产品、不正当市场关系、三角债、产销瓶颈、下岗再就业等等接踵而来的挑战。” 我这次想都没想,趁她喘气的空隙问她:“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神色一凛继续说:“怎么没关系!我们正是这当中最最重要的一环!我们紧跟国家的方针政策,首先是得到国家大力支持的。放眼以后,连锁加盟推销势必要成为中国的基本国策。” 其实我听着想笑,可我实在笑不出来。于是我换了种语气问她:“你说挑战有假冒伪劣产品,可你们连锁加盟难道就不卖东西?” 她语气有些冷,立刻反击说:“我们绝不卖假货!” 我回想了一下我被关着的这个院子大致的面积,幸灾乐祸说:“也是,你们连假货都没得卖……不管是连锁加盟也好不加盟也罢,一个企业想做成做大就要有拿得出手的产品或项目。不是光租个院子打一床地铺然后骗几个人来随便张张嘴就能做生意的,生意就是买卖,有买有卖,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们卖的是什么?” 她没想到我竟然说了一番比她刚刚那套说辞还长的长篇大论出来,明显一怔,又听我突然问道她们的产品问题,目光便有些闪躲:“这……还不是你可以知道的。等你为公司做出点贡献,才有资格知道。” 我又是了然地一声:“哦。想知道公司做什么买卖还得做贡献出来,一个连公司基本生意需求都不知道的员工竟然能为公司做出贡献来。”我说着便自己笑了起来:“贡献这个词吧,放在公司角度上讲就是创造收益,可是姐,我连公司靠什么赚钱都不知道怎么给公司赚钱。难不成……我得自己先捐笔钱?” 估计是之前没人这么反驳过她,那女人被我说得一噎,一时间没想到回击我的话,我又顺着思路说:“那这样说来,要是我自己先捐钱的话,我得捐多少能捐成你们的董事长?” 我又把屋子打量了一番:“看你们的资产应该也多不了。”我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进来时候听说你们今天中午加餐,一人可以吃一个鸡腿,要不然我捐千八百个鸡腿给你们,别说加餐时候才吃一个,就是不加餐时候一顿吃十几二十个都没问题。” “不是鸡腿……的事。”她终于找回一点措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艰苦朴素才能苦尽甘来,年轻人要懂得吃苦。” “成大事?”我问。 她还没说话,正这时候秦继羽端着饭推门进来,说:“许欢,我给你留了饭。” 我盯了秦继羽两秒,然后扭头看小雯。她的眼睛里有眼泪正打着转,大概是因为我在看小雯,秦继羽和屋子里其他人也顺着我的目光看着小雯。 小雯把脑袋别到一边,一副倔强的模样。我倏然笑了笑,指着那女人问秦继羽:“你和她一样来这里也是做大事的?” 秦继羽愣了愣,抓着饭盒的指尖有些收紧,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许欢,我会成功的,到时候我一定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越来越冷,看向秦继羽的目光也更加凌厉,继而冷笑说:“我想要的生活?秦继羽你搞清楚,你要给谁想要的生活,小雯才是你女朋友!” 秦继羽深吸口气:“她……她会理解的。” 小雯的身子轻颤,我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凉得厉害。可她没有任何反驳,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 看小雯这样,我气得咬牙切齿,不过越是生气却越是冷静下来:“秦继羽,你说要给我想要的生活,可你知道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吗?”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轻轻一挥手便打翻他手里的饭盒:“你以为我想要的生活你给得起?别说我想要的生活,就是我现在的生活你都给不起!” 他大概是被我戳到痛点,脸色铁青,恼羞成怒说:“爱吃不吃,不吃你就饿着吧!”说完转身就走。 我却不打算放过他,在他身后冷嘲热讽说:“你到这里的贡献是什么,小雯还是我?” 他身形一顿,这次再没回答,走了出去。 身边聒噪的女人再一次聒噪起来:“你这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是个好苗子啊!” 我撇她一眼:“现在又觉得我是个人才能做你们的大事业了?” 她讪讪笑了笑:“小姑娘,你涉世不深对这社会不了解。物价飞涨,房价的涨速比光还快,可这工资呢?它就是一动不动,要不然就是龟速爬。压力大啊,你们现在还是学生,万事有父母抗着,可一毕业就是失业,到时候总不能还指着家里吧?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你眼前,只要你轻轻一伸手就能把它抓在手里。我们这里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大学生,你想啊,要是不好的话他们能一直留到现在嘛!” 我这才细细打量她一眼,没想到她还开始打亲情牌了。 “所以呢?”我问:“那你们的大事业到底是为了什么,钱财?” 可能是我说得太直白,她尴尬地笑了笑说:“你非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可做大事怎么能拿单单的钱财来衡量呢?” 我了然点头:“那你说你们做大事业是为了什么?”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们是紧跟国家政策的,顺应时势的……” “你的意思是你把我们骗来强迫我加入你们就是顺应时势?” 她勉强地笑着说:“你别总这样想,我们也是为你好,你可以叫我张姐。”说着从她的床铺旁边拿出个面包来:“你看,你把饭打翻今天没得吃了,先垫个面包压压饥。” 我瞟了眼她手里的面包,没接。从包里掏出两块巧克力来,递她手上一块:“面包我就不吃了,不过我听来听去,你们的大事业无非就是钱而已。” 我再一次把话挑明了讲,她也终于笑了笑:“谁不爱钱呢?” 谁不爱钱呢! 是啊,钱确实是个容易让人疯狂的东西。 半夜的时候,躺在我身边的小雯突然转过头来小声对我说:“许欢,你相信我,我爱钱,可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握了握她的手,说:“别多想了,睡吧。” 她反握住我的手,在我耳朵跟前压低声音说:“许欢,你别怕,我会帮你出去的!” 是的……泥萌没有看错,女主被骗到传销组织了。。。不过作为一个正经的言情文,我们的男主再过两章就又该上线了。谢谢大家的支持,不过这一章内容上可能不那么严谨,虽然作者菌写的时候有百度关于传销的相关事件以及口述回忆等等,不过还是没写出那种真实感,在这里对大家说抱歉。 第五十八章生病 这一晚上的月光很亮,屋子里的窗帘很薄,经月光投射竟透得像纸一样。月光穿透窗帘,隐约有光穿梭在屋子里。 大概是月光的原因,小雯的脸亦像白纸一般,白得那样不真切,就连笑容都有几分虚弱。 我才察觉出不对劲儿来,赶紧拉着小雯:“小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额头上渗出两滴汗来,一只手被我握在手里,另一只手突然抬起,猛然向肚子砸去。 我来不及反应,不知她想做什么就听见小雯一下子大声喊痛,嘴里还高呼着:“救救我,我的肚子。” 周围的人渐渐被吵醒,屋里的灯也亮了起来。正是睡眼惺忪时候,大家揉着眼睛问怎么回事,屋里竟有些嘈杂。 在一片嘈杂声中,只有我耳边的声音再一次真切起来:“许欢,你趁乱跑。要他们,去医院!” 我终于明白了小雯的意思,只要离开这座院子,到医院那样的公众场合,想要逃跑就方便得多。 最先过来的是张姐,她皱着眉看起来似乎不大相信问:“怎么回事?” 我顾不得回答张姐,只看着小雯,她额头的汗珠一点点渗了出来,神色痛苦,而那痛苦的神色中却决不是装出来的。 我只能急匆匆和张姐说:“她看起来很难受,得去医院!” “医院?”张姐顿了顿倏而笑出来:“原来是想去医院,我劝你们想都不要想,你们的这招早被玩烂不管用了。” 我越发冷静下来:“你想明白,如果她今天在你们这里真出了什么事,你们一来负不起这个责,二来也得不偿失。” 张姐一时没出声,我知道她在考虑我说的话,看她犹豫,我又反问她:“况且小雯是秦继羽的女朋友,她也没惹过事,你们这样对待职工家属,让其他人怎么安心待你们这里?” 她神色间有些动容,终于松了口:“这事情我自己做不了主,我得和他们商量一下。” 说完她便起身向外头走,走了两步还不忘回过头来警告说:“你们最好别耍把戏,要不然也没好果子吃。” 到这时候我只能选择让步,也把语气放软说:“张姐,我们敢耍什么把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晚饭都没得吃现在还饿肚子呢。” 她出去时候关了门,我听不到他们在讨论什么,只希望他们能送小雯到医院。我抓着小雯的手安慰她说:“你放心,我们马上就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小雯的眉头皱得更紧,汗流得更多,她的另一只手死死捂着肚子。 这时候她说话已是艰难,却依然压低声音断断续续说:“许欢,相信我,我会帮你……离开。” 我一时感慨万千,握紧她的手说:“你现在先别说话,保存体力。”她还要说什么,我赶紧比出一根手指做噤声,说:“你生病了怎么不早说?秦继羽也是……”说到秦继羽我就来气,可转念一想他那样自私的人若真关心小雯,小雯也不会到现在的地步。 小雯却摇了摇头:“许欢,让我再说一句,再说最后一句。”她眼底早是湿濛濛一片,这时候大滴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有一滴落在我的胳膊上,竟异常的滚烫。她闭了眼,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找你借钱前两天,我接到秦继羽的电话,他说他被关在派出所,要我拿五千块钱保他出去。” 我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她借钱然后只身一人踏上一座陌生城市的理由。 现实远比我想得更残忍,谁都没想到秦继羽竟然是骗她!他自己退学误入了这么一个地方还设计把小雯也给骗了过来。 小雯是无条件相信秦继羽的,相信成自然,信任成习惯,即使,她很了解秦继羽的为人。可当电话那头的秦继羽垂头丧气地让她帮他,她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小雯和秦继羽在一起五年,他俩是老乡也是恋人。 秦继羽比小雯年长一岁,也一直高一年级。所以小雯一直追随着他的脚步,从高中到大学。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继羽是个怎样的人,贪图小利、好色、好吃懒做、脾气暴躁、目中无人,她也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为什么不离开他。 可就是离不开,明明那个人已是那样的不堪,可她就是离不开他。 他经常会让她帮忙把妹,游戏于感情之间,一边玩儿还一边和她说:“我不过是玩儿玩儿而已。” 她默然,无法反驳就成了认可。 其实是想反驳的,可是害怕离开,害怕……再不能待在他的身边。 到了后来,秦继羽变本加厉,连敷衍的话都没有,看上谁直接和小雯说:“我想追她!” 能怎样呢?还能怎样! 他花钱大手大脚,花没钱时候一定会来找她,说是让她接济一下。 她和秦继羽的家庭都不富裕,甚至是贫穷。两人的学费本已无力负担,她自己贷了款,平日里就靠打工来赚两人日常的生活费。 秦继羽也打工,可他赚钱的速度远赶不上花钱的速度。 她以为自己和秦继羽在一起长久下去最差也就如此了吧,可是…… “许欢,我现在常在想那些年我到底怎么过来的。我总是安慰自己,他偶尔对我也挺好的,直到,遇见你。” 我惊讶。 “不论你相不相信,从他开始注意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又动了什么样的心思。可我却无力改变什么,大概是这样的事情历经得多了,那时候我就开始想,我到底算什么呢!” 是啊,到底算什么呢!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也无法去安慰,张姐和他们还没讨论出个结果,我只能静静听着小雯继续讲:“我是嫉妒过你的,你看,你漂亮又努力,成绩好家世也好。可也真的只有一瞬间,那一瞬之后是前所未有的自卑,也无比地看清了现实,我知道我不该再这么下去,可我依旧离不了他。” 爱情里的往往是软弱的一方输得最惨,她们通常无限妥协一昧地付出,最后输掉爱情输掉自己。 小雯正是如此。 “我是撞了南墙也不死心不回头,哪怕头破血流,直到把那南墙给撞倒了……属于我爱情的那堵墙轰然倒塌,废墟之上只余灰尘,我才明白不过是过眼烟云。我放不下的是我付出这样久的爱情,是我的执著,是我的心结,而不是他。” 我半搂着她,沉默了半晌,说:“你很好,秦继羽配不上你。” 关着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秦继羽站在门口脸色不是很好,这次小雯没有去看他,只低头捂着肚子,一言不发。 他三两步走过来,看着小雯问的却是我“她怎么了?” 怎么? “你还好意思问小雯怎么了!”我冷下脸,声音里满是讥诮之意:“亏她还是你女朋友,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小雯握着我的那只手蓦地收紧,然后我听见她很轻很飘渺的声音说:“现在不是了。” 秦继羽的脸色更不好了,他脸色泛青,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嘴巴也紧抿着,眼珠却转也不转地盯着小雯。 小雯却压根不去看他,只低垂着脑袋,一副柔弱又倔强的样子,无声地和秦继羽对峙。 我生怕一个延续耽误了小雯的病情,便问:“你们到底要不要送她去医院?” 来人除了秦继羽和张姐还有一个光头男人,那光头将小雯打量了一遍说:“我看她难受得也不严重,躺一会儿,喝口热水就好了。” 第五十九章得救 躺一会儿,喝口热水? 手不自觉的握成拳,我只觉得我现在愤怒到了极点,恨恨地看着那光头说:“你还真是神医,看一眼就知道不严重,是不是人死了才算严重?!” 我说话一急就不怎么思考,气愤的话脱口而出,说完我就后悔了,“死”这个字太不吉利,太晦气,尤其是在这样令人绝望的境况下。 小雯像没听到似的,没有任何反应,倒是秦继羽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话音刚落下,秦继羽就是一声低喝,带着警告的意味:“许欢!” 然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许胡说。” 他的反应倒是有意思,我不怒反笑:“现在不给去医院的人是你们,可不是我。” 秦继羽这才转头看我一眼:“许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什么打算,想从医院逃跑?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我挑了挑眉头看着他,噙一点笑学着许昱那种高深莫测的样子,慢悠悠地说:“不就是怕我跑出去报警?你们大可放心,我可没你们那么小肚鸡肠,但你们要送她去医院!” 几人互看一眼,仍有几分疑惑。 我盯着秦继羽:“小雯真是瞎了眼!” 小雯身子抖了一抖,秦继羽的表情则更加丰富了,而这次他没说什么,直直朝我和小雯过来,然后蹲下来。 他伸手触到小雯的脸,顿了顿终于捧起她的脸,这一捧,秦继羽立刻变了脸色。 “怎么这么多汗,她怎么了?”秦继羽手忙脚乱起来,在他的脸上也出现了少见的慌张:“你怎么不早说!” 他几乎是低吼着,把小雯搂在了自己怀里:“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小雯早晕了过去,大概是因为她之前一直在忍着,唇角被自己给咬出了血。 秦继羽抱起小雯就要往外冲,动作之快让人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时候他已经抱着小雯冲出了屋外。 今天真是个不错的天气,有凉风阵阵吹进来,吹得让人神清气爽瞬间缓过神来。张姐才喊了声:“小秦你做什么!”便追了出去。 我看着追出去的身影,只觉得一阵腿麻刚想动动腿,便看见那光头警惕地盯着我。 我撇嘴:“放心,我哪儿都不去。” 我怎么会走呢?要是一个逃跑失败被转移了地方,那许昱要怎么找我! 门再一次被关上,我看着门叹口气,只希望小雯没事,快点好起来。 再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周围呼声渐起,我就躺在我和小雯床铺的中间,想着小雯和秦继羽的事情,然后感叹:“好好的白菜让一个渣男给拱了。” 眼皮慢慢沉重起来,正快要睡着时候,外面再一次热闹起来,我一惊,半睡半醒间也睡意全消,索性就坐起来,趴在窗户边上看着窗外。 外面果然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一批人,光头他们听见动静也出了屋正和那些人对峙着。 可惜天黑,我看不大清楚他们的长相,凝神看了半天才看见在那一片沉沉夜色里,那批人竟拿着个黑黑的东西,赫然是枪! 枪?! 我有一瞬间的激动,他们怎么会有枪,他们是什么人? 就在这个时候,在我还没想明白的时候,我听见争执间一句低沉清冷的声音:“许欢呢?” 顿时,鸦雀无声。 许昱,他真的找来了,这么快……就找来了! 我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只觉得热泪盈眶。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的故作冷静,坚强全部都消失不见,而现在只剩下委屈以及后怕。我想飞奔到他身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来寻求一个安慰。 可我没有动,我还没来得及动的时候,许昱身后一个身影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说:“你别急,她肯定在这里。” 那个人是……徐浣,可是她怎么在这里? 我一阵头晕目眩,再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许昱说,我是饿晕的。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白天,我正躺酒店的床上,许昱刚提了饭回来,看我醒来便说:“来吃饭,我买了你最爱的红烧肉。” 我先是鼻子一酸,继而又想到了昨晚和他一起来的徐浣,有点不大高兴,便把头别一边去:“我不饿。” 许昱掀开饭盒的盖子,平静地“哦”了一声然后轻描淡写说:“我还以为你会特别想吃饭。” 想吃啊,当然想吃,我可是饿了整整一天! 饭香味没了盒盖的阻碍,一下子飘然开来,直飘到我鼻子跟前。我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然后肚子咕噜一声。 尴尬…… 许昱把饭端了过来,一副好笑的样子:“快吃吧。” 他都把饭端了过来,我也不好拒绝,便勉强的接过来嘟囔了句:“你非要我吃的。” 接下来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他就拉了凳子坐在我边上,先是皱了皱眉,似乎对于我这番吃法不太乐意说:“吃慢点。” 被他一说,我瞬间不太好意思,想着自己的形象便打算暂且停下来放慢吃饭的速度,只可惜停得有些着急,一不小心……给噎着了。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许昱,指着不远处桌上的一杯水,艰难的暗示。许昱递过水来,一边看着我一边无奈说:“该怎么说你好。” 有了水这么个救星,那口饭终于顺了下去。我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去看许昱,就一个人低头慢慢嚼着饭。 房间里刹时安静了下来,一点静谧之中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在暗暗涌动。我小口地吃着饭,心不在焉,而许昱则坐在我的旁边就看着我吃饭。 我看着被我扒得乱七八糟的饭,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瞄了许昱一眼,问:“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虽说是谦让,可我的手却紧紧地握着饭盒。许昱的目光落在我的抓着饭盒的手指头上,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指微微一松,有着不好意思说:“不要……就算了。” 他倒是点了点头,神色间很是淡然:“本来想说不要的,不过……现在想要了。” 说着他便从我手里把饭盒给拉过去,还顺手拿走我手里的筷子,直准准地夹向饭盒里面的一块红烧肉,然后我就看着那块被我咬了半口的肉落到了他的嘴里。 我……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那块肉我咬了半口。” 许昱揉了揉我的脑袋:“我不嫌弃你。” 说完他把盒饭随手放到了桌上,这才环起了胸,挑了挑眉问:“你还没和我说怎么突然跑A市来了。” 我不太好意思说是被人给骗来的,这样显得我太没智商了。 于是我略微思索了一下说:“我本来是来找朋友的……” “朋友?”许昱似笑非笑,身子前倾,他的脸在我身前一点距离停下来,语气虽然柔和却压得很低颇有番引诱的感觉:“许欢,你在A市可没什么朋友。” 我的老底许昱都知道,我在A市确实没什么朋友,于是我接着解释:“是大学同学,她来A市有些困难,便让我来找她。” 许昱却突然低笑两声,那笑声里有几分危险:“来找秦继羽?” 我听着浑身一哆嗦,想起秦继羽就来气:“怎么会是他,那个变态!” 许昱眼睛一眯,眼神中有抹不明的幽光闪过:“他对你做了什么?” 第六十章亲吻 他一边说一边更靠近一点,我很少和他有过这样的近距离,因此有些紧张,一紧张整个人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也没……什么。” 他喉结滚动,眼睛还在我的脸上打量:“没什么是什么?” “也就……”我咽了咽口水,想起站在他身边的徐浣,一狠心,决定索性装回傻,不能放弃眼前这个大好机会,便把两眼一闭,埂着脖子凑了过去,吻在了许昱的嘴巴上。 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亲他。虽然秦继羽并没有这么做,可毕竟他先坑我在前,我冤枉他在后,就当他对不起我的一点补偿了。 可我又怕许昱会看出来,一吻过去浅尝辄止,便立刻缩回脑袋,红着脸低声说:“他就是这么对我的。”然后……还意犹未尽地了嘴唇。 我没去看许昱的表情,所以不会知道,当时的许昱是怎样的反应。他静静地不说话,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正想着说点什么调节下气氛,这时候我躺着的那张床被重重一砸,我一愣,看见许昱的拳头正落在。 他面色肃然,沉如死水,在那冷峻的脸上却突然扬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让人看着便无端发慌。 天……他不会看出我在骗他,趁机占便宜了吧? 我只觉得我真委屈,白遭这么一场罪最后给自己找点福利还胆战心惊的,又想着和许昱一起来的徐浣就觉得自己更委屈了,结果委屈得不能自己,心里还盘算着,不行,不能等他先责问我,我得先发制人,于是眼泪就掉了下来。 许昱的脸色铁青,虽是气愤之极什么都没说,他脸色阴沉看着我一言不发,忽然转身大阔步走出了病房。 听着关门声,我松了口气,一下子在。 不过我还真没见过许昱发这么大火的时候。 许昱一走,房间里就剩下我自己,我惦记着小雯,可已经过了大半夜,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想着既然警察都来了,小雯应该也脱困了,便拿起手机试着给小雯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是毫无感情的女声单调地重复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开,我这样想着。 桌上是没吃完的,我对从来没有抵抗力,正要拿过来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虽说我老家在A市,可其实我在A市却没什么熟人,因此敲门声响起时候我微微惊讶,除了许昱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可许昱才刚刚出去,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我内心一阵激动,难道是小雯? 我便扬起一张笑脸,立刻跑下去打开了门。 “卡嚓”一声,门被打开,我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 我没想到,徐浣会过来看我。 她来做什么呢,挑衅? 我目光不善地看着她,她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里还拎着水果走了过来:“我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心里想,看见你我就挺不舒服的了。 可我毕竟还要装装样子,给人留面子,就说:“吃了饭好多了。” 她静默片刻,叹口气:“你……受苦了。” “也还好,”我说:“吃一堑长一智,人就得多长个心眼。” 她咬着唇,半天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那个混账。” 我不明所以,也懒得纠结她说的混帐是谁,便直截了当说:“你是和许……我哥一起来的?” 意料之中,她点了点头:“是,还好他告诉了我,要不然出这么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哼! 说不清现在什么感觉,有些心酸,心底一阵苦涩在蔓延,满满的不是滋味,可偏偏又不能有不甘,不能有怨恨,因为没有任何立场。 可我还是忍不住不高兴讥诮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神色恍惚,眸子暗了一暗,沉声说:“对不起,我在这里和你道歉。” 我曾和她说过不会同意她和许昱在一起,而她也答应得好好的,可到底……他们现在有了非比寻常的关系。 但这不是我能左右的,即使我是那样的喜欢许昱,我也无权干涉他的自由,干涉他和徐浣的自由。 说到底,矫情的那个人不过是我。 换而言之……我才是他俩之间的那个外人,那个无关者。 许昱不喜欢我,而我也不能他一辈子。 我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最终打动了许昱的人。 我垂着脑袋,敛去眸中所有感情,低沉沉地说:“不怪你,不关你的事。毕竟……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 她似乎颇动容,大概是没想到我这次会这样好说话,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只是过来拉了我一只手,挺感动地看着我。 我心里想着,许欢啊许欢,你可真是无私。现在,在你眼前的可是你的情敌,而你呢,都和人把手言欢了。想着想着,又想到照这么个趋势下去,估计徐浣也很快就能和我成为一家人了,到时候不把手言欢估计也够呛。 思前想后,这也就是个时间问题,迟早的事情,可我依然不能释怀。 我便咳了两声,指着门:“虽然我现在不怪你,可暂且也还不想看到你,你先出去吧。” “我知道。”徐浣倒是一副好脾气,被我这样说也不生气,反而颇善解人意地说:“你不怪我这已经很难得了,不想看我也是正常。” 她一说,我觉得我是不是有点太刻薄了,可又不知如何圆场,只能坐在尴尬着。 徐浣说着站了起来,面对着我,神情诚恳:“只是我想求你说说情,我知道我这样说太不要脸了,可……”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刚到门口的许昱给打断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徐浣脸色有点难看:“我……来看看她,毕竟,我该对她道个歉。” 许昱的脸色依旧阴沉:“要道歉也轮不到你,而且……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道歉解决的。” 徐浣脸色惨白,终于一言不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病房。 我想着许昱最后那句话,待徐浣走出去,才吸了吸鼻子看着一动不动的许昱,问:“你打算怎么解决?” 许昱眼底一片阴狠,看得我一阵心惊:“你不用管,反正会给你一个公道。” 公道……我在心里打个冷颤,反而不知道许昱到底想干嘛了。 好了,许欢终于机智了一回,把初吻送出去了就是不知道许昱什么感受了哈哈哈 第六十一章离殇 小雯死了,我是从许昱那里听来的消息。 那晚秦继羽送小雯去医院,本以为至多也就是个阑尾炎,可没想到小雯竟然是怀孕,她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又连着就好几天郁郁寡欢且忧思难眠,有时候一个人想事情等到菜凉了才吃又或者索性不吃,况且她底子本就不太好,流产也是再正常不过,可最后偏偏是大出血,小雯便连着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并去了。 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夜晚,小雯挥起拳头狠狠地砸着肚子却语气坚决和我说:“许欢,你别怕,我一定会帮你出去。” 可那个女孩子终究还是离开了,就那么静静地离开了。 我还记得当时她捂着肚子窝在我怀里,明明是故作坚强,明明身子还止不住的颤抖,可她却再没有回头看那个令她沦落至此的人……那个,她又爱又恨的人。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爱到极致也恨到极致。爱得卑微,爱得义无反顾,爱到可以包容那个人的一切,甚至包容他并不爱她,爱到最后唯独没有爱自己。她把此生最好的年华和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少年,单单……没有留一丁点给自己。 大概是爱之一字终究要有所保留,最起码留一点来保护自己。 可小雯却爱得太纯粹,倾尽所有,直到闭目前一刻,方知自己生命的始终再无法前进,既然无法前进,那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 既然不再爱了,那就恨吧,恨他夺了她所有的青春大好年华,恨他拿了她所有的爱却踩在脚底,蹂躏不知珍惜。可最恨的竟是自己,为何要爱上这样一个人。 为何……为何…… 记忆里那个女孩儿也曾低垂着脑袋,喃喃自语:“我们只有喜欢上了一个人才会知道自己到底会喜欢一个怎样的人,‘喜欢’真是霸道,一点都不按规律出牌,甚至毫无规律可寻,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喜欢上那样的一个人。” 当时她还说什么来着? “许欢,你这么漂亮,性子又好,应该没有人不喜欢你吧?” 应该没有人不喜欢你吧……这该是多卑微的一句话,因为那个人就是不喜欢她。 因为不喜欢,所以才有伤害。即使他口口声声和她说着:“我对别人也只玩玩儿而已,你看,陪我这么多年的不还是你么!小雯,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永远不会离开,可也永远地伤害着。真正爱你的人永远都舍不得伤你,因为他不忍看你的眼泪。 可一旦是伤害了,不论是何种理由的伤害,那只能说明,他还不够喜欢你。 小雯不是傻子,她一直看得清,她也一直知道秦继羽不够喜欢她……可她,偏偏入了魔,鬼迷心窍就是想爱他。 多爱一秒算一秒吧,她这样想着,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爱还能坚持到几时。 人性的劣性就在于此,秦继羽习惯了小雯的爱,习惯了小雯的付出,习惯了小雯对自己的全心全意,所以久而久之就把习惯当成了理所当然,认为她永远不会离开他。可就在他这样认为的时候,另一个人已经疲惫,看不到希望,未来是一片渺茫,因为不知还能坚持到何时,所以更加全力以赴加倍地付出。殊不知付出的越多,他越觉理所当然,而她越心累,终于有一天他耗尽了她所有的爱,曾经如大海一样看似无边的爱情成了一片荒芜。 爱得太深,爱得决绝,离去抽身时候便是两败俱伤。其实困兽之斗,其实困住的何止付出的那一个人,那个自以为不爱的人早已被润物无声的情感所包围而不自知。 直到…… 秦继羽的手上还带着手铐,隔着一面玻璃窗,他坐在我的对面,唇色发青,双手不停地颤抖,眼泪混浊一滴一滴大颗粒地落在了台子上。 他哆哆嗦嗦,反反复复念叨的也只有那个名字:“小雯……小雯……小雯……” 说到底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惜了那样一个付出一切的女孩子,她用她的生命换来了他的回头一顾,可这时候的她早不稀罕这份已放手的情爱。 她释然而去,终于不再留恋不再爱他了,终于放开他也成全了自己。 从此不论天堂还是地狱,孑然一身心无牵挂都是天堂;不似从前,天堂地狱,日夜煎熬心痛难奈,全是地狱。 不爱了,也不过就是一瞬间,其实……没那么难。 有舍才有得,她舍下多年的羁绊,终于得一片海阔天空,还自己一片清静无忧。 秦继羽精神上似乎出了问题,他的额头是一片乌青,脸上也还带着伤痕,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颓废。不论旁人如何问话,他张嘴闭嘴说着的只有那两个字:小雯。 看……人只有失去才知可贵,可失去的就是失去的,有时候一旦失去那就是大海捞针,再如何寻,也寻不到了。 有的人偶尔运气好侥幸再寻得了,便以为是轻松小事还可以故伎重施,可其实那不过是刻舟求剑,不过是那针仍未走远,又或者是……不忍走远,所以才会有重来。 可爱情忍受不了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辜负,谁都不希望自己次次竹篮打水,当一次又一次地希冀落空,总有人会黯然离去最终想明白,不过如此,又何必执着。 爱情不是尔虞我诈,它是要用真心去换真情。 小雯换到了,可又有什么用呢?为时已晚,到底是他领悟太晚还是她幡然醒悟得太早。 我看着秦继羽,却丝毫不觉得他可怜,不过是自作自受,若没有他,小雯如何会走得这样早。 他依旧低着头,我平视着他,紧紧地盯着他,然后用足以让他听到的音量说:“秦继羽,这个名字你不配再提起。希望若有下辈子,但愿她不会再遇见你。” 世上没有那么多可以重来的爱,正因为不可重来,爱情才得以保留一丁点公平。 他身子重重一颤,不停地颤抖,嘴唇也哆嗦着,他忽然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满是绝望,然后他的嘴巴动了一动,过了好半天,仍是哆嗦着那两个字:“小雯。” “她死了。”我忍着悲痛,阐述着这个不争的事实,眼泪总控住不住,由不得自己,我重重吸口气,生生逼回了眼泪,一字一句说:“秦继羽,她是被你害死的,是你害死了她!”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却一下子变得如木头人一样愣怔地坐在原地,他似乎在看着我,又似乎不是在看我。他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像个茫然无措被人遗弃的孩子。 “小……”他又想说小雯了,可才说了一个小字便猛然回神,眼神渐渐阴狠起来,突然,他站了起来,还戴着手铐的手撑着台子,身子前倾脑袋就一下一下地向玻璃上撞。 场面已不受控制,没有人料到秦继羽会突然暴走,但是警察还算冷静,迅速地按住了他将他制止,然后把他带了下去。 “有什么用呢……”我轻叹口气,唏嘘不已。 关于这章有几句想说的话,不过这里放不下,待会儿可能会发个评。 第六十二章安葬 许昱在我身后什么都没说,过了会儿却突然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别难过。”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想难过,可事实确实让人难受。” 许昱沉默了一会儿,直到上了车,他启动车子,紧抿的唇才微微松动,说了句:“为那样的人不值。”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秦继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为他,是为小雯。” 然后我就和许昱大致讲了讲小雯和秦继羽的事,一直讲到小雯离去,许昱也终于忍不住叹口气:“人渣。” 我很少听见许昱这样直白的骂人,倒是有些惊奇,却也没多说什么,反问:“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秦继羽才难过的吧?” 他不说话,似是默认。 我撑着脑袋,这才和他解释起来:“其实这次来A市是因为收到了小雯的短信,我怕她有事情才来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秦继羽拿了小雯的手机诓我。” “就你这样还担心别人出事,来之前就没想想自己?”他语气里有些严厉,说得我有些心虚。 “我这不想着A市好歹也是我的老家,我对这里也算熟悉,想着……也出不了什么事。”我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已经没了声音。 他冷哼一声,又问:“所以你不是喜欢秦继羽才来的?” “不是啊……”我微怔:“谁和你说我喜欢秦继羽的?” 我喜欢的明明是你。 许昱咬牙切齿:“古靖。” 许昱的声音里有些冷意,我听得心里忍不住哆嗦,没想到古靖那丫头竟然骗人骗到了许昱身上,不仅如此……现在还被识破了。 古靖啊……你自求多福吧。 不过心情却敞亮起来,无由来的好了些,于是我小心翼翼问许昱:“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和徐浣姐一起来?” 我的语气里带着试探,极尽小心谨慎,生怕被他给看出端倪,好在他并没有看出我的小心思,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问:“她没和你说?” 她该和我说什么? 我想着那天到病房来找我的徐浣,想着她的道歉,心便一寸寸凉了下来。 许昱这算是默认了? 正当我沉思时候,头顶一个爆栗,紧接着就听见许昱低沉而坚决的声音:“我不会放过秦继羽的,现在更不会放过他了!” 我:“……” “这关秦继羽什么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话题怎么又转到秦继羽身上来了。 许昱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难道那天徐浣不是来找你求情的?” 我眨眨眼睛,还是不明白:“徐浣姐为什么要来求情……给谁求情?”我挠了挠脑袋,火光电石间仿佛被雷给劈过一样,坑坑巴巴问:“她……不会是,给秦继羽求情吧?” 许昱点点头:“她没说?” 我有气无力地摇头:“可她为什么要给秦继羽求情?” “她是秦继羽的表姐。”许昱目视前方淡淡道:“我之前就觉得他眼熟,后来才想起来曾经在C大见过他。” 徐浣是秦继羽的表姐……我不可置信,实在难以将这俩人联系到一起。 怪不得徐浣要向我道歉,现在想来,她是替秦继羽和我道歉? 说起秦继羽……我皱了皱眉头,今天看他的样子受了点伤,貌似是被人的。 于是我说:“也难怪她想求情吧,毕竟监狱的生活不好过,虽然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可你看他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怕是被其他人犯给打了。” 许昱沉默没回我,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他颇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不理我了。 不过他不理就不理吧,知道徐浣到底为什么来A市,我的心情又回好了一些,不过仍然有些不放心,就摸着鼻子求证了一下:“她来A市仅仅是因为秦继羽?” 许昱睨我一眼,挑眉问:“你还想让她有什么目的?” 我继续摸了摸鼻子,却没再说话。 回到C市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我和许昱在A市待了一个礼拜,期间我们联系了小雯的奶奶。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听到这消息自然难过,她在电话里哽咽了好久,一度说不上话来,最后说了句:“也别再折腾她了,我这就去看她。” 谁都没想到,分别时候还言笑宴宴的女孩子,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躯体变得冰冷,那张本应充满活力的脸上再不会有任何表情。 小雯就葬在了A市,她的奶奶来之前拿了所有的积蓄,可老人家经济能力有限,皱皱巴巴的钱数了好几遍,最后还是老泪纵横哆哆嗦嗦说:“老太婆没用,连个安身的地方也给不了她。” 七十多岁的老人佝偻着背,神情悲痛,连说话都不利索,那颤抖的指尖竟攥不稳钱。 我知道她是在强忍着,她强忍着悲痛,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难受,怎么能……坚持得住。 我和许昱担心老人家的身体,虽然知道这事对她打击太大,最初也想着要瞒过去。可毕竟,亲人离世,若最后一面也无法见到实在残忍,我们谁都无权剥夺她知道真相的权利。 小雯的奶奶来A市之前,我们便先请了个看护,这几日先陪着老人家。 好在许家家大业大,人脉也极广,在A市有几个颇要好的合作伙伴。许昱便借着许家的名头,联系到了许竟豪在A市的一位老友,按着辈份来说许昱该叫世伯的。 这位世伯前几年还曾去过许家,因此许昱联系他时也很热情。于是许昱便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大致意思是想帮朋友在A市买个墓地,要求不高,只希望地段上稍微方便些,价钱给个优惠。 那位世伯听完便应了下来,又过了没一会儿给许昱回拨了电话说:“颂安墓园那边说价钱什么的意思意思就成。不过颂安那边的老板还有其他一些项目想和耐华合作,所以问能不能周末时候约你父亲吃个饭。” 许昱当下笑了笑:“世伯,您知道耐华的事情我还是做不了主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叹口气还没说什么,便听见许昱清冽如泉水的声音笑吟:“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回去和我爸说一声,想来他会同意的。” 那位世伯这才松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看墓园的话就直接过去,我给你他的电话,到时候你和颂安的老板联系。” 许昱说好,便挂了电话。 我们去颂安墓园那天天气很冷,虽然阳光耀眼,可到底气温还是很低。老人家一定要冒着严寒过来,不过对地方倒还算满意,只是满意之余又有些担心:“这里多少钱啊?” 许昱想了想问:“您一共带了多少钱过来?” 老人家沮丧说:“一万多块钱,就这么多了,要再不够的话……我把那老房子也卖了。” 在学期末,小雯的奶奶不想让小雯有太大压力,便把家里的一亩地给卖了,因为是临时脱手,就卖给了同村一户,价钱也不高,只卖了千。 许昱自然也知道老人家的窘迫,便说:“您别急,老板要的不高,两千块钱就可以。” 老人家明显不大相信,尤疑问:“真的?” 许昱点头:“因为算认识老板,他们给减了一多半的价钱,所以钱的方面您就先放心。” 老人家自然一阵感激,说了一番谢谢的话。又过了没几天,我们便把小雯简单的安葬了。 生死无常,这本就是没办法的事。 这个故事写到此处,可以说是了一个小。可我不想用“”这个字眼,因为这一段太过沉重与惨痛。故事是虚构的,但人物情感是真实的。虽然在小雯一出场我已经给她安排了这样的结局,可真写到她结局的时候还是于心不忍。只是无论我再怎样不忍,现实生活中命运却没有这么多的于心不忍。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保护好自己,珍惜当下,把握美好。 第六十三章旧时 我本以为料理完小雯的事许昱就该回C市了,可谁知道我才问他什么时候的飞机,他低声笑了笑然后说:“你忘了,我说过要陪你去看小学班主任,还有你们从前的老房子。” 我当下便愣了:“我随口说的,只是为了……” 他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他静默了两三秒,又说:“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说的,我不会食言。况且……我也比较好奇你曾经的学校。” 本来打算先把许昱送走然后我自己去的,没想到多年后再回来会是许昱陪着我。 由于我们去的时候还在寒假,学校很是空旷。空荡荡的操场上矗立着孤零零的篮球架,我和许昱坐在看台上,然后我给他指着当初教室的位置。 学校已经改建,曾经的平房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教学楼,虽然看起来较之从前倒是显得更为现代化,可属于以前的那些情怀却无法取代。 我就坐着给许昱讲我小时候的事情,他也没显得不耐烦,反而时不时附和一句发表下自己的看法,以表示他还在听。 他在听,我便讲着。 我向来喜闹不喜静,可因着母亲的关系,实际生活当中我却过得比谁都安静。 邻里的小伙伴放学时候喊我踢毽子母亲不许;跳皮筋跳绳母亲不许;就连诸如老鹰抓小鸡之类游戏母亲也不允许。 其实我挺无奈的,可是母亲对我向来要求甚高,对于那些“不务正业”的游戏,她从来都是一个不字。 那些年,唯一算得上游戏的,大概是和父亲一起偷埋在树下的洋娃娃,每逢母亲不在时候我便悄悄拿出来玩。 要说那个洋娃娃的来历,其实来自母亲。A市是个小城市,每逢正月时候一出了花灯,就在摆花灯广场的对面搭一个戏台子,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唱不停,台下的人却也不多。不过看戏的人不多,摆摊卖东西的人倒是不少,当然,大多是小孩子的玩具。可能是那天的气氛比较好,大红的灯笼挂了一路,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红彤彤的喜悦中。我站在玩具摊前两眼直直地看着洋娃娃,却知道母亲不会买给我,便也没指望什么,只是想着能多看两眼总归是好的。 就在我眼巴巴看着的时候,旁边一个小女孩儿脆生生地说:“妈妈,我想要这个洋娃娃!” 那女孩儿身边的妇女笑得一脸温柔:“好。” 无由来的,我鼻子有点酸。一回头就看见在我身后愣神的母亲,然后我拽了下她的裤腿说:“妈妈,我们回家吧。” 母亲似乎低低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来和我说:“阿欢也挑一个吧,不是说今年的花灯不好看么,那就挑一个好看的娃娃。” 我微怔,那时候的我没有去想母亲为何会突然给我买玩具,总之一阵雀跃,笑得很开心,便从里面挑了一个自认为最好看的。 母亲反悔是在买回去的三天后,我一直觉得是欢喜过头反而容易让人忧虑,我的体质向来不太好,尤其是冬天更容易生病,那几天实在是高兴坏了,我不知道怎么着身体就突然不舒服起来。 起初我也不在意,可后来还是被母亲给发现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发了火,一怒之下竟然拿起洋娃娃就扔到了门外。 其实我害怕太过寂静,一旦寂静得没有声音,就总感觉像是没有了生息,就连心里也毛毛的,让人很不舒服。 上学的时候,每逢体育课,别人都成群结伙一起嬉戏打闹,我就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偶尔有人来喊我一起,我便把脑袋低下去说:“我不会,你们玩吧。” 此后,再没人来喊我,我的身边彻底安静下来。 说来可能不太让人相信,可事实本便如此,我的小学时代没有要好的伙伴,从来是孤零零一个人。大概是看我落单,所以班主任对我便比其他人多几分照顾。 班主任姓李,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从学校出来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很是方便。 到李老师家门口已是午后,许昱手里拎着水果和一些补品,我抬起胳膊十分郑重地叩了门,不多时门便被打开,开门的人脸上满是惊讶,可神情里却多了几分欣喜。她就在门口打量了我好久才反应过来:“许欢?” “嗯。”我点了点头:“李老师我来看您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侧开身子:“快进来快进来,我现在上了年纪反应太慢,怎么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因为搬家时候丢过电话薄,之前好些人的联系方式全丢了,所以来之前也没打过电话。 “是我们太突然了,来之前应该给您打个电话的,可前几年不小心把您的手机号弄丢了,后来再找到的时候,您已经换了联系方式。”我不大好意思地解释:“早就想回来看您了,可一直没机会。所以这次就想着怎么也要回来看看您。” 李老师笑得依旧和蔼:“你能回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还带什么东西。”说完似乎才注意到我身旁坐着的许昱:“这位是……” “我哥哥。”我赶紧解释:“是现在那位叔叔的儿子。” 李老师瞬间明白过来,虽然我去C市时候已经初中,可在那之前却和李老师一直有着联系,假期时候她还会问我要不要补习一下初中要学的功课,或者平日里问候时候她也会说:“学习上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因此我家里的情况她也知道一些。 得知我考B大,她很高兴:“B大不错,重点学校,我就知道你将来的路子不会差。” 大概是分别太久,那天在李老师家聊了很久,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我才不大好意思说:“这次来得太突然,打扰到您了。” “你们回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说什么打扰。” 走之前,李老师竟然还特意叫住许昱,叮嘱了几句:“许欢这孩子有时候会特别倔,犟起来就认死理,你别往心里去,其实她不论是脾气还是心性都特别好。” 许昱笑着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许昱和我说:“你这老师还真不错。” “那是。”我很自豪地反问他:“你是怎么觉得她不错的?” 许昱想了想:“因为她夸你脾气和心性都特别好,所以,最起码她的眼光就不错。” 第六十四章总要学会一个人 听古靖讲,这次大家被我吓得不轻。 许昱那阵子本来就很忙,收到我给他发的短信便疑惑了一下,问我是不是要回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 可我只回了他一个“是”。按着许昱的说法:“你说话很少有这么简洁的时候,每次回短信都恨不得打一本汉语词典进去。所以看见那一个是字我就觉得反常,不放心顺手播电话过去问问。” 挂断我的电话以后他确定我出了事,就赶紧联系古靖,问有关于我的状况。可古靖也只知道我到了A市,其他的概不知晓。 从古靖那里没问出结果,不仅没问出来,还给古靖知道了我在A市出事,古靖一知道……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好在许昱也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便马上和许竟豪交代清楚,然后和警方联系。当天晚上,C市和A市的警方交接,许昱说了我给他透露的地点,A市那边恰好也盯了他们许久,于是许昱和C市的几名民警连夜赶到了A市,深更半夜出其不意,一举端了这个窝点。 我回到许家的时候母亲始终板着脸,我本以为她又该喊我到书房了,可竟然没有。自我回去以后她一言不发,仿佛看不到我似的。 我知道她在生气,可又不敢在她气头上去往枪口撞。难得的,那天喊我去书房的是许竟豪,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小欢,你的母亲很担心你,许昱去A市那晚她整宿没睡。到了后来虽然你得救了,我们也知道有许昱在,不会再出事了。可你在A市的那一个礼拜,她夜夜难安,几乎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要不然就是彻底失眠。寝食难安呐,她这次是被你吓坏了。” 我微微发怔,不知该说些什么,当时只点了点头,然后魂不守舍地走出了书房。 刚回到C市那几天我和母亲几乎没有交流,她不主动和我说话,我虽有愧疚可又不知该怎样开口。 事情的转机是在一次聚餐后。 古靖说要为我平安归来接风,可许昱有自己的事情忙,聂杨也有要事在身……于是接风宴只剩下我、古靖和古浩三个人。 古靖的父母常有公事,午饭更是经常性地在外面吃。 所以家里就剩下我们仨的时候,古靖和古浩这对活宝闹腾起来就别提多自在了。 大概是那天实在太过于热闹,一个高兴便忘记了时间,回去得有些晚。 母亲没有睡觉,她竟然在等我。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A市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那晚她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她说:“你做的没什么错,既然你把她当朋友,你帮助她也无可厚非。可是许欢,你总要学会保护自己。” 我微怔,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想起小雯,我心里一阵酸楚,忽然间她拉住了我的手,语气温柔地问我:“是不是心里头难受?” 我闷声点头:“是,心口那里都扯得疼。” 她叹了口气:“许欢,你要看开些。人生难免有酸甜苦辣,生离死别。有些人注定是要离去,也没什么感情是可以长长久久的。” 我吸吸鼻子:“可是……” 她难得摸着我的脑袋:“这个世上,没有谁能陪你走过一生。你最终要学会孤独,学会一个人,一个人走一段路,一个人度过余生。这些话我本来不打算现在说的,可是许欢,我觉得你应该早早地明白。旁人如何,永远与你无关。因为他们注定有一天是要离去的,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我脑袋更低了:“那母亲和叔叔……还有哥哥呢?” “我们也会离开。”她声音淡淡的,仿佛是感叹,我却听得一愣:“都会离开么?” “是,所以迟早是会离开的人,亦不值得倾注太多的情感。” 母亲的话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却还是不大懂,可却将她最后一句话听得真切,顿时有些委屈地问:“因为是迟早会离开的人,所以……您才没有对我倾注太多的感情么?” 母亲沉默片刻,良久说:“是,所以你像我这样就可以了。” 那天是我和母亲聊天聊得最长的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和她这样聊天。 那晚上我几乎没怎么睡着,想来都是从小到大和母亲生活的点点滴滴。所有的人都会离开,所有人么? 可我不喜欢孤独,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的滋味。我害怕冷清,害怕寂寞,更害怕……与自己在意的人分离。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地敲开了母亲的房门:“父亲呢,您对他也是这样么?” 许竟豪正从隔壁卧室出来,看我和母亲如此,问了一句:“怎么了?” 母亲目光微闪,嘴角轻轻一动:“是。” 是? 可是……为什么我不这样觉得呢? 纵然会有分离,纵然会有生死,可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如果连感情都不能倾注……这样是不是活得太憋屈。 更何况有些感情本来就是无法控制的,就好比我对许昱。 我回到C市时候已经是一月中旬,眼看再有半年许昱就要毕业,可他毕业那阵子我应该在忙期末考,怕没时间回来,所以还没放寒假时候便向别人学了十字绣。只可惜学艺不精,用了一个多月才绣了个小挂件,那挂件上绣了一束花,在花的右下角是一个小小的昱字。 寒假时候的许昱很忙,常常是早出晚归,有时候直接在外面过夜。大部分时候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他回来时候我已经睡下了。 我是想当面将这礼物给他的,可他实在是来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好容易有一次等到他回来,我在门口畏畏缩缩了大半天,愣是眼睁睁看着他推门走进卧室,也没鼓起勇气当面给他。 花,……欢。我私自把带有自己名字的花和他的名字绣在一隅之地,既期拿给他看见,又不敢面对他未知的目光。 索性在开学之前把那个挂件悄悄地放在他书桌的抽屉里。 唔……希望他会发现吧。 虽然我藏得有些隐蔽,把它用包在白纸里面,又把那个纸包了抽屉最底层的位置……可是,他会看到的吧。 那张纸上还写着“祝许昱永远开心”,然后还落了的款“许欢留”。 第六十五章返校 开学走的时候我和古靖一起,她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放着飞机不坐非要拉着我坐火车,而且还是硬座。 因为聂杨是学生干部,所以他提前一个多礼拜就去了学校。古靖一路上都在和我抱怨:“早知道我也报那个学生组织了。” 我觉得有些好笑便问她:“那你那时候怎么不报?” 她有些气恼:“还不是那阵子我俩关系闹得太僵……我不大好意思再去缠着他。” 说起了聂杨,我有些好奇:“你们不是面对面卧铺回来的?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古靖:“……” “路上太困,我睡过去了…” 可惜了那么好的主意,我很是遗憾地叹口气:“那就只有争取下次了。” 古靖:“不会再有下次了,我流了一路的口水……丢人丢大发了。” 好吧…… “那自回来以后你们没再联系?” 古靖摇头:“虽然自找没趣的事情我做了不是一两次了,可无奈最近受的打击太大……我得缓缓才有精神继续做自找没趣的事情。” 看来最近这段日子……她确实没少受打击啊。 因为到A市时候已是傍晚,走之前古靖的母亲不放心,打电话给聂家让聂杨无论如何都要来车站接我们。 果不其然我们一出火车站就看到了聂杨,他正站在广场中央。不得不说聂杨能让古靖倾心这么久不是没有理由的,聂杨个子很高,一米八六的身高在人群里格外扎眼,他身形偏瘦,可又不是虚弱的清瘦。正是初春时节,他穿了一身灰色的呢子大衣,无端地给人种清冷的气质。 古靖一看聂杨就挪不动步子,她拉了拉我的胳膊,扬着下巴向聂杨的方向示意。可还没来得及多看,聂杨已经扭过头来,他发现了我们。 他大阔步地走过来,古靖向我的身后退了一步。他停在我们的身前,顺手接过我们的行李,朝我笑了笑:“火车很累吧,你们吃饭没有,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古靖一听吃的,咽着口水点头:“要,要。” 她的半个身子还躲在我的身后,聂杨板着脸看她一眼,然后不做声了。他提了箱子就走在我们前面,我们只得跟上去。 聂杨竟然是开车来的,他把行李扔进了后备箱,然后坐到了主驾位子上。 古靖看向副驾的位子有些留恋,可她还是和我坐到了后座,然后默默地不再作声。 看古靖不说话,我只好没话找话。 “我们去哪里吃饭?” “前面有家饭店的小馄饨包得不错,晚上就吃得清淡点吧。” 我点点头,然后用力戳了下古靖,让她也有所表示一下。 然后古靖说:“我不喜欢吃馄饨。” 聂杨果然面色一冷,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这瞬间之后又恢复刚才的平静:“我已经订好了。” 古靖:“强人所难。” 聂杨:“我已经订好了。” 古靖:“你强迫良家妇女。” 聂杨青筋隐现:“我已经订好了。” 古靖:“你逼良为娼!” 聂杨咬牙切齿:“我已经订好了。” 古靖:“你……” 他俩一来一去了半天,我急忙打断她的话,生怕他俩吵起来。然后迅速地切换话题:“聂杨,你今天借了谁的车来?” 聂杨重重地吐了口气:“我的,这学期刚买。” 厉害……我还没开始学车呢。 紧接着我身旁的古靖一掌拍向了副驾的靠椅:“我要学车!” 我:“……” 聂杨:“……” 古靖两眼紧紧盯着聂杨:“你教我。” 我倒吸口气,行啊……古靖学精了,竟然想到了这招。 再然后…… “你不是向来自诩厉害么,我偏不让你顺心,能教得会我开车,我古靖两个字倒着写!” 我一惊,赶紧拉着她的衣袖劝她:“靖古不好听啊……” 古靖一咬牙关:“教得会我,我跟你姓!” 聂杨冷笑,那笑声里是止不住的讽刺:“你跟我姓?抱歉,我还真不稀罕,你要真想赌,有本事叫你儿子跟我姓!” 我:“……” 他俩今天是吃枪药了么……怎么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寒假开学是各种忙碌,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宿舍里时常凑不齐人,即使是凑在一起,聊天的话题里也都避开了小雯。 古靖和聂杨依旧没什么进展,倒是开学没多久,她大晚上十一点过给我打电话颇忧伤地喊我到楼梯口陪她,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刚爬进被窝就又下了床披了件衣服去找她。 结果,这姑娘呆坐在台阶上,抬头望了我一眼说:“许欢,我四级没过。” 我嘴角一抽,却没忍住安慰她:“没事没事,重在参与。我听我上铺说她认识一个学姐都大三了四级也还没过。” 古靖撇了撇嘴,悲戚戚地说:“可我们班只有我一个人没过……” 废话…… 我深呼口气:“你还好意思说你们班……你可是英语专业的。” 没错,当时踩着分数线进来的古靖不知怎么的……被调剂到了英语专业。 当时的古靖还纳闷了半天:“我就想不通了,调什么不好非要调到英语。我高考可是超常水平发挥才勉强上了一百一的……” 古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也没看我,叹了口气,似沉思道:“你说要是聂杨知道我四级没过,会不会因此看不起我。”说着一停,像想到什么,继续说:“不对……我就算过了他也依然看不起我。” 我问她:“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事?” 她摇了摇头:“你记不记得聂杨什么时候来学校的?” 我愣了愣:“我怎么记得他什么时候走的。” “十三号,他二月十三号的机票。”古靖幽幽道。 我依旧不大明白:“二月十三号怎么了?” 古靖低着头,一脸深沉:“二月十三号的隔天就是节,许欢,他是赶在节之前来学校的。” “哦。”我拉长音调,恍然大悟:“为了不和你过节所以赶紧躲学校了?” 古靖咬牙:“不是。” “那怎么了?” 她突然站起来,扯着头发在台阶上来回走动了两步,才无精打采地说:“我刚听说,寒假之前有人和他告白来着。” 告白……难道? “聂杨是陪他……”我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女生,停顿了片刻,还是不情愿地说:“陪…女朋友过节的?” 古靖点头:“除了这样再没别的解释了,要不然他怎么那样火急火燎地往学校赶。” “那你……”我打算问她以后怎么办,可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只能拍了拍古靖的肩膀,开玩笑地说:“回头我铺那姑娘给你介绍一打,咱不稀罕聂杨了。” 古靖却摇了摇头:“许欢,除了他我谁都不想要。” 看来她是真的伤心坏了,连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 这时候旁人再多安慰也无济于事,只能等这个伤口结痂然后才能慢慢愈合。 可古靖的伤疤还没来得及结痂,过了没一个礼拜就遇见聂杨了。八月底了,大家应该都开学了吧,许欢和古靖也开学了呦~~ 第六十六章偶遇 自从知道了聂杨已经有女朋友,这一个礼拜,古靖一直避着聂杨。她知道聂杨的课表安排,便巧妙地避开了一切和他遇见的可能性。即便是有同一楼层的课程,她也要约莫着聂杨走了才出教室。 古靖从前最喜欢三食堂,因为在哪里总能碰见聂杨。凑巧三食堂红烧肉做得不错,我就常陪她去,可近来的古靖当真是发了狠,为了避免两人相遇,她都不去食堂了,整天就靠我给她带饭回宿舍。 知道聂杨有了女朋友的古靖哭了两天,我在她跟前撺掇她:“你就不想看看聂杨女朋友长什么样?” 古靖回绝得很干脆:“不想,眼不见为净。” 可她不想见,老天偏偏不如她的意。 古靖上学期挂了门课程,正好近几天刚下发了补考的通知。虽然她一个假期都在学这门课程,可到底临近考试还是有些没底,便想着考试前刷几天的图书馆。 B大的图书馆建得很不会挑地方,它离男生宿舍很近,尤其是聂杨所在的那栋宿舍楼。 大清早太阳才刚露了个头,古靖就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去图书馆了。眼看图书馆就在眼前,古靖的眼睛却控制不住地乱瞅,一瞅就瞅到了聂杨他们的宿舍楼。 宿舍楼底下站了个挺好看的女孩子,手里拎着个纸袋,看得出来像是早点一类的。古靖心里哦了一声,估计是给男朋友送爱心早餐。 一大清早就秀恩爱,古靖鄙视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男生宿舍出来一个人,那个人竟然是聂杨!古靖心里一颤,顿时就走不动路了。 再然后,那女生娇声喊着聂杨的名字……一步一步地扭了过去。 古靖紧紧握拳,可又只能松开。然后她背过身去,抬脚就要走。 可才抬了一只脚,身后就传来带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古靖?”那声音还带有丝疑惑,若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一点欣喜。 可古靖没听那么仔细,猛然听到聂杨的声音,那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再加上好几天没听到他的声音了,此时听来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顿时一阵阵心酸,心酸得她想哭。 电灯泡?算了,别人秀恩爱她凑什么热闹。可脚底下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动,她只能仰头望着天空,祈祷着眼泪千万不要流下来。 老天还是给她留了点尊严的,古靖庆幸,好歹眼泪是憋了回去。庆幸之余颇无奈地转过身去,打了个招呼:“嗨,好巧。” 毕竟是熟人一场,面子上的功夫总要过得去。她勉强扯出抹微笑说:“你们这也太不地道了,一大早地就开始虐狗。我本来打算假装看不见的,可你们倒是好,非要把我叫住,我这单身狗可是受到了一亿点的暴击。” 聂杨皱了皱眉,也没理会他“女朋友”,径直朝古靖走过来:“你最近很忙?” 古靖扬了扬手里的书:“忙补考呢,我可比不上您这样的学霸,我最怕考试了。” 聂杨打量着古靖,那眼神有些古怪,看的古靖心里发毛,良久,聂杨从古靖手里拿过资料,随意翻了翻:“很难?” 古靖心里想着:不难,整个年级就三个人需要补考。 可到底是想给自己留几分面子:“嗯,挺难的。” 聂杨不疑有它,把资料还到古靖手上,然后说了句:“正好我也要去图书馆,你这门课程虽不是我的专业,凑巧的是我多多少少会一点,帮你过个补考应该不是难事。” 古靖心里是拒绝的,可又生出一丝祈盼来。她看着聂杨身后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女朋友,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女朋友还在等你,我先走了。” 古靖何时这样垂头丧气过,聂杨一看古靖的模样就心疼得不得了。再一想自己一个礼拜没看见她踪影了,想来,这门挂了的课程真是难住她了。 古靖说完扭头就走,聂杨待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古靖刚才说什么女朋友? 聂杨再一看身后,脸完全黑下来了。眼看古靖越走越远,可她方才对自己的态度又那么排斥。聂杨叹口气,冷着脸走到了那女生跟前:“这位同学,我说得很明白了我和你不可能,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怕别人误会。” 那女生犹还不死心:“为什么,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理由?” 聂杨回眸:“因为……”他想说因为你不是她,可这话到底不能说出口,只能说:“因为我喜欢学习成绩比我好的。” 那女生呆愣:“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可聂杨已经是专业排名第一了,比他成绩好……看来她是没可能了。 女生讪讪地走开,留下聂杨揉了揉眉心,总算是应付走一个。 怎么总有人来和他告白,真让人头疼。然而,比有人和他告白更让人头疼的是他隔三差五总能听到楼里的男生说,外语的系花又拒绝了多少告白的人。 外语的系花,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古靖。不过他倒不担心古靖会答应,因为他知道古靖喜欢许昱。可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总被不同的人给惦记,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不是滋味归不是滋味,现在的难题是先帮古靖把挂了的课程给过了。 本来约好了今天的球赛,不过想也没想打了个电话过去,说去不了了。 古靖正在图书馆学习,心里却一直想着聂杨,于是怎么也学不进去。正发呆,脑袋突然被人一拍,抬头,聂杨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这件事情后古靖还挺开心的,最起码帮她补课期间聂杨的对她的态度还不错。然而开心了没多久,在某一天,古靖在食堂吃饭时候听见有人讨论聂杨就立刻竖起了耳朵,接着听到了几个女生的谈论:“你们还记不记得去年寒假向聂杨表白被拒绝的王思思,我听说她后来还一直纠缠聂杨。” “那后来呢?”另一个姑娘问:“追上了?” 一开始说话的那几声感慨两声:“才没呢,现在都传开了,据说聂杨选女朋友的标准只有一个!” 说到这里,不仅是古靖,那桌周围的人也全都竖起耳朵,一句话都不说静静地听那女生公布聂杨的择偶标准。 “聂杨说了,要做他的女朋友,首先在考试时候排名要超过他。” 古靖喷饭:“那谁能超过他。”说完古靖就悲愤了,哭都哭不出来:“我算是知道他为啥突然发善心给我补课了,敢情他看不惯看成绩太差的是吧……” 古靖觉得自己又被鄙视了… 深知自己被鄙视的古靖更加坚定了决心,绝对不能让聂杨知道自己四级没过。窝不会告诉你们,最近每天都是定时发布,而且定的时间是十一点十一分十一秒…… 古靖:你这个单身狗,至于怨念这么深么? 舒:哼哼,信不信我让你一直单身下去! 古靖:作者,你赢了。古靖内心:聂杨啊聂杨,真心不怪我追不到你…… 第六十七章求情 古靖补考那天恰巧是个周六,趁着没课我本来想在宿舍好好歇一下,最好是拉上窗帘大睡一觉。 可才刚躺床上,手机响了。我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不过归属地却显示是C市。 既然是C市,那应该是认识的人,我接起了电话。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给我打电话的会是徐浣,顿时有些讶异。 没成想古靖的情敌问题才刚刚解决,我的情敌就这么来了。 电话里,我疑惑问她:“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沉默了会儿说:“许欢,我想和你谈谈。” 我一愣,忽然想起那年我给她打电话说我们见一面吧,然后不容分说得同她聊关于许昱的事情。 她要和我谈,难道也是这个话题? 我们约在了学校外面的咖啡馆,她今天穿了一条休闲的牛仔裤,白色T恤,脚上是一双极普通的帆布鞋。相较于她的打扮,我今天穿得偏正式了些。 古靖曾说与情敌见面定不能输了自己的气场,所以我今日来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有气场,特意穿了一条米色过膝裙,为了让自己在身高上和徐浣持平,还特意穿了一双内增高的小白鞋。 可看了她的打扮,顿时有些羞愧了。她穿得随意简单,再想想我那些心思便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在她开口说话前我的语气先软了下去:“徐浣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我俩边走边聊,她说:“也没什么,来A市办点事情,顺便来看看你。” 我心里仍旧忍不住腹诽:我和你很熟吗。 可毕竟是别人好意,我便也没表示出不乐意来,询问她:“徐浣姐在B市有认识的人?” 正说着,咖啡厅到了。好在今天人也不算多,我们进去挑了个挺安静的地方坐下来。 这家咖啡厅做得最好的是蓝山,可我却不喜欢,总觉得太苦了些,便要了一杯拿铁。 咖啡厅的格调很好,不大的地方装潢得却很用心。每一桌旁边都有一个小书架,书架上堆了各种各样的书。 这些书有些是咖啡厅老板布置的,也有客人送来的,除了书,在咖啡厅一角还有张长桌,专供大家休闲娱乐。那桌子上放了飞行棋,五子旗,扑克牌之类。 很温馨的一个地方。 徐浣打量这咖啡厅的装置,点了点头:“这个地方真不错。” 然后就是一阵沉寂,她静静地搅拌着咖啡。她不说话,我自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和我说:“其实我今天来是到学校处理下秦继羽的事情,来B市之前我刚去了A市。” 她提起秦继羽,我一下子想到了小雯,禁不住一阵恍惚。 大概是我的反应太过明显,徐浣关切地看着我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摇了摇头:“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和秦继羽竟然还是表姐弟的关系。” 她长叹一声:“是啊,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论是小雯还是你,他都欠你们的。我知道,我代表不了他,即使我表达再多的歉意,可伤害终归已经发生。不论怎样抱歉,也不论怎样救赎,都弥补不了犯下的错误。” 她说到这里,我倒是平静下来。我抿了口咖啡,想了想问:“所以你今天来是说这件事的?” 她点头:“是,我觉得没脸见你,可总觉得这件事情最终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一阵胸闷,声音里也染上几分压抑:“那你要给我什么样的交代?” “聂杨和那伙人被判了十三年。” 十三年? 我惊讶地看着徐浣,虽然我不太懂刑法,可大致也明白,即便是他把我和小雯骗进传销组织,可他也不算是主犯。细算起来,他应该也算是被骗进去洗脑再继续骗人的。而且我隐约也了解,他骗过去的只有我和小雯,可徐浣说他被判了十三年? 徐浣苦笑两声:“你不知道么,许家有专门的律师团队,许昱这次带了一个律师团打这场官司,他没和你说么?” 许昱带了一个律师团……我震惊地看着徐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确实不知道。” 徐浣似不相信地看了我两眼,才不可置信说:“你真不知道?” 我摇头:“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你肯定没有见过寒假在A市时候许昱那种阴鸷的眼神,我认识他三年了,从未看到过那样的他。平日里的他虽算不上温和,可和人说话时候也总客客气气的,哪怕是他拒人千里之外面目上也是从无波澜,就算是面对厌恶之人,他至多也只皱个眉头。许昱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太过于冷,学校很多人私下都说他是面瘫脸。” 面瘫脸?他们竟然说许昱是面瘫?我觉得不可思议,又听徐浣继续说:“那天在A市,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阴冷,当时还有几个警官在场,许昱特别狠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我好奇。 “许昱说……秦继羽肯定拿不出钱来,不过大好青春年华正开始想必有的是时间,最好剩下一辈子都在监狱里过。反正他许昱有的是钱有的是人,不怕打不赢一场官司。” 我不敢相信:“这真是…许,我哥说的?” 徐浣笑了笑:“不敢相信是不是,当时我也不敢相信。我印象里的许昱待人客气,不温和可也不粗暴,高冷又不狂傲。可那天的许昱,先是动手打了秦继羽,再然后是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完全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 许昱动手揍了秦继羽?我再一次惊讶,和徐浣一样,我也鲜少见过许昱动手,除去那年在父亲的墓园附近,我再没看到过他打架的样子。 “我……”我结结巴巴的,一下子想起来在A市那次探视秦继羽的时候。当时他一脸的伤,我还以为是被其他人打的,还颇感叹地和许昱说秦继羽的监狱生活不好过。 没成想,竟然是许昱动的手? 而且……许昱还插手了秦继羽的事情。 “我最开始是想找你求情的,虽然秦继羽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可我明白许昱一旦插手进来那结果肯定就不一样了。不过许昱给过我警告,所以我后来也不敢再去烦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说了句:“其实你应当明白许昱的性格,他这个人看着好说话可其实最听不得劝。就算你当时来找我求情,我也劝不住他的。” 徐浣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看着好说话?许欢,你哥哥看起来就不好说话呢。” 我愣了一愣……许昱到底给人留了什么印象。 一杯咖啡很快就喝完了,我也懒得续杯,便和徐浣说:“我们走吧,再带你去我们学校逛逛。” 徐浣没动弹,反而招呼过服务员来:“麻烦再来一杯拿铁。” 我疑惑地看着她,这才明白过来,她今天来找我还有其他事情,而且现在才说到了重点。 果然她抿着嘴,沉默着。既然是才到重点,我自然不能走,便看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等她说话。 “许欢。”她说话了。 我抬眸:“怎么?” 她声音低了下去:“我还是想和你求情。” 我再次一怔,没想到她还是在继续方才的话题。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帮个忙。”她叹口气:“我去A市的时候除了探望秦继羽,还去看了看小雯。还在高中时候我就见过她一面,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儿真不错,作为秦继羽的表姐,其实挺开心他身边有一个那样照顾他的人。我与秦继羽也不常见面,所以自那一次后,没想到第二次见她却是……这种情况下。” 她说的动容,我却冷笑道:“只可惜她没遇见对的人,最好的真情全给了一个渣男。” 徐浣低下眼眸:“是,你说得没错,他太渣了,也最终得到了报应。我不能说因为他得到了报应就可以偿还了他欠小雯的,这次我去看他,他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他想继续赎罪,继续偿还。所以,他希望可以……你们能给他一个机会。” 我站起来就要走,冷冷地说:“偿还?要怎么偿还?他真想偿还就待在监狱赎罪吧。” “许欢。”徐浣乞求般地拉住我,低声下气:“他想照顾小雯的奶奶,我这次去A市也去看了看搬到A市的老人家。她舍不得让小雯自己孤零零留在A市,所以她将老家的房产变卖,在A市租了房子。可她已经七十了,一个人照顾自己很不方便。秦继羽拜托我照顾小雯的奶奶,一个大男人泪流满面地跪在我跟前求我照看老人,我答应了。毕业以后我就去A市,在那边找份工作。我不求你们让秦继羽马上就出来,只希望按着正常的法律判,秦继羽该判几年就判几年。等他出来……让他慢慢偿还欠小雯的。” “他这样说的?” 徐浣点头:“是。” 我又坐下来,不过稍微平静下来,反应没之前那么激烈,淡淡说:“我不信,我信不过秦继羽。谁知道他又安了什么心,况且我相信小雯不想再看见他,小雯的奶奶也不会想再见他。” “我知道。”她说:“如果你们不放心他,那就缓刑,看见他不对劲儿再关进去。至于小雯的奶奶那里,他自己选择了面对,如果老人家不待见他,那就由我一直照顾着。如果老人对他还能看得下去,要打要骂,我替她打替她骂,哪怕打残了也是他活该。” 我微怔,只见徐浣笑了笑:“反正我爸妈早离婚了,他们现在各有各的生活,我去哪里也插不进去,有个老人陪着也挺好的。” 第六十八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后来同许昱说了这件事情,倒不是什么慈悲善心,只是觉得自己无法代替小雯还有小雯的奶奶做决定。既然这样,那便按着正常的法律程序来。 许昱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会儿,然后阴阳怪气说了句:“你倒是心胸宽广。” 我不明所以,问他:“细说起来其实我也就被骗过去一天,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他最对不起的还是小雯,可小雯已经去了……这事情,就按着本来应有的来吧。” “没受到实质性伤害?”许昱的声音低沉,仿佛在压抑着:“许欢,你别忘了他对你做了什么,别说十三年,就是再多关他十三年都是他活该!” 是,要不是许昱来的及时,我在那地方恐怕得胆战心惊过好一阵子。不过客观来说,也怪我防备心太差,被别人钻了空子。 于是我讪讪地笑了笑,讨好般地说:“这不是哥哥来的及时,救我于水深火热嘛。” 大概是我这句话说得让许昱满意,他的声音里温和了许多:“以后不许再乱跑了。” 我点头称是,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挺傻的,隔着电话别说我点头了,就是撞墙,许昱都看不见。 过了一段时间,徐浣打电话来谢我,她说秦继羽要减刑了,应该用不了五年就可以出去。 我淡淡地回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徐浣没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此时已经到了夏天,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宿舍里头没什么人,我忽然觉得空气里头有些闷,便把窗门都打开透气。 刚打开门,古靖就站在我宿舍门口,举着一只手,看来是正要敲门。 她挺欣喜地说:“好巧啊许欢,我正要敲门呢,你就把门打开了。” “是挺巧的。”我说,不过却没什么心情和她玩笑。 古靖对我们宿舍倒是熟,她进来以后还没等我招呼就过去霸占了我的床位,大剌剌地躺了下来,并且抽过脚底的被子给自己盖在身上。 “怎么跑我宿舍睡觉了?”我不解问。 “清净。”她说:“你不知道,我们宿舍就俩没脱单的,脱单的那几个人整天有事没事就煲电话,早晨起来煲,午休前煲,晚上睡觉前还要煲。我日子过得艰难啊……追聂杨的道路漫长,我每日还得忍受着身旁一群秀恩爱的。思来想去,也只有从你这里得些安慰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从我这里得些安慰? 我白她一眼:“我等大学毕业时候就和许昱坦白。” 古靖一听来了精神:“你确定要等到大学毕业?你可别忘了,等你大学毕业许昱都毕业三年了,没准儿啊女朋友都有了!” 我摇了摇头:“我会在他有女朋友之前说的,到时候具体再看情况,总之现在还不是讲的时候。” “为什么?”古靖好奇。 我也坐下来,靠在床边上:“他正忙毕业,工作刚刚起步。而且我也才大一,虽然我已经暗恋他多年,可对于他来说如果我现在一下子坦白的话,你想啊……夹杂着高中时期的情窦初开,多多少少他会觉得突兀和稚嫩吧。等我再成长一点,也等他安稳下来,那才算是一个好的时机。” 古靖听完笑了笑:“看你平时一副呆样子,想得倒是挺多。” 可不是呢?我想了想,笑问她:“你呢,和聂杨还没什么进展?” 一听聂杨,古靖立刻垂头丧气了:“能有什么进展,他对人向来不冷不热的,有时候觉得他今天挺平和的,才刚进了一步,就看见他突突地冒冷气,又变成一块冰砖了。面对这么一座冰山,我就是一团火,也禁不住一次次地风雪暴击。” “唉。”我随着她叹了口气:“眼看着又要到期末了,要不然你再挂两科到时候让他给你补课趁机拉近距离?” 古靖瞪我一眼:“你当挂科是挂着玩儿呢!我总不能每年都挂一科,挂到最后都毕不了业,眼睁睁又叫他看我笑话。再说了,谁知道我再挂科的话他还会不会善心大发来给我补课,别到时候我是鸡飞蛋打,西瓜没捡到把芝麻也丢了。” “好好好,难得你还有想得这么开的时候。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古靖一阵头疼:“算了算了,不提他,能怎么办,凉拌热拌炒蒸煮,就差下油锅了我。”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古靖嗔笑:“说起来我昨天和我哥通过电话,貌似他们就快毕业典礼了。” “毕业典礼?”我微微惊讶。 “怎么,许昱没和你说?” 我摇头:“有阵子没和他通电话了。” 古靖一脸同情,坐到我身边把一只胳膊搭我肩膀上:“这样吧,等那天你和我一起回去,正好那两天的课都结了,我们去C大看他们。” 我有些心动,犹豫了。 古靖继续在我耳旁吹风:“毕业典礼可是比婚礼还重要的仪式,你想想,有的人一辈子办好几场婚礼,可大学毕业典礼么,一辈子还能有几次?” 我觉得古靖的话说得很有道理,离许昱毕业典礼日子越来越近,我和古靖便买了飞往C市的机票,一出机场都没顾得回家,直接打车奔C大而去。 明明大家都穿着一样的学士服,可人群中许昱就是那样的耀眼,耀眼得我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不知和周围的人在攀谈什么,大概是心情不错,他的唇角扬起一丝微笑,很淡,可依旧让我呆滞片刻。 我没有立刻过去,就站在远处看着他。 古靖已经先离开了,她去找古浩。我一个人却也不觉得无聊,只要有许昱在,仿佛这世上最无聊的事情都如此有趣。 我坐在石凳上等他,隔着一片修得矮矮的灌木丛,远远望着他。六月的太阳有些燥热,我戴着大大的遮阳帽,有汗滴顺着脸颊从额头滴落,我抬起手擦了擦汗,刚抬起手,正看见摆好拍照姿势的许昱微微一笑。 我手上的动作就此停住,仿佛一阵清风过境,抚平了我所有的焦躁和酷暑难耐。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我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偷偷拿出了手机,打开相机把镜头对准许昱,悄悄地偷拍了一张。 可惜有些模糊,毕竟隔着有些距离。 第六十九章不是玩笑 人群散开,男男女女都组着自己的小团伙开始拍照。有人来找许昱合照,许昱点了点头,随意站好,唇边一直带着浅薄的笑意。 看来他今天心情真的挺不错,可我却有些嫉妒和他合照的人了。 我还没有过和许昱的合照,唯一能和他在一个镜头下的,是家庭照。 家庭照里的许昱和我并排站在一起,可他的目光却淡漠疏离,和今日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忽然就有些不高兴了。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低下头,思绪早飘得老远。回过神来的时候,脑袋顶上轻飘飘地浮着一句话:“看够了?” 我立刻抬起头,眼前的人还穿着宽大的学士服,帽子被他拿在手里,他嘴角噙着笑目光定定地看着我。 “哥……”我不由自主出声,他却把学士帽递过来:“来的正好,帮我拿着。” 我伸手接过帽子,还有些茫然:“你不戴了么?” “热。”他简单明了地说:“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待会儿带你去吃饭。” 他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下意识地,我一伸胳膊就抓住他的衣角,低声软糯糯地说:“哥哥,我可不可以也和你拍一张合照?”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先是一愣,继而好笑地问我:“怎么突然想和我拍照了?” 我没直接回答他,只是不依不饶地继续问:“不可以么?” 他失笑,淡淡地说:“好吧。” 他说,好。 我一下子开心了,几乎是连蹦带跳地从凳子上起来,跳到他跟前,眉开眼笑看了他好半天,愣是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之前我常来C大找他,他的同学大都认得我,看见许昱带我过来,很友好地向我打招呼,我一律都回个微笑。 我和许昱并排站在一起,我右手拿着他的学士帽,对着镜头微笑,在快门按下的那一刻,飞快地伸出左手挽上了许昱的胳膊。 许昱微怔,偏头来看我,镜头便记录下了这一刻。 拍完照片的我心满意足,便打算继续等着许昱。谁知道周围围了一圈人,说什么也要和我们兄妹俩合一张。 我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大好意思,便用眼神询问许昱。许昱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在那一天,我和一群穿着学士服的人拍了一堆照片,后来照片洗出来的时候,许昱多打印了一份给我。 我心里喜滋滋的,可翻遍了所有的照片,唯独不见我和许昱的合照。 我纳闷地问许昱:“咱俩的合照呢?” “拍花了,没法儿洗。”许昱解释说。 我有点郁闷,一定是那天小动作太多了,早知道我就缠着许昱多拍两张好了。现在可好……我俩倒是有同框照片了,可那些照片里夹杂了那么多闲杂人等。 许昱没看出我的郁闷,拿起其中的一张照片开始点评:“这张挺不错的,你笑得最自然了。” 那是人最多的一张……也是最开始合照的一张,之所以这张最自然,是因为和许昱合照刚刚得逞,笑得最开心。只是后面拍得越来越多,我笑得也越来越僵了。 噩耗传来,那是在十月份。 那时候我刚升大二,课程逐渐增多。十月的天已经没有那么热,晴空万里之下天气很是清爽。 今天上午有课,而且是整整一个上午。待下课时候已经是中午,一出教室我就给古靖打电话,约她中午一起吃饭。 才拿出手机,一看竟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并且全部来自许昱。 我微微惊讶,因为我上课一般都是关机,因此有什么消息进来也是下课时候才会知晓。但我没想到的是,许昱竟然连着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他是有什么急事么? 疑惑之下,我立刻回了电话,可却一直没人接听。直到我第二个电话打过去,过了好长时间,“嘟”地一声,电话才接通。 可说话的人却不是许昱。 “小姐。”电话那头的人这样说。 这声音我认得,是许竟豪的助理。 可许昱的手机怎么会在他的手里? “我哥呢?”我惊讶问。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寂,紧接着许昱那向来平静无波澜的声音就蓦然响起:“许欢,回来处理后事吧。” 后事,是谁的后事。对我而言能称得上后事的人,还有谁? 我一滞,大脑刹时一片空白,想着许昱所说的“后事”两个字,连呼吸都快呼吸不上来,只瞪大了眼睛,呆呆地举着手机,一动不敢动。 “许欢?”许昱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嘶哑和痛苦。 “嗯?”我呆呆回应着他,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一时间不敢相信不肯相信,强扯出一抹笑,眼泪就直接落到了嘴巴里,几乎是乞求地说:“我们不开玩笑好不好?” 沉默,依旧是沉默,电话那头只有许昱沉重的呼吸声。他再开口的时候嗓子哑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扯出来的一样:“许欢,这不是玩笑。” 他说,不是玩笑。 我只觉得胸口上被重重一击,浑身都变得无力,我紧紧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可我现在便如在冰窟,浑身上下是彻骨寒冷。 那颗心仿佛也被严寒给冻成了冰块,可毕竟那还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它还充溢着沸腾的鲜血,那躁动难安一点点地破冰而出,冰块表面裂缝越来越多,每裂一条细缝,那心便犹如利箭穿刺而过,更犹如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在心口上扎得生疼。 像是一场梦,我想,现在我只要挂断电话,闭上眼睛睡一觉,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梦醒了,这一切便都没发生过。 可那阵阵撕心般的剧痛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这是事实。 电话里只有许昱沉重的呼吸声,他没有挂断,静静地等着我的反应。我紧咬着唇,只觉得满嘴血腥味渐浓:“许昱,我难受。” 我闭了眼,满脑子都是母亲的模样,或严肃或温和,又或是言笑宴宴。 仿佛是回到了父亲刚刚离世那年,母亲一边帮我揉着胸口一边平静和我说:“小欢,如果有一天我也去了,那你不要这样伤心。” 可是怎么能不伤心呢? 第七十章相依 人生一路向前,总会有着各种意外各种转折。你永远无法预料,它下一步会是怎样的转弯将你狠狠摔落在地。 也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可即使是被狠狠掼在地上,即使摔得满身伤疤,只要一息还尚存,就不得不爬起来去面对。 母亲曾说,有些人注定无法陪你一生,所以现在她走了,留下我自己一个人。 我想,我现在真的只有许昱了。 许昱的声音难掩疲惫,他说:“许欢,我在。” 泪水终于无可抑制地爆发出来,我就拿着手机失声痛哭。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将近一个小时的通话,我们接下来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只知道,我在哭,他在听。 哭够了,哭累了,一直哭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我哽噎着拿着备用电池换上,给许昱发短信说我立刻回去。 我跌座在长椅上,有片绿叶正幽幽落下来,正落在我摊开的手掌上。我托着那落叶看了良久,才轻轻地对着它一吹,将它吹落在地。 起身离开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那绿叶一眼,它依然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沉寂又淡然。我忽然就笑了,我知道我现在一定很丑,脸上还挂着泪珠,眼底是一片湿润,嘴角却偏偏要强硬地上扬,这一定是一副很不和谐的画面。 母亲还和我说过什么呢?她说我向来坚强,她说希望我可以一直坚强下去。 我在心里默默地对母亲说:我会坚强,哪怕是……故作坚强。 只是我回到C市才知道,走的人不仅母亲一个。 听许昱说,母亲和许竟豪在去往马来西亚的航班上……遭遇空难。 那场空难是浩劫,是噩梦,那趟航班到最后无一生还。 许昱低垂着眼睛,神色间是前所未有的颓丧。他的下巴覆了一层泛青的胡渣,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深沉。 他背靠着沙发,双腿微微弯曲,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就撑着额头,大拇指有搭没搭地揉着太阳穴。嘴唇已失了血色,干干地裂出条缝。看他如此,我只觉得更加难受,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已经蹲在了他的身前,一只手覆在他放在扶手的那只手上,哽咽道:“你也还有我。” 他的手指修长,分明的骨节上有了力道。我曾无数次想过他那一双大掌的温度,却没想过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 我俩的手都没什么温度,却要在这还未冷的天里互传温暖。 猛然间他的大掌翻覆过来,反将我的手紧紧握在他的掌心里。他的掌心有层细汗,湿润而温暖。突然感受到这样的温暖,我心口一酸,几乎哭了出来。 他回过头来,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漆黑,而在他一片漆黑里有有着闪烁的万千星光,柔和而明亮。 我便被这万千星光给吸了进去,也直直望着他。 四目交接,他不言,我不语。可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所有的意思,便全明白过来。 从今往后只有我们两个了,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母亲和许伯父被安葬在父亲的旁边,出殡那天来了很多人,不过我大都不太熟悉。许昱在那段时间仿佛成长了很多,许家大事小事都是他在料理。 从始至终,我却没有见他掉过眼泪。 男儿当自强,有泪不轻弹,我仿佛听到许昱曾对我说的这句叹息。 许竟豪走后,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许昱肩上。许家的事情倒好还,他虽忙得连喘气的空隙都没有,可好歹还应付得来。麻烦的是耐华那边,他没接触过许竟豪的公司,因此耐华的业务他不熟,再加上他一向不喜欢和商场打交道,可现在的形势严重,即使他不想管也不能不管。耐华是许竟豪毕生的心血,从小到大,多少次许竟豪因为公司的事情忙得回不了家,也冷落了他。 许昱一直觉得生意是冰冷的,是没有温度的,所以他不喜欢成为一个商人,一个像他的父亲那样的商人。 他十岁那年,母亲车祸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可他的父亲正在外地,来不及赶回来看最后一眼。 而现在,耐华因为许竟豪的离世已经乱作一团。人心涣散,诚惶诚恐,更有趁火打劫想从中得利的,就连公司的几个高层都各有各的想法。 他把公司的事情暂且交给许竟豪生前最为信任的王理事,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研究那些公司的资料材料。 他最开始看得很慢,毕竟是刚接手,材料很多,他看得又细,有时候经常顾不上吃饭。吴妈看着心疼,便常留出他的饭,然后拿到书房里去。 可即使是这样,那饭菜也要再端出来热好几次。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后来我索性让吴妈留出两人的份量,到了吃饭时间便拿到书房去,和他一起吃。 他不吃,我便看着他忙,等他一起。有时候实在饿得厉害,肚子叫得叽里咕噜的,便掀开保温盒闻闻饭香,再继续盖上盖子。 许昱通常会让我先吃,可我说什么也不肯,他也只能无奈地放下手头的事情和我一起吃饭。 书房只有我们两个人,屋顶上开了大灯,办公的书桌上还亮了展柔黄的小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侧脸坚毅的线条也多了一层柔和。 即使是吃饭时候他也在思考刚刚困恼的问题,我不敢扰他,便默默地吃着饭不说一句话。 饭后他放下餐盒,我又默默地收拾出去,一刻都不多待,生怕会干扰到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是很久,大概是入了门,许昱对公司业务越来越了解,看东西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可对于不懂的问题他仍然会勾勒出来,第二天拿去问王理事。 而我也没有在家多待,过了小半个月便返回了学校。 到了后来资料看得差不多,许昱对于公司的事情终于上手。 又过了一个多月,耐华召开董事会,许昱接任公司董事长,并且开始一系列的动作,清理有异心的管理层职位,下发一系列的通知安抚人心,同时改革公司内部制度,又联系许竟豪的几位旧友展开合作,耐华这才安定下来。 第七十一章洁身自好 我假期在家时并不常见到许昱,他终于还是像从前的许竟豪那样时常出去应酬,每天都回来得很晚。 可我却偏偏在每晚睡前必须要看他一眼才算踏实,因此每过十点我便打发吴妈去睡觉,自己则在客厅里把灯光亮度调到最低,打开电视开始看电影。 最晚的时候许昱十一点左右就能回来,所以我也不会等得太久,一部两小时的电影正好分两天来看完。 可也有例外的时候,那天许竟豪生前几个生意上的好友前来A市,因为许昱接任耐华之初他们都有过帮助,且又是长辈,许昱自然是要用心接待。 面对长辈许昱不好推托,虽然也没怎么沾酒却依旧难以避免地过了凌晨才回来。 我平日里等许昱也就等到十一点,因此一过这个点我便困意来袭,一个撑不住,开着电视在沙发上睡着了。 模模糊糊中有人开门进来,然后走到我身边来,香水味道和酒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我的脑袋就更迷糊了,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我在心里念念叨叨的是,许昱可终于回来了。 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猜他大概是在脱外套。其实我很想坐起来问他今天怎么喝酒了?可大脑实在不听使唤,我不大乐意地拧了拧眉头,却还是醒不过来。 许昱走到我跟前来,我能感受到他向我投来的目光,他看了一会儿,声音里满是疲惫地说:“许欢,回房去睡觉。” 我依旧动弹不了。 就在这时,一阵温热就落在了我的脑袋上,它带着掌心独到的触感在我的头顶上停留片刻,才碰到脸颊便立刻抽了回去。 我有点失落,脑袋顶上也是一阵叹息。 客厅的窗户没有关,正是凌晨时刻有风进来,我身上一阵凉意。此时突如其来的温暖又只停留片刻,我不太满意地嘟了嘟嘴。也忘了去思考,那片温热到底从何而来。 猛然间身下一轻,我的鼻间便全是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那味道当真是好闻极了,我很是欢喜。 周身充斥着一阵暖意,我下意识地向那片温暖寻去,却碰到一堵厚厚的墙壁,那墙壁坚实而有力,又散发着阵阵温热。我喜欢极了这温度,急忙向热源处缩了缩。 只可惜这温暖我还没来得及享受太久,便陷落在一片毫无温度的柔软中,仿佛是被人给盖上了棉团,接下来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这真是件诧异的事情。我明明记得自己在客厅等许昱,模糊中似乎等到了他又似乎没有等到。 我一看床头的手机,竟然已经是九点过。我赶紧起来跑到楼下,吴妈正在打扫屋子。 我忙问:“哥哥呢?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吴妈惊讶地看着我:“少爷没回来过呀,小姐昨夜不是等不到便回房睡觉了么?” 怎么可能…… 我看着吴妈疑惑不已:“真的没回来?” “没有。”吴妈摇头:“我今天一醒来就没看到少爷的影子,想来是公司太忙顾不得回家。” 难道昨晚真的只是幻觉? 许昱接下来几天是真的没有回家,准确说是顾不得回来。他的行程每天安排得都很满,就连休息都安排在了办公室。 我连着几天没见他,失落之余也更加想他。可又明白,他现在有要紧事,我不能给他添麻烦。 我只能打电话给古靖抱怨说:“我都好几天没见着许昱了。” 古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语气里是难掩的烦躁:“你别和我提许昱,提到他我就烦!你说你,要是喜欢的话你就赶紧说清楚,你俩情投意合正好,也省得他再去祸害别人。别等你大学毕业,估计那时候许昱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有些无奈:“我就是想表白也得看许昱的时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许昱现在是董事长,每天都忙得不得了,我连他的面儿都见不上。” 古靖没好气说:“你说许昱忙?别开玩笑了,我看他是忙订婚吧?!” 订婚? 仿佛一个惊天霹雳,我震惊问:“订婚?和谁订婚?不对不对,他最近忙的是公司的事情。” 古靖仿佛没料到我会不知情,也惊讶问:“你不知道?” 听古靖的口气……这竟是真的了不成? 我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问古靖:“是谁?” 古靖那头的声音低了下去,声音低得和蚊子一样:“是我…” 我顿时呆滞,愣在原地。 古靖还在电话里解释:“你听我说许欢,我不喜欢许昱,所以我肯定不会答应和你哥订婚的!” 然而古靖说什么,此时我全听不进去。我脑海里只回旋着几个字……许昱要订婚了。 许昱……要和古靖订婚了。 可古靖喜欢的是聂杨啊!而且……我还没有告诉许昱我喜欢他,我还没有和他说,我愿意一直待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 可是现在,他要娶别人? 不行,我一定要在那之前阻止他,让他不要娶古靖,也让他明白,我对他全部的心意。 我没管古靖又说了什么,挂断电话匆匆换好衣服便出了许家前去耐华。 大概是因为周末,路上有些堵车。我坐在后座上心不在焉地催促司机快一点。 周末的耐华很是安静,我很少来耐华,印象里只来过一两次,不过耐华的前台倒是对我有些印象,她一看我便立刻了然问:“许小姐是来找董事长的?” 我点点头,她便亲自带我去找许昱。 午休时间,许昱正在办公室。听到敲门的声音他淡淡地说了句:“请进。” 我推门进去,他正站在办公桌旁的落地窗前面看着窗外。我向前挪了两步,还没走到他跟前,他便突然回过头来,还皱着眉,语气里有些惊讶:“是你?” 我干笑,心里一阵酸涩,笑得太过艰难,那苦涩再难掩饰,索性也笑不出来了。 “嗯。”我轻轻点头,没再看他,目光也投向窗外朝窗前走过去。 “有事?”他问。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自顾自地说起来:“我来许家五年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很感激命运,即使它对我有过刁难,可它让我遇见了你。我无数次地想,这是多幸运的事情,很多时候,我感觉累的时候就向你望去,你在我就会觉得一阵心安……”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打断我的话,好看的眉头紧锁,眼神凌厉,看得人莫名地发慌。 手心里满是汗意,我紧紧握了握拳,鼓起勇气问:“你……要和古靖订婚?” 他拧眉注视着我良久,才不痛不痒地说:“此事与你无关。” 此事与你无关……我的身子重重一晃,只觉得全身无力发软,他这是,承认了? 我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许昱,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此生仅存的温暖。” 他却蓦然轻笑出来,那笑声里带着难言的讽刺:“我知道。许欢,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说,他不想再看见我。 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血液都开始窒息,胸口闷得发慌,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压抑多年的感情终于决定在此刻喷涌而出,我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倾诉:“不,许昱你不懂,你不知道也不会明白。我喜欢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小心翼翼卑微地爱着你。”我用力揪着胸口,恨不得把那颗疼痛的心一并给揪出来抛置到他身前,喊到最后,言语已经变得无力苍白。突然想起那天刚得知母亲离世时候的消息,我也是这样捂着胸口对他说我难受,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他说许欢,我还在。 许昱眉间渐渐有了倦色,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我摇了摇头,茫然地说:“许昱,我难受。” 是真的难受,痛到不能自己。 我看着他,看着他平静无波澜的眼神,那里依旧漆黑,依旧吸引着我不知不觉地沦陷。我轻声问他:“你,还会在吗?” 他一笑,我的世界仿佛百花绽放。然后他的笑意一凝,在那凝固的笑意上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就连声音里都充斥着冰霜严寒:“许欢,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洁身自好?” 第七十二章离去 我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洁身自好?”我痴笑:“原来喜欢你就不叫洁身自好了么?” 他目光愈来愈冷,犹如一道寒冰紧紧向我射来:“许欢,你不懂自爱,我还怕败坏许家的门风,我还有许家都丢不起这个人。” “丢人?”犹如一道霹雳走遍我全身,我只觉得浑身发嘛,就连牙关都开始颤抖:“你是这样看我的?” 他叹口气,靠近了我,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许欢,就当我的妹妹不好么?” 泪水划过脸颊滚落到他的手指上,他轻轻帮我拭去泪痕:“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从今往后你还是许家的小姐。只是……”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语气却变得更加坚决:“像今天这样的心思最好不要再有。” 他说着闭上了眼睛,喉结蠕动:“许欢,我嫌恶心。” 我浑身一滞,只觉得大脑突然翻到一页空白,满满地恍惚,全身上下都在颤抖,连心痛都再顾不得。 恶心?这竟是他给我的回答。 我仰起头来不躲不避地打量着他,阳光给他俊美的脸庞上渡了一层光影,像是幻境,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一向以为最暖不过人心,原来最冷也是人心。 刹时倦意袭来,全身上下最后的精力被抽干,我开口说话,才发现那哭腔里带着撕扯般的沙哑:“许昱,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盯着我一两秒,而后迅速地偏开脑袋,点了点头:“是。” “好。”我低头作答,睫毛上凝着的泪滴倏然滑落,滚烫灼热:“我答应你。” 无法前行的爱情只能放手,我情他不愿。 我不过是输给了七个字:我爱他,他不爱我。 我擦了擦眼泪,站直身子,淡淡地向他笑了笑:“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然后,向后退两步,转身出了办公室。 我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耐华,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落败者。直到坐在了出租车上,才瞬间垮下来,到底是无法做到自欺欺人。 我想我一定是脸色苍白的厉害,以至于出租车师傅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要送你去医院么?” 我呼吸困难地点点头,是有点不大舒服。 其实我不大喜欢去医院,那个方太过冷清,太过寂静,让人看了无由来的一阵发慌,很是压抑,我就是在那里送走了我的父亲。 医生看着我皱了皱眉头:“怎么现在才来?” 大概是他的表情看过严肃,我听着也惊了一惊:“我真的生病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反而问我:“你平时吃的都是什么药?” 平时吃的药……我倏地一顿,电光火石间脑海一片清明,从手提包里将母亲从前为我准备的药瓶拿出来:“我母亲说,是维生素……” 医生点点头又问:“你之前有没有胸闷气短,心绞痛的时候?” 我只觉得呼吸一滞,说话也变得艰难:“偶尔,但没有近几次这样厉害。” “先天性心脏病确实有很多从小就存在可长大才发现的例子,看平日里让你喝的药,她应该是知道你的情况。只是之前可能症状不明显再加上有药效压制,你感觉不出来。但是现在看来,大概是病情加重了。” “先天性,心脏病?”我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一直健健康康地活到现在,突然有人对我说其实我是先天性心脏病? “是。”医生思考片刻问:“许小姐,您的家族有没有心脏病遗传史?” 心脏病遗传史? 我不知道。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了医院,待我反应过来已经打车坐了进去。 “师傅,带我去天华游乐场。”我闭上眼睛,未经思索便说出了这样的一个目的地。说完以后自己都愣了片刻,本想说算了……可想想,也好。 那一晚上我没有回许家,手机铃声响了很多遍我都没有接。 C市的晚上还带着严寒,我白天着急出门顾不得多穿衣服,此时只觉得阵阵寒冷彻骨。 可比这彻骨寒冷还要冷的,是我的心。 我在游乐场一直待到很晚,一个人坐摩天轮看C市的夜景,一个人的旋转木马听着欢快的音乐……胸口依旧是剧烈的疼痛,我刻意不去理睬它,也刻意不吃药,可那剧痛却让我不得不去理睬。索性后来玩累了,心也没那么痛了,我就给古靖打电话让她来接我。 母亲曾对我说,这个世上,没有谁能陪你走过一生。我最终要学会孤独,学会一个人,一个人走一段路,一个人度过余生。 果然,现在母亲走了,许昱也不要我了,我终于要一个人度过我的余生,可是……我的余生也不长了。 古靖和古浩接我回到古家,看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谁也没有问到底怎么了,只是古浩还是给许昱打了个电话,说我在古家让他别担心。 担心?他讨厌我还来不及。 我嗤笑一声,就和古靖去了卧室。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着了,梦里的许昱皱着眉头和我说:“许欢,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汗涔涔地从梦里醒过来,古靖还在熟睡。我却再也无心睡眠,就坐在床头把许昱还有医生说每一句话都回想了一遍。 难过之余,突然有些庆幸,竟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还好许昱没有喜欢我。 第二天约莫着许昱已经离开家去了公司,我才从古靖家里出发。古靖虽没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我状态不好,还是安慰我说:“你放宽心,我肯定不会和你哥结婚。” 回到许家已过八九点,吴妈在整理客厅,我向吴妈打了个招呼便上楼回房。 才走到楼梯上,就听吴妈说:“少爷说他要出差,估计得一个礼拜。” 出差? 我笑了笑,紧握了的拳又松开,他这个差出得还真是时候。 许昱,你就这样不想看见我? 可是许昱,你忘了这是许家啊,是你的家。若你真不想见我,该走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反正,我是迟早都要走的。 我没道理,一直霸着许家。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许昱和别人结婚。 古靖说她不会和许昱结婚,我信。可即使不是古靖,迟早也会有其他人,而那个人不会是我。 又或者,待许昱结婚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我回房简单地收拾了点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房间里的东西本来就是许家的,我不会带走。 我东西收拾得简单,只拎了一个大包,对吴妈说我要去和古靖住两天,吴妈也没有怀疑,还笑着送我出门。 我一时心酸,强忍着眼泪对吴妈说:“您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了,等我回来再做给我吃好不好?” 吴妈笑得和蔼,点了点头。 可我却明白,我这一走,怕是再也不会回来。 到机场订好了机票,在飞机起飞前还是给古靖打了一个电话,古靖大吃一惊,急慌慌地问我:“你现在在哪里?你要去哪里?” 我看了看周围说:“我不会告诉你们我去哪里的,总之不会在C市就好。古靖,再见了。” 再见了,C市;再见了,古靖;再见了,我深深爱着的许昱。 飞机终于起飞,厚厚的云层飞快地流过,在那云层之上,金色的阳光耀眼,在云层上肆意喷薄。 从此以后,那轮耀眼的太阳再不属于我了,而那耀眼也终将变得刺目。 我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怪我力量薄弱又不自量力,终究握不住那暖心的温度。 是的,许欢是心脏病。其实前文有过很多铺垫,比如她心口不舒服,心痛,以及她自己曾经和白岳程说自己没有良心。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呢? 第七十三章荒芜 我的人生原一场荒芜。 凄凉到冷落,原以为已心如止水,可谁曾想在心如止水之上,还有一种寂如死水。 明灭不可见的是希望。 我行走在背光的路上,眼见的也全都成了黑暗。几多萧索几多愁,不,寂得连愁都不复存在。这漫长的路途,终究太窄,窄得只余我一人脚步。每当我回头,身后是皑皑白雪,寒冷刺骨,身前却依旧是黑暗无边。极端两域就这样分布在我的世界,可从不突兀。我把自己放在黑白之间,不敢回头亦不敢向前。害怕绝望更害怕希望,比绝望更可悲的希望——没有希望。 初到德国的生活不太适应,我要负担自己的生活费和药费,因此除了节省花销以外还要给自己谋个长远的活计。 可我一个都还没毕业的人,思来想去也只能给人去打杂。 和我一起租房子的一个女生是来德国读书的,很巧合的是她的专业也是和服装有关。 柏林艺术大学是德国的一所老校,在服装设计方面也颇有名气。我早前曾听说过这个学校,只是没想到这样巧。 那个女生姓戚,名叫兮阅。兮阅大概明白些我的情况,知道我没法儿继续念书,便和我说:“我们这个专业有几门课程都是大班,你要是想继续学的话可以跟着我去旁听。” 柏林艺术大学距我们租房子的地方倒是不远,只是那时候我在餐厅打工,不能随时抽出时间来,不过老板挺好心,他特意帮他调开了那两门课程的时间。 打工的多为学生,和我走得最近的是来自中国的几个留学生,有一个还是B市的。 不过我没说我是B大的学生,只是讲了下曾经去过B市。 我就在柏林大学偷摸摸旁听了小半年,晚上时候就借了兮阅的笔记来看,重要的地方做下摘录。 直到有一天戚兮阅神神秘秘地和我说:“我听说KL近期要招人了。” “KL?”我惊讶,KL是全球著名的品牌公司,大牌设计师云集,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可这个公司,唯一有一点不大好的就是…… “KL不是不招新人么?”我问。 KL知名度甚高,知名设计师很多,也正因为如此,KL鲜少有公开招聘,更不会招用新人。凡能够向KL内部投简历的,都要附有自己在国际性赛事上的名次。 戚兮阅笑了笑:“所以说这次KL破天荒的要招人,可真是震惊了圈内一大波人。毕竟这可是次难能可贵的机会。虽然说以大公司挑人的水平,可能没咱们什么事,可这好几年都碰不上一次的事情却被咱们给赶上了,不试试怎么成?” 她说得也对,虽然机会渺茫可总比没有的强。 “好歹以后说起来,咱们也是给KL递过作品的人。” 她如是说,我便附和道:“那还有多久,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作品。” 兮阅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我以前也有过作品,不过面对KL,面对那么多的竞争对手,那些作品确实还是有些单薄。 我先定了一个主题,叫做花嫁。 其实这是我很早就想画的一个设计,曾经的我无数次想过自己穿的嫁衣的样子,它一定是华丽而简单,低调却又奢华。它要用最柔软的面料,如流水般轻柔触感让人身处云端。只可惜,这样的嫁衣我再不会用到。我以为我也不会再将它画出来,可这一刻,我突然无比强烈地想看它的样子。 关于花嫁,我只画了两幅。一件是洁白无瑕净如白雪点缀星光若点,裙身如泡泡一样蓬松,可裙摆处却用如美人鱼一样的紧致线条收尾。美丽梦幻,就犹如美人鱼,到最后一切都是虚幻的泡影,大概是因为太美丽,美丽得不真,所以只能是一个梦境。 第二件我选用了中国典型的凤冠霞帔,可却将裙身缩短,只到膝盖处。这件看起来简单了点,不过却在裙上点缀了凤凰飞舞宛如涅磐重生。 可能是连着几天都在忙设计稿,到了递交简历那天,一大早醒来身体又开始不舒服,隐约感觉是胸口又在憋闷。我知道我该去医院,可今天不行,KL只有今天这一天招人,错过了得等到猴年马月。 我静了静,努力地调整了下呼吸,才从桌上爬起来,简单梳洗一番,打算先去KL公司,然后回来时候再去医院。 打定主意,我便出了门。 只是我今天运气不太好,眼看要到KL公司了,却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车给撞了。 撞我的正是白岳程。 而我,不知道是被撞的还是给吓的……晕了过去。 如果我还醒着的话,我一定不用白岳程送我去医院。可白岳程这个人,总体上还算是有责任感,他一看把我撞晕,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二话不说就带我去医院。 也是那次,白岳程知道了我的情况。 不过我俩并没有多说话,萍水相逢点头之交,以后再没有交集的人我亦懒得浪费精力。 那是我和白岳程第一次见面,我也以为是最后一次,没想到过了没几天就又见到了他。 KL招人只招一天,因此从医院匆匆出来的我只投了份简历,没赶上面试,这次招聘活动便结束了。 我有些失望,以为就这样了。结果过了五六天,突然有电话打过来和我说要我去KL面试。 而面试的考官,白岳程赫然在列。 我当时有些傻眼,一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白岳程;二是没想到今天前来面试的人只有我自己。 也就是说……今天这场面试是特意给我准备的? 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心跳也莫名加速。 白岳程本来低头看我的资料,猛然抬起头来看我,笑了笑说:“好巧啊,许小姐。” 是挺巧的,我心里想。 白岳程却眨了眨眼睛:“我旁边这几个人汉语都不太好,可其实我最喜欢说汉语,可是他们都不能和我交流,可把我憋坏了。”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以后便笑了出来,心里的那股紧张感也渐渐淡了下去。 他看我笑了,也冲着我扬起个笑脸:“Miss许,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第七十四章面试通过 我察觉了他的善意,明白过来,他刚刚大概是在缓解气氛。 我点点头,便看见他身旁的一个人用流利的英语开始问我:“许小姐可以说一下关于花嫁的设计灵感么?” 来之前我就想到了他们会问这个问题,因此早准备好了答案:“相信婚礼对于每一个女孩儿来说都是梦幻的,唯美如在梦境。做梦一样的感觉,让每一个女孩儿身处云端,做最高贵华丽的公主,做最美的自己。” 接下来还问到了许多问题,可大多都在我的设想中,即使不在,我思考片刻也能回答出来。 直到白岳程问我:“许小姐,其实我更想听听,你自己对花嫁的理解,属于你自己的理解。”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听他说:“美人鱼的泡影,确实太美了。”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我很诧异。 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用英文和我说:“许小姐,作为你们的上司,我有必要理解员工设计作品中的寓意。” 我眨眨眼睛,没大理解他话的意思。 主考席上其他几位考官已经站了起来,噼里啪啦开始鼓掌,并且笑着和我说:“恭喜。” 我顿时反应过来,也马上站起来,神色中再难掩激动:“谢谢。” 白岳程刚刚说作为我们的上司,也就是说他愿意录用我了! 我没想到这场面试会过得这么轻易,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仿佛是自己得了便宜一样。白岳程身旁的一个中年人说:“是你准备充分,许小姐,相信自己你足够优秀。” 我定了定心神,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向他们鞠了一躬。今天的这些考官都是前辈,每一个人在设计行业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出了面试厅,和他们道了别,我便要转身回去。谁知道才转个身,就看到了白岳程笑眯眯的一张脸。 他……是什么到我面前的?明明刚才还站在门口。 我正惊诧间,他慢悠悠地开口:“许小姐,作为为数不多通过我们面试的员工,你不觉得你应该请考官吃个饭?” 吃饭……我心里沉了沉。想想白岳程的身份,若要请他吃饭,恐怕把我卖了都不够他吃一顿的。可他现在毕竟是我的老板,这可如何是好? 看得出我的犹豫,他又笑嘻嘻地问:“再说了,那天若不是我好心把你送到医院,指不定你现在是怎么个样子呢!” 我怒……虽说是我老板,可见过不要脸的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把牙关咬得“咯噔”作响,怒极反笑:“我到底是被谁撞得才那样的?” 不行,请白岳程吃饭太不划算了,我可没那闲钱。 于是我把腰板一挺,虽然有些心虚可还是底气十足地说:“你是考官又是老板,我请你吃顿饭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你那天撞了我怎么也得表示一下,不如这样,今天这顿饭,我请客,你掏钱。” 白岳程“啧”了一声,就仰着头想了想,而后很愉快地点头:“成交!” 我窃喜……今天不仅找到了工作,竟然还白捡了一顿饭,而且还人情的同时还拉近了和老板之间的关系。 值,真值,那一撞可真值啊! 白岳程这个人,按着一些女职员给他的形容词那叫做眉目传情,很有公子哥的贵气。 不过我觉得他这是明骚。 就好比他明知道我们设计部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地肖想他,可他呢,偏偏每天一到公司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我们部门先闲逛一圈,还总要抛个媚眼儿。 说得好听呢,是视察工作;说得不好听就是…… “老板,你很闲是么?”我忍着怒气,尽量温和地和她说。 “没有啊。”他笑得无辜:“许欢,我最近几天又想了想,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吃亏了。你看啊,明明是你请我吃饭,可最后却是我掏的钱。你说是因为我撞了你,可我明明都给你付了医药费啊,这样说来,你是不是还欠我顿饭?” 我想都没想回答他:“老板,我现在正在忙着给公司创造财富,你要是再耽搁我,损失的不止是那一顿饭钱。” 他一副顿悟的样子:“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呀!” 紧接着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可我现在还不算是老板,KL现在是老头子的,你不能为了给他挣钱就欠我的钱吧?” 白岳程可谓是我见过的脸皮最厚的人,我之前实在没有对付过这类型的人,可想想我那瘪得可怜的钱包,我又不可能答应下来。 正为难时候,设计部的组长走过来,瞅着白岳程用英文不冷不热地了一句:“白岳程先生,上班时间请勿骚扰员工。” 骚扰,敢对白岳程这么说话的,恐怕也只有我们组长了。我们这位组长来头可不小,当时好多公司都在争她,可她直接选择了KL。据不可靠的小道消息,当时白岳程牺牲了美色,把人勾到了KL,结果合同刚签,白岳程就把人给甩了……以至于我们这位组长对白岳程怨念颇深,一看见他就没有好脸色。 白岳程扬头冷哼一声,很傲娇地说:“能被本少爷骚扰也是一种荣幸。”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果然组长脸色一变,眼神一冷。我心里想,要是眼神能放箭,恐怕白岳程现在早被扎死百八十回了。 白岳程嬉皮笑脸地离开了,我崇拜地看着我们组长,暗暗感叹,果然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她这气场好强啊…… 她向我伸出只手来,微微一笑:“白衾。” 她的名字我当然知道,如雷贯耳用在这时候再恰当不过。 “许欢,我的名字。”我连忙伸出手去:“我看过你的作品。” “哦,哪里?”她显然来了兴趣。 “电视上。” 她笑了笑没再多说:“好好干。” 她一走,我身旁的人便都围过来,有遗憾惋惜的:“你怎么不和白先生去吃饭,多好的机会啊,要是我,哪怕这个月不给我发工资我都愿意和他吃顿饭。” 我抖了抖……这个想法太可怕了,没工资可吃什么。 还有人说:“白组长竟然主动和你说话,你不知道,白组长平时只有在点评作品的时候才会说话,你应该再多套套近乎的。” 都是白岳程那只开屏的花孔雀,我暗自腹诽。不过白衾诶,大名鼎鼎的白衾刚刚和我说话了。 第七十五章幻想七月 下班时候,白岳程打电话过来,让我直接去餐厅,我深吸口气,再三告诫自己不能放老板鸽子,不能放老板鸽子,不能放老板鸽子。然后才平复了下心情,打车去了白岳程所说的餐厅。 我一进餐厅,就觉得肉疼。看看这格调,看看这装潢,我只觉得腰包一紧,顿时泪流满面。 然后心里头开始比较,KL给我开出薪金一年大概是多少,月工资够不够今天一顿饭。 白岳程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刚工作,估计没什么钱。” 我含泪猛地点头。 “那这样,今天这顿饭……”他沉吟说。 我心里想着:“你就付了吧,你付了吧……” 白岳程一顿,看着我说:“那我今天就点个便宜点的红酒好了。” 便宜点的红酒……这种餐厅的红酒能便宜到哪里去。 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他说明下情况,于是我苦笑着说:“白先生,您知道我的情况,我现在可就靠药来吊着命了。今天吃这一顿饭,您要的不是我的钱,是我的命。”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于严肃,白岳程愣了一愣,就连还没收起来的笑意也一起愣在脸上:“你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他有些苦恼:“你要是生气,那我改天再多请你几顿赔罪好了。” “不用!”我连忙摆手,一顿我都消受不起,再多来几顿……算了吧,我可不想和他吃饭。 看我消了气,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样吧,如果你不想让我请你的话,那你就给我做两顿饭,我都好久没吃正宗的中国菜了。”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我只会吃,不会做。” “这样啊……”他看起来有些失落:“你还不如白衾呢!” 白衾? 他和白衾……难道真的是传说中那种关系? “你和白组长?”我小心翼翼地问,可又不好说得太直接,便委婉了一些:“你们看起来郎才女貌,很般配。” “噗……”白岳程正喝着水,听了我的话硬生生是喷了出来。 我看着桌上都沾过他口水的菜,失望地说:“可惜了……” 白岳程擦了擦嘴巴和衣服,才无奈地说:“怪不得上次白衾和我说让我注意下公司的八卦动态,原来谣言都传得如此离奇了。” 白岳程定了定,眉梢间挑起一抹笑:“我和白衾不可能,近亲可不允许结婚,再说了,她和你一样都是平板电脑,我可不喜欢。” 他说我和白衾一样……我觉得能把我和白衾放在一条水平线上,这对我来说算是一种夸奖。可是……平板电脑? “流氓!”我瞪着他。 “咳咳。”他干咳两声:“这个,亚洲人和欧美确实没法儿比。” 我很想回他一句,不是还有岛国么?可是想想还是算了,我和他毕竟不算熟。 第二天上班,一进公司就看见了白衾,她向我打了招呼,问我说:“你知不知道你是破格进来的?” 我眨了眨眼,不大懂。 “KL的规矩向来严格,说只招一天就一定只招一天。那天白岳程那小子忽然跑我这里,让我拿那些剩余作品给他看,他一下子就把你的给挑了出来,说是要再给你一次面试机会。” 我觉得不可思议,虽然那天确实也惊讶过,可没想到竟然是白岳程的功劳。这样说来,我倒真是欠他一个大人情。 “其实来投递作品那天,他开车撞到了我。不过我不清楚,他怎么知道我是要来KL的……”我把那天的事情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KL不招没有实力的人,既然进来了就别多想,好好干吧。” 白衾这个人说话做事向来赶紧利落,说完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我看着白衾的背影,心里却很是羡慕她,我什么时候能变得像她那样潇洒帅气那就好了。 过了没多久,白岳程把我喊到办公室,单独与我谈话。 “我那天找你身份证件时候看到了你包里的作品。” 他一说,我便明白过来。 “你也知道,白衾在公司声望很高,虽然她没有和我竞争的意思,可是作为KL未来的当家,我必须要拿出自己的业绩来。许欢,这次招用新人就是我的主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微微惊讶。 “我要在KL旗下创办新的品牌,并且不会用KL之前的设计师。” “新的品牌,新的设计师……而且还是没有崭露头角的那种新人。”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很佩服他的胆量与决断:“白先生,你真大胆。” 他点点头:“确实,我也这样觉得。因此我选了你作为新品牌的首席设计师。” 我直勾勾看着他,确定他不是开玩笑,才皱眉问他:“为什么?我自认为我的实力还没那么强,尤其是在KL待了两个多月,比我更有实力的还是大有人在。” “不一样。”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学历上你没有他们强,而且你还没有完成全部学业就已经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许欢,你的可塑性更强。我相信再给你三个月,你和白衾多学学,你会有更大的进步。” 我皱了皱眉:“你就这样信得过我?” “我信得过自己的眼光。”他说。 为了和KL对应,白岳程给新品牌起的名字叫做AJ,airyjuly。 白岳程说,是幻想七月。 浪漫的夏季,唯美而梦幻。 AJ的团队全部启用新人,都是这次新招进来的。白岳程的委任我没有推脱,一来确实是机会难得;二来幻想七月,也着实让我动心。 不过我提前和白岳程说好,我不愿意走到台前,如果他坚持要用我,就一定不要让我露面。 白岳程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我的要求,而我在德国的事业也开始真正起步。 我给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叫做begin。 可我也明白,我的生命,从开始就要走向结束。 第七十六章想念 春节那天迎来了一场大雪,若是在中国,这时候定是红白交错,白雪皑皑之上是喜庆的红色,热闹非凡。 不过不过春节,倒是有的商铺也像模像样地贴了喜庆的福字,可走在下雪的街道上依旧有些冷清。 AJ举办了它的第一次年会,正定在了春节这天。 来的都是熟人,因为不是工作中,大家言语间都很轻松。 白岳程本来打算参加的,不过大年三十他走不开,白家到多年的传统,不管工作的事情多忙,大年三十必须回家过年。 本该是一个热闹的节日,而现在也的确很热闹,可我心里头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兴致缺缺也没有加入别人的心思。 年会时候喝了点酒,几个华人便提议去KTV再热闹一会儿。 柏林的KTV不多,本地人一般很少去,去的大部分都是亚洲人。 我没心情去,也不想熬夜参加一些娱乐性项目,便说:“你们去,我还有点事情,开销便算在我帐上。” 她们鼓了掌,然后挤眉弄眼地打笑我说:“这么着急赶回去,是不是惦记着要给谁打电话?” 我笑了笑,没回答她的话:“我先回去了。” 已经过了十点半,外面的雪还在飘。想着我住的屋子现在没亮灯,正漆黑一片,便连家都不想回了。 不,那不是家。虽然我买了新的房子,可那只是一座房子,没有温度,没有色调,有的只是清冷的空气把呼吸变痛。 为什么没有温度呢?为什么要这样清冷呢? 我看着沉暗的夜幕,为什么……要遮蔽太阳呢? 我的万丈光芒,我的温暖,它远在中国。可是……我的温暖已经不要我了。 春节的夜晚,随处可见的不是红灯笼,而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像一道道彩虹,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十分好看。 我站在街道上,置身于这一片灯光灿烂中,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成双成对,只有我独自一人。 有一对儿来自中国的情侣从我身边走过,那女生对男生说:“我要吃糖葫芦。” 男生很温柔地笑着对女生说:“好,不过你也得给我吃。” 女生娇声答应,我就看着他俩,一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间,灯光变得模糊,我一抬手,眼底已经一片湿润。 身后有家便利店正亮着灯,我就买了两瓶啤酒。大树底下有排长椅,因为树冠的遮挡椅子上竟没有落上雪。我就拎着啤酒坐了过去,把身上的羽绒服紧了紧,然后开了酒瓶喝酒暖身。 喝了几口酒,果然身上暖和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酒意太重,喝着喝着我竟放声大哭起来,路过的人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我却什么都顾不得,唯一想做的只是放声大哭。 越哭越伤心,哭得停不下来。有人问我怎么了,需不需助,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只说了一句话:“我的爱人丢了。” 他不要我了。 可我还是喜欢他。 喜欢到无法控制自己。 怎么能不喜欢呢,那是我的温暖啊,是我仅存的一点光和热。可突然有一天,那束温暖突然和我说:“抱歉,我不想成为你的光热。” 于是,在我的世界里,那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暗了下去。 许昱,此时你在做什么呢,有没有那么一点想到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的脑海里,是装扮得十分喜庆的许家,有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着,许昱就和许竟豪在一旁下象棋。吴妈端来果子,切成小块摆在茶几上,旁边还放了做好的水果沙拉。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突然很想知道许昱现在在做什么,很想知道,想得厚厚的衣服底下的那颗心生生地疼,那样厚的衣服都无法阻隔它越来越快的心跳。 这样想着,便也做了。 我很干脆地打开背包,利落地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可屏幕上的字却模模糊糊的不让我看见。 我不满意了,许昱啊许昱,你就真的这么不想见我,你收走我的光亮就算了,为什么还不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可我不敢想你,所以我尽力地不去想你,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点,也潇洒一点。可只有我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想念藏不住,它在我的心里憋了太久太久。当我初到人生地不熟的时候,那个声音在说回去找许昱吧;当我洗着盘子胳膊酸痛的时候,那个声音和我说好想再见许昱啊;当我深夜赶稿的累得喘不过气来,那个声音又和我说我知道你想许昱了。 而现在,这个声音告诉我,给许昱打个电话,哪怕只是听一听他的声音,甚至听一下他的呼吸也好。 电话接通,那边果然想起了富有磁性地声音:“许欢,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 我没去理会电话那头在说什么,只听到一个声音就不可抑制地痛哭起来,倾诉着思念:“许昱,我想你了,我好想你。” 电话那头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问:“许欢你怎么了?” 我依然含糊不清地说:“我想你了,很想很想,可是许昱,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你喝酒了?”电话里是不确定地声音。 “许昱,我会很乖的,很乖很乖的,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你不让我爱你,那我就偷偷地,不给你知道好不好?” 电话里,那声音很急促:“你现在在哪里?” 我看了看周围,指着远处:“有大灯,好漂亮的大灯!”又指了指头顶:“还有一颗好粗壮的大树,可是它为什么没有结果子呢?”我有些小小的郁闷,然后就开始无理取闹起来:“许昱,我想吃果子,想吃吴妈削的果子,红彤彤的那种。我还想吃吴妈的,吴妈的做得可好吃了。” 电话那头的“许昱”一阵安慰:“好的,和果子都给你吃,你要乖乖的,乖乖地等我去找你。” “可是许昱,”我着胸口:“我的心里好难受,我要死了,许昱。” “别胡说,难受就吃药,你的包里不是带了药么,乖。” 第七十七章醉酒 对哦,我带了药。我举着电话点点头,然后去包包里找药。 可是瓶盖上怎么拧也拧不动,我不满意地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拧开?” 谁知道那瓶罐很有脾气,一下子从我手里跑了出来,直摔到了地上。 地上是一片茫茫的雪,我就盯着那片雪地笑话它:“让你再乱跑,你看吧,现在一颗两颗全不见。” 我可不像瓶罐的坏脾气,许昱说让我乖乖的。于是我一边爬到雪地里给瓶罐找药,一边和瓶罐说:“你放心吧,我很乖的,一定可以帮你把药都找回来。” 可是那雪太冰凉了,凉到了我的心里,一阵冷风吹过来我瑟瑟发抖。可我答应了瓶罐呀,我要帮它把药都找出来。 “许昱”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雪地里,看见他过来了,便兴奋把把手里的药举给他看:“许昱,你快看,我帮瓶罐把药给捡回来了。” 只可惜那药不大干净,我微微有些失望。 “许昱”蹲下身子来,一把将我带进怀里:“傻姑娘。” 我就嘻嘻笑着不说话了。 “许昱”说:“先起来,地上凉,我送你回家。” “家?”我两眼一亮:“你是来接我回家的么,你终于要接我回家了么?”一边说,神色忧伤下来:“我好想吴妈,好想叔叔……好想母亲。父亲不要我了,母亲也不要我了,许昱,你也不想要我了么?” 身前的“许昱”喉结微动,说:“不会。” 我仿佛是倏然醒悟,一把推开眼前的男人说:“不,你不是许昱。因为许昱已经不要我了,他不爱我所以也不让我爱他,他说我是败坏门风,他说……” “别说了。”眼前的人竖一根手指在我嘴唇上:“许欢,别说了。我送你回去” “回不去了,我快死了。”我喃喃自语,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问:“你说如果许昱知道我快死了,他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话才刚说出口,心便沉了下去:“不,他一定不会,他那么厌恶我,他怎么可能会为我难过。他不想再见我,我死了正好,这样他就永远都见不到了。” “不要瞎说,你死不了,许欢,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摇摇头:“不,谁也救不了我。我的父亲就是心脏病去逝的,医生说我是先天性心脏病。可父亲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母亲也没有和我说过,他们都瞒着我,都不肯告诉我。” “不要胡思乱想。” 我继续摇头:“我想回家。” “好,我送你回去。” “我想回许家。” 身前的人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叹口气问我:“许欢,你愿意不愿意到我家陪我去过春节?” “除了许家我哪里都不想去。” “好,那就去许家。”声音里有些无奈。 “可是我不能回去。”我蓦然哭出来:“我早无家可归了。” 天大地大,再没有属于我的地方。 白岳程把我送回了家,我一路上都嘟嘟囔囔着关于许昱的事情,白岳程竟然也不嫌烦,不仅柔声细语的,还时不时附和我几句。 屋子里果然一片黑暗,白岳程扶着我进了屋,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灯打开,屋子里这才亮堂了起来。 有了光亮,我很满意,可酒劲儿上来,我现在只想睡觉。 白岳程把我扶到沙发一侧,我直接倒头大睡,可迷迷糊糊间偏偏有人不让我睡。 因为我平时也很少在家,尤其是在成立AJ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司度过。所以家里不怎么准备东西,冰箱里头除了几张面膜就是鸡蛋,就连热水都懒得烧。 白岳程去烧水了,朦朦胧胧中有哗哗的水声,我觉得喉咙有些干。后来隐约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声音,也不知白岳程在做什么。 白岳程把水杯递在我跟前说:“喝口水吧,起来把药喝了。” 我不想喝,所以也就没理他。 他无奈地叹口气:“许欢,你不知道你不能喝酒么?” 其实我喝酒与不喝酒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况且今天又是新年,是除夕夜,是大团圆的日子。可我,却只身在德国,这样的日子,怎么能够不喝酒呢? 我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眼角又有泪痕溢出来,无意识地说着:“许昱,新年快乐。” 身边的人沉默了片刻,低低叹口气说:“新年快乐。” 可是我还能过几个这样的新年呢? 我是被渴醒的,半夜醒来喉咙发干得厉害,梦里便一直在找水喝,可最后没找到,所以我醒来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卧室,身上是一层厚厚的毛毯。看着周围,我有些惊讶,一时间有些缓不过了……我记得我没有和他们一起去KTV,然后自己一人在回来的路上似乎买了酒……然后呢? 脑袋疼得厉害,我用力揉着眉心,记忆像是被生生掐断一样,买了酒之后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不用抬起胳膊到鼻子跟前都能闻到浓重的酒气。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这是喝了多少酒。 我起身去客厅找水喝,正见水杯底下压了张纸条,那纸条上如是写着:“醒来记得把药喝了,保温锅里有热粥,年会儿没吃好就尝尝本少爷的手艺。” 我看着失笑出声。 白岳程知道我的习惯,因此不论是卧室还是客厅,他走之前都没有闭灯。 我闭着眼睛轻叹口气,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我昨天又麻烦白岳程了。 可是除夕夜他不是应该在家么,怎么会送我回来? 脑海里有些零碎的回忆闪现,我昨晚似乎……很想念许昱,然后就要给他打电话。 我的身子重重一晃,为了印证猜想,我急忙去包里翻手机,打开通话记录那栏……果然在十二点多有我给白岳程的一通电话。 我的心迅速的凉了下去,就连指尖都变得僵硬,白岳程,知道了多少呢? 许昱,许昱,我闭上眼睛。 到底是我太爱你,还是你阴魂不散? 第七十八章许昱,我回来了 脑袋依然隐隐作痛,我扶着茶几蹲下,大滴大滴的汗珠就落了下来。那痛犹如撞钟一般一阵沉闷,闷得眼泪一并流了下来。我用力敲着脑袋,想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这时候胃里头也开始翻江倒海般地难受,我只觉得一阵浊气上涌,开始犯恶心。 来不及开灯,我便冲进了厕所,对着马桶一阵狂吐,眼眶开始发热,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 厕所还弥漫着熏人的酒气,我也没开灯,就趁着黑暗里隐约的一点光,站在洗手池前洗手。 可是那双手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我咬紧嘴唇,打上了香皂,用了洗手液,甚至用了洗衣液沐浴乳,那那双手依旧是那么地脏。 双手已经被搓得通红,我又不争气地放声哭了出来。镜子里的人满是狼狈,即使是在一片沉暗里都可以隐约看到她眼中的泪痕。 手上的动作还没停,我的脑海里是离去前许昱决绝的那句话,他说:许欢,我嫌恶心。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尽,可我手上的力道却更大。更大的动作激起了更加的水花,那水花就飞溅到洗漱台上以及我的身上和脚上。 而我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回旋着的只有许昱说过的四个字: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 我的爱成为了他的污点,如果我把这个污点洗干净,他会不会不那么讨厌我? 我愣愣地想,抬起还挂满水珠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看完以后喃喃说:“确实很脏啊……” 镜子上也有了水珠,我看着镜子里的人扯了抹笑,对她说:“真难看,你笑得真难看。”然后手捧了大捧的手洒在镜子上面,这样……便看不见了吧。 我捧了水覆到脸上,那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一个机灵,也清醒了不少。 可胸口那里却依然闷得发慌,身上没了动弹的力气,就连撑着洗漱台的手都开始发抖。 药……药,对,我在洗手间也准备了药的。 我就索性把药直接吞到嘴里,可口干舌燥竟难以下咽,嗓子仿佛要冒烟,这时候我只期盼来一阵温润清凉。于是便俯来,急忙把嘴巴对住水池子的水龙头开始大口大口地喝水。 清凉顺着喉咙滑过,我这才舒服了一点。 折腾了大半天,看了看点,已经是凌晨四点过。这时候的中国正是中午,恐怕早拜完年了吧。 脑袋还有些沉,我便先洗了个澡,然后喝了点白岳程熬的粥,继续回卧室睡觉。 这一睡,竟然睡到了正午十二点。 好在白家有过年的习惯,每逢过年,除夕和初一都是有统一休假的,不过华人休假时间比较多,可以休到初四再上班。 我一个人不想待在家里,索性初一一过便立刻回公司上班。 底下的员工有些惊讶,问我:“你们中国不都是要过春节的么?” 我颇自嘲地笑了笑,开玩笑似地说:“正好我没有陪我过节的人,所以谋私不成还是谋公吧。” “你真幽默。” 我颇友好地笑了笑没说话,也没打算再继续说话,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工作便走开了。 春节过后,马上就是AJ的新春发布会。AJ作为一个新品牌,尤其是想在KL之下做出名堂,除了尽力以外更加需要的是尽善尽美。完美到当大家以后提起AJ的时候,它是一个的品牌,而不是KL的附属品。 这也是白岳程想要的结果。 关于这次的新春发布会,作为首席设计师的我有五件作品,设计图纸早已成型,现在衣服正在赶制中。 AJ只产精品,因此白岳程一开始给这次发布会的定位就是保质不求量。所以除了我的五件作品以外,还有六件其他人的作品。 春节一过,公司立刻就是一阵繁忙。 新春发布会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因为是AJ的第一次新春发布会,我不懂的问题也很多。 好在白衾常私下里提点我,索性最后倒也顺利。 发布会办得很成功,新春发布会之后AJ已经崭露头角。AJ的定位和KL不大一样,KL主打高精尖端品牌,它的市场定位就是奢侈品牌,尤其很多款式都是有市无价。 而AJ除了延续KL的奢侈品牌之外,又向下开拓了新的市场。也就是说除了高档服饰以外,它还推出中档位价格。 当然无论是高档还是中档,它都在数量上有所控制,每种款式只投产一批,不会二次生产。 AJ为KL集团开拓了新的市场,又没影响到KL的主打品牌。白家老爷子对白岳程这次的做法很满意,他满意的后果就是职工福利——加薪。 做出了成绩以后的白岳程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简直是不可一世,不论人前还是人后都是一副“我很厉害,你们快来崇拜我”的样子。 我本来想着,按他这样的公子性格,估计出点成绩以后对公司的事情就没那么上心了。结果白岳程每天来公司次数更多了,说是要更好的监督我工作。 我实在人前人后总有人跟着,就求爷爷告奶奶似地让他离我远一点,别影响我工作。 谁知道恬不知耻的白岳程来了句:“我是你老板,换而言之我就是你的工作。” 我无语地瞪着他:“合着接受监督就是我的工作?” “接受监督?”白岳程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倏而笑了笑:“许欢,女人心海底针,我有时候实在不知道你们姑娘家都怎么想。” “怎么?”我防备地看着他。 他嘴角一扬,眉梢间尽是风情:“你当我的参谋吧。” 我嘴角一抽:“抱歉啊,没兴趣。” 刚走没两步,被他扯着后衣领子给拉了回来:“许欢,我是你老板。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我呵呵干笑着:“白岳程,你今天俗语用得不错啊。” “那是。”他又得意了:“本少爷满腹车轮。” 满腹车轮……我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岳程是个花心大少,这我早就知道。他自诩倜傥,仪表堂堂……我常说他是不羁爱美女。 回国前,白岳程大晚上不睡觉跑到了我的住处,颇不满意地和我说:“许欢,你真要回去啊?你说你要是回去了,谁帮我追女孩子?” 我没理他,继续收拾东西,过了好半天才听见他说:“许欢,你要快点回来,你也知道,你的病情耽搁不得了。” “我会的。”我斩钉截铁地和他说,也对自己这样说。 走的那天,白岳程亲自把我送到机场。又是一场别离,可我经历过太多太多的别离,到最后已经无所谓了。 待了五年的地方不是不留恋,只是我确实累了,倦了,也渐渐地没了留恋这种感受。 十五岁初到许家的许欢,二十岁背井离乡的许欢,如今二十五岁的我终于要踏上故土。 许昱,我回来了。这是第二卷的最后一章,明天进行第三卷,也是最后一卷。第三卷,怎么说呢,稍微有点小虐吧,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我这样觉得。。。不知不觉已经开文两个月了,再有一个月大概就会完结。以及,近日数据惨淡,作者菌自抱自弃。 第七十九章习惯会变 吴妈回老家一个礼拜,我本来以为这一个多礼拜多半是要和许昱出去吃了。 没想到的是,堂堂的耐华董事长在这一个礼拜里每天都准时准点下班,然后拿出在公司就搜索记录下的菜谱,开始到厨房忙活。 我有些惊讶,我以为他能给我炖汤已是极限,结果他和我说和老师傅学了如何蒸包子。而现在,竟然每天都拎着食材回家来做。 这实在不是我认识里的许昱。 趁着许昱在厨房,我拿出了手机给古靖打电话:“古靖怎么办,许昱现在竟然在做饭。” 古靖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许昱会做饭?啧啧,看不出来嘛。不过他做他的饭,你着什么急?” 我压低声音说:“可是我也吃啊……你说我干坐着等吃是不是不大好?” 古靖就在那头笑起来:“许欢啊许欢,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五年无论你怎么变,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看见许昱就犯怂。” 我默不作声地挂断电话,闭上眼睛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怎么一看见许昱就…… 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厨房那道熟悉的身影,可才背过身子,便愣了愣。 许欢,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是害怕还会像当年那样,傻傻地勇往直前么? 不,不会的。 我倏而笑了笑,也一并去了厨房。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他皱眉看着我:“没有。”说完大概是觉得太过冷硬,又加了句:“你只管吃就好。” 我一想也成。 “那这样,你做饭,我刷碗。” “不用。” “我比较有经验。” 我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惹他不高兴了,他用那种凌厉的眼神看着我,犹如寒冰,声音也十分冷硬,冷嘲热讽地说:“我倒是不知道,我许家堂堂的大小姐就是给人打杂的。” 打杂的…… 想想刚到德国那最艰苦的半年,我心里一痛,先是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继而转念一想,他什么样的话说不出来呢? 我扯出抹僵硬的笑容来,声音里尽是苦涩:“是啊,我就是给人打杂的。” 听我这样说,他眼神里反而有抹歉意,一双眼眸看起来竟然也有了压抑的痛色。 我转身就要走,却被一只大手给拉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如同受伤的小兽,眼神看起来竟然有点让人动容。 受伤的那个人明明是我才对。 我挣了挣,没挣脱得了,只能提醒他:“十二点半了,你还要不要做饭?” “你答应我不走。” 我无奈:“我不走,我饭还没吃呢。”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倒不是许昱的厨艺不好,而是我实在没有了吃饭的心情。 他做了一小份红烧肉,推到我跟前说:“别多吃,油腻。” 我淡淡回答他:“不油腻也已经吃腻了。”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轻声说:“你说过你不会吃腻的。”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却分明从声音里听出了一分控诉的味道。 我放下筷子:“哥,你不知道人的习惯是会变的吗?” “我知道。”他沉默了会儿,过了很久才回答:“改变是种解脱,可总有人解脱不了自己。” 他给我盛了碗汤,平静地说:“许欢,你现在很好。” 我默默地接过他的那碗汤,没说话。 很好吗? 我苦笑。 既然他觉得好,那便好吧。他从始至终都觉得我爱他是一件天大的错事,错误到令他反感恶心。 而现在,我终于不再喜欢他了,他觉得很好。 改变是种解脱,可是我可以让你解脱,却始终无法解脱我自己。 许昱,你的心当真是狠呐。 于是我看着他平淡无奇道:“还好我不爱你了。” 还好……还好。 他手里的筷子一偏,又稳稳地夹了菜递到嘴里:“你今天下午有什么打算?” “白岳程让我给他带几件换洗衣服过去,我待会儿去商场。” 他抬起眼眸看着我,沉默了一会,眼神里满是不赞同:“我听说白岳程的风评不好,许欢,他不适合你。” 他的观点我不可置否,白岳程这个人花是花了点,脸皮也厚了点,可他毕竟是我的老板,又很讲义气,平日里也没少帮我的忙。 于是我说:“其实你多和他接触就会发现他人还是挺不错的。” “不错?”他突然站起身来,从沙发上拿起公文包,掏出一叠资料摔在我跟前:“这就是你说的不错?” 我拿起那份资料,是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主人公是白岳程,地点是在德国,而每张照片里的女人都不一样。 这几个女人我都知道啊……还是我帮他追的呢。 我好奇地打量着许昱:“这几张照片有什么问题?” 许昱似乎被气得不轻:“你就不生气?” “生什么气?” “你都知道?” 我点头。 许昱重重地一砸桌子,咬着牙:“姓白那小子!” 我大概猜出他生气的原因了,但是有些诧异他竟然会因为这事情生气,便淡淡说:“我和他的事不用你来管。” 他重重叹口气:“许欢,我是你哥哥。” 我打断他的话:“许董事长,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我的事情不用别人插手,我有自己的选择和判断。 下午许昱去了公司,我就认命地去给白岳程买衣服。正在二楼逛着商场,突然听见底下有吵架的声音,那女声听起来很熟悉,熟悉得…… 古靖! 这个念头一闪我赶紧跑到扶手跟前看着楼下,果然是古靖。 这一小会儿时间没联系她,她竟然学会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吵架? 我觉得不可思议,便去打量那个和古靖吵架的人。 那是个男人,穿着一身挺休闲的衣服,个头要比古靖高出很多,他背对着我而站,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不过那背影挺拔,有几分气度。 正思考着,听到不远处也在旁观的几个女生惊呼:“哇,那男人好帅啊。” “男朋友那么帅还发那么大的火……要是我肯定舍不得。” 我嘴角抽了抽,然后就隔空大喊:“古靖!” 下面,古靖和那个男人果然齐齐抬起了头。 乍然看见那男人……我惊了一惊。 聂杨? 怎么又是聂杨,还跑在商场和古靖吵架? 不过再一想,能让古靖发那么大火的恐怕也只有聂杨了。 第八十章那我放手 站在他俩中间,我揉了揉眉心:“你俩是怎么回事?” 古靖赌着气不说话,我只能用眼神询问聂杨。 聂杨唇角微抿,动了动:“没事。” 没事?都在商场吵起来了还叫没事? 这心也是够大的。 “这里人多,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下。” 我想了想,只能让他俩冷静一下,看能不能和解。 聂杨坐在我和古靖的对面,神色里有些颓败,他一直看着古靖,古靖却不看他,把目光别开看窗外。 他俩这是没人打算开口了? 我看了看古靖,决定先和最冷静的那个人说话:“古靖为什么和你吵起来了?” 他冷笑:“被戳中痛点了。” 他不说则已,一说古靖就又开始发脾气:“聂杨你说够没有,戳谁痛点了?谁TM痛点是……” 古靖说到这里不做声了,看了我两眼紧抿住唇,可明显还没消气,气呼呼地坐在一旁。 聂杨颇讽刺地看着她:“怎么不继续说了?当着许欢的面不敢说了?” 古靖瞪他一眼:“聂杨,我告诉你别得寸进尺!” 聂杨毫不在意,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得寸进尺?古靖,我但凡要是有得寸进尺的胆子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古靖明显不想再说下去了,两眼开始闪现泪花,她扯着我的袖子说:“我们走。” 聂杨却不乐意:“古靖,我们趁今天还是把话说开了吧,要不然以后用这样藏着掖着我们都累。” “藏着掖着?”古靖哽咽地看着他:“是啊,我就是藏着掖着,那又怎么样?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不够可怜,要再狠狠地给你践踏一次?或者……你觉得我很可怜所以同情我?聂杨,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我古靖不要也不稀罕要!” 聂杨脸色苍白:“我以为你没有良心,可现在看来你只是对我没有良心。” “我就是对你不怀好心怎么了?!是,是我活该,活该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他俩越吵越凶,聂杨的眼神也愈冷,看他现在的样子,就连我都看不下去。 “聂杨,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针对古靖和她过不去?” 聂杨神色有些古怪:“和她过不去?” 他低低笑了两声:“我何曾不想就这样过去,可我就是做不到。” 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古靖,良久,我听见他说:“既然这才是她想要的,那我放手。”他说完,直直站了起来,眼睛还直直盯着古靖,沙哑着声音说:“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古靖蓦然就哭了出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噎地说道:“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为什么!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所以尽量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可即使这样,他……” “许欢,你说这一切是为什么?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当年我和他考上了一样的大学,那我当年就不去B大了。可是,我只想离他近一点啊……这样,也有错嘛?” 我想到了许昱,想到了那些遥远的事情,不禁感慨万千。 有时候,你靠得越近越会遭来他的排斥,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 据白岳程说白家在他爷爷那一辈儿就搬到了,白岳程长到28岁,可真回到中国也不过两三次。白老爷子念旧,早年体力还好的时候,每闲下来都要带着家里人回老家看看。后来上了年纪,行动也没从前那么方便,便偶尔让白岳程回国代他一看。 所以白老爷子一听他要回国,便立即给他委派了任务。 我拿了衣服去给白岳程拿过去,敲了敲门,竟然没有动静。正打算给他打电话,门竟然开了。 看得出来他是刚洗了澡,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我走进去,把大包小包的随手扔在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他随意地甩了甩头发,懒散地说:“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真是……懒得理他。 于是我耐心提醒他:“你爷爷不是让你回老家看看?” “我让助理替我去了。” 我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会用人,明明是让你去,你却让别人去。” 他靠着柜子站在了我面前,难得正经地说:“许欢,我不急着去那边。现在应该要着急的人是你,你明白么?” “可是我着急与不着急,似乎并没有多少差别。”我看着他的眼睛,无悲无喜地说。 白岳程在那边给我联系了医生,是一名十分有名的外科医生,尤其在治疗心脏病方面也表现得很出色。 “许欢,何必总说丧气的话,哪怕有两成的把握也值得一试。” 我笑着看他:“死马当活马医吗?” 他不说话了,过了会儿便又成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可是我手底的一员猛将,许欢,我还指着你给我赚钱呢。” 就知道这样,我怒,咬牙切齿地拿手指指着他:“你……” 他倒是毫不在意,俯来,轻轻地推开我那根手指,他放大的脸就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且越来越近。 我被他这阵势给吓到了,微微向后仰着躲他,愣了一愣反应过来:“白岳……” “许欢。”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 我倒是不担心他会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毕竟我又不在他的欣赏范围里。 他就用那笑眯眯地眼神在我的脸上来审视,过了一会竟偏头下来。 白岳程这小子,竟然还真敢占我便宜! 我猛地去推他,可才刚刚触碰到他的胸膛,他便起身了,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我手机在你身后。我就是拿个手机而已,许欢,你的思想可真邪恶。” 我瞪着他,得了便宜还买乖。 又听他说:“许欢,你这样肖想我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他一边说一边叹气:“虽然你这个人脾气不太好,身材也一般,浑身上下也就长相还能看得过去。可你是我的员工,又是我最得力的设计师,你要真肖想我……我勉强还是可以接受你的。” 我被他给气笑了:“你倒贴十个亿本姑娘都看不上你。” 白岳程一脸受伤:“许欢,你真的不喜欢我吗?太让人伤心了,我好歹是你的上司啊,在员工心里原来就是这么个形象。” 和白岳程说话,他总有种能耐能把人给弄得哭笑不得。 “白岳程,你再这么装可怜我可就不干了。” 他立马换了副模样,趾高齐昂地说:“别说你的合同签了十五年,你这次回国前咱们可是有协议的。”嗷~最近好冷清啊。弱弱地问,还有人咩?没我的话我过两天再来问。 第八十一章对我负责 AJ首席设计师与KL继承人订婚,一时间引起一片轩然。KL和AJ便免费打了一次广告,而且更是给AJ和KL赢得了一片好声誉,同时,也更坚定了市场大众对AJ的未来发展的信心。 白岳程这个人虽然看着不务正业,可其实打得一手精明的好算盘。我和AJ的几个比较有名气的设计师可以说都是KL培养,从新人一步一步过来的。他用一桩婚姻换取了自己在KL更大的声望,同时又稳住了AJ的设计师。 至于我为什么会答应…… 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随你,反正我也没多少时间了,也不在意这些虚名。” 那份秘密协议,只有我和白岳程两个人知道。 正想着时候,白岳程手里的手机响了。白岳程看着电话号码皱了皱眉头,接起来:“喂,哪位?”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白岳程看了我一眼:“是啊,她在我这里。” 是说我么? 我有些惊讶,会是谁呢,找我有什么事。 白岳程不乐意地把手机递到我手里:“找你的。”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我问:“请问有什么事?” “许欢。”是许昱的声音,我惊了一惊,又听见他质问的声音:“为什么要关机。” 我急忙去翻手机,一看,原来它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 “可能没电了吧?” “你今天下午就出门了,现在是点。许欢,你怎么还在白岳程那里?” “有点事。”我解释。 他冷哼一声:“哦,什么事?”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突然被白岳程抢了过去:“许欢是我的未婚妻,你说我们在酒店待这么久能有什么事,哥?”白岳程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的,想来很不乐意。 许昱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白岳程突然挑了挑眉:“我们是未婚夫妻,之间做点应做的事情很正常吧?” 似乎是白岳程先挂断了电话,他挂断电话后眉飞色舞地和我说:“许欢,我今天总赢过他了吧?” 我冷眼看着他:“应做的事情?” 白岳程讪讪笑了笑:“我不就是……和他开个玩笑么?” 我冷笑:“玩笑开大了吧,白先生?” 他看我真生气了,面上却一委屈:“刚刚和我打情骂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你倒是说说,我和你怎么打情骂俏的?怎么和你做了间应该做的事情?” 白岳程嬉皮笑脸地抬起手臂:“你不是正要做么?”他用下巴指了指放在的纸袋,趾高齐昂地说:“。” “宽你妹!”我拿起的衣服向他身上一摔,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似乎有白岳程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连着好几天不想理白岳程,他却三天两头地往许宅跑。我躲不过,后来索性就躲到了公司。 可即使躲公司也不安生,我实在低估了他的脸皮的厚度。 我时常和白岳程说:“要是游戏里面血条有你的脸皮这么厚,连打十oss都不在话下。” 头一天还算清净,只是白岳程时不时给我打电话,我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我正在做AJ新款的设计图然后就直接关机。 可算是消停了,可消停了没多久,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前台的小姐说有位先生在找我,我便让她接通了电话。 一听,还是白岳程。 我有些头痛:“白大公子,您要真闲得无聊,就去泡妞吧。中国也有很多不是平板电脑的姑娘,单我们公司就有好几个。” 结果第二天,部门经理进来告诉我,有人在公司门口等着我。 我一听就知道估计又是白岳程,便说不去。 部门经理有些为难地看着我:“您还是下去看看吧……” 看部门经理一脸便秘的表情……这是怎么了?白岳程又做什么了? 我赶紧下楼,果然看见公司门口白岳程靠车而站,他手里捧着一大束俗气的玫瑰花,满脸无限风情。 我看着就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扭头就往回走,白岳程却在我身后喊着:“许欢,许欢我看见你了!” 我咬牙,只能恨恨得走出去。 这时候,公司大厅和门口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我到白岳程跟前咬牙切齿地低声和他说:“白岳程,你再这样,没心脏病的人都会让你吓出心脏病!” 他嘻嘻笑了笑:“你可没那么容易被我吓到。”说着声音里有了丝幽怨:“我又不是能在你心里引起波澜的人,你怎么可能会被我吓到。” 心情突然就平复了下来,我看着他淡淡说:“花我收了,回去吧。” 我很清楚,按白岳程的脾气,我若每一件都不按着他说的来,那么他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我只能先收了东西,算是给他个台阶,再顺势让他回去。 他拍了拍车身:“这车好啊,一天的租金才八千块钱。” 我看他终于有了回去的意思,便没再理会他,转身就要进去。 才扭过头去,便看见许昱正在大厅里站着看着我。他似乎是正要从公司出来,身后还有他的助理。 他就远远地看着我,那目光并不陌生,深沉而冷漠,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怀里是大捧的玫瑰花,他就在我的不远处,我们遥遥相望,可中间却隔着太多太多,多到无法横跨。 我不明白,明明这么近的距离,为何我们之间却已是万水千山? 一阵风吹过,我闻到了阵阵花香,眼角就突然湿润了。 白岳程突然从我身后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拉着我向里走。等我反应过来要挣扎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许昱跟前。 许昱就淡淡地看着我,然后和白岳程打招呼:“耐华许昱。” 白岳程看了看周围的人,伸过手去:“许欢的未婚夫,白岳程。” 我一怔,没想到白岳程会这样说。 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岳程迅速地亲吻了我的额头,然后很深情地说:“许欢,记得对我负责。” 第八十二章许昱不高兴 许昱看起来不大高兴,这是这阵子全公司的认知。 听办公室里的八卦消息,许昱连着打回了好几个方案,而且每次开会时候疾言厉色。明明是开会,倒更像是批评大会。虽然许昱的话不算多,可句句直戳要害,戳得人脊背一凉,最后所有的方案都打回重做。 而且许昱这个人本就严肃,近来更是变本加厉,活像别人千他几千万似的,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大气不敢出。 每次许昱出现的地方必然是一片寂静,静得连苍蝇飞的声音都听得见。 我以为我不会怕许昱的,可莫名的一对上他就有点心虚,莫名其妙的心虚,自己也不知道是为啥。 那天白岳程说完就走了,我想着以许昱对白岳程的态度,他又要借机说我两句。可奇怪的是,他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便走开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我捧着玫瑰花一个人站在大厅里,在周围一大片人的目光下隐隐有些尴尬。可又不想将这尴尬表现得太明显让人笑话,朝强装淡定地抬起头回了我的办公室。 直到关上门,才重重的呼了口气,给白岳程打电话。 他接电话接得很快,几乎是我才刚打通他就接了起来,毫无意外地说:“许欢,我就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 我恢复了冷漠的状态:“白岳程,今天太过了吧?” 电话那头的白岳程还想开玩笑蒙混过关:“你之前不说过女生没有不喜欢玫瑰花的嘛,所……” 我冷冷地打断他:“白岳程,别忘了我的底线。” 他的声音终于没了那种强词夺理的强调,平静说:“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是许昱从我身边擦过的身影:“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对于许昱来说我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人物。白岳程,别在把心思放在许昱身上了,我知道你抱打不平,可不喜欢我并不是他的错。” 白岳程叹口气,然后笑了:“被你看出来了,真没意思。” 今天的天气挺不错的,一轮暖阳当空,天气明亮得不像话。只是正午的太阳到底是刺眼,我透过指缝直视着太阳,依旧觉得有些刺眼。眼睛睁不开,眼角也开始酸涩,我已经感觉到了微微的湿意。我抬手抹掉眼角的那一点温润,自嘲地笑了笑:“我本来就是个没意思的人,就连生命都没什么意思,你还指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乐趣?” “许欢,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我低声回他:“白岳程,谢谢你从前托人到A市调取我父亲的病历。” 若非那一份病历,我都不知道我的父亲便是死于心脏病,和我一样的心脏病。 母亲从未和我说过,她没有说过父亲的病情,也没有说起过我的病情。其实我最开始是有些恨她的,恨她没有早早的告诉我,恨她让我面对突如其来的手足无措。可我不得不承认,我懵懵懂懂像正常人度过那些年,也有过很快乐的时光。 何曾不是一种保护呢? 可我不会永远活在她的保护之下,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她会先我一步离去。不,又或者她曾想到了,所以才回对我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是害怕我伤心么?可是怎么能不伤心呢。 我挂断了白岳程的电话,又开始拿出天华游乐场的资料细看起来。 今年是天华游乐场的第十个年头,它确实是老了。刚回国时候,其实我抽空去了一趟游乐场,它和离开的时候别无二致。 实话来讲,即使把天华游乐场卖出去,也只能勉强挽回这些年的亏损,对于耐华来说不过是少了每年的运营费用。 许昱当然不会在乎这么一笔钱,可总有人在乎,比如虎视眈眈的理事会。 其实我挺佩服许昱的,天华游乐场赔钱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早有人提议要把它给卖了,可许昱最后总能压下来,保留天华游乐场。 看着资料,我叹了口气,这次,许昱是真的有心无力了。 不知为什么,我明明是投了赞同票,同意卖掉天华游乐场的。可现在大势所趋已成定局,我却又高兴不起来,隐约有些难过。 过了没几天,许昱的秘书张娜过来,让我替她送份文件到许昱的办公室,我有些惊讶:“我去?” 张娜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顺便向我打听:“许欢小姐,董事长最近心情似乎不大好,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连他的秘书都开始八卦了,看来他的心情不是一般地不好。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为什么让我去呢?” 她笑了笑:“董事长那么看重许小姐,您去的话,说不定董事长一高兴,这次的文件就批了。” 我苦笑两声,许昱看重我?只怕他看见我才会更加不高兴吧? 我和张娜实话实说:“这次你的主意可打错了,你们董事长从小最看不惯我了。要我去送的话,估计这文件这辈子都批不过。” 张娜一脸讶异:“怎么会?您刚回公司那阵子,董事长的心情可好了。不瞒您说,我进公司四年了,四年间可从没见他对谁笑过。有几次出去谈生意,对方的负责人还给董事长起了个绰号,叫冷面郎君。”张娜一边说着自己都想笑:“当时我就想啊,这名字还怪合适的。” 我微微抿了唇,竟然开始思考张娜说的话的可信度。后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脑袋里一团乱,便拿过张娜手里的资料去许昱的办公室。 许昱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敲了敲门,果然听到他冷漠的声音:“进。” 其实我有两天没正经和他说过话了,自那天白岳程回去以后我想了很多,也下意识地蹲着许昱。为了减少和他的见面次数,我尽量不翘班,每天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给我安排的办公室,虽然我没什么工作,也一直没想明白,许昱为什么要给我分配个办公室。 至于晚上,我通常下班后先去古靖那里,然后等到挺晚的时候才让古靖送我回去,因此这阵子古靖总和我抱怨:“我就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也不用这么还吧。” 早晨时候我会等到许昱走了以后再去上班,甚至午饭都不会出去,只让别人给我带饭回来。不过有那么两次,张娜提着保温盒给我送饭过来,只是我已经吃过了。 第八十三章互相暗恋 我手里攥着资料,硬着头皮走进去,把资料递他桌上,突然瞥见他办公桌上的一桶泡面,他就用这个来打发午饭? 我有些愣怔,许昱却头也没抬地说:“你可以出去了。” 我心里有些酸楚,不过酸楚归酸楚,反正早习惯了他对我的说话口气。 终究没忍住问他:“你中午就吃这个?” 他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许欢?你怎么来了?” “我帮张娜来送文件。”我说完以后觉得这样似乎不太近人情,便又加了一句:“顺便看看你吃饭没。” “你没吃饭?”他皱了皱眉头。 其实我是吃过的,可面对着他的目光,一句“吃过”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便说:“吃了点,可不大合胃口。” 他定定地看着我,眉头倏然松开,揉了揉眉心和我说:“你先坐一会儿,我手里还有点事情,待会儿带你去吃饭。” 我“嗯”了一声,坐在了沙发上。他桌上的那桶泡面变得越来越刺眼,过了一会儿我问:“如果我不过来的话,你午饭就打算这么将就了?” 他手上一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他没让我多等,过了没半个小时他便处理完了,随手拿了外套穿上问我:“中午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挑了个颇亲民的:“就公司附近吧,有家川辣馆不错。” 他迅速地否决了我的提议:“你的胃不好,以后少吃辣。” 他拒绝得太迅速,太干脆,太理所当然,我看着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了句缓解气氛的话:“其实辣椒没什么的,我最近吃了也没问题。” 他不赞同地看着我,似乎是在思考,过了好半天才说:“看来从明天开始我还是让张娜给你送饭吧,毕竟吴妈做的也省心一点。” 我再一次震惊了,没想到之前张娜给我送的饭竟然是吴妈做的。 我后来问了张娜,才了解,原来是许昱吩咐了司机,到午饭时候就从许家带两份饭回来,一份给许昱,一份给我。 想想许昱的泡面,我叹口气,之后不得不同意了他的做法。 那天许昱带我去喝了鱼汤,也是那种七拐八拐才能找到的小巷子,我很奇怪他怎么能找到这么多偏僻的地方。 很久没有和许昱安安静静地吃过饭了,可能是那天的就餐环境太过幽雅,我们就相对而坐,默默地吃着饭,谁都没有说话。 吃过饭就回公司,许昱继续做他的工作狂人。不过那之后听张娜挺高兴地和我说,那天的文件批了,而且许昱心情不错,对于几个没过的文件还做了标注,详细地写出了不足之处。 吴妈回来时候带了些从乡下挑的野菜,说是要给我们换换口味。这东西我去德国之前曾吃过,也是吴妈从老家带回来的。记得那时候许竟豪颇喜欢吃,后来还托人在特定的时节采摘野菜带来。 我不知道许昱喜不喜欢吃,事实上我一直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吃东西从来只是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所以我一直吃不准他的口味。 不过我倒是极不喜欢这野菜,吴妈说是它的名字叫做甜苣菜,可我却从没吃出什么甜味来。它的味道有些苦,因着这一个苦字,我对它便不再深尝,所以也不知道它除了苦还会有什么味道。 其实我很好奇,这样苦的菜,怎么会有人吃得这样津津有味。 当然,许昱谈不上津津有味,他神情淡淡地动了几筷子,后来问吴妈:“菜还多吗?” 吴妈点点头:“多,我回去得正是时候,就多挑了些,这些天我已经把它给洗净焯熟了,要是不够我再去拌点儿?” “不用了”,许昱淡淡说:“拿一点我待会给古伯父和聂杨的爷爷带些过去。” 他倒是有心,我想。 饭后他让我和他一起去古家,不过去的时候古靖不在家,只有古浩和古家夫妇。 许昱把东西搁下,恭敬地向古家夫妇弯了弯腰:“最近一直顾不得,所以今天才来。谢谢你们在许欢刚回国时候对她的照顾。” 古父叹了口气:“这没什么好谢的。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过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不能说开的事情。有话就要好好说,别闹到最后不可开交。” 我知道这是在说我和许昱,便应了:“您放心,以后肯定不会了。” 古父这才把目光完全放在我一个人身上:“一个人在国外不好待吧?” 大概是那目光太过慈祥,我竟没有否定,低着头点了点:“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总要适应才对。” 古父叹口气,语气里不无感慨:“你们都大了。唉,什么时候古靖也能像你这么懂事,也不枉我对她一片心。” 我想这说的大概是古靖和聂杨的事情了,想到古靖,便想帮她一把:“其实古靖心里也很苦的,这么多年了她都放不下。可能是古靖不想说,可事实上她认定了聂杨这个死理,走不出自己的心结。您……也别逼她那么紧。” 古父一脸震惊:“什么叫做她认定了聂杨这个死理?” 古浩也十分惊讶:“你是说那丫头到现在还喜欢聂杨?” 我不明所以地点头,看着古浩:“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所以当年我们高考后去郊游时候你还特意喊了聂杨。” 古浩一脸便秘,表情十分纠结:“我以前是知道,可她后来非要和聂杨离婚,我还以为……以为她……” 古父更加呆愣:“你是说你妹喜欢过聂杨?” “对啊……”古浩一脸无辜:“那时候您一口应下了许昱,不过之后又同意了聂杨,我还以为您也知道呢。” 古父怒目看着古浩:“我知道个屁!” 难得,一把年纪的古父被古浩气得爆了粗口。 古父重重呼口气:“当时是聂杨那小子自己找过来,我就说我刚应了许昱的时候,聂家的老爷子天天给我旁敲侧击。后来许昱刚退了婚,聂杨几乎是守我古家大门口,许昱前脚走他后脚进,非要娶小靖,说是喜欢小靖很多年了。” 我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聂杨喜欢古靖?”我想到了古靖,如果是她听到这番话,应该是:“怎么可能!”我说。 古浩瞪着一双圆眼:“靠,聂家那小子那么早就肖想我妹子了?我还以为他是和我妹生活了半年日久生情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古浩:“你也知道聂杨喜欢古靖?” 古浩理所当然地回答:“对啊。” 我看向许昱,就看见许昱也淡淡地点了点头。 古靖的母亲坐在一旁,也是目瞪口呆地听我们说着,半晌来了句:“我就说,我生的闺女不应该这么狼心狗肺,我还替聂杨心疼了好久。搞半天……俩人竟然是互相暗恋。” 我哭笑不得:“我一直以为古靖是单相思,原来还真有这么狗血的走向。那现在呢,要不要告诉她?” 古浩摸了摸下巴:“别,让他俩再互相暗恋几天。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第八十四章见一次拆一次 事实上,古靖和聂杨之间还是很差这几天的。 听古靖说,她那天一出门就遇见了聂杨。也不算遇见,只能说是看见,在街角的一家咖啡厅。 聂杨对面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那女孩儿笑起来尤其好看,当他对聂杨笑的时候聂杨竟然也笑了笑。 在古靖看来,这笑别提有多碍眼了,碍眼到她觉得眼不见为净,走为上。可才走了小半步,脚底下却怎么也挪不动,她做不到就这么走了。 她想想聂杨那天对她说的话,不再有纠葛了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会再讨厌她针对她? 当他不讨厌她不针对她了,她本应高兴的。可她蓦然发现,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如果他对她连那一点讨厌都没有,那他们之间就彻底没有关系了。 她一直以为她会期待,这样的解脱是她求之不得的。可有一天,聂杨真的给了她这个解脱,她才发现,她依然无法释怀,她做不到对他的事情冷眼旁观。 可是就这样冲出去,打扰到他和那个女孩儿约会,他会不会更讨厌她,甚至恨她? 她也想要聂杨对着她像对那个女生一样的笑,可她知道不大可能。 如果他们之间只能生出一种关系,那就是聂杨对她的讨厌,可即使是这样,比起他俩之间毫无关系还是要好些的吧? 古靖想。 想通了,心情也畅快许多。她大阔步,趾高齐昂地走近了咖啡厅,到聂杨和那女生坐着的地方。 女孩儿显然很惊讶,看着古靖问:“请问你是?” 聂杨也抬起头来看古靖,一眼便立刻收回视线,向那女孩儿简单地介绍:“大学同学,不过不熟。” 古靖怒,不熟?向别的女人介绍她古靖,还说不熟? 古靖冷笑,一男一女,相谈甚欢,她很肯定聂杨是在相亲。 可能是她在旁边站得有些久了,聂杨皱眉问她:“古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古靖更加不爽了,她不爽的结果是她要所有人都跟着她不爽。 相亲是吧?好啊,她就看看有她在,他聂杨能怎么相! 于是古靖一屁股坐到了聂杨的身边,伸出只手微笑地看着那女人:“你好,我是古靖,也是聂杨的前妻。” 对面的女人明显愣了一愣可也只是一瞬间,她目光微闪,伸出手握住古靖的手:“你好,我是王琴玉。” 古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王琴玉,王琴玉就忍着笑看着聂杨:“想不到能在这种场合下看到古小姐,幸会。” 她刻意没明说是哪种场合,要让古靖误会。古靖呢,也确实误会了,她就颇甜蜜地看着聂杨:“聂杨,你没有告诉王小姐我们的事情么?” 聂杨抿着唇不说话,事实上他当然说了。方才几句话聊到自己喜欢的人,他还是忍不住微笑就连目光都变得柔和。 看聂杨不说话,古靖愈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一时间怒气冲天。可她压住怒气,笑意吟吟地看着聂杨:“死相,竟然真的提都不提我。”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刻意的娇嗔,聂杨从没听过她这样说过。乍然一听,不讨厌,反而……有些享受。 他在心里鄙视着自己,可又忍不住想继续听她说。可她却不再说了,就一双美目含情地看着聂杨,聂杨对上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就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聂杨的变化,王琴玉自然看在眼里,她就玩味地看着聂杨。待古靖看过来时候,就见王琴玉直勾勾盯着自己,古靖觉得……那是挑衅。 于是她笑得更加明艳了,开始和王琴玉攀谈:“王小姐,您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王琴玉笑了笑:“我很喜欢古小姐,所以觉得古小姐的眼光应该不错。古小姐喜欢的,我应该也会喜欢了。” 这果然是赤裸裸的挑衅! 古靖咬牙:“那看来王小姐是不会喜欢聂杨了?” 王琴玉眨眨眼:“也不一定。” 于是古靖一怒之下说了句让人喷血也让自己后悔终生的话:“那是王小姐不了解聂杨,他这个人晚上可能折腾了,我常被他折腾得睡不好,后来实在受不了这才离了婚。” 聂杨回过头来看她,古靖正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他突然就觉得挺有意思的,好整以暇地坐在古靖旁边听她瞎掰。 “你不知道啊,他这个人坏毛病一堆一堆的。别人也就关灯睡觉最多来点少儿不宜,可他呢……”古靖一边说还故意羞涩了一下:“他太自恋了,每天睡觉前非要让我摸他的腹肌,我不摸,他就拉着我摸。” 古靖一阵恶寒,虽然是自己编的说辞,可她还是被自己给恶心到了。 若干年后某人拉着她的手从宽阔的胸膛一寸一寸地到结实的腹肌,然后折腾得她整宿正宿睡不着觉,古靖才明白什么叫做自己做的因忍着痛也要吃下果。 有因必有果,这话果然不是白来的。当然,这已是后话。 而现在,聂杨就悠闲地看着从她那张小嘴里还能吐出什么。 不过古靖没能让他如愿,因为王琴玉最终听不下古靖的话,先走了。 古靖很得意,把人撵走她也该走了,可是才站起来,聂杨也立刻站起来。冷嘲热讽的声音就在她脑袋顶响起来:“你做什么,可别告诉我说是吃醋。” 古靖强硬地对上聂杨的视线,也学着他讽刺一笑:“吃醋,我会吃你的醋?聂杨,我想明白了,既然你见不得我好过那我也看不得你过得好,所以以后再被我看见你相亲,我见一次拆一次!” 聂杨冷眼看着古靖:“你确实坏了我件好事,刚才那位是我们合作公司的负责人。” 聂杨说完一句多余的都没有,抬脚就走。古靖一滞,睁大眼睛溜着聂杨……所以她刚刚说了那么多,不是相亲对象? 古靖的脸彻底红了,天嘞个去,她刚刚都说了什么! 形象啊形象,全没了! 古靖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候,聂杨又返身回来:“还有,关于你说的那些……” 古靖自然不会傻到等聂杨把话说完,聂杨才开了个头,古靖就一溜烟跑了。 留下聂杨自嘲一笑,聂杨,你以为会是什么? 我又粗现了,大家周末好呀~我也知道一天一更是挺慢的,不过作者菌也木有办法啊,每天的固定量都是要求的。这个文的后续不多了,用不了一个月吧,应该就可以完结。其实作为读者而言,窝表示,我看文也喜欢一口气看完。今天是周日,算是一个小福利吧,我们偷偷加一更~~上一章写了一种野菜,不知道大家有木有吃过,作者菌表示,如果做得好它没那么苦了,其实还是挺好吃的。 第八十五章从无可能 从古家回许宅的路上,我有些纠结地问许昱:“所以,你当时和古靖退婚是因为知道了聂杨喜欢古靖?” 我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他的脸色,他正紧抿着唇,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平淡的嗓音:“许欢,即使没有聂杨我也不会和古靖结婚的。” 时隔多年,旧事重提,这才发现我仍不能尽数放下。 我知道的,他不会喜欢古靖,如果他真的喜欢古靖,我不会一丁点儿都察觉不到。而他最后却要和古靖订婚,这件事情确实困扰了我许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许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要问么?可是即使问了,他又怎么会告诉我呢? 罢了,我自嘲一笑。都到这时候了,何必再去细纠那些无所谓的事情。 许昱一直看着前方的路,大概没有察觉到我在看他。五年前的许昱,曾对我那样的决绝,谁能想到今们还能“和气”地坐在一辆车上。 大概是我们谁都没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就连许昱都开始找话题:“晚上想吃什么饭?” “虾”。我看着窗外随口说,说完才反应过来,补充了句:“我不挑食,吴妈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许昱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我,然后拿起手机给吴妈打电话:“吴妈,嗯,晚饭先不用做。不是,我们不出去吃,今天想吃虾,我们待会儿回去时候顺便买点,等我们回去再做吧。” 我惊讶于他的决定,竟然会因为我一句想吃虾特意去超市。 许昱说离许家比较近的超市水产不是很新鲜,C市水产最好的超市正好在许家相反的方向,吃虾的话去那里买最好不过。 其实现在已经离许家不远了,可他却调了头去较远的水产店。 到了店门口,车子缓缓停下。许昱让我在车里等他,说是鱼腥味重怕我。 我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头,就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大门。 以前我也时常等许昱,可大概是在过了不等人的五年,现在等起许昱来也变得漫长。我一个人没什么事可做,而许昱也还没出来,眼神扫过车子里的小抽屉,突然想起刚回来那阵子许昱着急地往里塞了一个小玩意儿。 突然就有些好奇,能让许昱紧张成那样子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我看了看店门口,趁许昱还没出来,便向前爬了爬,堪堪够得着抽屉,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可看到抽屉里的东西,饶是我这些年没少见世面,也狠狠怔了一怔,仿佛一把钝刀割在心口上。 我不敢相信地拿起了看着它,这竟然是我送给许昱的毕业礼物,一个十字绣小摆件。 他……一直留着? 可他为什么要一直留着呢?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大概是因为上面绣了他的名字,大概是他从未收到过这样的礼物,所以留了下来。 昱字底下的花显得那样刺眼,我就闭住眼睛,把它扔回原处,颓然地坐在后座上。 许昱回来的时候,我正闭目养神。他启动了车子问我:“困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有些累。” 他不再多言,驾车驶回许家。 许昱把东西交给了吴妈就先去洗澡,我就去厨房帮吴妈的忙。 东西早准备好了,做起来也十分方便。吴妈就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和我攀谈:“记得小姐以前也喜欢吃虾。” 我笑着点头:“是啊,可还是国内做的虾好吃,我在这几年就馋您做的饭菜。” 吴妈就看着我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挺神秘地和我说:“您这次回来,少爷身上终于又难得有了人气儿。”说着她叹口气:“从前我老担心他,这五年他过得太难,也没个知心人在跟前,我就眼看着他把自己关起来,成了一个冷冰冰的人。还好你回来了,他最近不仅是笑容变多了,而且竟然还关注起了生活。” 吴妈说着笑意盈盈地指了指客厅:“瞧,现在还知道给屋里头摆置。那花瓶里的迎,少爷隔两天就换一次,生怕它枯萎了。” 我听着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妈:“他经常换?” “是啊。”吴妈说:“而且害怕毁了院子里的花,他还特意每天去花店买这么一支回来。” 吴妈后来还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下去,只是呆愣愣地看着那束迎,想着我曾说过的话:“我等这迎开败了就回去。” 而现在,他每隔两日就给它换新的花枝,是害怕它开败么? 他为什么会害怕它开败呢?我心里一阵苦涩,许昱,你是不想我走么? 可是我不大明白,他不应该是那个最不想看到我的人么?怎么还会想我留下来呢? 对于他而言,我是个麻烦,是他的污点,是他希望那个可以离他远远的人。 仿佛是之前的坚信之墙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我现在反而有些怀疑了,心里竟有丝难言的窃喜,是不是,许昱没有那么讨厌我呢? 可即使这样,又能如何。而且,他怎么可能不厌恶我。 那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许昱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一直挂着一丝浅笑。 我半夜睡得不是很踏实,晚上又被古靖的电话给吵醒了。而且古靖那丫上来就是一顿尖叫:“啊,许欢,出大事了!” 我有些懵,没反应过来:“出什么事了?” “我听说聂杨喜欢我!” “恭喜。”我说,这也算古靖多年的一个心愿了吧。 可看着古靖的爱恋终于有了结果,我既为她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一点点心酸。于是我淡淡地笑了笑说:“这样一来,我们以后再用不到同病相怜了。” 听我这样说,古靖反而沉默了:“许欢,我问你,你是不是还喜欢许昱?” 眼底是一片酸涩,我说:“你忘了?我有未婚夫了。” “你和我说实话,不提白岳程,你是不是还喜欢许昱。”古靖几乎是肯定地说,毕竟我们相处那么多年,即使我掩饰得再好,她也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于是我只能正经地回答她:“古靖,我祝贺你和聂杨,最起码我知道你是幸福的,那么多年的爱恋,原来也可以有结果,这就够了。至于我和许昱……”我顿了顿说,低声说:“古靖,我们没可能,从来没有。” 因为我的路是绝路啊,而那条绝路,是要我一人走下去。 孤单地,寂静地,悄无声息地走在那条独属于我的,上天早已安排好的路。 第八十六章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和古靖约了第二天见面,她果然是红光满面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喜悦。 可是喜悦里又有些愤懑,她娇嗔地和我说:“你说那个聂杨,名字里带了个杨字还真是木头。” “他是根木头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古靖叹口气:“我以前也就以为他大概是不知道我喜欢他,可现在呢……他一个大男人,喜欢上别人竟然能憋这么多年不说,还非要搞什么默默付出。你说,他但凡要是松一次口,我俩能拖到现在?” 我想了想说:“也是。” 不过还是有些好奇:“那这样说来,他没讨厌过你了?” 古靖犹豫下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听我爸说的。兴许聂杨没有告诉他讨厌我的部分呢?” 我试着问她:“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聂杨?” “不要!”古靖脱口而出,态度是无比的坚决。 这是怎么了? 我疑惑地看着她,才听见她颇忧伤地叹口气:“你不知道,我昨天丢人丢大发了。” 她细细地讲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说过的话。 我听完以后给她总结:“是有够丢人的。” 古靖一咬牙:“我那么丢人还不都是他害的,所以……”古靖嘿嘿笑起来,笑得很是邪恶:“我就先不告诉他,反正他喜欢的是我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我怎么也得先把昨天的账给他算了。” 我无奈瞥她一眼,就在这个时候古靖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神色一下就变了,然后直接挂断电话。 我正好看见那个名字,聂杨。 挂了电话的古靖松口气说:“还好我挂得快。”她的声音里有些心虚:“他怎么这时候来电话?” 我知道,这次古靖电话挂得这样快,八成是吓的。 可刚刚不是还说要和某人算账么?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我悠闲地看着她:“你就是个纸老虎。” 古靖现在没什么心思开玩笑,她担忧地问我:“虽然我一再和我爸妈还有老哥说,让他们千万先别告诉聂杨,他们也都答应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一点也不踏实,你说聂杨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我问她。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太突然了,我感觉好不真实。” 我看着古靖,却突然想起了聂杨说过的话,聂杨的那个酒店叫什么来着? “靖天酒店!”我惊呼:“古靖,聂杨的那个酒店,用的不会就是你的字吧!” 古靖跟着一愣:“什么酒店?” 于是我就和她讲了那天在酒店我和聂杨的谈话,古靖听完以后很诧异:“他为什么会希望你别回来……又说什么回来也不错?” 我摇头:“这事,只能问聂杨了吧?” 古靖的老爹知道自家闺女喜欢聂杨的事情之后可是高兴坏了,可古靖却不让他外传。想他一大把年纪,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得做得,可是……实在是憋得难受啊。 这样的喜悦怎么能不和人分享呢! 他想了半天,想起一个人来,聂家的老爷子。聂家老爷子这个人为人刚正,而且嘴最严了。他想啊……和聂家老爷子说,总可以吧? 于是,当天晚上他就给聂家拨了个电话。 聂杨的爷爷接电话时候,聂杨正在客厅里看书。古靖的父亲激动开口第一句就是:“有件事情您先别和聂杨说,我们家小靖喜欢你家聂杨!” 聂家老爷子面上一喜,他早看好古家的小姑娘了,奈何姑娘一直不乐意,今天得知这消息焉能不乐?于是也颇喜悦地说:“你是说你家小靖?”说了一半,又响起了古父的嘱咐,抬头瞥了眼不远处的聂杨,看他没什么动静,才轻声说:“古世明,你可别骗我这个老人家。” 那边的聂杨从他听见聂老爷子说了句小靖就心不在焉了,他想着,是古靖出什么事了?可听爷爷激动的声音,应该不是坏事。不是坏事,那就是喜事了? 再看自己的爷爷后来对自己一脸防备,明显是害怕自己知道。 是怕自己受打击么? 聂杨默默想,可他受得打击还少么? 聂老爷子再回头看聂杨时候,聂杨已经放下书回房了。既然爷爷不想告诉他,那他就自己来听。 于是他拿起了自己卧室的电话放耳边上,那清晰的对话就传了过来。 这一听不要紧,听完以后聂杨就愣了。 古靖喜欢他? 许欢说的? 而且古靖承认了? 她不喜欢许昱,她喜欢的一直都是他? 聂杨很激动,也觉得不真实。可如果这是个梦境的话,他愿意一辈子不醒过来。 不过,他皱了皱眉……古靖不想让他知道,为什么? 他想了想白日里古靖的表现,才恍然大悟……他可不可以理解为古靖在吃醋,吃他的醋? 虽然让她误会确实挺不好的,可心里莫名有些高兴是怎么回事…… 聂杨激动得一宿没睡着,第二天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要找古靖说明白,早说明白早在一起,对于古靖和王琴玉说的那个“提议”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可古靖竟然没有接,直接挂断了他的电话。他再打,她就直接关机。 她这是……打算踹着明白和他装糊涂? 聂杨挑眉,既然如此……那他就看看她想怎么做。 反正知道了古靖喜欢的人是自己,迟早要到嘴的肉是跑不掉的。 得到了这个认知的聂杨淡定不少,于是他就假装还不知道这个事情,过了没两天就给自己安排了场相亲,当然,相亲之前一定要大张旗鼓地告诉聂家老爷子,再让这个传话筒传到古家,最后传到古靖的耳朵里就最好了。 古靖是想再冷静两天去找聂杨的,一来是因为害羞,毕竟那天说了那样的话;二来,知道了聂杨也喜欢自己,她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看见聂杨就立刻把他给扑倒了。 古靖流着口水想,把聂杨扑倒那个画面还挺美好的。既然聂杨喜欢她,应该会让她扑吧…… 到时候两个人整天扑来扑去,想想就觉得好羞耻…… 不过她羞耻了没多久,就从聂家传来一个消息,聂杨……真的去相亲了。 靠,心里还装着她竟然敢和别人相亲? 古靖撸了撸袖子,今天她必须得给聂杨三分颜色瞧瞧。 其实聂杨想得很简单,他就是想看古靖吃醋,就像那天他约王琴玉谈公事那样。 只要一想到某人会吃自己的醋,心里那叫一个开心,那叫一个满足! 然而…… 事实上是,他吃醋了。 第八十七章吃醋 知道聂杨要相亲,古靖先是想像那天一样,二话不说冲过去,护犊子似地护着聂杨,以彰显她对聂杨的所有权。 可她再一想啊……这样不好。倒不是怕被聂杨看出自己的心思,实在是怕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以前不知道聂杨喜欢自己,口不择言也无所谓了,可现在知道了聂杨喜欢自己,万一人被自己给吓跑了呢? 古靖叉腰冥想,一边跺着脚,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行不行,得再想个法子出来。” 突然眼前一亮,那天她吃聂杨的醋,这次得让他也吃她古靖的醋了! 他要真喜欢她,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亲密约会,她就不信他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相亲! 好主意,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她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古靖沾沾自喜,越想越觉得好啊,当下便打听了聂杨订的餐厅,也提前订在了他的旁边。 正好上次朋友带她去夜店时候有人给她递名片,那名片上的男人还挺帅的,正好用来气一气聂杨。 于是她立刻拨了电话过去,订好了时间,比聂杨订的时间还提前半个小时。 把事情都安排好,古靖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聂杨是打着让古靖吃醋的主意去的,而且他也得到了消息,古靖确实打听了关于自己相亲的事情。 可他没想到,他一进去连自己的相亲对象还没来得及看,就看见古靖给她准备的一出好戏。 她对面坐了个男人,挺帅的一男人,不过没他帅。 一起吃饭嘛,朋友也说不定,他忍! 可接下来,古靖竟然还给那男人夹菜! 他都从来有没享受过好嘛! 他深呼吸口气,心里安慰自己,没准儿那男的生活不能自理,他继续忍。 可是!古靖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竟然对着那男人笑,还笑得那么开心? 他听见自己的牙关咯噔作响,他不笨,他知道古靖喜欢自己,所以也大致猜出来古靖的意图,可他就是气! 让他吃醋? 好吧,她赢了,他确实吃醋了,而且还不小。 紧接着,那男人竟然还抬起头来对他笑了一笑…… 笑?挑衅还差不多! 她让他吃醋就吃醋,竟然还真敢带一个对她有意思的人来吃饭! 聂杨感觉自己气到了极点,现在真的忍不住了。 于是相亲对象被抛在了一边,他急匆匆走过去不等古靖反应过来就把她给拉了出去。 古靖被聂杨拉着小手,那个小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她红着脸故作羞涩问:“聂杨,你要干嘛?我正和我男朋友约会呢!” 下一刻,聂杨猛然回过身来,用力将她向前一拉,抵在了墙角里,冲她笑了一笑:“宝贝儿,别装傻。” 古靖一愣,聂杨这是犯的什么抽! 下一刻,聂杨的吻就落了下来,她毫无防备就被聂杨困亲吻中。 古靖更激动了,虽然是突如其来,可被自己喜欢的人亲吻到底还是件令人享受的事情,她索性就仰起脑袋,主动迎合聂杨的吻。 聂杨的眸色愈深,他突然停了下来,声音沙哑低沉:“现在不装傻了?” 古靖脸更红了,可还想着怎么打哈哈蒙混过关:“呵呵,什么装傻?” 聂杨冷哼一声:“你不就是想看我吃醋,现在我醋也吃了,你满意了?” 古靖笑得牵强:“你在说什么呀?” 聂杨就把古靖身子掰正,突然叹口气,无奈地和她说:“古靖,别闹了,我们讲开了吧。我知道你喜欢我,而且我也喜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为什么要装做排斥我的样子,可现在既然我们互相明白对方的心意,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古靖嘟着嘴,别过头去,还不肯承认:“谁要和你在一起。” 她这么一副小女儿态,聂杨觉得好笑:“那你说要怎么样?” 古靖抬起头来看着他:“那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讨厌过我?” 聂杨皱眉:“谁说的,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 古靖恼怒道:“大学之前,你不是因为我和你考上一样的大学不高兴吗?我去和你道歉你还朝我发那么大的脾气!” 聂杨哭笑不得:“你来B大我高兴还来不及,要不是你说你根本不想来B大,我能气成那样?” 古靖被他说得一噎:“你真的不气?还有你那天……就是那次我们五个人出去玩的时候,你还给我使脸色!” 聂杨难得地也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喜欢许昱,想成全可又总高估自己,所以……古靖,我道歉。” 这下轮到古靖哭笑不得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许昱?” 聂杨有些心虚:“你总打听许昱找女朋友的标准,还那么观注他有没有女朋友。” 古靖翻个白眼:“我那是给许欢打听的!” 聂杨松口气:“那……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我对吧?” 古靖不想看他,抬脚就要走,却被聂杨给抓了回来。只见聂杨一脸阴沉:“刚才和你吃饭那男的是谁?” 古靖嘿嘿干笑两声:“我……正好有他的名片。” 聂杨挑眉:“正好?” 古靖低着头,还不是因为聂杨!她那阵子因为聂杨心情不好,身边便有几个小姐妹撺掇她去一起去夜店,说那里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古靖就心动了,聂杨那样的有没有? 当然,当然不可能有聂杨那样的,这天底下只有一个聂杨,古靖兴败而归,不仅心情没变好还收了一堆卡片。 于是她解释说:“其实有挺多张名片的,可他看起来最顺眼……” 聂杨这次快速抓到了重点:“名片,什么名片?” 古靖没脸说,索性就从兜里掏出来给聂杨自己看,聂杨一看……当下脸色就不好了。 古靖自知理亏,她讨好地笑着:“我……我就是忘了扔。” 聂杨冷哼一声:“这个事情之后再和你追究,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当年为什么要离婚?” 古靖一下子就心虚了,她眼神瞟啊瞟,就是不肯看聂杨。聂杨忍不住,咬牙切齿说:“说!” “说什么……”古靖快哭出来了,她不好意思说啊…… 聂杨冷眼看着她,突然眉梢一扬,笑了笑,那笑意有些冷。古靖凭白打了个哆嗦:“我……我以为,你是被逼着娶我或者……是可怜我…” 聂杨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打她又舍不得,后来实在气不过,真的抱着她的脖子咬了一口:“你真是气死我了,以后还敢不敢自己胡思乱想,敢不敢再去夜店!” 古靖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还记得质问聂杨:“夜店的事情你不是说以后再追究嘛!还有,你不也胡思乱想误会我喜欢许昱!” “还顶嘴?” 古靖一下子就闭嘴了,聂杨倒是笑了:“那我们现在可以复婚了吧?” 啥? 古靖愣了,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聂杨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轻轻一拉把她带怀里:“你不知道,和你一起度过的那半年我很高兴。那时候我常常问自己,她现在已经和你在一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生怕你会离开,可结果你还是要和我离婚。我就想啊,是不是说不是我的我始终都留不住。” 古靖听得心里一软,也回抱住他。她从前只觉得他冷漠,所以就以为他不是心甘情愿娶她的。然后两个人就在误会的岔口上越走越远,直到她提出离婚,聂杨也没有挽留,只是沉声说了好。 “古靖。”聂杨轻声说:“我们之间已经迟了这么久,现在我一刻都多等不得。” 第八十八章念念不忘 古靖和聂杨的行动速度很快,快到她给我打电话时候就告诉我说她和聂杨已经进行复婚登记了。 我一方面惊讶于他俩的速度,另一方面也挺为他俩庆幸的。多少年过去,他们还能够执著地等待爱情,等待着对方,也终于等到彼此。 其实挺不容易的,从高中到大学又到他们相互误会那五年,时过境迁,原本会在岔路上越走越远的两人回过头来一刹,有人眸色明亮遮不住欣喜的目光,有人迫不及待终于可以不用再躲躲藏藏。原以为会是结束,可时光啊,便犹如翩翩盘旋的蝴蝶,从这一头落到那一头,终于再次落入恋人的眼中。 我以为时光易老,毕竟沧海都会变作桑田;我以为天下无不散场的筵席,一路走走停停,总有人会来也总有人要离去;我以为我们每个人都不过看客一场,路过别人的故事,带着自己的回忆。 可时光没有亏待有情人,沧海桑田之下汹涌的是斩不断的感情;他人来去之间,也总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用深情换取机会赢得常驻;然后别人的故事变成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回忆变成共同的回忆。 古靖可以得到这样的幸福,我很欣慰。 她的婚礼定在了下个月,古聂两家经过认真仔细的商量,决定要大办一场才不辜负这多年来未曾消磨的感情。 古靖想找我做伴娘,我笑着回她:“可算了吧,伴娘太遭罪了,我还是蹭吃蹭喝比较好。” 古靖倒是没强求,不过却也打笑着说我:“许欢啊,我可是劝你,你以后可别再给人指导感情了。我和聂杨可是因为你白白耽误了好多年,就拿当年要给聂杨的情书来说,他当时看都没看就拒收的原因竟然是那天你和我排练,你那一句感叹被他给听到了。” 多年前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那年我陪着古靖排练递情书时候的情景,谁知排练到最后,我竟然一时感慨说了句:“反正这个水平的情书许昱是不会收的。” 我俩都以为那是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可那天就是那样巧,古靖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聂杨就已经听到了。 “这倒是个天大的误会。”我半笑着说。 “你呢?”古靖沉默了会儿:“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苦笑一声,便把所有的辛酸悲哭都藏在心里:“古靖,我和许昱之间可不是误会。” 他说过的话,亲口说过的话犹在耳边。这么多年过去,那些话穿过时光的烈风,清晰地刺在我的心上。 那些刺扎得我生疼,我不敢去拔,唯恐会更疼。那些刺连着根,种在我的心底,种得太深,拔不掉也忘不了。 更何况,我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是场倒计时。 如果说是因为我的身份而没有资格去爱他,那我的病情则更让我失去了爱他的资格。 可我对他的爱,早在因那样的关系被排斥之前,更早在我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之前。 爱了,能怎么办? 他就是我心里生长着的那截根,不知不觉间就占据了我全部的心房。 爱了,只能连根拔起,即使是要忍着疼痛。 于是我一直麻痹着自己,告诉自己已经不爱他,所以拔掉他的时候也不会疼。 可是夜深人静时候,听着心脏的跳动,我心底的那个声音就坚强有力的告诉我,你还爱着他。 原来,忘不掉么? 可我不是古靖,他也不是聂杨。 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被误会的深情,有的只是他的憎恶,我的小心翼翼。 爱他,如履薄冰。 白岳程曾经问我:许昱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可我们的故事早在五年前就有了结局。 不过是放不下,不过是贪念一场,我眷恋着他的温度,眷恋着他的微笑,于是不顾一切又回到C市,只为同他告别。 那是一种仪式,是我单方面的一种仪式,虽然我很清楚他的温度他的微笑都不属于我。 可我还是想要再见他,那个给了我所有光热的男子,曾经用他的温度温暖了我清冷的生命。 只是那时候,我自私地希望可以是余生,可以是永远。 吃过早饭,我把花瓶里的迎春花拿了出来,可终究没舍得扔进垃圾桶。趁着吴妈没注意,我就把花枝拿进卧室,拭去水珠掖在书页里。 书里面还夹着一个标本,是那年许昱毕业时候我在C大摘下来的。 那时阳光灿烂,就连空气都在微笑。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触手可及。 明明是炎热无比,可我却没有丝毫的不耐。少年时期的许欢坐在石凳上,就连笑容也可以暖得像太阳。 可暖的那个人从来不是她,而是不远处的那个人用自己的温热暖了她。 于是欣喜、期待、几乎是欢呼雀跃,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花圃里一朵鲜花开得正好,她便觉得那就是全世界。 她要的从来都很少,只是上天却连这一个少都舍不得给她。 未得的不幸,失之的命中注定。 “许昱……”我喃喃自语,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终究,只是你的局外人。 耐华换了个前台,小姑娘刚毕业不久,还带着些青涩,和人说话时候会结巴也会脸红。 可能是我经常翘班,所以小姑娘对我挺熟的,有一次挺好奇地喊住我问:“许姐每天都有急事么?” 我摇着头说没有,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就开始和她聊天。 聊着聊着,发现她和许昱竟然是同一所学校,只是她念书的时候许昱早已经到了耐华。 “许姐,你不知道,我听说董事长可厉害了。” 我笑了笑没作声,许昱确实厉害,他一向优秀。 “我进C大的时候,董事长就是我们学校的传说。据说当时追他的女生能从男生宿舍楼排到校门口,可他谁都看不上眼。”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许姐在我们学校也特别出名!” 我一愣,我什么时候在C大出名了? 小姑娘颇神秘地附在我耳朵边上:“就是那时候你常去C大找董事长,就有很多男生动了心思,去找董事长拉人情,结果董事长替你拒绝起人来比他自己拒绝追求者还干脆。” “是么?”我微微差异,这倒是从没听许昱说过。 小姑娘一边说着咯咯笑起来:“自那以后就有人说他是恋妹癖。关键是董事长也不恼,有时候听到别人这样说还会反问一句‘有意见?’后来,似乎就没人当着他面儿说了。” 我哑然,许昱可不像是会说出这样话的人来。 聊着聊着,那小姑娘突然好奇,问:“许姐也是C市的,怎么不和董事长一起读C大呢?” 我莞尔:“距C大的分数线有些距离,所以没去成。” 小姑娘来了兴趣:“那许姐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B大。”我顿了顿:“不过没毕业。” “那真是可惜了。”她一副惋惜的模样,又忽然笑了起来:“不过许姐现在还可以对人说自己还是大学生啊,永远的大学生。” 我微怔,永远的大学生,我也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驻在大学时期,那时候母亲和许叔叔还未离开,许昱看起来依然是触手可及。 第八十九章假如 回去的时候,我还在想着这些假如,虽然知道没有可能,可总忍不住去想一想。 可能是看我出神,正开车的许昱扭过头来看我一眼问:“想什么?” 蓦然听见他的声音,我怔了怔,才恍然想起他就在身边。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我的目光就看向窗外,轻声说:“我们来说一下假如吧,假如过去的某件事情发生了改变,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比如呢?”许昱沉默了会儿问。 我想了想:“假如刚到许家那天晚上,如果我不去找你,咖啡就不会洒。” 许昱失笑:“也许你自己喝的时候会撒出来也不一定。” 我继续说着我的假如:“假如那年元旦我没有跑出去找你,就不会被母亲找我谈话。” 他点点头:“也许,说不定。” 我莞尔一笑:“假如那年医院的长廊里没有母亲等待的身影,父亲……还在,那,我有可能就不会遇见你了。” 许昱低低笑了一声,那笑意里竟然有点苦涩,他目光直视着前方,眼里却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光亮:“假如……”才说了两个字,他眼里的光亮便迅速灭了下去,声音沙哑地说:“可是许欢,没有什么假如。” 是啊,一切的假如根本都不成立。 假如我没有心脏病,假如母亲和许叔叔还在,假如许昱……当年也有一点喜欢我。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假如。 我苦涩一笑,阖了眼向后一仰:“是啊。” “不过我想不通,假如我当年没有送你十字绣挂件,那你现在抽屉里的会是什么呢?”我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空气有一瞬的停滞,他眉头深深锁起,正握着方向盘的手就是一紧。 “许欢,没有假如。”良久,我听见他的声音。 我笑了:“为什么要换了花瓶里的迎春花?” 他突然沉默了,过了很久,我听见他说:“许欢,你永远都是我妹妹,这里,才是你的家。” 我好笑地看着他:“家?我的好哥哥,你似乎忘了件事情,咱俩并不是一个许。” 我以为他会生气,就算不生气,我这样顶撞他,他也该不理我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突然抿了唇,眉头微皱,嘴上说的却是:“你怎么没系安全带?” 我明白他在转移话题。 可亦明白,到此为止,不再多言。 古靖和聂杨的婚礼办得声势浩大,不过真正请来参加婚礼的人却不过是那么几个。 作为新娘的亲友团之一,我颇感慨地看着聂杨。他俩这些年一路过来,我就如同看客一般,而现在自己看的一幕幕戏终于串联起来有了个结局。 想起来古靖曾和我说过的话,我首先和新郎赔礼道歉:“都怪我给古靖胡乱参谋,耽搁了你们这么多年。” 聂杨嘴角一抽,似乎想说什么,可一瞥看见我身后的许昱,抿了抿嘴,含糊说:“算了算了,其实你回来也挺好的。” 我扑哧笑出来,心里明白他大概是在说那天同学聚会时候和我说的话。 不过我也不在意,所以没怎么为难聂杨。 在古靖婚礼之前,我特意给AJ那边去电话,从那边运一双限量版高跟鞋来。古靖对这双鞋很满意,所以婚礼这天欢天喜地穿了。 古靖欢喜了,聂杨就欢喜了。后来聂杨常私下里和我打商量,AJ一出新款就让我给他通知。 婚礼这天,聂杨明显兴致很好,全程一副笑脸,就连说话也没之前那么简洁了。 这一天还闹了个笑话,古靖下车时候才发现把盖头落家里了。聂杨看见了虽然郁闷,可又不能发作,只能一边安抚古靖一边找人回去拿盖头。 古靖小声劝他,不就是个盖头,不要就不要了。可哪里知道,聂杨在这方面上非常传统,很在意这些细节,非要等盖头拿过来以后再抱古靖下车。 古靖哭笑不得,可看他这么看重这场婚礼,便顺了他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头等盖头。 古靖不说话,聂杨又觉得她生气了,就敲下车窗和她说话,谁知道古靖竟然淡淡地和他来了一句:“礼还没成呢,而且我现在也没盖盖头,别和我说话。” 聂杨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不再说话了。 古靖倒没真恼,只是趁着这时候打闹他一番,未料聂杨竟然脸红了。 聂杨也有脸红的时候? 古靖只觉得惊讶,于是好奇心大发之下,就摇下了车窗,问他:“你这么容易脸红,那第一次被告白时候脸得红成什么样子?” 聂杨瞪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能想那些有的没的。 于是聂杨也冷哼一声:“你那时候天天给我使脸色,惹我生气,我哪里有闲工夫听别人告白。倒是你,那时候和你告白的人还不少。” 古靖揶揄地笑着问他:“吃醋了?” 聂杨别过脑袋不再看她:“那些手下败将,哪里值得我吃醋。” 现在的聂杨有些孩子气,而孩子气的聂杨真真是少见,因此大家都有些惊奇。 我看着聂杨,不怀好意地和他说:“我们古靖行情可好了,军训还没过去呢就有人和她表白。” 聂杨不屑地轻笑:“你们以为他怎么受的惩罚?” 聂杨的话没说完,可我和古靖也大致明白估计和他脱不了干系。可后来再追问,聂杨就紧闭着嘴巴怎么也不肯说了。 聂杨不说,古靖只好去大学时候聂杨的几个室友,这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算明白过来……她当初那朵桃花怎么消失得那么快。 原来聂杨在人家还没开始表白就注意那个男生的行动了,其实也不怪聂杨敏感,主要是那男生就住他隔壁的宿舍。 所以聂杨听到什么消息……实在不足为奇。 聂杨在那个男生开始计划时候就也在打算了,先是在他行动之前跑教务处告了他一状,紧接着那男生刚刚接受完学校的惩罚……就迎来了聂杨的单挑。 结果,不言而喻。 自那以后,聂杨就在他们男生宿舍楼出名了,而且名气还不小。 冲冠一怒为红颜嘛。 只是那男生就倒霉了,好容易一开学就遇见了自己的女神,结果女神身后有个神经病在守着,稍微一靠近就容易被神经病给咬了。 不过后来聂杨一直没追到古靖,那男生心里也就平衡了,偶尔对聂杨冷嘲热讽一下,然后没事儿再在他眼跟前秀个恩爱,聂杨被搞得不厌其烦。 后来古靖知道这件事情时候愣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后来两眼发呆地推了推我:“许欢,他那年不是为了耍我啊……” 古靖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常拿这件事情来打笑聂杨,起初聂杨脸皮薄,禁不住说还有脸红的时候,到了后来被古靖笑话惯了,每次古靖再说这个梗的时候他就面无表情地看着古靖,问:“怎么,难不成我不来阻止你还要接受?” 古靖当然不会接受,不过她还挺郁闷地说:“你说说你,你当时要顺势和我告白,咱俩早成了!” 聂杨脸上不大自在:“还不是你说想要个收场。” 对于聂杨而言,只要古靖不和别人搞对象,一切都好说…… 古靖气愤:“你这根木头!” 聂杨就顺势把她搂在怀里:“你不是就喜欢木头吗?”一边说一边带着她的手胡乱地摸:“尤其是喜欢我这根木头。” 古靖口是心非说:“谁喜欢你这根木头了,全身硬梆梆的!” 下一刻,聂杨就低头含住了那片粉色的柔软慢慢允吸起来。她的唇上带着清新的芬芳,仿佛是最甘甜的花蜜,让他欲罢不能。 聂杨拉着古靖的手捂在了自己火热的胸膛:“古靖,这里一直都是最柔软的。” 古靖害羞了。 第九十章苦在心里 虽然她和聂杨已经是第二次结婚,可是鲜少有这样亲密的时候。蜜月之前,古靖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无非就是什么:“许欢,我现在好紧张,我们两个人要单独度过一周的时间,一周诶!”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我挂断电话以后就给聂杨拨了个电话,把古靖的紧张忧虑症和他讲了讲,不过聂杨这个木头人的反应倒是在意料之中。 只是在挂断电话的时候他和我说了句意料之外的事情:“许欢,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和许昱相互喜欢还要折磨彼此,可时光易逝,我们没有多少五年可以重来。希望你们也能够珍惜这份感情吧。” 电话挂断,我愣了,聂杨说我和许昱相互喜欢?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玩笑! 我很想再重拨过去问问怎么回事,可想想,似乎没什么必要。 古靖和聂杨婚礼之后就去度蜜月了,我就和古浩把他俩送到机场,分别之前,我到底忍不住,问聂杨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他说。 我摇头叹口气:“那你可就理解错了。像他那样的人,恐怕不会喜欢上什么人,尤其是我。” 五年前的事情我依然没有和任何人说,古靖不知道,聂杨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白岳程,还是我醉酒时候不小心说出去的。 聂杨叹了口气,没说话。就连我身边的古浩也一言不发,直到古靖和聂杨过了安检,才平静说:“走吧。” 回去的路上,本来一路安静,可古浩却突然问我:“许欢,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可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这五年以来许昱是怎样度过的吗?” 我感觉心跳一慢,然后听见自己恍惚的声音:“你想说什么?” 他笑了笑:“我们吃个饭吧,我也再给你当回饭票。” 我点了点头,答应了。 知道我喜欢中国菜,他就挑了一家老店。这家店由来已久,在C市颇有口碑。 位子是提前预定好的,简单地点了两个菜,我们就坐着等上菜了。 我在等菜,也在等他说话。 可他没有,他只是给我倒了杯茶,说:“尝尝?”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这一抿不要紧,我立刻皱了眉头,只是还没说话,古浩便立刻说:“很苦是不是?” “苦丁茶?”我疑惑问。 他摇头:“加了黄莲的苦丁,苦在嘴里更在心里。” 我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便默默不再多言。果然,片刻以后,他的声音就在一片安静之中突兀地响起:“这是这些年许昱一直喝的,我有一次问他为什么喝这样苦的东西,你猜他怎样说?” 我诚实地摇头,苦笑道:“不知道,我从来看不透他。” “他说这样最下火,所以才更像解药。可是药三分毒,他说他在解毒也在食毒,因此无药可解,所以解药也变成了毒药。” 我哑然,静默地抿了口茶,那茶便更苦了。 “许欢,你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解的毒!” 仿佛有什么怦然落地,我震惊地看着他:“不可能。”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能承受得住这样苦的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心更苦。这五年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变化,变得不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许昱。许欢,你一定想不到,他学会了喝酒,甚至是放纵自己喝酒,多少次他到酒吧买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嘴角念的全是你的名字。你知道,他以前不抽烟的,可就在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你的时候,那一晚,他整宿没睡。难以想象啊,他那么一个高傲的人,会与酒瓶烟头为伴,昏暗的室内就遮着窗帘,他和我说……他再也见不得光。” 我只觉得心上重重一颤,仿佛有什么破碎的声音,有碎片在我心上狠狠一划,我声音也哆哆嗦嗦:“我不信。” 许昱,那样高傲的许昱,那怎么会是许昱! 然后不容我再多思索,古浩又给了我重重一击:“许欢,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许昱对你的心思,情敌之间总是能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的风景。还记得你高中时候,常让我带你去找许昱,有几次他总避而不见。大概是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对你也像我对你一样,而他,吃醋了。再后来,他可能是想明白了吧,所以就开始防着我,我见你的次数也少了下来。” 我的脑子里面已经是一团乱麻,可偏生古浩还在说,我就顺着他的话开始想。 初入高中时候的我常常托古浩带我去找许昱,可那时候的许昱总是很别扭,也不大愿意搭理我,我只好让古浩带我到C大闲逛。可后来说不清楚是从哪天起,似乎…… 我的大脑霎时一片清明,是了,是从见到徐浣的那天,在那以后每逢我有时间想去学校看他,他就笑着让我在家里等,然后他果真就回来了。 过去的细节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他问古浩常带我做什么,我就告诉他:他常带我在学校等你! 许昱当时似乎说了一句:以后不用你等,我会回家。 我怔怔地看着古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低声呢喃着:“那……这也不能代表什么。” “许欢。”古浩沉声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他当年为什么突然要和古靖订婚,你又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逃避他,可这都无法改变……他爱着你的事实。即使他从未说过,可是许欢,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说着,突然嗤笑两声:“当情敌当成我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可我知道……能让你开心能带给你幸福的人,从来只有他一个。” 我的心又是重重一震,仅为那句话:能让你开心能带给你幸福的人,从来只有他一个。 我苦涩一笑:“可收回幸福的那个人,也是他。 遇上他的那一刻,仿佛万物生晖,给我清冷的生命里注入了光亮。 “古大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平静下来,我轻声说:“可他毕竟不是这样想,他那样的人,又有谁能看得透呢!” 说完,我就站了起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我转了身,就直直地向前走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身后再次传来古浩清晰地声音:“你走的这五年他时常去练拳击,我陪他去过一次,只觉得他是真的是在拿命去玩儿。” 我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强硬得憋回眼泪:“大概是兴趣所致吧。” 身后是古浩的一阵叹息,我终于逃似地出了餐厅。 古浩说的,我隐约有些懂。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去深想,不愿意去相信。 我仔仔细细地回想着在我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地对话。 …… “许欢,就当我妹妹不好吗?” 原来如此,许昱,这竟是原因么? 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你迈不过心底的坎儿。 没想到到头来,我们都是爱情的失败者。我在爱情里流浪逃亡,而你在爱情里踽踽独行,原来我们都曾彷徨。 第九十一章苦涩 自从回到C市以后身体总不舒服,我早上醒来以后只觉胸闷得发慌,似乎有块大石头压在了胸口处。 只是最近很少有这样严重的时候,好在床头就有药,我喝了药感觉舒服了一点,可浑身还是没什么力气。 我给许昱发了短信,告诉他昨天睡得太晚,今早实在困得起不来,便又躺在床上静养着。 我心里明白,我该去医院的。可到底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是怎样一回事,去了医院也不过是建议我及早做手术。 可我现在还不想做手术,我还想……再等一阵子。 大概十点钟左右,我接到了许昱的电话。他先是问我有没有起床,然后说有份文件落家里,待会儿让张娜来拿一下。 我说:“好。” 过了没一会儿,张娜就打电话过来,说希望我能帮忙找一下,她现在路上有点堵车,怕来不及,我便应了她,去许昱的书房帮她找东西。 许昱现在用的书房是许竟豪生前用过的,耐华的很多机密文件都在书房里,所以我并不常进来。 张娜说她要拿的文件在右手旁的抽屉里,我便没多想,拉开了。她要找的文件果然在抽屉里,我把它拿了出来正要起身,却蓦然瞥到在这个抽屉旁边有个落着锁的小柜,只是钥匙尚挂在锁上面。 那是把颇精致的小锁,是我高中时期拉着古靖陪我挑的送给许昱的生日礼物。 这把锁,他竟然还在用? 我一时好奇加心痒难耐,鬼使神差地竟然开了锁,将那把锁拿在手上细细端详。 我笑着看那锁,看够了打算将锁再挂回去。可指尖才触到书柜,那柜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 书柜里面的东西就这样突兀地闯入我的眼帘,不经意一瞥间,我再移不开视线。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里面摆放的东西,诺大的书柜,第一层是一排造型各异的小猪,都是他从前送我的礼物。这些礼物我刚回许家时也曾找过,可却不曾找到,便以为早被丢了。可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地方,完完整整,一只不少地摆放在一起,便将那分离的五年时间拉近,让我回想从前。 底层是一顶帽子,一顶绿帽子。现在看来这顶帽子样式有些老土,我也不知道从前怎么就觉得它好看得独特,于是送了许昱这样一件礼物。 我记得他不喜欢这个帽子的,可他竟然保留到现在,还珍藏这么多年。 眼中又有了酸涩的感觉,可我却笑了,说不清是欣慰还是难过,又觉得有些心疼。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留着呢? 帽子的旁边是一个相框,这个相框我很眼生,也确定没送过他这样一件礼物。我好奇地将它拿出来,翻到正面,看到相框里的照片,顿时呆在原地。 照片里是炎炎夏季,有阳光耀眼洒在树叶上。树下的少女一手拿着学士帽另一只手挽着站在她旁边的男孩儿,正微笑地看着镜头。她的笑容里有几分狡黠,为了自己得逞的小心思而洋洋自得。可她没有看到的是身边的男孩儿偏头轻笑看着她,那笑容里有丝无奈也带有宠溺,在那抹微笑里面,又仿佛有着化不开的深情。 这张照片,正是许昱毕业照那天,我强拉着他让他陪我拍照。 可那时候的许昱怎么说来着? 他说拍花了,所以没办法洗。 当时我以为果真如此,便相信了他的话,只是难得和他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竟然拍花了,就微微有些失落。 不想时隔多年,我竟然还能再见到这张照片,看到当年巧笑嫣兮的自己,看到笑意温柔的许昱。 原来,他骗了我,不仅骗了我,还将这张照片默默地留到了现在。 我在心里默叹口气,何必呢。 说不清为什么感叹,是为他的踌躇不前,还是为自己心已倦,再不能飞回原处重拾这份爱恋。 我想,若是从前,我一定会拿着这些东西去问他,向他讨要一个答案。可现在啊,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必要。 便让时间将这份爱恋掩埋,从此忘了他忘了我,忘记过去的一切,然后让风吹散思念,只深藏在无人知道的心底。 在张娜来之前,我把柜门锁好,一切便又恢复了原样。 想来是路上堵车堵得厉害,她来许家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把文件交给她,犹豫了会儿问她:“董事长今天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她想了想:“可能不会,一点过后约了客户,时间上会有些赶。” 我了然点头:“好的。”说完,到底没忍住加了一句:“你叮嘱他好好吃饭。” 张娜像想起什么似的,我话音才落她便接道:“这事情我也说不进话,他要真能听我一个秘书的话按时吃饭,也就不至于总胃肠炎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 “胃肠炎?”我惊讶。 “是啊,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董事长就是典型的要革命不要本钱。我劝他好几次了,可我毕竟只是个秘书……”张娜说着,眼神突然一亮:“不过有几天董事长倒是不大一样,他以前午饭吃得随便,可是前阵子竟然会让司机从家里带饭到公司。” 我微怔,她说的那几天,如果我没猜错,就是我在公司吃午饭那几天。微怔以后就是阵阵苦笑,他之前以为我胃肠炎,生怕耽误我一顿饭,为此还特意咨询了医生,每天不论怎样都要腾出时间给我做饭,直到吴妈回来。 可原来,他才是有胃病的那一个。 一阵苦涩又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回想他刚刚接任耐华那阵子,也是忙起来就顾不得吃饭,那时候我就每天端了饭去书房陪他一起,他不吃我就不吃,然后他为了不让我饿肚子不得不陪着我一起吃饭。 那时灯光明亮,虽然是静默无言,可两两相望总有温暖在心间。 张娜走后,我就吩咐吴妈提前做饭,然后拎着保温饭桶到了耐华。 看了看点,时间还早,如果他一点见客户的话,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吃个饭再歇会儿应该还是可以的。 一上午没来公司,结果我在中午下班点出现在公司里,前台的小姑娘惊讶地看着我:“我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 我笑了笑,把保温桶提起来给她看:“我是来送饭的,你们董事长现在还在办公室吧?” 她点头:“还在,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再问问?” 我失笑摇头:“不用麻烦了,我待会把饭交给张秘书就可以。” 小姑娘点了点头,然后颇神秘地问我:“许姐,我听人说你马上就是公司的经理了?” 经理? 我皱眉:“你听谁说的?” “公司现在都在传啊。”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太相信空穴来风的事情,因此当我到了许昱办公室门口看到张娜的时候,我把保温桶交给她,便多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听到公司最近有什么传言?” “传言?”张娜疑问:“什么传言?” 看来她是不知道了,我摇了摇头,轻笑着说:“关于我的,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公司要给我一个正经职位。” 说完又觉得挺好笑的:“我这个人吧不太爱受管束,最近这阵子成天往公司跑也不过是几天新鲜感,更何况我在C市也不会长待,指不定哪天啊,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张娜愣了一愣:“这个,不是传言。” 她停顿片刻才接着说:“是董事长的决定。” 这下轮到我愣怔了,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太过突然,我就看着她,不可置信地说:“他为什……” 一个“么”字还没说出口,许昱办公室的门便悠悠打开,然后在门后出现了一个我此刻还不太想看见的身影——许昱。 他看着我,不苟言笑,目光从我的身上投向张娜手里的保温桶,这才勾唇微微一笑:“来给我送饭?” 我只好点头,鼻头却隐隐发酸。张娜见此情况便把午饭又重新塞到了我的手上。 然后他侧了侧身子,给我让出了路:“你送得真是时候,我正好饿了。” 骑虎难下,我只得拎着保温桶进了办公室,然后给他放到桌上。 他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打开,狼吞虎咽吃了一口问:“你今天来,有其他的事还是……只为送饭?” 我决定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了,便坐正了身子,问他:“我听张秘书说,你的胃不大好?” 他手上一顿,却头也未抬地说:“老毛病了,工作太忙。” 我怅然叹气:“再忙还能忙得过刚接手耐华那阵子?” 果然是一阵沉默。 “许昱。”我轻声直唤着他的名字:“你……”我想问他是不是心里一直都有我,可才说了一个字,便猛然醒悟,再多问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然后我叹口气说:“你现在还酗酒吸烟吗?” 他果然一僵,抬起头来,如夜般漆黑的双眸就直直望进我的眼里,他的眼神里是再也压制不住的痛苦挣扎,看得我心头无由一紧,也是一阵痛楚。 可我知道,我不能将这痛表现分毫。于是我装作若无其事和他说:“烟酒对身体不好,许昱,你看,我现在已经放下了,你也要学会放下。” 我一直以为关于那段情感难以放下的是我,不曾想,原来还有他。 他低低笑出了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就连笑也有三分痛苦两分自嘲:“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我点点头:“是。” 他注视着我,眼神里再不掩饰那深深的眷恋:“有没有恨过我,恨我心狠,恨我……” 我摇头:“许昱,这些年我想通了。只怪我当初年幼,可能不知道什么才是爱,所以我这五年来就在想啊,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呢?” 他的身子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强忍着心中的苦痛,却用一张最灿烂的笑脸来面对他:“我当初那么小,怎么会明白什么是爱。许昱,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是一个好哥哥,只可惜我不是一个好妹妹。” 既然我的爱再无法说出口,那……就此止步吧。 不论他是否还喜欢着我,也不论他当初缘何拒绝我,我都不再恨,不再怪。 “我知道,当初是我太不知廉耻,其实你也不必在意。 你无法接受不是你的错,我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妹妹,我不怪你的顾忌,不怪你踯躅不敢说出口。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也可以放下了。”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他低声呢喃,一只手就快速握住了我的手,他的眼底翻涌着无边痛意,那痛苦的巨浪仿佛要将我一起席卷,让我深陷其中。过了很久,我听见他哽咽的声音。 “许欢,你是我的亲妹妹。” 心上的一根弦筝然断裂,我愣怔地看着他,一滴豆大的泪珠正从他的面庞滑落。他深深望着我,明明这样近的距离,我只觉得我俩之间隔着跨越不过的鸿沟。 许昱,哭了。 第一次,我看见他哭。 嗯,大家放心,男女主不会是亲兄妹的~ 第九十二章无法解脱 晶莹的泪滴如烈火一样滚过我的心间,将我的心也一同灼烧起来。我的手还被他握着,可我已经忘记了挣扎,任由他温暖的大手将我的手捂热,而我的心却彻底凉了下来。 这个消息太难以消化,他就定定地看着我,明明是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他眼底是一片猩红,在那湿红之中是终于不再隐忍的痛入骨髓。 良久,他深深望着我说:“许欢,我会给你属于你的一切,爸爸留下的财产也好,公司的职位也罢……还有,你的身份。” 我也目不转睛看着他,只觉得千言万语在心间,可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于是我低下脑袋,黯然地摇了摇头。 他哑然,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办公室的格局和五年前没有什么差别,还记得五年前我来的时候,他用最冰冷无情的话语拒绝了我,仅仅几句话便将我打入无边的黑暗。 而五年后的今天,又是在这里,之前的一幕幕浮现眼前,我轻轻笑了笑,只是笑里也是苦涩。然后从他手里抽出了我的手,站起来挪步到他的身前,垂眸看着许昱,淡淡说:“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想要的,从来都是你啊……可我,却根本要不起。 要得起的不稀罕,要不起的没资格。 他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双眸色翻涌墨色无边,那双眼里有隐忍有委屈,唯独没有了从前的高傲。他神色颓然,眼底的水光直刺进我的心间,我没忍住,咬了唇伸出手来想要抚摸他的脸,下一刻他突然起身,将我圈拉身前,然后向前逼近一步,我就仅靠着他的办公桌。 我俩的距离很近,近得我不敢呼吸,近得我想要闪躲,可已经来不及。我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灼热还有起伏不定,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 他沉沉看着我,良久突然颤抖着将我搂进怀里。 “许欢,我只能给你这么多。 我很想为你做点什么,可是……我只能是你的哥哥,我恨这个身份。 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我不是爸爸亲生的该有多好。” 嘴唇被咬得有点疼,我抬起头来,双眼有些模糊,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你的妹妹?” 他目光闪躲,神色不明,一半的脸隐在晦暗里,良久他说:“还记得你高中毕业后的一天,我曾说要送你一个礼物,一个惊喜。” 我当然记得,那天我告诉他我找徐浣谈话,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不仅没有生气,还很高兴地说要提前送我一件礼物。 “许欢,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思,虽然也担心过你是不是因为年纪小,搞不懂依赖和爱恋。 所以当我知道你为我吃醋时候我很高兴。我也以为我能够掌握我们以后的一切。” 我只觉得心底一阵轻颤,连声音都带了三分轻柔:“所以那天,你准备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一句话。”他苦笑:“一句永远不能说出口的话。” 我微怔,他的礼物……原来我离幸福也曾那样近,近得触手可及。忽然间我就想起了那之后他的反常,似乎就是从他回来那天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我。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怅然若失,一双黑眸阖上:“那天我回来时候你不在家,我便想着去接你回来时候同你说。 彼时我也以为那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却不曾想原来我们从一开始便不会有开始。 那天午饭以后,你的母亲找过我。” 我心里重重一颤,张嘴,哑然问:“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许昱笑了笑,那笑声里有几分自嘲,他说:“在那之前我只以为我爸和你的母亲不过是旧交,却没想到他们还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你说什么?”我不可置信…… 许昱神色痛苦,他看着我颓然说:“许欢,你还不懂么,你是我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 妹妹……亲妹妹? 原来母亲是和他这样说的。 我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许昱仍定定看着我,他低低笑着,只是那笑意分明里满满是压抑多年的苦楚。 “我怎能再纵容你爱我,怎能再纵容我爱你? 可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感情这东西本就覆水难收,怪我太贪得无厌,我既希望你不再爱我,又害怕你真的不再爱我。 而我……却像过街老鼠一样,只能偷偷摸摸地想你,却根本不敢承认,不敢承认,我爱你。” 我脚下一软,想要退后却发现自己正抵着他的办公桌已无路可退。我打量着许昱,正见他望着我。 隐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终于说出口,换来了我的震惊,可换不来他的轻松。 怪不得,那天的许昱怪得离奇,他一人行走在雨中,背影萧条,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人。 脑海之中霎时一阵清明,机场送别时候一言不发的许昱,到B大看我时候隐忍压抑的许昱,还有在A市时候面对秦继羽狠厉狷狂的许昱,全部都明朗起来。 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冒出心底:“你和古靖订婚?” 他点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帘:“为了让你死心,也为了让我死心,为了断绝这念头。 可我没想到的是,你会那样的决然,决然地离去,让我再也看不到你,若早知如此,我定不会总那样强硬的手段逼迫你……忘掉我。 这五年,我去过很多地方,可没有哪一个地方有你的身影,那时候,我才明白我到底有多后悔。 有多悔就有多恨,恨你的心狠,可到底还是恨我自己,有时候我会恨爸,为什么……他要让我来承受这痛苦。” 我本以为是我一人的独角戏,这五年稍稍回头就是痛苦无边,可没想到,他承受得比我更多。 “既然不能爱,那为何还要这样为难自己?”我轻声说。 他摇头:“放不下的,许欢,你不会明白。如果爱你是种毒,那我甘之如饴。” “傻。”他怎么可以这么傻。 明知道是不能爱的人,却隐忍着悲痛亲手将我推开,然后一人默默承受,五年不曾忘记。 忘不了么? 我蓦然想到他曾说过的话:改变是种解脱,可总有人解脱不了自己。 他说,许欢,你现在很好。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他所说的,解脱不了的人是他自己。 心又在隐隐作痛,这一次却是为他。我深深地吸口气,平息了下胸口的浊气,想要安慰他又不知如何开口。 本周的周末加更小福利已经送达哦~ 第九十三章最好的结局 一时间静默无言,四目相对间我知道,我最该掩饰的是我的深情。 他的目光太过,我再承受不住,便把目光投向窗外。敞亮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晴朗的天,窗外没有飞鸟,有的只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将最美的风景掩盖。 我扬起头来看他,然后轻轻推了推他,从他的桎梏里出来,站在他的身旁,他的目光也看向窗外。 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可其实不过眨眼转瞬间。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哥。” 他转过头来看我,空气突然静得可怕。在一片静默里,我继续我说的话:“我很高兴,你是我的哥哥,这样一来,我们是这世上唯一还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经你这样一说,我想可能我们会对对方产生好感,正是这血缘里流淌的亲近也说不定。” 他目光闪了闪,旋即说:“或许,是这样。” 我明白,我在自欺欺人,他也是。 可我不能让他知道分毫。 “我不要任何财产,也不需要耐华的职位。 哥,我的事业在,我相信这些日子你已经知道了我在的一些事情,我这些年在过得很好,很好。 这大概也是人生际遇吧,老天安排我到了,安排我进KL,安排我遇到白岳程,安排我成为AJ的设计师。” 他神色有些黯然,却依然勉强地点头:“你很棒,你一直做得很好。” “谢谢。”我们便如同一般的兄妹一样闲谈,我尽量将一些话说得轻巧,也让气氛尽量融洽。 “白岳程……”他皱眉,犹豫片刻说。 我笑了一笑:“他这个人小孩子心性,是爱玩闹了些,可他做事向来认真负责,我信得过他。” 他哑然,只有干巴巴一句话:“那,祝福你。” 我装出一副和他玩笑的样子,揶揄地看着他说:“哥呢?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他果然面色一僵,不再多说。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想必饭也凉了,便和他说:“怕是凉了吧,要不让张秘书再去买一份?” 他摇了摇头,就坐下来拿起筷子吃着冷饭。他坚毅的侧脸上是分明的线条,我曾为他深深着迷,时至今日依然情难自己。 眼底迷蒙了一圈湿气,我只觉得心底一抽一抽的疼,明白不能再多待。 最后深深看他一眼,才径直向门口走去,一直到打开了门,我背对着他,头也未回说:“我先走了。” 我再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他淡淡“嗯”了一声。我的眼泪就再忍不住,一滴就滚落下来。 身后的门终于重重合上,我背对着门,几乎站不稳,可还知道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便暂且强撑着。 张娜看我不对劲,走过来小心地问我:“许小姐……” 我摇头长出口气:“聊起一些家庭往事,感怀伤身罢了。” 她也知道许家的一些事情,瞬间了然,递了张纸巾过来:“要不要先去我位子上歇会儿?” 我笑了笑:“好,你帮我给我未婚夫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我说完补充了一句:“手机在我包里。” “好。”她犹豫片刻,从我包里拿出手机,给白岳程打了电话。 白岳程的速度很快,他来的时候我正蜷缩在张娜的座位上。 听到他的声音,我抬起头来虚弱地看了他一眼,白岳程一下子就明白了我放下的状况。 他向我走过来,微微俯子,焦急问:“难受得厉害?有没有喝药?”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歇会儿就好。” “药呢?”他一边问一边去翻我的包。 我阻止了他:“我吃饭后再喝药。” 白岳程颇惊诧问:“你还没吃饭?”说完他便恨恨道:“真不知道怎么说你,这么不仔细着身体,你明知道……” 他说到此处不肯再多说,我却明白他的意思,朝他摆摆手:“我现在没力气,你先扶我起来,去趟医院。” 平日里我但凡能强撑过去就不会去医院,白岳程也知道我的脾气。 现如今我和他说要去医院,他眸色一沉:“这么严重?” 我无力地摇头,任由他将我扶起来,还好许昱的秘书此时不在,我也不怕被人给瞧见。 我才刚在白岳程的搀扶下站起来,不远处许昱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他刚抬起脚步,就顿时停在门口,视线投向我和白岳程的方向。 此时的我正被白岳程半搂着,身上没有半点力气。胸口处闷得厉害,浑身直冒虚汗,我知道我现在脸色肯定不好,而这种情况下的我,是最不愿意被许昱给瞧见的。 于是我向白岳程身后躲了躲,可看许昱还直直看着我们,心一横,索性就张开双臂彻底搂住了白岳程,靠在他的怀里。 我能明显感觉到白岳程惊了一惊,他的僵硬片刻,然后是一声不明的笑意,便顺着我方才的动作,另一只手也搂在我的背部。 我们这个姿势,若从旁人看来,定然是亲密无间。可我这时候没心思理会这些,我只知道我不能叫许昱知道我的身体状况。 白岳程今天难得的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配合着我,我打心底感激他,忍着心头上的酸楚与不适,艰难开口说:“谢谢你来接我。” 我看不见许昱的表情,只听见白岳程若有若无的一声长叹,然后许昱从我俩身边走过。 我这才敢抬起头来看他的背影,他一步一步地离我越来越远,我看着他,心里在想的却是,他就用那一身单薄,这些年又默默地承受了多少呢? 为了母亲的一句话,为了所谓的“真相”,他藏起了对我所有的情感,欺骗了我,独独骗不了自己。 我不敢想象,多少个夜深人静,多少次寂静无人,多少次,他站在亮堂的落地窗前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他曾让我遍体鳞伤的那些话。 现在想来,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何止我一人。 我突然就想到了古浩的话,这些年,他到底是怎样熬过来的。 想爱而不敢爱,这世间,唯独这一个字他不能说出口。 许昱,许昱……我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那越来越疼痛的跳动,对不起,忘了我吧,就让一切都结束,尘埃落定。 如此,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第九十四章他会明白 白岳程帮我安排了住院,医生的建议当然是及早进行手术,于是当病房里只有我和白岳程两人的时候,他再一次提到了这个话题:“什么时候回德国?” 我将目光投向远处,虚虚看着,焦点渐渐模糊,然后淡淡说:“我想再待一阵子。” “一阵子是多久?” 我沉默。 “许欢,你还放不下他是不是?”白岳程用一种沉重的口吻陈述着这个事实。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看着窗外轻声说:“白岳程,你不知道,花瓶里的那支迎春花开得有多好,多灿烂,我多希望我是那朵迎春花,长长久久地开下去。” 白岳程一时间没有作答,良久,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候,他叹口气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回国,你想彻底放下他对不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为何又要犹豫不决呢?” “是,我是想放下他,可直到再见到他……”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汹涌而出,我哽咽道:“可那个人是许昱啊,是我最爱的许昱,是那个……同样爱着我的许昱。 白岳程,你不会懂的,爱一个人怎么会轻易放下。 这么多年,我的爱,他的隐忍不言,可我们不是错过,而是,没有未来。” 逃避了太久,终于鼓起勇气想在离开之前面对一回,却发现逃已成为习惯,一看见他便瞬间失掉好不容易才攒起的力气。 终究,我能选择的只有逃避。 白岳程轻叹口气,他的手不知何时到了我的脑袋顶上轻轻抚摸,柔声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摇头,满是失落:“我们的爱情既然无法继续,便也没有了继续的必要。从前是他承受起了伤痛,那以后便由我来承受吧。” 白岳程苦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安慰你,因为你看起来是那样脆弱那样让人心生怜悯。 可真打算要安慰你的时候,却发现你其实比谁都坚强,打碎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咽,你想得很通透,一切都早做好打算,让想要安慰你的人无从下手。 你从来都把自己的心门关得死死的,再疼再痛也不说。” 他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可是许欢,你不知道爱哭的小孩儿才有糖吃吗?” 我低头不语,也不再看他,过了很久才说:“订机票吧,一个月以后我们回德国。” 明明是他一直追问的结果,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 我摇头:“我现在终于明白他当初为何不告诉我拒绝我的原因。与其两个人一起悲痛,那不如一个人来承受一切。” 白岳程无奈地摇头苦叹:“也不知他是幸还是不幸,能被你这样爱着,可说到底……他才是那个被彻底蒙在鼓里的人。” “是啊……”我感叹:“所以说他真是傻,他怎么会相信我是他的亲妹妹呢,为了一个天大的误会还痛苦了这么多年。” “你真的永远都不打算告诉他了?” 我长出口气,闭了眼说:“我总不会让他这样苦痛下去,可现在还不是时候。白岳程,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你说。” 我睁开眼睛:“做一份鉴定吧,然后一回德国我们就完婚,再把鉴定交给他。” “如果他到时候来找你呢?” “或许那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吧。你就告诉他,我不想见他,他总有一天会放下的。” “许欢!”白岳程皱着眉头不赞成地看着我:“别乱说。” “我不是乱说,我是说真的。从听了他说的话以后我就开始盘算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如果他放不下呢?”白岳程问。 我转了转眼珠,心中悲痛,却倏然一笑:“他会的,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多年以前,我站在他身旁问:“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答是,于是我给了他想要的。 而如今,这也是我想要的,许昱,你会明白。 从此两两相忘,爱恨情仇便烟消云散。 这是我的爱情,花未开便已然落下。 而我不求因果,只希望,在他的未来繁花似锦,灿烂如春。 白岳程终于没再多言,起身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一个人的清静与清醒,那悲从中来的沉闷与无处宣泄的呻吟就开始滋长萌发,将我紧紧包围。 我把脑袋埋在膝盖里,母亲曾经对我说的话在脑海中渐渐浮现。 那是高考后的不久,她将我喊到书房,神色里是少有的慈爱。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眸中却有一抹难以掩饰的痛色一闪而过,她说:“阿欢,你不能爱任何人,你注定……要自己一个人来承受。” 彼时我不懂母亲的话,也不懂那抹难言的痛色,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我对许昱的心思,也知道许昱对我的心意。在那场还未开始的爱情里,母亲看得比我要清楚。 于是,旁观者清,她终于介入了我和许昱之间,用一个谎言就扯断了我们之间的可能。 不能动情,不能有大喜大悲,所以她对我从来是那样的淡,可在那淡淡之后却是她隐藏最深的用心良苦。 我忽然就无法想象,她每次面对我时候真实的心情。 她是为了我好,我的生命如何能承受得住爱情之重,既然承受不住,她便早早地掐断。 可她唯独没想到,我对许昱的感情会那样的深,深入骨髓,无处安放。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我步入爱情,自然也不会眼看着许昱一点点爱上我。 她也不想,让许昱为了我而去承受一段近乎绝望的爱情。 她做得没有错,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许昱。 可阴差阳错,五年的别离不过是缘于她当年的一句话,或许是天意弄人又或者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可我这五年来总在想啊,为什么她不告诉我呢,如果她能早早地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去爱许昱,也不用承受突如其来的悲痛。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总缠着许昱。离他远远的,这样他就不会爱上我,也不会……如此痛苦。 第九十五章真的只是巧合? 我在医院没敢长待,害怕许昱起疑心,当天晚上就回了许家,白岳程不放心,非跟着我死皮赖脸地也跑到了许家。 我盯着白岳程微微叹口气,也只得同意了他,就为他那一句威胁: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找许昱! 罢了,随他去吧。 果然,当晚许昱的脸色不太好,可他这个人向来会忍耐,即使是再怎么不欢迎白岳程,嘴上却没多说什么。饭后他就去了书房,客厅里只剩下我和白岳程。 我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发呆,只觉得我和那道门的距离竟那样遥远,远到我再走不过去。 吴妈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拿白岳程当姑爷招待,说说笑笑间还谈起了往年的事情。 白岳程显然好奇,一副虚心又深情的样子:“是么,原来许欢竟一直这样懂事。” 吴妈就笑道:“可不是,小姐来许家之前我还私心里担心过,就怕小姐不习惯怕生,可没想到小姐懂事得很,和少爷相处得很好,说是亲兄妹都有人信。” 白岳程就接着吴妈的话:“她和所有的人都相处得很好。” 吴妈点头微笑:“看到您对小姐这样好我就放心了。之前我总想着小姐,不知道她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虽然小姐不是我看大的,可在我心里就和少爷是一样的,我第一眼打心眼里喜欢那个小姑娘。” 吴妈说着倏然长叹一声:“我也问过少爷小姐的行踪,可他总不肯多说,只告诉我说再不会回来了。可我不信,我就等啊,等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可总算等到了。” 不曾听吴妈说过心里话,一时间眼角有些酸涩,我轻声问:“您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吴妈摇摇头:“我再不好还能不好到哪里去。我只是心疼少爷,他才二十七,人生的路还那么长,可在他的身上啊,我总看不到他该有的生气。 他不好好吃饭,我也劝不了他,后来闹胃病进了好几趟医院,可他也不听医生的劝,还没好就又要工作。 他时常应酬,先生还在的时候也有应酬,可少爷比先生还拼。 我有次听见动静,他回来已是深夜,一身烟酒气。我和他说话,他只反反复复着一句,‘我也难受’。 他这五年,过得哪里是人过的日子,我知道他心里苦,我心里也跟着苦,可除此以外,我帮不上任何忙。” 泪水几欲落下来,我的声音里已经有些哽咽:“他这五年,一直这样?” 吴妈点头应声:“可不是,有一次他胃病,我去医院看他,带的饭他随意扒拉了两口就要扯掉针头,说是要飞W市,还有个项目要谈。” 吴妈一边说一边叹气:“可他那样的身体,怎么经得住!” “然后呢?” “然后?”吴妈摇头:“我好说歹说,他输完一瓶液,又回去上班了。” 我一直以为我在德国五年已经够绝望和悲痛,可至此才明白,和他这样得过且过的五年比起来,我的那五年又算得了什么? 他到底……是怎么熬过这五年的? “他……” 吴妈静静看着我,可我却突然不知该怎么开口,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原本要说的话,只吸了吸鼻子,和吴妈轻声说:“这五年辛苦您了,我哥的性子就这样,我走以后……还望您好好照顾他。您一路照看他过来,也是这世上他少有亲近的人了。” 吴妈看着我叹气:“您什么时候走?” “过阵子,不会太久。等古靖回来,我再和她告声别就走。” 白岳程在一旁附和道:“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吴妈终于再没有讲什么,只是脸上瞬间苍老了许多,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是没说。 白岳程住客房,就在我卧室的楼下。上楼时候我看着许昱卧室紧闭的门,心里黯然想,是不是只能这样,我永远只能遥遥望着他,可却不能靠近分毫。 深秋的夜晚,天已经凉了下来,可我却仍然无心安睡。我就开了灯,从床头拿起母亲的那本影集,仔细看了起来。 古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皱眉沉思,接起电话我问她:“你不是在度蜜月么,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古靖深吸口气:“许欢我给你讲啊,你一定不要太激动。我听聂杨说的,有一次我哥约聂杨喝酒,然后喝醉以后……” “说重点。” 古靖想了想:“重点就是我哥喝醉以后说许昱喜欢你!许欢,许昱心里也有你唉!” 我揉了揉眉心:“知道了。” “就这样?你就没点其他的反应?” “古靖,”我正色道:“我和许昱没可能。” “为什么?”她追问。 我苦笑,正想着要怎么向她解释,忽然手里的书翻到了新的一页,我的指尖微微一顿,视线便停留在了那行小字上。 于是我说:“古靖,你说一个摄影师,她的拍摄风格有没有可能突然改变?” 古靖不明所以,咬牙切齿地说:“许欢,你别转移话题!” 我盯着那幅照片,只觉得呼吸渐渐加重:“如果她的拍摄风格突然转变,那又会是怎样的原因?” “许欢,你在说什么?” 我没再听古靖的话,手里的手机就一点一点地放下。 是了,我怎么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许昱说是母亲告诉他我俩是亲兄妹,可他那样一个严谨的人……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呢? 虽然我很确定我是父亲的女儿,可是母亲和许竟豪之间……似乎,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难道说,她和许竟豪之间真的曾经发生过什么? 书页停留的这一页,是母亲拍摄的一组照片。而这组照片一改她从前安谧宁静的风格,处处都有一种沉暗和压抑,让人看得心情焦躁。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拍摄时间,二十六年前。二十六年前,正是……母亲有了我的时候。 如果风格的突然改变是种巧合,那么时间呢?真的会那么巧么? 第九十六章往事 第二天在白岳程的陪同下,我回了一趟A市。记得在离开A市前,母亲有一个好友,我小时候也曾见过她。 万幸的是她没有换住址,我是带着疑问去找她,也终于寻到了答案。 赵阿姨和母亲是校友又是同乡,因此大学时候关系也比较亲密。 简单地寒暄过后,我便直入话题:“我想知道我母亲和许叔叔之间的事情。” 赵阿姨对我的话并不惊讶,只是摇着头淡淡说:“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她就这样回忆起了往事:“淑兰遇见许竟豪的时候她正大三,那时候许竟豪已经事业有成并且每年都有给学校资助。而你的母亲成绩优异,是他资助的其中一个学生。 他们的相遇,谈不上多美妙多浪漫,对于你母亲来说他确实就像初恋一样,从相识到相知,就像多年老友久别重逢。可那个时候,许竟豪已有家室。” 我震惊地看着赵阿姨:“所以说,是我母亲介入了许叔叔的家庭?” 赵阿姨摇头:“不不不,许欢,你听我说完。你许叔叔对你母亲从头到尾没有越界的情感。她是单方面的爱慕,直到后来,她偶然听人说起才知道,原来许竟豪已经有了妻子和一个儿子。 她知道以后就毅然决然地断绝这份念想,并且也不再联系许竟豪。虽然挺伤心的,可这种是非她还拎得清。” 我松了口气:“他们以后真的再没联系了?那为什么……母亲后来还会和许叔叔走到一起?” 赵阿姨笑了笑:“小欢,你难道不好奇你母亲和你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我愣了愣:“父亲?” 她点头:“是,你的父亲,仔细说起来,你姓的这个许其实和许竟豪是一个许。” 我震惊:“那我和许叔叔……” “你这声叔叔喊得一点都没错,他还真是你叔叔。 许竟豪有一个大伯,是他父亲的亲兄弟。他这个大伯一生未婚,后来就到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孩子,正是你的父亲。 你的父亲也可怜,一出生就被人扔到了孤儿院门口,他从小也没什么玩伴,后来许竟豪大伯心疼这个孩子,就领了回去。 你的父亲比许竟豪年长几岁,他们关系很不错。也可以这样说,许竟豪正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才对淑兰颇为照顾,只是当时你父亲却并不想让她知道。之后来她一个人跑到西北取材,路途遥远,是你父亲在陪着她。再后来……” 赵阿姨笑眯眯地看着我:“一个人长久的陪伴是最难得的,你母亲明白这个道理,也很珍惜当下这份感情,便自然而然地和你父亲走到一起。只可惜后来许竟豪的大伯离世,你不曾见过他。因为你母亲在A市待惯了,所以你父亲便陪着她定居在A市。” 原来是这样,我在心里叹口气,问:“我父亲去世的原因,您知道吗?” 王阿姨犹豫片刻点头:“听你母亲说起一点,他们在结婚前你父亲就正经地和你母亲说过这个事情,只是你母亲不在意。你父亲倒是有过犹豫,可后来还是禁不住你母亲一遍一遍的哀求,俩人这才结了婚。 你父亲去世以后,她还找我谈过心,说是太痛苦了,这种知道结局的等待,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隔天醒来就是世界末日。我当时就问她,既然那么痛,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我听着恍惚:“为什么?” “她说没办法,她情已深,再拔不起来,若是连根拔起,要的是她的命。她真是……爱惨了你的父亲,我问她后不后悔,她摇头不说话。只是前几年和我联系时候突然又说起了这个事情,说那种痛发生一次就好,她再见不得身边的人也那样痛一次。我这才明白,她虽然不后悔,可那种痛,压得她那么多年都喘不过气来。” “不过是青春年少,许竟豪带给她的悸动都变得那么遥远那么浅。只是你的父亲注定陪不了她一世,你父亲刚走那阵子,我总隔三差五接到她的电话,她说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可每次再见到她,她还是那样得体,对着我也只淡淡一笑,可那笑却更让人心疼。” “那我的母亲,最后又为什么和许叔叔走到了一起?” 赵姨叹了口气:“你父亲终究是放心不下你,更放心不下你的母亲。如果这世上还有人值得他信赖的话,也只有许竟豪了。你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你的母亲也需要。 她明白你父亲的意思,为了让他走得安心,便答应了下来,后来就带着你和许竟豪生活在一起。可家庭完整了,她的那颗心却始终缺了一大块,再没有什么能填满。” 赵姨说着一顿,目光再次落到我的身上:“如果不是因为你,只怕她早已经不在了。她坚持得太久,也太难,你的父亲……终究是她心尖上的一根刺。最是深情留不住,可偏偏也拔不得。” 我心里一酸,没想到母亲对父亲竟是这样的深情,一时哽咽得发不出声音:“她……” 只这一个字,再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以为她性子太淡,淡到无情,仿佛世间万物总与她无关;我也一直以为她早将父亲遗忘,甚至从未爱过,可从来没有想过,她这一路竟然是这样艰难地走过来。 她爱我,可从不言表。父亲给她带来了短暂的陪伴,她便用所有的爱,感激这陪伴。 她把情深藏得很好,从不让我知晓。 我突然就哭得泣不成声,为何……所有人都要瞒着我,然后独自承担起一切。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几年前我曾问她,是否对父亲也没有倾注太多的感情,那时候她怎么回答呢? 她说是。 可事实,却并不是如此。 她深爱父亲,爱得比任何人都深。 在我的记忆里,每次我去看父亲时候都会带着一大束菊花。而在我去的时候,父亲的墓前早已经摆好一束百合,那是母亲放的花……她最喜欢的花。 她把自己最喜欢的花给父亲,因为她也明白父亲对她的爱……会喜欢她所喜欢的一切。 她那些年到底怎么过来的呢?我禁不住想,深爱的丈夫,至亲的女儿都有着注定要离世的病情,而她只能去接受,无法反抗。 说到底,我幸运多了,不是么? 第九十七章再见徐浣 白岳程今天难得的没多说什么,只安安静静地走在我的身后。 赵阿姨住得还是老房区,走在狭窄的小巷里,周围是打闹嬉戏着的孩童在互相追逐。有个小孩子跑着跌倒了,他只哭了一声,可看周围没有人来扶他,便微微抽泣着自己爬了起来。 他的衣服上还带着灰土,手上大概蹭破点皮,就一个人安静地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 我看着那个小男孩,白岳程看着我,良久他说:“其实有时候哭出来,才更勇敢一些。因为有些伤痛总要直面,坚强不代表隐忍着一路向前。人生惨淡却依然选择直面才是真勇士,不是么?” 我笑了笑:“是啊,可勇敢这个东西不是谁都能够拥有。有时候直面的后果太难以承担,于是有的人不得不选择成为胆小鬼。那些需要直面的伤痛不仅不会痊愈,反而会让更多的人痛苦不堪。” 白岳程叹了口气:“你就是认死理。” 我嗤笑:“照你的说话,跌倒的孩子就应该嚎啕大哭要糖吃,可生活中哪来的那么多糖。白岳程,你总说我在逃避,那你觉得我怎样做算是不逃避呢?告诉许昱我活不了多久了,让他从一个痛苦跳到另外一个深渊?何必呢……我何必再累连他,如果是地狱,那么我一人面对就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许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他……” 我一愣,随即坚决道:“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给他知晓。” 我的爱,我的病痛折磨,他通通不会知晓。少年时期的那份爱走得太远,就像一只风筝高高地飞在天空上,那样耀眼,那样闪亮,照亮我全部的生命。可它终究只是一只风筝啊……飞得再远,只要将线剪断,也会无影无踪。 现在,只要我将这线剪断……只要剪断,他终究会把我遗忘。然后时光就变成一只橡皮擦,擦掉青春年少里所有青涩的爱恋,仿佛不曾出现。 白岳程终于没再说话,在我们一片静默里,突然,我的身后响起一声遥远而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确定地问:“许欢?” 我回头,说话的人就在我身后六七步远地方。五年未见,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她扎着松垮的低马尾,身上是一件松松的连衣裙,她的手里还提着才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菜,看着我颇惊讶说:“竟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我只感叹一个巧,世界这么大这么小,没想到五年后的重逢是这副场景。 “徐浣姐。”我平静地唤着她:“好巧,在这里遇见你。” 她便笑了起来,走过来,语气亲昵地和我说:“五年没见了,去我家坐坐?就在附近。” 我想了想,点点头。就看见徐浣向那孩子走过去,柔声说:“怎么又摔了?” 那孩子怯怯地摇头,用手指了指脚,小声说:“鞋子大,可他们都跑得快,我也想快一点……” 徐浣摸着那孩子的脑袋:“小虎子上次帮阿姨浇花,浇得可好了,今天还帮阿姨浇花好不好?” 小虎子眼睛亮晶晶地,问:“真的吗?” 徐浣点头:“当然,阿姨总浇不好,一直等着小虎子来帮阿姨呢。” 小虎子听完,犹豫了一下,便跑开了。 徐浣这才转过身来和我们解释:“邻居家的孩子,只是他的父母常年在外,他就和外婆一起住。” 徐浣住的是一比较老旧的房屋,一进屋,就看见屋内摆放着一张黑白照。那张黑白照片里是一位老人,而那老人我认识,是小雯的奶奶。 我不可置信地问:“老人家……” 她叹口气解释:“小雯走了以后她,她一直没什么精神。我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是心病,而且老人确实上了年纪,大的毛病没有,小的毛病也无法根治。可是我平日里和她说话,她又从不肯多说,怕我担心。” 我沉默半晌,片刻,轻声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两年前吧,那天早晨醒来,她让我给她穿戴好寿衣。当时我说什么也不肯,她那天精神那样好,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走。可后来她执意如此,我便想先顺着她的意给她穿上,可衣服刚穿好,她就走了。” 徐浣说着掉下了眼泪,那线珠子就再也停不下来:“这么多年过来,真说不上是谁陪谁。她总和我说‘丫头,谢谢你不嫌弃照顾我这个老婆子,我真是上辈子积的福’。可其实,别说上辈子积福,老天对她这一世也是何等的不公。若真是上辈子积福,她怎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丈夫、儿子、孙女都离自己而去,那可是至亲至爱的人。 她常宽慰我说,别为她担心,她说她这一辈子过来什么没经历过,她总说自己还能受得住。可多少个夜晚,我夜半醒来总能看见她偷偷抹眼泪。说到底,是我们对她的亏欠,她没有嫌弃我,我已经知足,而且她还陪了我那么久。每次回家时候有个人等着我,一进门就有关切的眼神。” 我静静地听她说,没有打断,听到动情处也跟着感叹:“秦继羽犯的错和你没关系。” 她摇头:“许欢,你不懂。我有时候也会这样安慰自己,可她对我越好我就越愧疚,越感叹上天的不公平。她对我那样好那样好,可我的表弟却是间接害死她孙女的凶手。我想她是恨过我的,我最开始说要照顾她的时候,她并没有答应,于是我就隔三差五来看她。有次公司加班,加到特别晚我也没吃饭,回家前我在她门口站了一会儿,谁知道正巧她出来了。也是那天晚上,她难得地和我说了很多话,听说我加班还没吃饭,就给我煮了面。真的,许欢,不管你信不信,吃到面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我看着她,她的眼里满是回忆时候的动容,过了会儿,她抹掉眼泪,和我说:“都怪我,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快先坐着,我给你们沏茶,咱们坐着说。” 我和白岳程坐了下来,徐浣就去忙着泡茶。我打量着屋子,地方倒是不大,仅一间卧室。大概是有些年代的原因,屋内是满满的陈旧感,卧室和厕所的门是木质的,只是下部的绿漆给磨掉一大片,木条就一层层地露了出来。地上铺的还是水泥地板,难免留些小坑。徐浣端着茶水过来时候,我顺便问她:“你一直住在这里?” 她点点头:“这里挺好的,邻里之间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之前老人还在的时候,平日里我不在家她也有个能说话的。现在她走了,我也习惯了这里,而且平时也能帮衬着他们。再者,这里房租便宜,虽然离上班的地方远了点,可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大不过我每天早起一会儿,路上的时间就全有了。” 我颇意外地看着她:“其实C市的发展更好一点,以你的能力,在C市应该也不错吧?” 徐浣笑着摇头:“念大学时候也想过,后来在A市找了工作,发现这里也挺不错的。很安静的一个地方,没那么多喧嚣,挺让人舒心的。” 我看着她,犹豫之下问:“秦继羽呢?他出来了吧?” 她摇头:“小雯的奶奶去世不久我去看他,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他当时看起来很平静,只是和我说了句话。” “什么话?” “他说监狱里最常说的一句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他早已失去了为人的资格。便是那心再洗千遍万遍,已发生的无法改变,已做出的伤害再无法收回。他说……如果他都能被苍天谅解,那么,对于被他伤害的人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我一怔,想不到秦继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那以后,每到了他刑满时候,他总会犯点事情,然后延长时间,就一直待着没出来。我这个表弟,从小狂妄惯了,自负又骄傲,而如今他终于收敛习性,终于懂事了,可他成长的代价却太过惨痛。” 我不由得苦笑:“所以说可惜了小雯,遇到了一个不该遇到的人。” “是,他也说过,如果小雯没有遇见他,如果他没有从前那样渣,她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他和我说,这个世上除了小雯,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原谅他,可小雯走了,他要么就到地狱去向她恳求原谅,要么就一辈子待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永远惩罚自己。不是救赎,只为给那个女孩子一点公平,替她……报复。” 报复自己,所以把自己困在一段心魔里。他是真渣,也是在真心悔过,小雯的奶奶一走,带走他最后的一点对外界的挂念。 谈到秦继羽,不知不觉间就谈到了许昱。 她说:“其实我和许昱很少有联系,除了每年开学时候他会打电话问我一声,除此外,我们几乎没有交流。可那次学期末,我突然到我兼职的地方找我,问我说‘秦继羽是你表弟吧’。我当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看见他脸色不是很好,便知道那小子肯定是闯祸了。再后来去A市的路上,他面色深沉一言不发,我心里就咯噔一下。问一起去的警官,才知道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白岳程在一旁难掩好奇:“所以你们说的那个秦继羽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瞪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 徐浣笑了笑:“事情太遥远,还是让许欢给你讲吧。” 我只说之后再给他讲,便好奇地问徐浣:“你说许……我哥他,每次开学都会找你?” 徐浣点点头:“是啊,他每次开学总会问我学费有没有到帐,许昱没告诉你么?我每年的学费都是他借我的,然后说可以等到我工作以后再还。” 我一愣:“没有。” 她哂笑:“这样,我还以为你知道。那你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那天我是等许昱下课去找他还钱的。那时候我兼职打工正好发了工资,又连着前几个月积攒的,便想着先还一部分。他起初不肯拿,说以后一起还他就好,可我坚持要给他,他便收下了。” 我震惊:“不是情书?” 她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会以为是情书呢?我倒是给他写过情书,可他拒绝了。那时候我一个朋友拿了那份情书,委托他们班上的同学夹到了他的书里,我虽然反对,可还是默许了她的做法,也想着给自己最后一线希望。可后来他看到以后,便给我退了回来,明确和我讲了不可能。”她犹豫了片刻又说:“许欢,其实你走这五年……他过得不大舒坦吧。” 我疑惑,苦笑着问她:“我知名度这么高么?连你都知道我离开五年。” 她叹口气:“你知道的,许昱那样出色的人物总会是校友之间的谈资。毕业以后,班里同学到C市聚了一次,正巧碰到了许昱。不过他挺忙的,我们只简单打了个招呼,那时候的许昱比之前憔悴了很多,眉目之间有些倦色。所以饭桌上,有人便谈到了他也谈到了你。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恍然察觉出他对你那细腻的心思。” 徐浣问:“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借学费给我?整个学校贫困生多了去,为何单单是我呢?许欢,是因为我的名字,和你同音的名字,说到底是因为你。在他拒绝我没几天,你便约我见面谈了谈,现在想起你的那番话来,你和许昱分明就是心里有着对方。既然是两厢情愿,怎么还蹉跎这么多年?” 她的话我还没有消化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目光终于有些闪烁说:“我们之间,有些复杂。” 她不再多说,大概是察觉出我不想多说,良久叹口气,笑着换了话题:“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这才松口气,勉强一笑:“母亲生前一位故友在此,我来看看她。” “是么,竟这样巧?” 我点头:“离你住的地方还真不远,我才从她家出来两步路就遇见了你。” 在徐浣家小坐一会儿,我便和白岳程离开了。白岳程继续好奇:“那个秦继羽到底怎么回事?” 我挑眉看他一眼:“白大公子不早就把我中国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了,怎么还问我?” 白岳程笑得有些尴尬:“啊……你知道了啊。” “废话。有次去你办公室,你不在。我放文件到你桌上时,正巧看见。” 白岳程就叹气:“还真是巧啊……又没瞒过你。不过我只知道你到许家那几年,这个秦继羽……我倒是不知道。” 我笑了笑,没说话。其实我并没有看到所谓的他调查我的资料,是白衾看到告诉我的。 她说:“岳程这个人看似粗,其实很多东西都很细。在他身边的人,他大多是知根知底。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他竟还特意派了人回国去查你,还查得那么细致。” 我了然,当时回她:“谁让我是他手下第一大将呢。” 第九十八章掩饰 从A市回来那天下了场大雨,深秋的雨冰冷而刺骨。大雨冲刷着落叶片片凋零,冷傲无情,层层打湿的叶子就团簇在地上,任人踩踏。 去的时候天还不算凉,因此我穿得略显单薄,风一吹就瑟瑟发抖。白岳程看我冷,挺苦恼地说:“早知道我多穿点好了,这样还能给你件外套,也好显示一下我的男性魅力。” 他倒是不怕冷,只穿了一件卫衣。不得不说,这件卫衣确实衬他,明明快三十的年纪,偏生被他穿出一种十八九岁年少的感觉来。 出机场的时候,白岳程撑起一把伞,和我说:“咱俩用一把,这样挤挤会暖和一点。” 我无奈地口气:“不和你撑一把还能怎么样,一共就带了一把伞。” 白岳程就在一旁笑,他的笑容向来明朗,我快几步走到伞下,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轻声说:“好了。” 他把伞向我这边移了点,我无奈,只能向他身边靠近了些。雨天并不好打出租车,我以为我们大概要久等一阵子。可向前走了没几步便看见前面停着一辆车子,白岳程就带我走了过去。 拉开车门,我并不认识司机,便疑惑地看着白岳程。白岳程先把我送到后面坐着,自己才坐到副驾驶位置,回过头来开玩笑似地和我说:“我滴的,现在快车很方便的。” 我半信半疑间,听见司机恭敬地喊了声少爷,然后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被戳破,白岳程也不尴尬,反而还和司机说笑:“我说真的,咱们在C市还要再待一阵子,这两天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情,接接客也挺好的。” 接……客,我憋着笑,后来憋不住就咳嗽起来。那司机嘴角一抽,可还是严肃道:“车是您的,真要接也轮不着我。” 这司机倒是有意思,我笑了笑问白岳程:“司机是跟着你来的?” 白岳程皱着眉头苦恼地说:“才不是,我怎么会带个电灯泡干扰我和我的未婚妻。还不是我家老爷子,非要找人来监管我。” 我很好奇:“那前几天怎么不见他?” 白岳程瞟了眼正在开车的司机:“我让他去老家了,替老爷子去看看故土。” “这就是你所谓的助理?”我笑着问他。 白岳程摸摸鼻子:“你可别小看他,他能耐大了去了。我之前想和老爷子要人,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肯,还说什么给我做助理是大材小用。” 白岳程这么说彻底勾起我的好奇心,我微微向前探了探头:“敢问帅哥尊姓大名?” 我刚问出口,白岳程就幸灾乐祸笑了起来:“你叫他,NaNa。” 这是个什么名字,而且还是女孩子的。 司机冷笑一声:“看来白大少爷是想让老爷子知道其实是我替你走的那一趟。” 白岳程赌气,小声说:“你也就会威胁人。” 成功把白岳程“撂倒”,司机这才开口说:“叫我貀就好。” “那?”我问:“这个名字好奇怪。” 他似乎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可眼神中却毫无波澜:“貀是一种野兽。” “哦……”我不知该怎样接话,白岳程就在一旁偷着笑:“我告诉你啊许欢,他这个人可无聊了。” 后来我问貀到底是做什么的,白岳程告诉我说……貀是老爷子的保镖。 我不由得感叹,连保镖都长那么帅,白老爷子品味果然高啊。 不过白岳程的解释是这样的:“他是防我拈花惹草的,自以为找几个帅气的保镖我就勾搭不了他的员工。” 白岳程这厮……还真是没节操。 那天白岳程本打算先送我回许家,可正在路上时候古靖来了电话,说她回来了,现在正在家里待着。 她所说的家自然不是古家,而是聂杨的家里。五年前聂杨和古靖结婚时候,聂杨就买了房。地段在C市也是一等一的好,可惜后来他俩离了婚,就只剩下聂杨自己住。 她问我有时间要不要到她和聂杨家里去看看,我一想,也好。再过阵子就走了,趁今天有时间,便让白岳程送我到古靖那里。 我到古靖家里时候聂杨恰巧不在,我便打笑她:“难得,你竟然没和聂杨腻在一起。” 她睨我一眼:“不然呢,你以为我怎么会想到你。” “好啊,合着你是因为聂杨不在身边了才想起我。”我佯装怒意。 她倒笑得开怀:“好了,我带你参观我家。” 古靖的家倒是大,她就带着我逛,然后说:“我听我婆婆说,这室内的装潢竟然都是聂杨自己设计的。” 聂杨想得还挺长远,婴儿房都备好了,我看着颇羡慕和她说:“到时候你有了小家伙,可别忘了告诉她有一个叫许欢的大姐姐。” 古靖嗔怒:“不要脸。” 参观得差不多,古靖要留我饭,我就说不了,刚回C市,还得先到许家一趟。 说起许家,古靖就皱眉沉声问我:“你和许昱到底怎么回事,现在知道他喜欢你了,你怎么倒没表示了呢?” “表示?要怎么表示?”我笑着问她。 “许欢,你别告诉我你对许昱没感情了。” 我失笑:“你可别忘了,我有未婚夫,要结婚了。再过不了多久,我就回德国。” 古靖微微惊讶:“你还要走?不是吧,许欢,你来真的啊!” 我伸手,将一缕头发缠到耳后:“当然是真的,难不成还有假的?” 她摇头:“我不信,许欢,我不信你不喜欢许昱了。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是看着你一点一点过来的。你对许昱的感情有多深,我知道,你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下他?尤其是在知道他心里也有你的情况下。” 我轻轻笑了笑,尽量不让她看出我的辛酸:“古靖,五年了,这五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感情这种东西最容易改变,我已经不喜欢许昱了。” 古靖看着我,明显不相信:“你是变了很多,可是许欢,我们的那五年不是白相处的,眼神骗不了人。你对许昱的感情不比我对聂杨的浅,你知道吗,从你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三个字,放不下。” 我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僵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再维持不下去。被古靖说中心事,眼泪终于掉下来:“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可是古靖,我和许昱真的不可能了。” 我不可能将我的病情告诉她,只好说:“我和许昱,我们两个人是兄妹,亲兄妹。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 古靖听着一愣,倒吸口凉气:“他……” 她叹气:“所以他是知道你们的关系,所以当年才对你不冷不热?” 我点头:“是啊,所以对于我俩来说,现在这样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其实五年前就应该是结局,可终究是我心有不甘。 第九十九章不能没有你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可想得再多,结果却只有一个。 我打着伞走在路上,没有立刻打车,只想在这样的下雨天,在行人稀少的路上,自己静静地走一走。 烟雨濛濛,我的眼前是一阵雾气,所有的景色就都模糊在轻雾里。天色渐渐沉暗,一如我的心情,我撑着伞看着不远处站牌后面替换着的广告商标,便想起那年大雨,他一人行走在瓢泼中。 那时候的他,是怎样的心情呢?是不是也如同我现在这样孤寂,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雨还在淅淅沥沥,我的身后却有了声音。是脚步践踏雨水的声音,然后在我的身后停下。我转过身子,果然是许昱,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雨中,身形修长,只往那里一站,我的三魂七魄就此被收走。 我们就在雨中相互望着,良久,我开口:“你怎么来了?” 他皱眉,没有作声,而且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我的心脏不停地收缩,一时间忘了言语,只呆呆看着他,直到他到了我的身前,我只需要稍微动一下,便能碰到他的胸膛。 下雨天,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可这泥土气息并掩不住许昱身上的酒气。 那酒味很重,重到我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要向后退。可我才迈了一步,他就把我拉进怀里,用力抱住了我。 我一怔,瞪大眼睛感受着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许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他紧闭着眼,声音里满是疲倦:“可是许欢,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对你放手。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当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那样亲密……许欢,我也难受,我也很难受。” “哥,”我说,果然感觉他浑身一震,我内心酸楚,可还是轻轻推开他,接着说:“我迟早要嫁人的,你也迟早要娶妻。我们是兄妹啊,我希望你过得好,你也是这样对不对?” 他沉默不语,只是把唇抿得死死的,他手上的伞早掉落在地上,任由雨水侵蚀敲打,他也毫不在意。 我狠下心,转过身子就向前走,可步子才迈开,他就再次用力把我拉进他的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桎梏,一时之间我竟挣脱不得。他的浑身已经湿透,雨水还肆无忌惮地打在他的身上。雨滴顺着他的头发流到了我的脸上,我无意间尝到,竟然有眼泪的味道。这一刻,突然很安静,我静静地不再挣扎,他的手臂没松,反而愈来愈紧,如铁臂般,我被勒得生疼。他的手臂还在收紧,我的脑袋就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膛处。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有丝哀求的味道:“许欢,我们继续好不好,不管什么伦理纲常,不管什么世俗人情,我们可以不结婚,可以不要孩子,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不离我而去。许欢,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我不能没有你。” 他说:“这五年的滋味,我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他的泪水落到我的眼睛上,他的眼泪便顺着我的眼泪一起落下来。我很贪恋他的怀抱,也舍不得离开这个怀抱,可这个怀抱终究不属于我。 鼻尖全是他的气息,我用力地吸了吸,然后强忍着刀割般的心痛说:“许昱,我是你的妹妹,永远都是,所以不要再开玩笑。” 我感觉那怀抱更紧了点,然后许昱蓦然拉着我的手摸上他的胸膛处,几乎是低吼着说:“你听啊许欢,它因为你在跳动,因为你!” 我抬起头,努力让眼泪不再留下来,心里却在想,我的心脏即将要停止跳动了。 然后我轻轻说:“许昱,你喝醉了。” 他一滞,终于放开了我,自嘲一笑,连伞都没有拾起,就摇摇晃晃地走开。 我在雨中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渐渐远去,才大声地哭出来。 许昱,我何尝不想和你在一起。可我怎么能让你知道这个事实,你说你可以不在乎一切也要和我在一起,可终究是我做不到。 因为我在乎,在乎你的伤痛,在乎你的未来。所以当你终于鼓起勇气跨越艰辛来到我的身边,我依然要将你无情地推开。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许家,也不好去找古靖,更不想去找白岳程。 突然就发现,天大地大啊,我依然无处可去。 雨后的游乐场早早地关了门,我坐在在游乐场对面的公交车站牌下避雨。这时候雨势渐小,我的身上还是单薄的衣服,大概是因为雨天的缘故,来等公交的人也很少。我就安静坐着,看车辆来往,公交车停下又开走。 手机铃声接连响起,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有许昱的,有古靖的,还有白岳程的。可我谁的电话也不想接,唯一想听许昱的声音,即使听到他的声音又会伤心难过。可我害怕,害怕忍不住……忍不住对他倾诉。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许昱的名字一直在跳动。我拿着手机静静看着手机屏,直到那跳跃的光亮暗了下去,也舍不得将它收起。忘了自己待了多久,雨还在下着,我就靠着站牌睡了过去。 偶尔有凉风阵阵,我在睡梦中打个哆嗦,就连梦境里面许昱的脸色都沉了一下。梦里的许昱依旧是是面无表情,声音冷酷说:“许欢,我不想再看见你。” 然后我就死皮赖脸地缠住他的胳膊,耍赖般说:“你休想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我。” 然后许昱轻轻一笑,梦境里遍地花开:“呀,竟然被你给知道了。那你就不走了好不好?” 我痛快地点头:“好呀好呀。” 只是梦里面突然陷入黑暗,那花团锦簇不见了,许昱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低着脑袋,轻声呢喃着:“许昱。” 我是哭醒的,泪水从眼角溢出来,我就开始抽泣,后来那梦啊……实在痛苦,我再承受不来,便终于醒了过来。 醒来时候,雨已经停了,我的身上松垮披了件衣服,一回头就看见白岳程正坐在我旁边。 他没有看我,视线落在对面的游乐场。他微微弯着腰,双手交叉在一起,手腕就搭在膝盖上。良久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喊着许昱的名字。” 我擦了把眼泪,问他:“你怎么找来的?” 他长吁一声,开始调整坐姿,身子后仰扯了扯领带:“许昱找不着你人,就给我打电话,说你也不在古靖家里。思前想后,你会来的地方,似乎只有这么一个了,我就过来碰碰运气。” 我垂头丧气地摇头:“你没必要找我,我现在哪里都不想去。” 他笑了笑:“好啊,我陪你。” 白岳程陪我坐了一会儿,我到底没让他一直陪着我,便让他载我到酒店又开了个房间,然后让他发消息给许昱说我已经睡下了。 第一百章车祸 在我去机场之前,我一直没有再见许昱,只是给他打了通电话,和他说我今天的机票。 他淡淡地回了声“嗯”,然后再没多讲什么。我只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中”几个字怔然发呆,然后狠下心来挂断了电话。 去机场的路上我都没再说什么话,窗外的风景是那样的熟悉,想起几个月前从机场回来时候的场景,只觉得满目萧然。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步步艰难,明明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的决定,这一段路于我而言依旧如此漫长。 可能是想得入神,不知不觉间我竟停了下来。 “走吧,”白岳程走到我跟前和我说:“到时间了。” 我蓦然回头望了望,却没有熟悉的人影。这次的离去又和五年前那场独自出国重合在一起,那时也与现在一样,无人送别。 我收回视线,冲白岳程笑了笑,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拿出来一看,是古靖。 我只得接起电话,问她:“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古靖慌里慌张:“许欢,许昱出事了!” 我一惊,手里的电话几乎拿不稳,就连声音也变得恍惚:“他……怎么了?” “车祸。”古靖说:“现在还昏迷未醒。” 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连要怎么说话都忘记了。我呆呆地举着手机一动不动,呆滞不肯前进,手里的行李摔落在地。 白岳程这才察觉出我的异常,他本来已经在我前面一段距离,听到动静便回过身来,快步朝我走近,问:“出了什么事?” 我茫然不知如何作答,可依稀还能察觉到心口疼得呼不上气来。电话里古靖的声音也变得模糊,我只好把电话递给白岳程,祈求地看着他,求他帮我听电话。 白岳程叹口气,没拒绝,接过了电话。他一边听一边向我解释:“目前正在医院,古浩在陪着他,只是严不严重医生还不好说,需要看他什么时候醒来。” “哪……哪个?”我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可那声音酸涩嘶哑,难听极了。 白岳程就问医院,我认真听着,待白岳程说完,连手机也没来得及拿,扭头就向外跑去。这时候我忘记了我要去德国,忘记了再也不见他的决心,心底处只有一个想法,他出事了。 跑了没两步,白岳程拉住我:“许欢你想好了,你的病情不能再拖了。” 我别过头不说话,只是用力挣了挣他。他手里一松,随即苦笑:“我就知道,只有是任何有关他的事情,都能让你以命为赌注。” 他问:“想好了?” 我闭住眼睛:“再推一阵子吧,让我看到他没事,我立马回去。” 白岳程无可奈何:“好吧,我送你去医院。” 到医院门口第一件事就是飞奔,走廊里有护士和我说:“小姐,请慢一点。” 可我全然听不见,直到到了手术室门口,看着刚刚被推出来的许昱,问:“怎么样了?” 古浩摇头不语。 我心里一沉,问医生:“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 医生说:“看病人自己了,这个我们也不好说……” 医生没有说下去,我的双腿却蓦然一软,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我看着沉睡的许昱,迈着飘虚的步子一步步朝他走过去,还未开口,眼泪就先落下来。 古浩在我身后解释:“他前阵子淋了雨,就一直感冒着。可他也不在意,一点都不懂得仔细自己的身体,还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今天在路上,他大概是精神恍惚,避开了迎面而来的货车,却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白岳程在一旁跟着叹气:“真不让人省心。” 倒是古靖,走过来看我一眼,试探问:“你哥出事时候,好像和你通过电话?” 我一怔,恍然想起什么,问:“什么时候?” “九点多吧。” 我心底狠狠一颤,那正是……我去机场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 古浩没再多说什么,走之前只是和我说:“你多陪陪他吧。” 我沉痛点头,送走古靖还有古浩,就和白岳程待在病房里。 我从未见过这样虚弱的许昱,虚弱得让我心疼。白岳程出去带了饭回来,和我说:“先吃点东西吧。” 我摇头:“吃不下。” 白岳程皱着眉:“许欢,你也是病人。” 我低声说:“白岳程,我没胃口,不要逼我好不好?” 白岳程强压着怒气:“不是我逼你,而是你自己在逼自己。” “我知道,可看他这样……”我说着一顿:“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如果没有我……那他一定过得比现在要好。” 晚上的时候,白岳程让我先去休息,他来照看许昱,我不肯,说什么也要陪着许昱。 白岳程知道我的性子,也没再劝,便说:“那好,我陪你一起。” 我摇头拒绝:“我想单独和他待一会儿。” 记得在遥远的从前,也是他深夜守在病床前,而且大晚上的因为我一句话还特意去买咖啡来。我心里默默想着,许昱,也让我替你守一次夜吧。 我拉了凳子坐在他身边,端详着他的睡颜,心里想,许昱啊许昱,你怎么就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呢? 一边想着,手指就触到了他的脸,以及隐隐泛青的胡渣。他静静地躺着,双眸紧闭,眉头微微皱起一点。我便抬手到他的眉心帮他抚平,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许昱,我在这里,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他当然不会回答我,可那眉头却再没皱起来,我就撑着胳膊看他,轻声笑着和他说:“许昱,你真傻,母亲说什么你都信。你看,你这么聪明,我却这样笨,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妹妹呢?我母亲和许叔叔之间没有什么旧情,她爱的只有我父亲一个人。” 他面目安详,呼吸也平稳,夜渐渐深了,我也有了点困意,就伏在病床上,低声呢喃着:“别怪我,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只是不忍心告诉你,其实……其实……” 一句话没说完,我便睡着了。 待在许昱的身边,一夜好眠。第二天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可我的身前却没有人。 奇怪,许昱去哪里了? 正疑惑间,古浩扶着许昱从厕所出来。看见我笑了笑说:“我早上过来发现许昱已经醒了,不过他不让我吵你,让我陪他去厕所。” 我看着许昱久违的笑脸,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干巴巴地问:“你……你没事了?” 他摇头,眼眸亮如星辰。然后任由古浩扶着他走到我身边来,眉梢唇角间俱是一扬:“许欢,你昨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国庆节以及周日的加更小福利已送达哦~祝大家国庆节有一个愉快的假期。 今天第一百章了呢,本文也马上就要结局了,预计它会和你们的国庆假期一起结束,这样的话就可以趁着假期看完了呢。 第一百零一章误会 他说什么? 昨晚的话他都听到了? 我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一步,就直靠着病床。许昱就坐在床榻一侧,仰头看着我:“你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怪我当年说了那样重的话,所以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古浩在一旁好奇:“你到底说了什么,能让他一走就是五年?” 许昱摇头,笑着看古浩:“你不必知道。” 古浩抚额:“你还真是过河拆桥。” 许昱就笑眯眯地盯着古浩,直到古浩受不了,说:“行行行,你们聊着,我先出去了。” 古浩出去的时候带了门,一时间屋内静默,只有我俩。 我僵硬着不知如何动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昱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我一低头就望进他的眼里。 他满是笑意,眼眸亮如星辰,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他看着我,戏谑说:“你打算就这样一直站着?” 我没说话,从他的手里挣出来,拉了凳子坐到了他的对面,就是不敢直视他。良久,我试着转移话题,问他:“你好点没?” 他笑得不明所以:“担心我?” 在他的注视着,我只能点点头:“你太不小心了些,听古大哥说你不注意身体,感冒了也不吃药,这可怎么使得?” 他笑着点头:“是使不得,以后都听你的。” “我……”我犹豫片刻,问:“你这五年一直这样?” 他依然注视着我,笑意十分温柔:“许欢,我们不说那五年了好不好?我们来谈一下以后。” 我不做声了,看我不做声,他就静静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我不会开口了,才颇无奈地说:“你本来是打算要到德国的是不是?” 我点头。 他继续说:“既然你都要到德国了,那怎么还赶到了医院?” “我……”我吞吞吐吐:“你是我哥,我自然是要看你的。” 许昱揉了揉眉心:“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我抿唇不肯说话了,他就定定瞧着我:“许欢,我记得昨天晚上有人一直在我耳朵边上和我说话,说……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我埋头:“你听错了。” 他叹口气:“许欢,我被骗那一次就已经足够了。你说得对,我真傻,怎么会傻到失去你,傻到让你离开我。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傻了。” 我使劲摇着头:“许昱,我迟早是要离开的。” 他不可置信:“你还要走?” 我苦涩地点点头:“是啊,我过几天还是要回德国的。” 许昱一下子就沉了脸:“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说:“我们当初不是都说好的么,从此只是兄妹。” 他严肃地看着我:“可是许欢,你不是我的妹妹。” 我轻声笑了:“我乱说的你也信。” 许昱挑眉:“乱说?那份鉴定报告是你让白岳程做的吧?” 我心里突得一跳:“你怎么知道?” 他身子微微前倾,然后我听见他说:“许欢,这是C市不是德国,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我苦笑,果然瞒不下去了,便说:“我没想一直瞒你的,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 “合适的机会,什么是合适的机会?”他一脸惬意,不紧不慢问。 我笑了笑:“其实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差别,不管结果如何,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 许昱沉沉看着我:“许欢,你知道,我并不想做你的哥哥。” “是么?那真是可惜了。” 许昱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在你的心里,果真无所谓么?” 我迅速地点头:“那当然,我还想着我和白岳程的婚礼哥也能来呢。” 许昱脸色阴沉:“婚礼?许欢,你休想,我不会同意你和白岳程结婚的。” 他说:“许欢,我爱你,从开始到现在。” 可我能怎么说呢? 我轻轻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恳切一点:“可是许昱,你忘了我说的话了么?其实我从未爱过你,当年不过年幼分不清情爱,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可我现在喜欢的是白岳程。” 许昱不相信:“我不信,你一定是生我的气在同我赌气。许欢,你要怎么才能气消?” 我说:“许昱,我没气可消。因为喜欢,所以我才会和白岳程结婚。” 许昱不肯相信地喃喃自语:“他逼你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的,这世上没人能逼迫得了我。” 除了我自己,没人逼我,可我总要一次次地强迫自己。 他猛然将我抱住:“许欢,别说了,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 我缓缓推开他:“许昱,五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其实我与你一起渡过的时间也不过五年,我与白岳程在一起也是五年。他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出现,抚平了我所有的伤痛,我们朝夕相对,他的陪伴远远比你的要多。许昱,你凭什么觉得我的心里还有你?” 我故作淡定地说着这番话,可每说一个字,便是心如刀割。 “我很喜欢白岳程,不仅是他在我最困难的时间出现。他告诉我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爱情,他告诉我真正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怎样的。我那时候才明白,遇到白岳程的那一刻,我的爱情之花才算绽放。” “许昱,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当年的决绝,不然我不会找到属于我的爱情。否则那样遥远的德国,我怎么会遇见他。” “许昱,忘掉我吧,我心已变。”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底的光亮随着我的话一点一点地灭了下去:“你当真……” 他的声音里一片颓败,我看得心里生生的疼,索性就站了起来,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让自己迅速地平静下来,片刻,我深吸口气:“自然,我爱他,他也爱我。” 他猛然站起来,将我翻转过来:“我不信!” 他疾言厉色,步步紧逼:“许欢,我不相信。不然,你为什么要回国,为什么执意要卖点天华游乐场?许欢,你别忘了你十五岁就来到许家,我了解你甚于你了解自己,你那样针对天华游乐场,你也想忘掉我对不对?你还没有彻底忘记我,所以你想忘记我然后和白岳程开始。” “你想多了。”我平静说:“许昱,人都是善变的,我也如此。” “不是这样的……”他低声痛苦呢喃:“不是这样的。” 他的痛苦我看在眼里,可却无法劝说,只能忍着悲痛看他痛苦。 感觉到眼泪要流出来,我迅速地挣开他,背过身子,偷偷擦了擦眼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冰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我再明明白白地说一次,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白岳程。” 我说这句话时候,白岳程刚推门进来。他听到了我的话,明显一愣,愣过以后快速地明白过来我的意思,然后朝我走过来,将我扯进他的怀里:“不好意思啊哥,我来晚了。” 许昱浑身一震,目光悲切地看向我。我刻意扭过头去不看他,就抬头撒娇似的问白岳程:“你怎么才来?” 白岳程配合得很好,他说:“上午老爷子打电话过来,说这两天开始布置婚房,让我问问你有什么想法没?” 婚房么? 我笑了笑:“加个婴儿房吧,早早准备着。” 许昱嗤笑一声:“果然是善变,昨晚还能对我情真意切,今日就能和别的男人讨论婚房,许欢,你还真是好样的。” 我面色一白,半晌蓦地笑了起来:“不知廉耻的事情我不是第一次做了,恐怕我这五年也就这点没有变化。” 一道阴沉的目光朝我看来,他那目光里竟比五年前我离去时还要寒凉。我以为我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目光,也可以承受得起,可知道这一刻我才发现,有关于他的一切,我还是无法做到不去在乎。 只因为他是许昱。 可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让他误会,误会得越深越好。 而我做到了,他确实是误会了,至于是怎样的误会,那不要紧,重要的是误会背后被掩埋的真相将永远不会被揭开。 而这次,他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他神情颓丧,晨曦也无法掩饰他的落寞。我看见他紧握着拳,再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低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哪里是我曾认识的那个许昱,他何曾有过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我忍不住就要上前拥抱他,告诉他我知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也想像那梦境中一样,当许昱说你留下来时候,我只轻松回答着“好啊好啊”。 可终究那不过是个梦,梦外的我要考虑太多,考虑我们无法继续,考虑……我不能拖累许昱。 我和白岳程离开病房的时候,我特意嘱咐了护士去照顾他,然后就问医生他大概还有多久能彻底康复。 医生说:“病人的情况比较好,三五天大概就能出院了。” 我松口气,看来不是大事。 那就好,只要他没有事,那就好。 第一百零二章永远的爱 许昱当天就出院,也不顾医生的劝嘱,从医院出来以后过了没几天便回到公司要求再次召开董事会,就游乐场转卖案一事,进行最后的讨论。 在那段时间,我也见过他一面。 古浩给我发了短信,说许昱在常去的那家健身房。 我看着短信犹豫了好半天,正要动手删除时候,又一条短信进来,发送人仍然是古浩,他说:“许欢,你真的忍心看他这样?也罢,要不要去,全在于你。” 古浩猜得没错,我确实不忍心,那条内容显示为健身房地址的短信,我到底是没删除,不仅如此还偷摸摸地去了那个地方。 健身馆人有些多,可我还是顺着方向找到了许昱,那个站在台上大汗淋漓的男人。 古浩和我说他是拿命在玩,我本以为他是夸大其词,可真当我看到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说的话毫不夸张。 擂台上的许昱勇猛,下手快准狠,可打起来却毫无章法,更像是为了发泄而发泄。 在我的脑海里,我最爱的那个人应当是那个从台阶上走下来的翩翩少年,如一轮暖阳照亮我的世界。 如今这样的他,只让我觉得心疼。 ‘他是为了谁,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在心底一遍一遍地追问,追问到最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我站在远处目光紧随着他,一只手扶着墙壁,另外一只手就轻轻捂着胸口。 看他这样我真的好难受。 许昱是处于优势的,可难免会有受到攻击的时候,当那一拳冲他而去的时候,我紧紧闭上眼睛,我知道做不到对他视而不见,可也没有冲上台劝阻他的勇气。 我的所有勇气,早在五年前离开时便已经用完。 离开他,真的是我有生以来做的最有勇气的事情。 既然做不到也没勇气,那就不看了吧。 我转过身背对他前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他的身影。 许昱,你说我是你想解的毒,而你又何尝不是? 许昱,我爱你,真的爱你,可是我只能放手,你能明白吗? 爱你,依然要与你背道而驰。 我们的相遇不为相聚,只为一场别离。在你我的生命里,有人来,有人去,可我不是你的终点站。对你来说,我不过是路过,相遇一瞬,有你的回眸已经足够。而你还要继续往前走,去寻找你人生中更美好的风景。 转弯之前,我再次回头望了望他,许昱,就当是我目送你的远去,从此你我再无交集。 走过这个路口,从此你是你,我是我。 我爱你,同样无法宣之于口。 我和你距离,那么远那么近,它的名字叫做永别。 可我会永远念着你,永远想着你,即便我化作天上的星星,也会隔着浩瀚的宇宙,茫茫人海,一眼将你辨出来。 因为,你是我永远的不可忘却。 从健身房出来,我去了附近的花店,挑选了一束我最喜欢的花:鳞托菊。 我托人将花从花店送到健身房,花店老板问我:“要不要写个卡片?” 我摇头:“不了。” 他认得我的字迹,若写了,定会被他认出来。 老板笑意了然:“也是,你都这样明目张胆的表白了,他一定会知道的。” 花店老板以为我是要表白,我笑了笑没解释。 老板又说:“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姑娘,我看好你。” 我向来爱好花草,看着花店里各色的花一时赏心悦目,也难得顺着她的话回了一句:“他不用追。” 许昱那样的人,若他不喜欢你,做再多努力也是无用;若他喜欢,他便会主动了。 老板却误会了我的意思:“这样啊,那敢情好,就祝你们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到了我的心上,扎得生疼。我勉强地笑了笑,一抬眼突然看到了身旁的几朵百合,便问:“请问您知道百合花的花语么?” 老板想了想:“这个要看你送几朵,不同的朵数它的含义可不一样。” 我回想了下从前在父亲墓碑前看到的百合花,说:“五朵。” “五朵?”老板讶然。 “怎么了?”我问。 老板悠悠叹口气:“五朵的意思,是无怨无悔。” 我一怔,无怨无悔么? 原来,这就是母亲的回答。 哪怕父亲为她带来那么多的痛苦,哪怕她痛到无法承受。而她对父亲的爱,从无怨言从无悔恨。 心甘情愿,受尽折磨。 可能是我的神情太过古怪,老板笑笑没再多说,只在我离去前说了一句:“世间最难得的就是情谊,一份真情比什么都重要。珍惜当下,爱一个人最忌讳犹豫。” 我浑浑噩噩地从花店出来,下意识地向健身房的方向望去,也不知他现在可有收到那束花。 许昱,你知道鳞托菊的话语吗? 永远的爱,那是父亲对母亲的情感,也是……我对你的。 可是爱你,却失掉让我靠近你的勇气。 天华游乐场转卖案一事,本来大局已定。可许昱并不死心,他在做殊死一搏。 他赌上了自己所有的股权,换得了最后的机会。若成,则他与天华游乐场一起存在;若败,他与天华游乐场都会走向终结。 召开董事会之前,他私下里做了一些工作。可即便如此,支持他的人也寥寥无几。 许昱自己拥有耐华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权,而他私下里也不过买回了百分之三的股权。 许昱召开董事会那天,我在天华游乐场。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坐着摩天轮眺望远处的风景,C市就在我的脚下。 白岳程坐在我的对面,陪我沉默,过了好半天没忍住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回头笑了笑说:“你想听故事吗?” 白岳程愣了愣,良久叹口气:“我说不想你就会不讲吗?” 我俯瞰着外面的风景,目光却无法聚焦,轻声说:“你知不知道许昱为何对这个游乐场这样看重?” 白岳程拧着眉心:“因为是许竟豪留下的?” 我摇头:“不仅如此。许昱和我说过,在他很小的时候,许竟豪常年在外,他一年也见不上许竟豪几面。那个时候,家里只有他的母亲还有吴妈。有一年许昱过生日,想要父母陪同去游乐场,可许竟豪有公事推脱不开。许昱挺难过的,毕竟那时候他还小,后来许竟豪对他们母子二人也愧疚,便承诺说……待日后公司有了起色,一定为他们一家建一个游乐场。” 白岳程目瞪口呆。 我说:“天华游乐场就是这么来的,天伦之乐,光华夺目。属于他们一家人的游乐场,承载的是他心底的温馨。” “那……那你还要卖掉它?” 我轻轻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我知道这些事情,所以那些年每当许昱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总以各种理由拉他来这里。想尽一切办法逗他乐,甚至有一次我和他说,‘你看我的名字里头有一个欢字,我都许你欢喜了,你怎么还不笑呢’?” “后来呢?” “他笑了,他说谢谢我的欢喜。” 再说到这些回忆的时候,我虽然还有些怀念,可我的语气淡然,更多的是一种怅然。 “这里有太多属于我的回忆,既然要斩断,那从这里开始不是一个好的切入点么?” 白岳程不说话了。 “可惜,我高估了自己。我见不得他为难,更不想看到他失去一切,所以我早签了股权转让书,现在……应该到他手里了吧。”我看着窗外,怅然若失。 白岳程苦笑两声:“你向来有主见,我以为我会知道你的所有事情。”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白岳程,你不必帮我这么多。” 白岳程沉默不语,我接着说:“因为我不会回应的。” 他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是傻子,也不是少年时的懵懂,不可能毫无感觉。回国以后,你为我做的很多事情,早已越过朋友之间的界限。” 白岳程长叹口气:“我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学别人什么不好学暗恋,现在好了,被打脸打得可真疼。” 他又问:“许欢,如果没有许昱,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我想起从前许昱的话来,看着他摇头:“白岳程,没有可能。” 因为,只有他才是我生命里的光亮。 白岳程感慨:“你总是让人莫名的心疼,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就脸色惨白躺在地上。当时我送你去医院,医生说你是心脏病。我心里就想啊,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太可惜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后来我看到了你的简历,就更觉得可惜了。那时候我并不是面试考官,后来发现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就从那些被刷掉的简历里找到了你。面试那天听你聊作品,聊想法,我就知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再后来,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就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看清自己的心意是那次我让你帮我拒绝linda,她泼了你一身的红酒,你也没反抗。当时我是生气的,气她那样对你,气你逆来顺受,可当你冷着一张脸问她‘闹够了?’的时候,我突然就笑了出来。” “大概就是那天以后吧,我让人调查了你,也大致知道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许昱这个人。你醉酒给我打电话那天,不是我第一次听见许昱的名字,可却是第一次从你的嘴里听见他的名字。我才知道,你竟然这样爱他。” “可是许欢,”他扭过头来看着我:“为什么不回到他身边去,你总说他一个人承受了一切然后定了你们的结局,现在的你何尝不是曾经的他?你怪他不告诉你,那么你呢?许欢,相信我,如果许昱知道,他会心疼成什么样子,他那么爱你,你怎么就忍心瞒着他到地老天荒?” “白岳程,”我轻声喊着他的名字:“你知道吗,其实死并不是最让人恐惧的,真正让人害怕的是尘世的牵挂。只要这世上还有能牵动你心绪的人,你就会惧怕你死后,那些来自你牵挂之人痛入骨髓的思念。所以总会想着,我还不能离开,如果我离开了,他……怎么办。” 我长长地出了口去:“我何尝不明白你说的这些道理,可是我怎么敢……我怎么舍得给他知道。” “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就是为他好?许欢,你不能替他做决定,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有一天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他会是怎样的感受?恍然大悟的时候,挚爱已逝,而你留给他的仅仅是不言不语,那个时候,他又该如何承受?” 我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只要你不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许欢,我有时候觉得很幸运,还好我不是许昱。虽然不能被你全身心地爱着,可我知道真相,知道你的难过知晓你的绝望,最起码我还能够陪伴你关心你。而许昱呢,明明你们两个深爱彼此,却要分道扬镳,然后另一个人如流星划落,从此再也找不见。” “他或许一辈子被你蒙在鼓里,不明真相,浑浑噩噩度过一生。许欢,既然你选择了瞒着他,那你最好祈祷他永远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否则天崩地裂,他的世界毁灭尽在一瞬间。” 泪水从指尖划落,我紧捂着嘴,让自己不发出抽噎的声音。可那泪水抑无可抑,不可控制,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过,却烫灼在我的心上,阵阵酸楚。 “白岳程……”我哽咽地说:“明天……明天,就回德国好不好?” 我害怕,再不走,会再也走不了。 “你这次真的想好了?不会再反悔?” 我一个劲儿地摇头:“不会……再也不会了。” 白岳程苦涩一笑:“许欢,你根本就放不下许昱吧?” 放下他? “我怎么可能放下他?怎么可能!” “即使让我放弃全世界都可以,唯独他,我放不下。可是容不得我选择,我没有选择啊……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成为一种执念,而是,我知道我爱他,这样便好。” 只要我知道,只要我知道,那就够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是我全部的心结,也是我最大的救赎。所以我选择放手,这样他好过,我也才会好过一点。” 第一百零三章你来了真好 耐华的事情还算顺利,会议进行到最后,律师带着我百分之三的股权出现在会议室,许昱以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取胜,最终不仅保留了天华游乐场,而且再无人能撼动他的位子。 我和律师通了电话,听到这个消息便放心不少。大概下午时分,许昱给我发短信,只简单的谢谢二字,便让我泪如泉涌。 什么时候,我俩竟生疏到这种地步? 可这怪不得别人啊,一切……都是我选择的。 我回他一条:“不必。”便再没有消息。 我一直痴痴抱着手机,隔一会儿打开信息看一下,可对话框始终再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我就坐在从许家取回的行李上自嘲一笑:许欢,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下午临近时候,白岳程约我出去吃饭,我说我不想去,只想自己再待一会儿。白岳程知道劝不动我,便留了私人空间出来给我。 白岳程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的机票,而现在距离飞机起飞的时间还是那样的漫长,漫长而寂静,空荡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人呼吸。 突然就很想热闹一回,走之前放纵自己,去酒吧喝酒,一醉方休,忘却一切的痛苦和烦恼;去KTV唱歌,唱到声音嘶哑,尽情宣泄,把那些不敢说出口的话全部都唱出来。 这样想着,便这样做了。 于是我在酒吧里一杯一杯地喝酒,最烈的酒。都说酒精可以麻痹一切,可却麻痹不了我对许昱的爱,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身前的酒瓶渐渐增多,而那份爱意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了,甚至清晰到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说‘好想去他的身边’。 可到底我还没有醉得彻底,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也知道自己的极限,趁自己还没有醉倒赶紧结账走人。 我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我抬头望着朦胧夜色,只觉得那轮明月真美,无端想起那年夜晚,我俩站在桥边,那时也有这样明亮的月光,衬着五光十色的焰火,就连我本失落的心情都变得灿烂起来。 那晚,真美啊。 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我来时的路早已被斩断,于是我没有退路,只能举步维艰地向前。 我最深爱的人,可我却要对他如此无情。 我在想,他会不会也恨我,像当年我恨他那样恨着我? 不过没有关系,因为,我就要离开了呀,离开他,离开C市,离开这个世界。 只是许昱,这一去,我们当真是后会无期,来世再见了。 我也想要和你拥有今生,可我的今生太短,注定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相信有来世吗? 我也不愿意相信,如果能够拥有今生,谁还会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来生再见。 可是许昱,我的今生已经到尽头了,于是我只能企盼着来世,一扭头一回眸,愿我还会记得你,你还会爱上我。 如果你不愿意再爱我了也没有关系,我会默默地,一直陪伴着你,看你幸福。 只要你幸福就好,只要你幸福,那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爱你,便已足够。 许昱,你会理解我的对吧?理解不了也没有关系,反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不会知道这样爱你的我,不会知道无法再爱你的我。 可是许昱,我怕。我也会怕痛,会怕死,害怕离开,害怕见不到这个世界,见不到你。 我也怕疼,可是我不敢喊,不敢说出口。天大地大,有你的地方才有温暖,而我却只能给你带来黑暗,这样的我,怎么能再靠近你。 空气已经隐约有些严寒,一如我离去的五年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隐约飘起了雪花,在漫天漆黑里洋洋洒洒,片片薄白。 雪花在我的掌心融化,那温度再冰凉也比不上我早已结冰的心。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这样早,我才呆呆地想,原来初冬已经降临。 天空是被渲染得白茫茫一片,而那雪花落在地上就一点一点消融,无影无踪。 心脏在跳动,我把手放在胸口处感受那不正常的心跳,低低笑出声来,又突然想到在德国的那个冬天,也喝了点酒,我就坐在长椅上等着我的许昱。 而我现在……也好想见他。 想见,想到再也不能掩饰和欺骗自己,心底的心弦断裂,有一处的高墙轰然倒塌,然后心底处一个又一个声音就冒了出来:我真的好想见他,最后一面,就最后一次……生死离别前,再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我不是贪心,真的不是贪心,泪水又一次地汹涌而出,我咬紧嘴唇让自己不哭出声音,向上天祈求:真的,再一眼就好。 再一眼,死而无憾。 让我,再最后任性一回,就这一回。 许昱,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于是,他来的时候,雪花还在飘洒,在这夜色深沉的黑暗里是飞雪用力的舞动,隔着雪花,隔着柔和的灯光,他在我的对面,远远看着我。 我笑着冲他招手,虽然脸上还带着未干的眼泪却欢快地说:“你快过来呀。” 他站着没动,我就不满意地嘟着嘴委屈地说:“我都等你好久了。” 他依然没动,我有些委屈,可还是一下子就飞奔到了他的身边,细细看着他,我的目光描过他的眉眼,绘过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可怎么看,还是看不够。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过了很久沉声问:“有事?”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然后笑嘻嘻地说:“许昱,你真好看!” 他神色不明,在黑夜里更加难辨喜怒:“就这样?”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吃不准他的心思,可好不容易才等他来,怎么会轻易让他走掉,便急急抓住他的衣角,说:“你又要抛弃我了对不对?一来就急切地走,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一边说着,眼泪委屈得直流:“我都等你五年了,你怎么才来?” 他身子一僵,却没有转身:“许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可又怕许昱听不懂,便换了种说法:“许昱,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他急切地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我:“许欢,你别忘了你马上就要去德国了。” 我抱着他的胳膊急切地摇头:“我不想去,我想看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哪里都不想去……哪里都不想去。” 他呼吸急促,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问:“许欢,你到底想怎样?” 我茫然地看着他:“我怎样都不想,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许昱,你知道鳞托菊的花语是什么吗?” 许昱神色难明地看着我,在他的注视下,我轻声说:“永远的爱,你是我永远的爱。” 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半晌,哑着嗓音问我:“许欢,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到底,要不要相信一个烂醉的女人说的话,你说她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我贪恋他身上的香味,就仰起头来嗅他的味道。良久,他说:“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许欢,既然你说了那就不要反悔!” 下一刻,他的吻就落了下来,那吻带着雪花的冰凉,仿佛要将我融化。我爱极了这个吻,便将脑袋凑了上去,更用力地吻了上去。 吻完以后我就嘻嘻笑着看他:“这次终于亲到你了,你不知道上次亲你我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你我发现是在骗你。” 许昱轻声问:“什么时候?” 我歪头想了想说:“在A市那次,我骗你秦继羽也这样对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是不是很聪明,竟然就这样骗过你然后亲到了你。” 许昱不说话,我就继续说:“我喜欢你那么久,忘也忘不掉,这五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有时候会想,如果你来找我,如果你能找到我,那我是不是可以不顾一切和你在一起……可我终究要有顾虑。”说到最后脑袋越来越低:“许昱,我好喜欢你,可是它不让我喜欢你,它不许我们在一起……” 许昱的低沉沙哑的声音终于又响了起来:“他是谁,白岳程?” 我摇头:“不是。”想了想,便踮起脚尖附到他耳朵旁:“我只悄悄告诉你一个人,我恨它,恨死它了!可是你不要和别人说哦,因为被它知道了,它一定会记仇下辈子也不让我们在一起的。” 许昱似乎平静了许多,也冷静下来,他就顺着我的话问:“为何那么要等到下辈子?” 我不说话了,我还记得我不能告诉他。于是我和他拉出一点距离,就摇头晃脑地看着他:“我才不要告诉你,你这个大骗子。” 许昱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然后我就摆出一副翻旧账的架势来:“你就是骗了我!” 下一刻,许昱的呼吸就落在了我耳边:“所以你是因为我骗了你所以在赌气?” 我在思考消化着许昱说的话,还没想通,便又听他问:“那不去德国了好不好,我带你回家,我们再也不分开。” 我下意识地摇头,许昱果然神色一变:“为什么?” 我悲伤地看着他,然后偏头靠在了他的身上:“许昱,你来了真好,我终于等到了。” 身上越来越没力气,思绪也渐渐变轻,他的手似乎轻抚着我的脑袋,可是才轻轻一碰,便沉陷在一片黑暗里。 当时我晕乎乎的脑袋想的是,我是要离开了么,能从他的怀抱里走,也好。 第一百零四章深情 似乎做了一个无比冗长的梦,我从梦里醒来,一睁眼便看见梦中一直出现的许昱。 我惊了一惊,看着许昱问:“你怎么在这里?” 许昱没好脸色,他冷笑道:“你说呢?” 我看他脸色不好,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他:“今天几号了?” 他嗤笑一声:“放心,回德国的机票已经误了。” 他的目光很冷,看得我一哆嗦,抬头就看见许昱身后的白岳程,一时间有些哑然:“白……你怎么也在?” 白岳程叹气:“你看看你现在在哪里?” 我这才打量起四周,这一打量不要紧,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我竟然,在医院? 就在这时,白岳程沉重的声音响起:“许欢,他都知道了。” 我一震,僵硬着转动脖子看着许昱,他……全部都知道了? “你……”我说,只是这一个字都已经如此艰难,我再说不出第二个字。 他点点头:“你昏迷这两天我又大致听白岳程说了一遍。”他说着冷冷笑了一声:“你倒是盘算的仔细,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似乎不无道理,如此,未尝不可。” 我震惊地看着他,不相信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过了一会而儿忽然站起身来:“反正,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我的心迅速凉了下去,只觉得冰冷到谷底,他比我想象得要绝情。 “既然你的生死与我无关,那我的生死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今日出了这道门,不论我怎样都与你无关。” “还有……”他顿了顿:“有的地方也没必要再留着,比如天华。” 他目光深沉,那寒光直射到我心底。我愣怔地看着他,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欢,”良久,他说:“如你所愿。” 他说完就毫不犹豫地离去,病房的门被重重合上,我只觉得心间都一阵轻颤。 他……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发呆,手摸着胸口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白岳程说:“他几天没合过眼了,这要是再开车……” 我愣怔片刻,反应了一会儿才消化了白岳程那句话。终于不管不顾地冲下病床,开门去寻他。 可四处都没有他的身影,怎么也看不到他,身上一软,我便缓缓蹲了下去,胸口又开始闷得生疼,可我还惦记着许昱。眼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我就埋下头去,静静地放缓呼吸。 身前是一双皮鞋,那皮鞋上隐约有点灰,看得出是多天未经擦拭。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就听见许昱说:“这难道不就是你想要的?” 我一个劲儿地摇头,只不言语。 白岳程从我身后走过来,言语间尽是不满:“你何苦这样来折腾她?” 许昱苦笑一声:“若不是我这次知道了,她还打算瞒我多久?等到无人可觅之时,再让我知晓?我也是人,我也做不到事事都要包容,若非她那天醉酒晕倒,我都不敢想,以后会如何。” 白岳程了然,怅然说:“可你这样折腾她到最后还是不是折腾你自己,说到底心疼的还是你。” “不这样折腾她,只怕她永远都没胆量再站在我跟前。” 我抽抽嗒嗒地哭泣,然后向他伸出一只手,祈求地看着他。 许昱看着我问:“知道自己错了?” 我哭着点头,答不上话。 “哪里错了?” 我声声啜泣,只不言语。 他无奈叹口气:“以后还撒不撒谎了?” 我摇着头说:“不了。” 他这才拉我起来,我起身时候,他紧紧抱住我说:“许欢,你可知道,那天你骗我不再喜欢我时,我也是你这样的心痛。” 我撇撇嘴:“你真小气。” “好,是我小气。”他说着,却弯下腰来抱我,将我抱回病房。 白岳程就在他身后长吁短叹:“可怜了我的机票钱,两次,三个人的,六张机票啊……心疼死我了。” 许昱不紧不慢说:“白大公子一个亿都毫不犹豫地拿出手,还心疼六张机票钱?” 许昱将我放在病床上,然后帮我把病床摇了起来,动作轻缓地给我盖被子。 我知道他还是在吃白岳程的醋,便破涕为笑看着他,说:“可我就喜欢你这种小气劲儿!” 白岳程在一旁咬牙切齿:“好啊你,许欢,竟敢当着未婚夫的面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许昱遽然起身,冷眼看着白岳程,看得白大公子也是一哆嗦:“我们……我们没什么的。” 许昱挑眉:“我知道。” 白岳程败下阵来,叹口气说:“可她还是要去德国的,虽然手术几率不大,可总比没有希望要好。” 许昱点点头:“德国的事情我不熟,你去安排。等过两天她休养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过去。” 其实他俩已经提前商量好了,只是当着我的面再讲了一次。 当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许昱问:“我听说你卖天华游乐场就是为了断绝一切和我的联系?” 一下子被戳中心事,我有些羞赫,顿时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就像小孩子一样幼稚,而现在终于接受大人的拷问了,便低着头说:“是。” 看得出我的欲言又止,他诱惑般地说:“继续。” “大概是想走得干干净净,走得没有牵绊,走得彻底,想在死前切断与你的所有联系。只可惜我算漏了一点,即使我能切得断一切,却唯独切不断我爱你的事实。”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因为许昱正用一种满是心疼的目光看着我。 可他是我最爱的许昱啊,他为我忍受了那么多,我怎么舍得看他心疼,怎么舍得看他为我而心疼。 他的下巴处已经有了一层胡渣,看得出是多日未打理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两天前的那身衣服,衣角处有些皱褶,他也毫不在意。 我看着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又连着方才的那几分痛楚,就连说话都变得吃力。我用力抬起了手,覆在他的脸颊上,满目深情地看着他,笑着说:“许昱,我不难受,我真的一点都不难受。” 所以不要为我担心,所以不要太难过。 可他并没有因为我的一番话而放松,神色愈加痛苦而压抑,他静静看着我,良久猛然将我扯进他的怀里,一手横在我的腰际,另一只手就扣住我的后脑勺。他的声音就在耳边,还是那样的低沉性感,可那声音却颤抖起来,似是担忧似是害怕,他说:“可是许欢,我难受,看你这样我难受。” 我微微笑了笑,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你知道吗,这五年里每次我难受的时候我都在想,要是你在我身边多好,就像现在这样抱着我,让我在你的怀里就好。而现在我的愿望成真了,像是做梦一样,你就在我身边,真真切切地在我身边。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是晨曦里的第一缕阳光,许昱,只有你才能照进我的心里。我真的不难受,因为我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明显感觉到搂着我的手臂更收紧了一点,我就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许昱,我不能再贪心了,如果说你是命运对我的补偿,那我依然感谢它,不论它是多么的波折,经历了多少艰苦,可它最后还是把你给了我。”我满足地看着他:“许昱,你是我最后的幸运,也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他闭了眼睛,声音清冽而压抑:“可是我贪心,我贪心与你度过的每一天。怎么能满足,怎么可能满足,为什么五年的思念换来的不能是每日如一的朝夕相对。许欢,你说命运是不是对我太不公平了些?” 我仰头看着他,泪水就冲出了眼眶,肆意抒发着酸楚与悲伤。他突然低下头来,吻去我眼底的泪痕,轻声说:“所以许欢,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我害怕,害怕你会突然有一天又消失不见,我害怕你扔下我一个人背负我们的世界。许欢,我爱你。”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唇已流连到我的唇际,那触感柔软而温润,只是轻轻一触就能让我全身颤栗。他的吻温柔而谨慎,我就沉迷与他给我的幻境中,任由他一点一点地侵入,最后攻城略地,我早卸下全部的防御。可是怎么能够呢,我们之间应该是抵死缠绵不止不休,就让这个吻直到天荒地老,就让时间让命运把我遗忘,让所有的时光就此停留在这一刻。 我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就连手也从环着他的腰间慢慢攀缘而上,其中一只手还不满足地退回来抵住了他的胸膛。他的胸膛是一片灼热,像极了他的吻。许昱明显感觉到了我的变化,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以后更是长驱直入,像征战沙场的将军,带我去战事更浓的领域。他的吻变得更加火热,给从前的如水柔情中凭填出几分激情。如同一把烈火,将我们紧紧包围。 我喜欢这个吻,真的喜欢极了。 我全心全力地迎合着他,可手上的动作就有些慌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解开许昱衬衫前的纽扣,我就紧贴在了他的胸膛处。 我正在云端上,突然听见飘渺无边际的许昱的声音:“别乱摸。”说完,他就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再动弹。 我有些不乐意了,为他的不专注,又凑到他唇边上,吻了上去。可是角度没找好,吻到了喉结上。 紧接着我就听见许昱低沉沙哑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许欢,你再这样我不保证能做出什么事来。” 我一阵茫然地看着他,不大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只听他忽然叹口气:“好吧,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能忍。”说完,他便又吻了过来。 只是这次他的吻是紧急而迫切的,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随着他的吻,他方才握着我的手的那只手突然松开,指尖就开始在我身上游走。那触感很轻也很痒,我忍不住颤栗,想躲开,可他就霸道把我重新拉回来,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许昱。”我忍不住轻呼。 他却皱了皱眉头:“专心一点。”大概是对我的不专心不满,他的急切地亲吻里带了丝惩罚的味道。 到了后来,我突然感觉胸前一凉,大脑立刻一阵清明醒了过来。低头一看,胸前的几颗纽扣已经开了,我有些羞赫,不好意思再去看他,就说:“你扭过头去。” 许昱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反正该看的我都看了,扭不扭过去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赌着气拿拳头去砸他,不过力道不大,颇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思。许昱明显很受用,背过了身子,悠然自得地和我说:“风水轮流转,你刚才解开了我的衣服,现在我解了你的,许欢,你说公平不公平。” 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说什么? 我解了他的衣服? 我这才想起来,方才,面对着我的许昱,他衬衣上纽扣全开。 我更不好意思了,结结巴巴问:“都是……我解的?” 许昱转过身子,看着我点头:“之前几颗是你自己解的,后面有两颗是我指引你解的。” 原来我竟然真的这么色……竟然主动去解许昱的衣服。 许昱忽然微笑地看着我,声音里却十分一本正经:“许欢,我们结婚吧。”让我们一起为许欢的“禽兽”行为点个赞,挥舞你们的小爪爪让我看见~ 第一百零五章幸福不会是泡沫 许昱做事向来很有行动力,我本来答应了他手术以后就结婚。可在去德国之前,他竟然直接把我带到民政局。 一直到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我还不明所以,然后许昱颇轻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下车吧。” 我透过车窗看着那几个大字,顿时有些退缩:“我们不是说好,从德国回来以后再结婚的么?” 他淡淡笑了笑:“许欢,我等不及。从你高三毕业我就一直在等你,现在你还要让我再等多久?” 我哑然:“不会太久的。” 他说:“许欢,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小声说:“可是我没带户口本。” 许昱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本子:“你的和我的。” 我一时间瑟缩,顿时无话可说。下车的时候我还想着挽回,许昱拉开车门候着我时候,我还不死心说:“我……我这是第一次,紧张。你让我先缓缓。” 许昱笑了,他弯下腰来:“好巧,我也是第一次。” 我再无话可说,只能硬着头皮下车,跟在他的身后进了民政局。 整个过程很快,快到我还没反应过来,结婚证已经到了我的手上。 我看着手上突然多出来的两个红本本,一时间还不适应,然后就听见许昱说:“许欢同志,你现在已经是已婚妇女了,所以切忌不要见异思迁。” 我听完莞尔一笑:“那你还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许昱义正言辞地说:“不会,不过你和异性有接触时候要提前向我打报告,尤其是古浩和白岳程。” 我说:“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许昱毫不犹豫地点头:“那自然,我的夫人怎容别人肖想。” 我开怀大笑起来,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心脏微微有些不适,我轻轻皱了皱眉,然后迅速恢复常色说:“许先生,做人可不能双标,那这样说来,你是不是也应该遵守一点?” 许昱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以后我再加个男秘书?” 我一下子被逗乐了,说:“不用不用,我可没某些人那么善妒。” 许昱笑得不怀好意:“妒夫妒妇多配,我可还记得几年前夫人喊我的追求者单独谈话,还扬言要棒打我的鸳鸯。” 多年旧事重提,尤其是这种事情被他提及,我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只感觉脸上阵阵发烫,然后想也没想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许你说了。” 他眼睛盛着浩瀚星河,满是笑意点头,然后突然将我放在他嘴上的手拉下来放在他心口处,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候,他的吻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快意大过心口处的痛意,我只觉得自己心里被装得满满的,满满都是他,满满都是爱。 我眨着眼睛看他,不再言语,只是两眼亮晶晶的,望着他欢笑。 他就紧紧把我搂进怀里,说:“外面冷,我的怀里最暖和的了。” 我故作不乐意地说:“知道冷你还喊我出门,我看你就是变着法儿想抱我。” 许昱就故作惊讶:“讶,竟然被你发现了,许欢你真聪明。” 我说:“那是,毕竟我这么招人爱,尤其是你一直对我虎视眈眈,如今终于有正当理由可以辣手摧花,你不变着法儿占我便宜就奇怪了。” 许昱的胸口很温暖,我被他搂着,不由说道:“你不知道,有一年德国的冬天特别冷,冻得我不敢出门。那阵子我总在想,你的怀抱一定很温暖,这样的话你买一件大大的羽绒服,出门时候呢就把我装在里头。” “你倒是想得美。” 我嘟嘴:“我就是想得美,我不仅想得美,我还长得美。” 许昱就用手指头点着我的额头:“真自恋。” 我就嘻嘻笑着不说话了,过了没多久,我们上了车,我坐在副驾上撑着下巴看许昱。许昱被我看得有些无奈,偶尔回过头来和我说:“你这样一直看我,我怎么开车?” 我理所当然地说:“我看你,你看路,就这样开车就好了啊。” 许昱摇头轻笑:“真拿你没办法。” 我愉快地笑了笑,然后打开底下的小柜子,一下子把那个挂件给扯了出来:“好啊,许先生,你竟然敢把我送你的礼物扔在几角旮旯,亏我当时那么认真地绣了很久。” 此时正是红灯,许昱回过头来看着我:“嗯,你也只有这一个还算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我冷哼一声,朝他举起我的手:“你竟然还嫌弃我,当时为了绣这么个小玩意儿,我被扎了好几下,十指连心啊,你懂不懂?” 许昱眼神闪烁,突然低下头来把我的手指含在手里:“这样呢,也连到了心里?” 我脸上一红,顿时不敢再去看他。此时正好绿灯了,我就急匆匆把手伸回来,许昱恢复了常色,坐正身子开车。 剩下一路许昱的心情似乎很愉悦,下车时候还笑着问我:“要不要我把它挂在手机上?” 手机?许昱的手机? 我快速地摇头:“不要了。” 想想就觉得好不搭啊……许昱的手机是低调的黑色机身,就连个手机壳都没有搭。而我这个挂件,怎么想都觉得幼稚。 可许昱显然不这么想,第二天他就把它挂到了手机上,然后还来向我炫耀:“是不是很好看?” 我实在不好意思说不好看,只能勉强地点点头。然后过了没一会儿,就看见许昱难得地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动态内容……赫然是他的手机和新挂件。 许昱的主页没几条消息,他连公事很少发,只是偶尔象征性转载些东西。所以他这一举动,聂杨、古靖还有古浩这一干人几乎是立马点了赞。 像聂杨这种不明所以地还会问一句:“换风格了?” 古靖和古浩这种知情人士就会这样说。 比如古靖:“呦,这不是当年许欢绣得那玩意儿嘛!” 许昱在底下回复:“请注意你的措辞,不是那玩意儿,你可以叫它艺术品。” 我的十字绣一下子就升级了。 古浩在许昱的评论底下呼天喊地:“秀恩爱啊,秀恩爱!” 许昱就回他一个笑脸:“没办法,地主家穷得只剩下狗粮了。” 看到这一条,我一下子笑了,再往下翻,果然看见徐浣的一条评论:“恭喜。” 我想了想,打字回她:“谢谢。” 许昱说等手术后,要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我就和他说:“反正证儿都领了,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一步到位吧。” 我和许昱把日子定在了一个礼拜以后,虽然准备起来有些匆忙,可留给我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然后就是忙着试婚纱,许昱也暂且放下手头的工作陪着我,可试了几套总也不满意,我就仰着头问他:“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自己是设计师,所以对服装比较挑剔?” 许昱摇头:“因为你的好,它们还无法匹配。只可惜时间来不及,要不然我一定会给你这世上最能配得上你的婚纱。” 听他如此偏袒,我一下子开心了,挑不到好看婚纱的郁闷也一扫而光,然后我就随便让导购把方才试的那件婚纱包起来。 我以为我就要穿着它走向我的婚礼了。 可婚礼前,白岳程让人把我之前设计的那件婚纱从德国空运过来。 那件我梦到过无数次穿着它走进礼堂的婚纱——花嫁。 拿到手那天我惊讶且惊喜地看着白岳程:“你把它拿来了?” 白岳程笑着和我说:“这世上唯一能配得起你的婚纱,也只有这件了吧?” 我很高兴,拿着它开始比划:“会不会不合身啊,毕竟我不是模特。” 白岳程解释:“应该差不了多少,如果不合身就稍微改改,反正你是设计师你说了算。” 我认真说:“白岳程,谢谢你。” 白岳程却扭头对许昱说:“这件衣服就是我和你说的花嫁,美人鱼的泡影。只是这个名字虽然梦幻,却让人伤感。” 他说:“不会,因为我不会让它成为泡影,她会是我永远的公主。” 白岳程走后,许昱让我将花嫁穿给他看,我犹豫片刻便去换衣服。衣服换好,再出来时候却有着紧张:“怎么样,我是第一次穿。” 许昱眼中难掩惊艳,说:“很美。” 我顿时满足,跑过去就要抱他,他伸手将我搂过去,宠溺道:“真不经夸。” “我只是不经你夸,我在德国时候可是有很多人夸我漂亮呢!” “是,许欢最棒了。”他柔声说。 他的话我很受用,被他一夸,我感觉自己若是有尾巴现在一定已经翘起来了,便更加洋洋自得:“许昱,我告诉你啊,我还拿了好多国际大奖呢,他们都夸我很厉害。” 许昱揉了揉我的脑袋:“我的许欢最厉害,谁也比不了。” 我就窝在他怀里咯咯笑,笑着笑着忽然板起脸开始质问他:“那你之前为什么说我是个麻烦!” 许昱疑惑:“我何时这样说过?” “说了说了,你就是说了。”我开始蛮不讲理,当年为他这一句麻烦我可是哭了很久,便说:“那年古靖为了给我打探消息,他让聂杨来套你话,结果你说我是个麻烦!” 许昱先是一愣,然后哭笑不得:“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真嫌弃你一样。” 良久,他哑着嗓子说:“夫人,我可不敢嫌弃你,我若说假话,就罚我跪搓衣板。”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我才舍不得。” 婚礼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化妆梳头。虽然一晚上激动得没怎么睡好,可精神却格外的好。 我们的婚礼来了很多人,我没想到在时间如此仓促的情况下,这场婚礼还能如此浩大。以至于当我站在另一端看着他,竟一阵恍惚,生怕这是个梦境,梦境一醒又什么都没有了。 心跳加速,我用力笑了笑,一步步地朝他走过去,现在,我的眼里只剩他一人。 四周是一片黑暗,只有他的身前闪烁光亮。而那个闪闪发光的人此时正在等我,所以我拼尽全力也要走到他的身边去。 尽管每走一步,便犹如小美人鱼一样生疼一下,可我还是要坚持,毕竟,在我的对面,站着的是属于我的王子。 只要他是我的王子,那么我的幸福就不会是泡沫。 他朝我伸出手,我缓缓将我递给他,听见他轻声问:“还好吗?” 我眨眨眼,示意他别担心:“我肖想你这么多年,现在倒下岂不是亏大了?许先生,我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许昱放心许多,示意司仪可以开始了。 司仪开始主持大局,台下是阵阵掌声。我颇艰难地看着台下熟悉的身影,眼泪就流了下来。 可我知道,这是幸福的眼泪,是感动的眼泪。 司仪郑重地问许昱:“许昱先生,不论健康与疾病,也无论富有与贫穷,你是否都……” “不。”司仪的话还没说完,许昱立刻否定。 台下一片震惊,我却定定地看着许昱,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果不其然,紧接着许昱平淡如水的嗓音再次响起:“我会许她疾病无忧,许她永不受伤害,许她一世欢喜,再不用颠沛流离。” 许昱大声说:“许欢小姐,你可愿意嫁给我?” 我泣不成声点头,然后伸出手等他给我戴戒指,说:“许昱先生,我愿意。” 在我为他带上戒指时候我说:“你是我生命里唯一一道亮光,也是我的盖世英雄。”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我感觉自己就要支撑不住,可有些话还是想对他讲,便拿过司仪的话筒说:“这些话,我要讲给我亲爱的丈夫。” 我回头看他,他也正微笑看向我,然后我也报以轻轻一笑:“你知道的,我很怕疼。所以我只能低着头走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不敢踏错一步,害怕被路上的石子给绊倒。 我把头扬得最高的一次是最无情的拒绝和打击,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必须要一直卑微下去,卑微地爱着,卑微到没有了自己,甚至卑微到不敢承认还爱着你。我以为,我会永远那样下去,永不会抬头,永远做着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 泪光再次闪烁,台下一片安静,就连许昱的眼里都有了湿意,我继续说:“可是许先生,谢谢你。是你让我重新找回自己,让我……再做回我自己。我的勇气,我的欢喜,这世间只有你能给。” “所以,如果今生太短,那我许你永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还要在一起。” 他哽咽说:“好。” 他说完伸手要来搂我,可惜我没等到,他的怀抱未到,我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对不起啊许昱,我只能坚持这么久了。 第一百零六章人生不过一场匆匆 我的梦是一只断线的风筝,我看着它越飞越远,远到看不见。后来风筝莫名其妙的出现,它自己接好被我斩断的线,还笑嘻嘻地把绳子重新递回在我的手上。 然后我就开始放风筝,可风太大了,一次又一次地大风袭来,我害怕风筝被大风刮坏了,便心疼得不敢再放,那风筝便安慰我说:“没关系,我很结实的。” 我就笑,笑到眼泪流出来,最后那风筝突然轻声说:“跟我来。” 风筝在前面轻飘飘地指引,我就顺着它向一处光亮走去,只是那里太亮了,我觉得刺眼,便轻轻皱下眉头。紧接着我便听见风筝的声音:“许欢,你醒来?” 这一次,它的声音比梦中更加真切,只是声音里却添了几分疲惫。我便顺着声源转动眸子,这一望便望进深不可测的深海里。 刚刚醒来,我一时有些恍然,怔怔地看着许昱,良久,确定了这不再是梦境,才开口说话:“我昏迷多久了?” 大概是太久没说话了,嗓子不大利落,有些嘶哑。 许昱轻声说:“五天,你这次沉睡了五天。” 生病的明明是我,可他看起来比我还脆弱。他悲切地看着我,满满是心疼。 我柔声问他:“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却摇摇头:“我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因为你说过,你不会再离开我。” 他说:“许欢,我这两天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活。” 我一怔,心酸地看着他,只是却无法安慰他。过了好久,我伸胳膊握住他的手,下定决心一般道:“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 “我怎么忍心看你承受这一切呢?所以无论如何艰难,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会向你而来,哪怕是生与死的距离,你在,我就不会离开。” 我会跨越生死,只要有一丝希望,便努力的活下去,为了你,为了不再让你伤心难过。 所以许昱,我舍不得死,舍不得离开这世界,舍不得留你一人面对。 因为我爱你,所以哪怕万水千山,我也会来与你相聚。 从此我和你的相遇只为相聚,十年的浮华转瞬,一切都只为这一刻。 原来你的世界,我不是路过,不是你生命里的过客。你说我是唯一,而你是我的永远。 他轻轻抱住我,谨慎而小心,生怕稍微使点力气就会把我捏碎。 然后我听见他说:“许欢,你不要反悔。” “不会的。”我笑着答。 在我昏迷这期间,医生的建议是马上手术,于是白岳程和许昱便立刻和德国这边联系,为我办理了转院手续。 所以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身在德国。 医生来看我的时候对我说:“许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为我主刀的医生四十岁出头,岁月在他的脸上沉淀出温文尔雅的气质,他平日里说话也很有幽默感。 “现在感觉如何?”他问。 我坐着点头回答:“还好。” 他就笑了:“你说的还好我可从来不敢相信。” 许昱就在一旁咨询医生:“她总是谎报病情?” 医生竖起一根手指:“不不不,可能对她来说没什么算严重的。” 许昱皱眉看我,似乎是在思考我方才那句还好的真实性。 我说:“我现在真的没什么感觉。” 许昱看向医生:“手术的时间确定了?” 医生点头:“三天以后吧。” 我抬头望着许昱微微笑起来,第一次觉得原来谈论病情也可以变得如此美好。许昱察觉出我在看他,偏头看我问:“在笑什么?” 我就不作声,一下子直起身子,双膝跪在病床上,笑意更盛地看着他。他无奈地摇摇头,退一步过来将我搂住。 “越来越像小孩子。”他这样说。 我轻轻笑着,想起白岳程曾说过的一句话,便讲给许昱听:“白岳程以前和我说爱哭的小孩儿才有糖吃,可你看,我不哭也不闹,你照样会给我糖吃。” “想吃糖了?”他问。 我就摇头:“我说的是比喻。” 然后许昱说:“正巧,我说的也是比喻。” 此时医生早已在我们不注意时候关门出去,许昱就弯下腰来,轻轻吻在我的眼睛上,然后顺着脸颊直落到柔软的唇际。 只是一吻浅尝辄止,他在我耳旁问:“甜吗?” 我心满意足的点头:“甜!” 他又问:“喜不喜欢?” 我一时有些害羞,就埋在他的身前,用手指头戳他的肚子。 良久,感觉脸没那么红了,才开口低声说:“我很喜欢,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许昱笑笑没说话,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一时间就静默无言。可这静默却并不让我心慌,反而空气里丝丝甜蜜的气息让我很是满足。我就享受着这一片沉静,享受着和他独处的时光,过了片刻他说:“我知道。” 我抬起头来看他,又听他说:“我很抱歉,那天不知道那束菊花是你送我的,所以没带回去。” 我佯装怒意:“你把它丢了?” 他笑了笑:“又捡回来了,虽然捡回来的时候花瓣都掉光了。” 我摸着他的脸颊:“傻瓜。” “是,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傻瓜。” 说起菊花,我便想起母亲常送父亲的百合。因为之前我大致向他讲过母亲的故事,便问:“许昱,你知道五朵百合花的含义吗?” 许昱疑惑看着我,我说:“是无怨无悔,我也一样,爱你从不后悔。哪怕是只身在德国的这五年,虽然我总和自己说假如当初没有爱上你多好,可其实我心底里明白,爱你,我从不后悔。” “有了你,才有了全世界。”我定定地说。 许昱目光明亮,温柔地看着我:“虽然我很喜欢你这样对我说,可是许太太,你不必时时刻刻都向我表白。” “因为我们还有将来,甜言蜜语说给明天、后天,我们不急,来日方长。” 我知道许昱是在勉励我,更是在安慰自己。他坚定不移地相信我会渡过这一劫,坚定得不容任何人怀疑。 说白了,他还是在害怕,他打心底里害怕这未知的命运。可他却依然选择和我携手面对,甚至为我加油打气,面上却不露一点惊慌。 鼻子很酸,可我知道我不能哭,这个时候我要把最灿烂的笑容送给他,来抚平他心底的焦虑与忧伤。 于是我便笑着问他:“许先生方才德语说的不错,我来德国五年了才堪堪能勉强进行简单的对话。你刚才和医生说话好流利呀!” 许昱轻笑:“当初本打算到德国留学的,没想到最后我没去成德国,你却跑来了这里,可叫我好找。” 我摸摸鼻子:“我听古大哥说过,他说你挺中意这里的。” 许昱点头,然后突然一怔,恍然大悟道:“你选择德国,也是我的原因?” 他笑得太过明亮,明亮得我不敢直视他,便低了头:“我只是想看看,能放进你心里的事情。” 他似笑非笑:“那明天我送你一面镜子,让你天天看。” 许昱真是,越来越坏了。 手术前两天,我央着许昱带我回柏林艺术大学。许昱经不起我的央求,询问过医生以后便带我去了学校。 天气有点冷,我坐在长椅上哈着气,许昱就坐我边上说:“明知道冷还要来受冻。” 我说:“那不一样,有你在,天气再冷我也不会冷了。” “怎么一定要来这里?”他问。 我就解释:“我在这里旁听的时候,每天都能见到出双入对的男男女女。尤其是冬天时候,男孩儿就把女孩儿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里。那时候和我合租的那个女孩儿大部分时间在陪她男朋友,我一个人走在校园里总有些不协调。然后我就在想,如果你在就好了,这样子的话,我不必把手伸进你的衣兜,只要看见你,跟在你身后,那就是我最大的温暖。” 他神情恍惚一下,继而拉起我的手握在掌心,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趁着我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我便将一直藏在手心里的东西塞到他手上,扭头笑着对他说:“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伸出手来看着掌心:“怎么现在送?” 我笑着解释:“德国有个非常有名的大师,之前机缘巧合认识了他,我便让他帮我打造了一对戒指,虽然素净,可更像是我对你的爱,干净没有任何杂质。我一直以为这枚戒指送不出去了,还好,你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 他正深深望着我,目光柔和却有不舍,我继续说:“趁我现在记得。你知道的,我很笨,记性又差,我害怕到时候我会忘,这样一来就又错过你的生日了。” 他听完,将那枚戒指牢牢握在手里,然后紧紧抱住我,一滴眼泪就落到了我的耳后。 我手术的那天,万里无云,天气十分不错。恰巧下了一夜的雪花在这天早晨停下,阳光便明媚地探出头来。 许昱笑着和我说:“你看,守得晴天终有日光,天都晴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满含深情地点头:“会的。” 白岳程跟在许昱身后,不过他却选择把更多的空间留给我和许昱。 在我被推进手术室之前,许昱俯下身来,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束合欢花,问我:“许欢,你知道合欢花的故事么?” 我点点头。 他说:“等你好了以后,我就把这束合欢花送你当礼物,其实我很早就想送你了,从你绣那朵合欢花起。” 我轻声问:“那为何不现在送我?” 他摇头:“如果我们注定是另外一种结局,那我就把自己变作合欢花送给你。” 我一怔,不可置信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虞舜南巡仓梧而死,其妃遍寻湘江未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而她们的精灵却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合欢树,而合欢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 “不!”我拼命摇头,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许昱,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也请你,替我看这世界。” “许欢,你何其残忍。”他说:“我希望我可以等到你,就像我们一路走来这十年,你终于回到我身边。可我有时候在想,若我当初早日找到你,会不会有所不同,所以……若这次你一去不返,那换我来找你。” “不。”我深深望着许昱,他却狠下心来不再看我,背过身去。我看着他的背影离我渐远,手术室的门缓缓合上。 我的世界再次陷入一阵沉暗,而这一次沉暗之后,我终于……再没有醒来。 人生不过是一场匆匆,我匆匆而来,上演着匆匆离去的戏码。 许昱,你看……终究,我只能许你来世。 从认识你的那一刻开始,是我漫漫的求而不得之路,十年的光阴里每向前一步都是那样举步维艰,当我终于拼尽了全力以为到达了终点,我的生命也走到尽头。上天给我的时间太过短暂,只有短短的二十五年,二十五年一到,催命的铃铛响起,如同最后一点香灰散落在烟雾缭绕里。 时光那么长,那么短,在深深浅浅的脚印里,总有一串是我爱你。 大家好,这里是作者菌。接下来是作者菌想说的话: 酸甜苦辣,在每个人的际遇里都有着不一样的苦恼。但,愿我们都能够坚强,最终被命运温柔以待,不论遇到怎样的挫折无奈,在最后的最后足够幸运可以找到那个给自己勇气,让自己坚强的人。 作者菌的话说完了,本文也正式完结。不,并没有 好的,是正文部分正式完结,明天开始放番外。 答应作者菌,请不要走开,请一定要看番外。 第一百零七章番外一 阳光明媚,天空澄澈如刚刚洗净一般。一阵风过,树叶就哗啦作响,吴妈正在园子里浇花,听到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便抬头张望,这个时候,风把卧室的一层白色纱窗吹起,吴妈就看见许昱正站在窗前,伸手关其中的一扇窗户。 卧室里面,白色的纱窗随风柔和地摆动,像一个娇媚的美人一样,慵懒地展现着舞姿。 今日的风有些大,一打开窗户,满屋都是清透的凉风,吹得书桌上的纸张翩翩从桌上落到地下,吹得屋里的风铃也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昱就在窗前,他把窗户关小了一点,然后转过身慢慢蹲了下来,和坐在轮椅上的人视线持平,轻声说:“今天风大,我就带你吹一小会儿好不好?” 轮椅上的人不说话,她不仅没有说话,眼睛也一直紧闭着,就如同睡着一般。 许昱也不在意,看微风将她的长发吹得有点乱,就去拿了梳子和发圈来给她梳头发。 她的头发很顺滑,像缎子一般。这一年多,他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抱她去洗澡,给她洗头发,还有穿衣梳头。 即使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从来不假人手。 时间就这么一日又一日地过去,他有遗憾,可还是很庆幸。 那天她被推出手术室,医生说手术不成功的时候,他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般,只觉得天塌地陷。他僵硬着不敢动,不敢去看她,也不敢呼吸,他不相信,不久前还和他说着话的许欢,怎么从手术室出来就永远离自己而去了呢? 没人敢上前和他说话,就连白岳程亦不敢。他手里的那束合欢花早在医生说不成功的时候就摔落在地,过了很久,他才僵着身子蹲了下去,去拾那束花,神情悲拗地说:“这束毁了,我再赔你一束你最喜欢的好不好?” 脑海中闪现过千万种想法,可还来不及抓取,就听见白岳程的惊呼:“她还有呼吸。” 他瞬间站了起来,扑到她的身边,摸着她的脸颊,还好……是有温度的。 她还在,那就好。 大喜大悲间,他的双腿一软,松了口气。自从他十岁以后,这十几年间从未有过今日这样的慌张。 他是沉稳惯了的,可这世上唯有她还能牵动他的心绪。 他迅速地沉淀下来,才听医生说:“我们也不清楚她什么时候会醒来,接下来,就看她自己了。” 他从没体验过劫后余生的感觉,可这次却彻底体验了一把。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半,春去秋来,已经是她沉睡的第二个夏天。 他不怕等,也不怕久等,哪怕是一辈子,他也愿意就这样照顾她。 对他而言,他不敢再多奢求什么,他害怕奢求过多,老天会连现在这份安逸也一并收走。 她喜欢院子里的风景,他就推她去看花圃,去看吴妈种的菜园,去看一丛丛未经修剪的矮灌木,在那矮灌木里长了几朵牵牛花,还有蝴蝶去采蜜。 可她看不见,于是许昱就在一旁耐心地讲给她听:“吴妈今年在院子里种了向日葵,等秋天到的时候就让她炒瓜子给我们吃。你以前不常说,外面卖的瓜子没有吴妈从她老家带回来的好吃么?她还种了油菜花,说油菜花很好看,你一定会喜欢。你看这里,我种了一棵合欢树,只是它还没长大,待它也绿荫如盖时,你就可以坐在它底下乘凉。” 可惜许欢不会回应他,他就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可真会惩罚我,不过我脸皮也越来越厚了,你不理我,我就一个劲儿缠着你。” 站在远处的吴妈数次落泪,她摇头叹口气,只为苍天的无情和许昱的深情。 许昱仍旧在对许欢说着不会有回应的话:“等以后我们都老了,白发苍苍,那个时候我就站在合欢树下为你摘花,高处的够不着,我就找根长棍子把它们打下来,扑簌一地,想来也会很好看。” 他知道他在自言自语,这些年他也一直在自言自语,他知晓她听不见,可还是想和她说:“前几天聂杨来电话说古靖怀孕了,许欢,你开心吗?你一向最关心古靖了。你不知道,当年你从我的办公室离开,我就后悔用那样的一个方法来激你,你说得没错,终究是我太傻,否则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漂泊在外那么多年。” 这些话,他重复了很多遍,大约真的是年纪越来越大,他也变得聒噪起来。所以重复了很多次的话再说出口,他语气平静了许多,带着对往昔的怅然感叹道:“其实你刚来许家时候我是有些排斥你的,可能是孤寂惯了,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多少有些不适应。可不知怎么的,却同你越靠越近,到后来只想紧紧把你攥在掌心。我总以为我会明了一切,所以你母亲骗我的时候我便信了,可偏偏啊……情不自己最磨人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毕业时候你和我拍的照片,你难道不想再看看你笑得有多甜吗?” 他说了很多,直到觉得该让她回屋去歇息了,才将她抱起来,一直从屋外抱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为她盖住被子。 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双稍微薄一点的被子,说:“天气有点热了,再不给你换薄被你又该踢了。” 他想着,如果许欢现在听见他的话一定会反驳他,说自己从来不踢被子。 他巴不得她反驳他。 一开始是有过期望的,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那期望就慢慢变淡,他就不奢求再多了。 他半夜总会从梦里醒来,梦见许欢终于醒了过来,于是他夜半梦醒第一件就是看她。 她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枕边,于是他就叹口气,象征性地替她掖一掖被角,在她的眉心落一吻,复又睡去。 日复一日,每一日都平淡无奇。 可毕竟她还是在的,只不过她睡着了而已。 于是他勾了勾她的鼻子:“小懒虫,你都睡好久了还没睡够么。” 公司的事情又好久没处理,现在书房堆了一堆文件,他揉着眉心,事情还是要做的。可他舍不得离她一步,又舍不得自己办公时候冷落了她。 虽然她感知不到,也什么都不会说,可他心里却觉得不舒服。 于是他重新给她换好了薄被子,在她的耳旁落下一吻:“我待会儿再来陪你。” 他没想过她会有回应,可就在这一天这一刻,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回响:“好。” 他一惊,微微坐起来一点扭头去看她,就看见她亮如星辰的双眸眨了一眨,正巧笑嫣兮地看着他:“许先生,你说实话,趁我不能动,你这段时间偷亲我多少次了?” 许昱呆愣着不敢动,生怕这又是个梦境,他一动梦就会醒,而醒来以后看不见这明亮的双眸。 看许昱不动,许欢就微微仰起脖子,只是轻轻触碰到亲到了他的唇角,然后她说:“许昱,我回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番外二 话说古浩最近闲得很厉害。 古靖和聂杨成天在他跟前秀恩爱撒狗粮,有事没事就约会。 约会就算了,他俩的娃还要他来带……这简直太欺负人了。 可怜他古浩啊,人家孩子都会爬了,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悲从中来。 他倒是有过喜欢的人,可追求无果,许昱又一直视他为洪水猛兽,害他在年少时都没有表白的机会。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人家嫁人了。 唉…… 他该高兴的,该为所有人高兴的,可难免有些淡淡的忧伤。他们这些人里头啊,现在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孤家寡人呐,他感叹。 孤家寡人的生活有些凄惨,有些心酸。终于有一天,古浩实在受不了了,另外召集了一帮朋友,顺带喊了古靖和聂杨,到了许昱的家。 门是许欢开的,她一见这阵仗,当下有些傻眼。 古浩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就站在门口大喊:“许昱,你出来!” 许昱从许欢身后闪出来,冷冷瞧了古浩一眼:“有事?” 古浩挑着眉笑了笑:“我们来玩狼人杀吧。” 几年前,这个游戏可是很火的。 许昱直觉上是想拒绝的,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周末,能和许欢过二人世界,他怎么受得了别人过来分享他们的时光? 可对上许欢期待的目光…… 许昱侧了侧身子,无奈道:“进来吧。” 许欢没玩过狼人杀,因此她感觉很新奇,还没发牌,她就问了一句:“狼人要杀谁?” 古浩和她解释:“谁都杀,只要把不是狼人的杀光,狼人就赢了。” 许欢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游戏就这样愉快地开始了。 第一局,许欢运气十分好地抽了张狼人。她一开始还挺开心的,看起来挺不错的一个身份,想杀谁就杀谁,可她没那么会玩,游戏才开场,她就暴露了身份,然后……给票出去了。 对此许欢有些小失望,不过她接下来就更加专注认真地看大家怎么玩,然后摸出了一点门道。 第二局很快开始了,许欢依旧运气很好的抽了张狼人。她嘴角一抽,现在总算明白过来狼人不是那么好玩的,可连着两把拿到这个身份……看来这狼人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许欢偷瞄着许昱,心不在焉地想,如果许昱也是狼人就好了,他那么聪明,最适合玩狼人了。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许昱的身份是……预言家,并且他第一个验的就是许欢,第二个是古浩。 许昱的表情很淡然,丝毫没有惊讶的感觉,只是心里头迅速地打着算盘,于是当第三天时候,许昱很干净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女巫还没跳出来说解药是否还在,预言家就敢这么干脆地承认身份,看来是查到了什么,于是大家让许昱说说他的成果。 许昱清了清嗓子,平淡如水地说:“你们知道我对许欢比较关注,再加上她上次是匹狼,所以这次我第一晚就验了她。” 许欢抖了一抖……完了,她又要被票出去了。 一边抖啊还想,看来引起许昱的关注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这玩游戏,太不方便了。 谁知道接下来许昱说:“她的身份是好人。” 许欢惊讶,可转念一想,瞬间明白过来,这肯定是假预言家,出来挡刀的。 当然不仅许欢,剩下两匹狼也这样认为。 古浩心里想,既然你想当预言家,那就给你预言家的尊严,下一次就咬你。 可惜,他的希望又要落空了。 其他人还接着问:“那你还验了谁?” 许昱看着古浩,摸了摸下巴:“古浩,铁狼。” 这下古浩不淡定了,他算明白过来,许昱确实是预言家,只不过是护着许欢的预言家。 虽然他是狼,可怎么也得为自己辩解:“许昱,我现在要怀疑你预言家的身份了。我只是一个平民,可你却说我是狼,许昱,你不会才是那个狼吧?” 许昱笑了笑:“第一,场上没有和我对跳预言家的,所以我说的话还是很可信的。第二,你是铁狼,乱咬人也不足为奇。”许昱说完,扭头看了看许欢:“你说是不是?” 许昱说得全是大实话,于是许欢很老实地点了头:“我觉得……有点道理。” 古浩痛心疾首,看向自己的妹子……然而他亲爱的妹子正和聂杨说待会儿就投自己的老哥。 很荣幸的,古浩出局了,他也被票了出去,而且还是除了他自己,剩下人全部投他。 夜晚再次降临,狼人开始行动。不过这次狼人里有了分歧,其中一个狼人要杀许昱,可许欢不许,但是那个狼人很执着得要杀许昱……许欢下不了手,自己没投,于是许昱被杀了。 不过这是个平安夜,女巫成功地救下预言家,而聂杨就是那个女巫。 可聂杨低调惯了,他什么都不肯说,到后来猎人走的时候竟然带走了聂杨这个女巫。 再到后来,整个场上就剩下古靖,许欢和许昱了。 古靖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平民啊,而现在场上就他们仨,许昱和许欢明显又是串通好的。 古靖咬牙:“你们竟然是两匹狼!还冒充预言家!” 许昱目光闪烁:“不,我是真预言家。” 在一旁看热闹的古浩想大笑了,看看吧,即使你拿了个神职,可只要许欢是狼人,许昱就得追过来。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许昱和许欢联手把古靖给票了出去。 然而令古靖惊讶的是,游戏还在继续!也就是说……两人里面只有一匹狼! 想都不用想,古靖恨恨地瞪着许昱,肯定是他了。他一定是早早地杀了真预言家然后自己又跳出来。 然后令她目瞪口呆的是……许昱被狼咬死了,狼人胜。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欢,全场看起来最没攻击力的竟然是笑到最后的狼? 古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至此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她颇愤懑地和聂杨说:“你看看人家许昱怎么保护许欢的?” 聂杨有些委屈:“你又没抽到过狼,我也没抽到过预言家。” 古靖一想,也在理。 结果到了第三场,古靖抽了预言家,而聂杨……是狼人。 古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聂杨,聂杨……out。 还有最后一章番外,本文就正式完结了。 预计完结以后会收费,没看完的朋友们抓紧了~ 第一百零九章谁说我不爱你  他回到下榻的酒店已是凌晨十二点过,习惯性的拿起手机,一看,有好多未接来电。  他一个一个地下翻,心里像是空了一片,果然…没有她的。  也是,他才对她说了那样的重话,她怎么还会联系他。  他又想起了以前,她每天都要给他发好多条短信。除去早晚安以外,总要和他讲讲每日发生的一些趣事。  他习惯了。  真的习惯了。  可整整一天了,她再没理他。只怕这一次,他是真的伤她心了吧。  她…会不会恨他。  可他没有办法,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他还没有做好彻底失去她的准备。  他承认,承认自己自私。  可谁让他爱她,一个本不该爱的人。  未接来电里面,最多的是古家兄妹。他心里到底有些挂念,是许欢出什么事了么?  本想回个电话的,可看了看时间,想必他们都睡下了。  他正要放下手机,古浩的电话就进来了。  这么晚?他皱了皱眉头,接起电话。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古浩那边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和许欢两个人到底怎么了?”  他不想多说,淡淡回了句:“你不用管。”  “我不用管?许昱,既然你给不了她幸福,那我拜托你放手。”  “古浩。”他声音里已带了寒意:“我说了,不用你管!”  “许昱。”电话那头是古浩咬牙切齿的声音:“如果这次是我先找到她,那么你放手!”  找到?他什么意思?  许昱眉头一拧:“古浩,你说清楚,什么找到?” 古浩咆哮地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许欢失踪了你知不知道!她走了,她离开了C市!”  他只觉得一阵惊慌:“走了,去了哪里?”  “你问我,老子问谁!”  古浩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许昱就拿着手机,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此时,就连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  注定,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早地,他赶回了C市。  这也是自从接手耐华以来第一次,他的手头剩下的工作全部交给助理去做。  他回了家,还是吴妈开的门。  吴妈一看见他,惊讶了一下,问:“不是说得两三天么?”  他淡淡“嗯”了一声,说的却是:“工作的事不忙,我就先回来了。”  吴妈自然高兴,这才赶忙从他手里接过公文包:“饿了吧?我去准备点吃的。待会儿顺便给小姐打个电话,她最近在古靖小姐那里,知道您回来肯定高兴。”  他身子僵了一僵,然后说:“不必,她走了。”  吴妈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只见许昱背过身去,良久低声呢喃了一句:“她不会回来了。”  中午吃饭时候,吴妈还在感叹:“怎么好好的,说走就走呢。这孩子,走之前还说我的红烧肉做得好,让我再做给她吃。”  许昱手里的筷子一偏,一夹菜就颤到了饭桌上。  然后就看见许昱突然抬起头来,吴妈还未收回的目光就对上了许昱的。  许昱一脸平静,可平静得太过异于往常。他就用那不躲不避地目光注视着吴妈,然后轻声说:“我想学做红烧肉。”  恍然间,吴妈才隐隐察觉出,今日的许昱,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同。  许昱第一次做红烧肉的时候,火候没把握好,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吴妈要帮他,他只是摆了摆手,说: “你说这么腻的菜,怎么就有人吃不腻呢?”  吴妈终于再没做声,也不知该怎么说。  许昱一个人在厨房待了很久,他端着那份做好的、烧得黑糊糊的红烧肉,低头自嘲一笑:“我总归,是没资格,从来没有。”  那阵子,不论是寝室还是办公室,只要他在的地方,一定会遮上厚厚的窗帘。古浩曾数次找过他,见面还不忘嘲讽他:“我倒是鲜少看见有人办公室也一天见不着太阳的,可惜了那么亮堂的落地窗。”  他一边吸着烟,一边问古浩:“你还在找?”  古浩神色一下子就颓唐下来:“可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  “找不到的。”许昱说:“从她走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她不会让我们找到的。”  她的性子那么倔,凡是决定了的事情便是到进行到底,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找到。  他明白,他一直明白,可还是忍不住想试着去找她。  转眼五年,他失去她五年了。  仿佛是眨眼一瞬间,五年前的记忆还那样地清晰,好似昨日,言尤在耳。  可他深刻地明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一刻,每一秒都是那样的漫长。  年年岁岁,日日相同。  就连心情都一样。  他终于能够接受失去她的事实,可依旧无法承受那清晰的疼痛。  他就站在敞亮的落地窗前,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她与他并排而站。一滴眼泪从她的眸中滑落,晶莹而透亮。那时候她微微低垂着脑袋,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轻颤的睫毛也垂着泪珠。他要紧紧握着拳,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冲动,才能控制自己,不伸出手去…替她拭去泪痕。他怕,一个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  可他知道不能。  那一刻,他无比地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让她如此伤心。每说一句话,便犹如巨石在胸口锤过。  她说她难受,他知道。可他也很难受,她不知道,他也难受。  敲门声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进。”  是秘书张娜,她提醒许昱:“董事长,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这才转过身去,说:“好的,我知道了。”  张娜一顿,怔怔看了许昱一眼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闭门退了出去。  许昱笑了一笑,然后抬起手,擦掉了刚刚流出来的眼泪。  那回忆太深,太沉,不知不觉间眼底竟已湿润。  许欢,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你看,眼泪都在说我爱你。  ——姝舒  2017年10月10日#####一个男人站在明亮的窗前,追忆往事,心底一片萧条。被他思念的那个人,独处异国,连往事都不敢回忆。浑浑噩噩,不是噩梦,却有着比噩梦更沉重的压抑。人生漫漫,求而不得,不得而求,这是故事的最初灵感…    一种情绪,深情闲愁,带着无奈、倔强和坚强,让我动容,然后讲出来。   还有很多想讲的故事,可近期没有时间,也不知道再写是何时。终于要和大家说再见了,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陪伴,我们以后再会。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